32 他們有錯嗎?

已是正月末, 百姓們陸續結束貓冬,開始出門擺弄起農活來。

卸去僞裝的度藍桦一行三人趕到蘇開家時,正碰上他扛着鐵鍁往外走, 雙方在大門口相遇。

“蘇開, ”度藍桦道, “知道我們找你幹什麽嗎?”

蘇開的眸色沉了沉, 握着鐵鍁的手緊了緊,“不知道。”

正如刀劍是将士的命,農具也是農民的命,那柄鐵鍁被保養得很好,長期握着的木質手柄呈現出一種瑩潤的玉質光澤,而鐵質的鍁頭也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顯然十分鋒利。

真玩起命來,鐵鍁的殺傷力絲毫不亞于刀劍, 掄圓了照樣能把人的腦殼削飛。

大祿朝實行禁鐵令,沒有朝廷公文不得随意配備兵器, 度藍桦三人……都沒帶武器。

“夫人退後, ”阿德和韓東對視一眼, 擋到度藍桦面前, “把鐵鍁放下, 自己走過來。”

蘇開抿了抿嘴唇,腮幫子隐隐收緊了, 沒動。

“你們誰啊, 找我爹幹啥?”院子裏又走出來一個穿着藏藍色舊棉衣的半大少年, 約莫十歲出頭年紀,見父親正跟人對峙,慌忙把手裏的鋤頭舉了起來。

剛才還很平靜的蘇開突然焦躁起來, 轉身朝他喊道:“滾回去,這裏沒你的事兒!”

“拿人!”趁他分神的瞬間,度藍桦高聲喝道。

阿德和韓東聞聲而動,撲上去一個按胳膊一個絆腿,眨眼功夫就把蘇開按到了地上,鐵鍁也遠遠地踢飛了。

那少年瞪圓了眼睛,嗷嗷叫着朝阿德和韓東掄起鋤頭,結果剛舉到半空中就被度藍桦一腳踢飛,然後一個過肩摔,橫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蘇開頭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血紅,面朝下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拼命掙紮了幾下,不動了。

“這是,這是怎麽了?你們是誰?!”一個跟蘇開差不多大的女人聽見動靜從屋裏跑出來,身後還跟着個懵懵懂懂的孩子。

見男人和長子都被制服,那女人愣了會兒,才要放聲大喊就聽度藍桦冷冷道: “若想讓全村人都知道你男人是個殺人犯,你就放開嗓子喊。”

蘇開的妻子神奇地閉了嘴。

“夫人,看,傷痕!”阿德将蘇開的棉襖掀開,一大片紫黑色的淤青映入眼簾,從鎖骨一直蔓延到腰腹處,占據了大半邊身體和一整條胳膊,觸目驚心。其中還有好幾處結了厚厚的血痂,可想而知,傷口原本該是多麽嚴重。

度藍桦蹲下去,用力在其中一處血痂上按了按,然後看着因為疼痛而發出冷哼的蘇開的眼睛,“平山縣城內的道路都十分平整,你告訴我,平地上怎麽摔出這血肉模糊來?”

蘇開又掙紮了幾下,一言不發。

“你不說話也不要緊,”度藍桦拿出那塊布片在他眼前晃了晃,“雖然被風吹雨打二十多天,但我還是能看出這塊布料很新,你家境貧寒,即便棉衣被劃破,也不舍得扔吧?”

蘇開的瞳孔一陣劇烈收縮,呼吸明顯加重,度藍桦才要說話,突然見他妻子拔腿朝屋裏跑去,忙跟了上去。

“站住!”常年料理家事的農婦怎麽可能跑得過度藍桦?蘇開妻子的手還沒碰到衣櫃門,就被度藍桦一把按住。

“別,大人求您了!”那女人崩潰了,跪下摟着她的腿嚎啕大哭起來,“沒有,真的沒有,真的不是他啊!求您了,真沒有啊!”

度藍桦深吸一口氣,猛地扯開櫃門,就見一摞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裳中,赫然夾着一件灰褐色的棉襖。

她抓起抖開一看:男式的棉襖右前襟上,打着一個針腳整齊的補丁。

衣櫃裏有個針線笸籮,度藍桦順手取了剪刀,三下兩下拆了補丁,露出來一個邊緣參差不齊的大洞。

雖然在修補前進行了修剪,但依然可以看出那大洞與她手中布片的形狀高度吻合。

眼見鐵證如山,蘇開的妻子癱軟在地,用力捶打着自己的頭發,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要是她不這麽摳搜就好了!

