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天火(一)

端午一過, 天氣好像騰地就熱起來。

無數知了跟變戲法似的,一夜之間齊聚枝頭, 扯着嗓子滋兒哇滋兒哇叫個不停。

樹更綠,花更豔,太陽也更大了,陽光早就沒了春日的和煦,曬在臉上火辣辣刺痛,不多會兒就烤出一層油來。若是沒有要緊的事,人都不愛出門了。

平山縣少水, 夏日更難過, 又一直沒下大雨,聽說幾處池塘、水庫的水位下降一大截,不少莊稼都有些蔫兒了。

而越是這種時候,肖明成的試驗田就越顯眼:

他從年前就劃出來兩畝荒地,根據地形分割成幾十塊,分別用了不同的套種和嫁接方式, 然後又使用不同品種和分量的農家肥,這大半年下來,跟普通莊稼的長勢差距已經很明顯了。

度藍桦閑來無事時曾跟着去看了兩次,見那些幫忙侍弄的老農臉上挂着滿足的笑, “早前縣太爺說要弄莊稼,俺們還不信咧!讀書人麽, 五谷都不認得,咋就能幹好麽!”

說到這裏, 一群北朝黃土面朝天,伺候了一輩子土地的老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度藍桦看了肖明成一眼,偷偷捏了捏他的手, 又對那些老農笑道:“雖然心裏不服,可到底是官兒,還得照做是不是?”

都是這麽想的,可哪兒有人敢說出來?現在卻被縣太爺的夫人揭了老底,現場頓時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

才剛說話那老漢撓了撓頭,憨笑道:“可不是麽!不過如今都服氣啦!”

“看看,長得這樣高,這樣壯!”另一個老漢激動地指着那些莊稼杆子,欣慰愛惜宛如在看自家的後生,“照俺說,少說能多打一成糧食呢!”

之前肖明成親自下地研究莊稼,朝廷上也不知怎麽得了風聲,偏他前面連着出了兩次風頭,正有人眼紅,便陰陽怪氣地說他嘩衆取寵。

正經一甲榜眼出身,天子門生,好好的官兒不做卻去折騰種地,甘心從“士”堕落成“農”,當真斯文掃地!早知有今日,你又何必寒窗苦讀十餘載,出了娘胎後安心種地豈不美哉?

如今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肖明成比誰都激動。他望着滿目蒼翠的莊稼長長地吐了口氣,“等把這一茬種子再挑最好的,用最合适的方法種一回,如此循環往複,只怕來日翻番也是有的。”

今年只是第一年,哪怕他只在平山縣任職一屆,還有兩年時間,糧食增産已成既定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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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都将成為他晉升的籌碼。

官做得越大,手中的權力越大,他的抱負和理想才更容易施展。

幾個老漢被他的豪言壯語吓了一跳,“俺娘來,翻番?!那得是多少糧食!”

有人掰着指頭算了一回,駭得不得了,“這麽些糧食,以後大家夥兒豈不是都能一天吃三頓,頓頓吃幹的?”

底層百姓生活艱難,許多家庭尚且維持着一天兩餐的習慣,且只有壯勞力才能吃幹的,其餘的老弱孩童便要多加些湯水。如今驟然聽說将來的日子能這麽好過,一群人都歡喜得瘋了。

度藍桦沖肖明成比了個大拇指,真心實意地誇贊道:“你很了不起。”

她坐在肖明成的左邊,此刻一比大拇指,右手很自然的就從他左掌心抽了出來。

肖明成很矜持地彎了彎嘴角,下巴卻忍不住有點小驕傲地擡了起來。

他做好了聽到第二句、第三句的準備,同時還把左手攤開,像等待倦鳥歸巢一樣等着纖細的右手歸來,然後……沒有然後了。

扭過頭去一看,對方已經興致勃勃跟老農聊起家常菜。

“……”肖明成木着臉,緩緩收攏掌心,目光悠悠投向遠方水波般起伏的麥浪。

萬萬沒想到,他輸給了家常菜。

有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一張臉曬得黑紅,跟着插話道:“縣太爺之前說過什麽話來着,書裏有糧食,還有金子做的大房子哩!讀書果然有用!”

衆人都煞有其事的點頭,紛紛說以後日子好過了,也要把小子們送去念書,以後就算回來種莊稼也比普通老農種的好。

度藍桦噗嗤笑出聲,被強行帶回思緒的肖明成也是忍俊不禁,搖頭道:“是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

“是是是!”那漢子歡喜道,又照葫蘆畫瓢跟着念了兩遍,嘿嘿一笑,“還怪好聽的。”

“這話說的不錯,讀書會種地,多打糧食多掙錢,可不就能蓋起大屋子來了!”衆人如是說。

天氣雖熱,卻還沒到頂頂熱的時候,肖明成和度藍桦這一對平山縣最尊貴的夫妻沒有半點架子,就直接坐在大柳樹下的田埂上,與周圍的農民閑話家常。

那些柳樹也不知長了多少年,兩個成年人張開手臂都懷抱不過來,大片大片的蔭涼連成片,偶爾有風吹來,細長的枝條便刷拉拉抖成一片,涼快極了。

度藍桦突然玩心大起,偷偷抓起一根柳枝,往肖明成脖子裏一戳,“有蟲子!”