度藍桦看着她,“你其實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作為蘇開的枕邊人,丈夫身上突然出現的傷絕對瞞不過她。縱使一開始她沒多想,但後來汪河夫妻的死訊傳來,難道還沒有點預感嗎?

尤其剛才的舉動,更是坐實了她的知情不報。

********

汪河一案的真相颠覆了所有人對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的印象。

當年汪河上門提親時,蘇開就覺得此人奸猾不可信,并不支持姐姐嫁過去。奈何父母和蘇梅本人都願意,他也無計可施。

一開始那兩年,汪河與蘇梅感情還算不錯,可漸漸的,汪河為了賺錢不擇手段,雖然賺了錢,名聲也毀了。蘇梅也勸過,奈何自己沒有本事,娘家也不濟,更壓着個“沒有子嗣”的罪名,說話根本沒有分量。

汪河因為沒有孩子的問題對蘇梅肆意辱罵,蘇開幾次三番看不下去,希望姐姐和離改嫁,然而蘇梅自己卻不舍得榮華富貴。

再後來,蘇梅隐約覺察到生不出孩子的根源可能在汪河身上,就起了過繼弟弟兒子的念頭。汪河與蘇開不睦,最初不願意,但因為實在沒有其他人選,也就半推半就的應了。

誰知汪河這關過了,本以為十拿九穩的蘇開卻不願意!

汪家的根子都爛透了,他不想讓兒子以後也變成那樣的人,更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說為了錢賣兒子。但是蘇開的反對反而激起了汪河的好勝心,若說原本只有六分念想,現在直接被刺激到了十一分!

汪河腦子活泛,就讓蘇梅趁蘇開外出時頻繁回娘家,每次都是绫羅綢緞、糕點果品裝滿車,又送給蘇開的家人許多財物……

銀子的力量是可怕的,幾個月下來,蘇開的老婆孩子都開始念汪河的好,反過來勸說蘇開同意,長子更大感遺憾道:“可惜我生得早,不然我就去了!”

去親姑姑家裏做大少爺啊,全家都能跟着享福,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爹為什麽不高興?

蘇開勃然大怒,進城找汪河對峙,結果反而被汪河當面嘲諷,說他是欲拒還迎,故意拿架子。

“這世上誰不愛錢?你如今裝的貞潔烈婦似的,不過是貪得無厭罷了,我勸你啊,且見好就收吧。”

見蘇開惱火,汪河笑得越發開心,不屑道:“你不願意又如何?回去問問你老婆孩子,他們是願意跟着你這個窮鬼過活,還是願意到我這裏來吃香的喝辣的!只要老子活着,早晚有一天,他會主動爬過來求着給我當兒子!”

最令蘇開難過的是,曾經的血肉至親,他的親姐姐竟然也幫着男人說話,罵他死心眼兒、自私自利想不開,眼睜睜看着姐姐陷入到這種境地竟然不想幫忙。

蘇梅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也就仗着我是你親姐姐才提拔你,讓那小子過來當我的兒子有什麽不好?我是他親姑姑,難道還能虧待了?眼見着汪河是指望不上了,以後我們就只有這麽一個兒子,這些家産不全都是他的?

你們一家人十輩子都賺不來這麽多錢!你光顧着自己的面子,有沒有替你的兒子想一想?難道你就想讓他一輩子跟着你受窮?你現在說的好聽,什麽名聲的,能當吃還是能當喝?等他長大了,必然要怨你!”

蘇梅的背叛成了壓倒蘇開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徹底對這門親戚絕望了。

這麽多年來他看重親情,為姐姐四處奔走,誰知最後一顆真心喂了狗?

然而事情并沒有結束:

正如汪河所言,在知道榮華富貴觸手可及之後,蘇開的家人就再也回不到原來心如止水的日子,閑來無事便會回憶蘇梅每次回來時穿得多麽光鮮,送他們的禮物又是多麽奢華……

那些,那些都可以是他們的啊!

于是所有人看蘇開的眼神都不對了,他成了阻礙大家過好日子的罪魁禍首,蘇開徹底崩潰了。

他知道,就像汪河說的,只要他活着一天,汪家就是這一大家子的陰影!

只有死,只有他們都死了……

為了那一天,蘇開整整策劃了一年,他本以為計劃天衣無縫,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原來的糊塗官突然告老還鄉!

得知真相後,衆人都十分感慨,肖明成道:“你既知道汪河是個敗類,又何苦為了那樣的人搭上性命?”

蘇開滿面淚痕道:“我沒有法子啊,那汪河有錢有勢,我又哪裏鬥得過?我已沒了父母,沒了姐姐,不能再叫人奪了老婆孩子去啊!”

他的妻子桂香被判了包庇,癱在公堂上痛苦不疊,言語颠三倒四,眼見着人都有些瘋魔了,“怨我,怨我,都怨我啊!就是那件棉襖,棉襖啊!當初我要是狠狠心,一把火燒了……當家的啊,你別怪我,咱們窮也就罷了,可我實在不想孩子還跟咱們似的窮一輩子啊!”

她半輩子跟着蘇開吃糠咽菜,從沒有過一句怨言,本以為日子也就那樣了,可突然有一天,蘇梅來了,說可以帶她的兒子去享福。

桂香心動了。

日子苦她不怕,但可怕的是這樣的苦日子看不到頭!

上一輩苦,他們這輩苦,眼看孩子們長大了,還是苦!

桂香兩口子每天都沒日沒夜的做活,可日子還是沒有一點起色,好不容易賺一點錢,拿在手裏還沒焐熱就花出去了……

她不懂,難道他們就天生一根窮賤骨頭?生下來就為了受苦受難?

憑什麽有的人就能吃香喝辣?憑什麽?

所以蘇梅一提過繼的事兒,桂香幾乎是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她這輩子就這樣了,但她的兒子能當人上人啊!為什麽不願意?

只要一個好了,剩下的哥哥姐姐自然也就好了,哪怕孩子從今往後不能再喊自己一聲娘,也值了!

她知道汪河的銀子來的不幹淨,可那又怎麽樣呢?銀子再髒也是銀子啊,只要拿出去,還有人不要不成?

只是沒想到,自家男人不願意……

面對這樣一個母親,公堂上的任何人都說不出指責的話,只是覺得難過。

桂香有錯嗎?有,她包庇犯罪。

可她真的有錯嗎?她只是一個想讓孩子過好日子的無用母親,沒有傷天害理,所以她又沒有錯。

蘇開也沒有怪妻子,“是我無用。”

度藍桦嘆道:“老實說,我很同情你,但你做了這樣的事情之後……”

蘇開跪坐在地,只是翻來覆去的喃喃道:“我只想守住他們,我沒有辦法,我有什麽錯?”

他沒有錯,錯的只是窮,以至于在金錢攻勢面前不堪一擊。

蘇開是一定要秋後問斬的,桂香也難逃牢獄之災,但衆人對他們卻恨不起來,肖明成還特意囑咐獄卒,都是可憐人,不要苛待他們。

反倒是夫妻倆一心拉扯的長子令衆人大開眼界,得知是父親殺了姑姑姑父之後,那厮的第一反應不是替父母求情,“爹,你糊塗啊!你這不是絕了我們的後路嗎?!”

雖然過繼的是弟弟,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只要弟弟好了,難道還能不管他的哥哥姐姐?到時候整個平山縣城,誰敢不賣他的面子!

可是一切都被父親親手毀了!

所有人都恨不得沖上去打他一頓,肖明成也不例外,當場喝道:“你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畜生,簡直不配為人!來啊,拖下去重責三十!”

********

蘇開認罪之後,案子很快就結束了,但度藍桦卻異常憋悶,于是就将注意力轉移到徹查汪河産業偷稅漏稅的案子上。

汪家商鋪一開始确實還想垂死掙紮,一口咬定給出的就是真賬本。但在肖明成的支持下,孫青山直接把幾個大管事抓到牢裏去,也不用上大刑,每天忍饑挨餓,再拖出去打幾棍子,不出半月就全都認栽,老老實實奉上過去五年的賬本。

在拿到賬本之前,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會追回不少稅款,但當真實數額擺在面前,所有人都被震驚了:

僅汪河的産業就在過去五年內偷逃稅款多達七萬餘兩!

七萬兩,足足七萬兩啊!

尤其是肖明成,上任之後的每天都在被本縣入不敷出的赤紅財務狀況所困擾,眼睜睜看着許多百姓忍饑挨餓而夜不能寐,誰知竟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幹這個?

這還只是一戶,放眼全縣,還有多少不幹淨的商戶?

肖明成好像忽然就發現了一條緩解財政危機的新路!

打鐵需趁熱,借着這股春風,肖明成再次展現了他“心黑手狠”的一面:直接來了一場全縣運動。

他讓衙役四處張貼告示,言明要對所有商鋪的納稅情況進行徹查,主動交代坦白從寬,若是負隅頑抗,就要殺幾個儆猴。

平山縣的商圈直接就炸了:這他娘的是要釜底抽薪啊!