肖明成沒反應。

度藍桦眨了眨眼,鄭重強調:“有蟲子。”

肖明成頗為無奈地轉過臉來,語氣中透着好笑,又有那麽點兒縱容,“你以為我會怕蟲子?”

書生難道……度藍桦意識到自己犯蠢了。

肖明成出身寒門,他自己都說從小幫着家人幹農活長大的,而且之前親自下地,難道見的蟲子還少?又怎麽會被這樣的惡作劇吓到。

肖明成搖了搖頭,眼神突然一定,嘴巴張了張,指着她脖子的位置道:“有蟲子。”

度藍桦丢開柳枝,很不屑地嗤笑出聲,擡手就拍,“你以為我會上當?”

肖明成的表情立刻變得極其複雜,很有點兒不忍直視的樣子,“不”

奈何小夥伴動作太快,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啪的一聲。

度藍桦:“……”

掌心突如其來的粘膩讓她整個人都僵了。

她僵硬着将手掌舉到眼前來看,恰好對上一灘死不瞑目的蟲子殘屍。

默默掏出手帕的肖明成:“……那個,我确實是想提醒你來着。”

渾身汗毛倒豎的度藍桦:“……嘔!”

接下來的相當一段時間,度藍桦就跟祥林嫂附體了一樣,翻來覆去地念叨幾句話,“我單知道惡作劇很有趣,卻不知道有的人不會惡作劇,如果上天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的願望是天下無蟲……”

這話前言不搭後語的,肖明成聽得滿頭霧水,可同時也覺得她又慘又好笑,忙親自去旁邊的小水渠沾濕手帕,一遍遍仔細給她擦拭,“好了好了,不過是一只蟲子而已,你吓了一跳,說不得它也吓了一跳。況且現在它已經死了,你大人有大量,叫它好好的去吧。”

度藍桦直勾勾地盯着他,第無數次重複,“我不怕死,真的,可肖明成你知道嗎,太惡心了,啊啊啊真的太惡心了!”

有本事真刀真槍的來啊,惡心死人算什麽本事?

認識這麽久,肖明成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失态,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中間有村婦帶着孩子過來送水,見肖明成和度藍桦在,都吓了一跳。

肖明成收斂笑容,擺擺手,“倒是吓着你們了。”

其中膽子最大的女人爽朗笑道:“大人常來,也沒有官威,俺們都習慣了,只是沒想到夫人也在。”

說話間,還忍不住偷偷去看度藍桦:真俊啊,肌膚那樣白嫩,雖然特意穿了棉布衣裳,也沒戴首飾,但那氣質當真學不來。

不過,怎麽脖子上紅彤彤一片?

度藍桦暫時收拾起傷痕累累的心,沖她展顏一笑,那女人立刻手足無措起來,稍顯粗糙的臉也紅了。

“你幾歲了?”度藍桦見她身後還小尾巴似的跟着一個小女孩兒,笑眯眯問道。

那小姑娘圓眼睛蘋果臉,腦袋上頂着兩個歪歪斜斜的羊角辮,衣裳料子雖然粗糙,但頗幹淨,顯然家人很疼愛。

只是到底年紀小,又沒見過世面,此刻一見外人便羞澀起來,躲在母親身後不敢出聲。可又忍不住想多看幾眼,摟着她的大腿露出來一只眼睛和小半邊臉。

那女人順手扯了幾把,“出來說話,夫人問你話呢。快請安,哎你這孩子,藏什麽?”

誰知越扯孩子越躲,她尴尬道:“讓夫人見笑了……”

其實別說孩子了,就是他們這些大人,驟然見了縣太爺和官太太也慌得了不得。

度藍桦失笑,“別逼孩子了。”

她看了看日頭,見快到正中了,便對肖明成道:“快晌午了,咱們也回吧,別耽擱人家吃飯。”

他們不走,這些人必然也要一直陪同伺候着,總是拘束。

回去的路上,肖明成忽然貌似不經意的道:“你很喜歡孩子?”