別人暫且不論,正老老實實義診舍藥的潘掌櫃聽了,摟着賬本哭了兩天,幹脆就跑到衙門自首去了。

早死晚死都得死,長痛不如短痛啊,還是自己争取來個痛快的吧。

一來他偷逃的稅款确實要少一點,二來主動自首的行為值得表彰,于是肖明成很痛快得兌現了自己的承諾,立即就公告全縣,說潘掌櫃主動繳清稅款并認罰金,他心甚慰,決定從輕發落,只處罰金。

潘掌櫃懵逼:“……??”

我沒說過要交罰金啊!

可事到如今,騎虎難下的潘掌櫃也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硬着頭皮交了一大筆銀子。

左右如今都被立了典型,眼見着是上了縣太爺的船下不來了,與其左右搖擺首鼠兩端,兩頭都讨不了好,倒不如打從一開始就堅定立場,當縣太爺的頭一號走狗。

事實證明,肖明成的離間計和樹典型非常有效:

親眼見了潘掌櫃的待遇之後,不少商戶的心思就活動了,接下來的幾天紛紛排隊認罰。以至于在接下來的相當一段時間內,劉主簿每天早起都要面對無數捧着銀子求上交的商人,簡直颠覆他的認知,一時場面非常轟動。

當然,也有幾個要錢不要命的,善解人意的肖知縣很好地滿足了他們的願望:該抓的抓,該抄的抄,該殺的直接上折子請求批準。

不主動交錢也不要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現銀沒了,但商鋪和貨物還在,直接拉出去拍賣……

若是實在湊不夠也不怕,那不還有罪魁禍首一家嗎?當官奴發賣了也能換不少銀子呢!

作為平山縣衙的隐形二號掌權者,度藍桦也十分親力親為,主動帶着自己的人四處奔忙,白天積極地參與抄家這一有益身心的活動,晚上就在家收積分收到手軟:

偵破望山墜崖慘案,擒獲真兇,獎勵積分150。

扭轉了部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刻板印象,獎勵積分60。

粉碎了鬼魂作祟的流言,一定程度上破除風險迷信,獎勵積分100。

直接觸發平山縣稅務和商業整頓活動,追繳大批偷逃稅款,震懾不法分子,嚴厲打擊侵吞國家財産的非法行為,獲得統治者誇贊,并進一步推動部分地區乃至全國性效仿活動,影響深遠,意義深刻,獎勵積分600。

原有積分1480.5,獎勵積分910,合計2390.5。

饒是有了上次善堂案子豐厚的積分獎勵在前,可看着這一次毫不遜色的成就,度藍桦還是笑歪了嘴。

她的策略再一次得到驗證:

系統的要求是維護社會公平正義,所以查案過程中就不該放棄任何一個疑點,不忽視任何一條線索,保不齊什麽時候就像這兩次一樣觸發支線任務。萬一能夠直達天聽,那又是一場浩浩蕩蕩的全國運動,積分自然豐厚到沒邊。

左右都是忙一場,一只羊是趕,兩只羊也是放,倒不如直接來個一群統一處理,多麽痛快!

京城,望燕臺。

接到肖明成的折子時,成寧帝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上次偵破善堂人口販賣和地方官偷賣存糧案的印象上,不由來了興致:“這麽快又有消息?把折子拿上來,朕要看看他又做了什麽大事。”

待看到“追繳偷逃稅款合計二十八萬四千六百兩有餘,數額巨大,微臣惶恐,望欽差早日到場押送”時,饒是成寧帝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小小縣城一年賦稅才不多少?奈何歷史久遠,這家鋪子偷逃300兩,那家鋪子偷逃500兩,你家1000,我家3000,日積月累積少成多,五年下來竟有了如此大的數額,簡直令人心驚肉跳。

試想,這還只是一座縣城,若是擴大到一座州城、一座府城,乃至全國?!

這麽一想,成寧帝的臉直接就黑透了:這些人偷的是國庫的銀子啊!

天下太平時倒也罷了,假如哪□□廷要打仗用兵、要修築工事、要救濟百姓,國庫卻沒有銀子……

查,必須查!

哪怕他們盤根錯節根基穩固一時查不到底,但既然發現了,也必須狠狠地做出個姿态來遏制這股不良之風,不然長此以往官商勾結,整個朝廷都要被蛀空了。

正好有大臣進來回話,成寧帝便把此事如此這般交代了一回,那大臣也是十分震動,又嘆肖明成,“不瞻前顧後,倒是個做實事的官。”

成寧帝點點頭,“若人人都如肖卿,江山何愁不穩?”

他下去才不到一年就做出這般鐵打的政績,可見是個真心實意做實事的,難得今年還不到30歲。

當個縣令,着實屈才了。

說罷,成寧帝又冷哼一聲:“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那些屍位素餐者竟還有臉來見朕,就該統統回家吊死!”

先帝因病暴斃,成寧帝繼位時才不過二十來歲,許多老臣不舍得手中權力,難免輕慢他。他早有心整治吏治,奈何一直無人敢撕開口子,令他找不到發作的時機……

見皇帝有這般高的評價,那大臣和旁邊伺候的太監都暗暗心驚,知道肖明成算是徹底入了皇上的眼了,只要日後別想不開造/反,飛黃騰達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兒。

成寧帝如此毫不避諱地表達出對肖明成的看重和喜愛,不僅是為了給世人做表率,也是出于對他的愛護。

商戶偷逃稅款的事情一直無人徹查是為什麽?朝廷鞭長莫及被蒙蔽尚有情可原,若說地方官員都對此一無所知,那是騙鬼,不過是不願得罪人,所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但此時卻有個愣頭青不管不顧地戳破了這層窗戶紙,少不得要有官員倒黴。那些人多年養尊處優,早已忘了天理人倫朝廷法度,一朝東窗事發,第一反應必然不是悔不當初,而是記恨捅出事來的人。

但現在成寧帝公開護着肖明成,所有人就都不敢輕舉妄動,他的安危自然無憂。

這是肖明成思來想去後走的一步險棋。

他沒有家世,又不願結黨,那麽就只能做個忠臣。但天下忠臣何其之多,若想在短時間內脫穎而出,就必須為他人之不敢為,做他人之不敢做。

比起碌碌無為窩窩囊囊的活着,他寧願轟轟烈烈的死。

當今皇上年富力強,頗有進取野心,喜愛的自然也是這樣的臣子,所以肖明成賭對了。

晚間成寧帝去向太後請安,正巧皇後也在,閑聊時說起此事,娘倆都是感慨不已。

“恭喜皇上又得良将,”皇後笑道,“聽您的意思,是那度氏又出力了?”

女人自然更關注女人,比起成寧帝欣賞純臣,她們更能體會到的還是女人的不易。

“是呢,”說起這事,成寧帝也覺有趣,“肖卿倒是得了一位宜室宜家的賢妻,二人夫唱婦随琴瑟和諧,正如我與皇後。”

他與皇後是年少夫妻,兩人曾一起度過許多艱難歲月,情分非比尋常。

皇後莞爾,“您都這麽說了,臣妾若不賞些東西,倒對不住您的深情厚義。倒是臣妾隐約聽說啊,那位度夫人以前在京□□聲不大好,如今看來,流言果不可信。”

太後聞言嗤笑道:“嘴長在旁人身上,他們怎麽說,你我怎麽管得着?早年□□剛入關的幾年不也有前朝餘孽辱罵,說什麽區區放羊娃牧馬漢,怎敢登大雅之堂?如今他們的墳頭草有多高了呢?英雄不問出處,那些跳梁小醜也不過徒增笑話罷了。”

又對成寧帝道:“既是好官兒,那便厚賞重用,也給天下做個表率,如此賞罰分明恩威并濟,方是帝王之道。如今他羽翼未豐,皇帝你好生護着他,來日他自然也護着你的江山。”

帝後相視一笑,齊聲恭維道:“到底是母後,果真見識長遠。”

太後哼了聲,“你們也只是巧嘴哄我罷了。”

話雖如此,臉上笑意漸濃,到底十分受用。

朝廷出了辦實事的忠臣,兒子兒媳又孝順懂事,太後的心情大好,也來了興致,“來日那肖官兒回京述職,哀家也見一見那度氏,看看究竟是怎樣一位女中豪傑?”

作者有話要說:  這起案子裏的角色代表了社會上四種人:

汪河自然是殺人放火金腰帶;蘇梅和弟弟的長子則是見錢眼開的小人;桂香有基本的道德理念,但當道德和親人獲益産生沖突,就可以随時放棄;蘇開可以完全抵擋金錢和權力的誘惑,但唯獨不能接受的是親人的背棄,是某種意義上的理想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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