他又想起當初杏花案時,兩人一起去第一名受害者家中查訪,度藍桦逗弄寶兒時的情景了。

兩人都騎着馬,度藍桦一聽這話,便斜着眼打量他片刻,小腿輕輕磕了磕馬腹,過去與他肩并肩。

她撞了撞肖明成的肩膀,故意拉着長腔道:“肖大人,我很有理由懷疑你這話動機不純吶。”

肖明成幹咳一聲,視線有點游移,小聲道:“也沒,也沒特別不純……”

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他們作為名義上的夫妻日夜為伴,各方面又很說得上話,這天長日久的……難免有點想了嘛。

度藍桦倒也沒害羞,很認真地想了想,“怎麽說呢,我就算見了小貓小狗小豬小牛也會習慣性地上前逗弄幾下,沒有特別喜歡,但也不算反感,反正,就順其自然吧。”

她自認不是那種特別母愛泛濫的人。只是從還在學校那會兒開始,保衛國家和人民生命財産安全就作為信念深入骨髓,而孩子被公認為國家的未來、民族的希望。所以與其說喜歡孩子,倒不如說對幼崽的保護和親近是她多年來的職業本能,更多的還是一種責任感。

眼前沒有,她不會特別渴望;但如果有,自然也會出于本能順手照看。

寶兒,趙平,小牡丹……甚至家裏的肖知謹,都是如此。可能本質區別也只在于相處的時間長短,在身邊朝夕相處的,情分自然深厚些。

順其自然啊……肖明成看了她幾眼,腦海中好像又浮現出剛才那截被自己擦得白裏泛紅的細嫩頸子,他想了想,慢慢擡起手來。

正好度藍桦扭頭看見了,笑道:“要賽馬?好啊,駕!”

話音未落,一人一馬就已蹿出去老遠,只剩下幹舉着手在原地吃灰的肖明成。

肖明成:“……”

大熱天賽個鬼的馬啊!我就想,就順其自然地拉拉小手……

**********

紅楓鎮是平山縣境內最靠南的城鎮,地勢相對平坦,多有丘陵,丘陵上又多栽種楓樹,因此而得名。

紅楓鎮楓樹多,也造就了幾樣依托楓樹的産業,比如說楓樹蜜、楓樹特色花紋的棉布、紙張和年畫等等,而最先做這幾項産業的,如今大都成了富戶。

其中有個叫朱浩的大財主,早年開了造紙坊,原本生意平平無奇,後來看透了讀書人們追逐風雅的做派,率先出了一整套紅楓信箋、簽子并各色練字書寫用紙,果然一炮而紅,三五年內便一躍成為紅楓鎮數一數二的有錢人。

人有錢了之後,花樣自然也多。朱浩在城外包了一大片地,取了其中地勢最高的一處修建了一座大莊園。

那莊園下頭不遠處有一條小河,河兩岸滿載桃杏,春日賞花,唯美纏綿;秋日又可遍賞綿延丘陵上的萬畝紅楓,紅葉如血,當真美不勝收。

而到了夏日,這裏又因為多樹有水而遠比城中更為清涼舒爽,于是朱浩總愛帶家人前來避暑度夏,今年也不例外。

朱浩有錢卻摳,很有點奸商的特質,最愛從手底下一個人身上榨出三個人的活兒來,所以下人數目并不多。

吃過午飯後,主子們都去午睡去了,莊園內一片寂靜,唯有幾個昏昏欲睡的下人強打精神值守。

“可累煞人了,”一個小厮擦着汗,望着天上的大日頭抱怨道,“這麽熱的天兒,也不說叫咱們輪流歇一歇。”

另一人笑道:“快別做你娘的春秋大夢了,這朱扒皮是恨不得幹柴裏榨出油來的主兒,你還敢指望他體諒?”

外人總羨慕朱家的下人月錢豐厚,幾乎趕得上別家一倍半的,可天曉得他們是拿着一個半人的錢,幹着三個人的營生!

最初說話那小厮撇了撇嘴,“等再攢兩年錢,我就辭了不做了,自己出去賃個鋪面,好歹做些小買賣,總比給人家當奴才累死累活的強。”

同伴比他年長幾歲,聽了這話卻只是取笑道:“你說得倒輕巧,真以為生意是那麽好做的麽?不然怎麽旁人不走。再不然,怎麽年年那麽多做買賣的,可最後真發家的卻只有幾個?我勸你呀,且安分些,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年輕的小厮撇了撇嘴,顯然并不服氣。

同伴搖頭幹笑,也不再勸阻。

看花容易繡花難,年輕人總覺得天大地大,自己什麽都能幹成似的。左不過是還沒真嘗過磋磨滋味罷了!

但凡能自己舒舒服服掙口飯吃,誰又願意來給人家當奴才?

那年輕的小厮熬不住困頓,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半眯着眼迷糊過去。總不能同一個位子上的人都睡了,年長的同伴嘆了口氣,使勁揉了揉眼睛,預備再撐一會兒。

奈何困意漸漸襲來,天氣又悶熱,他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周圍的景象逐漸模糊,神志都有些不清了。

什麽味兒?

朦朦胧胧間,他似乎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一股本不該此刻出現的味道。他本能地抽動下鼻翼,确認不是錯覺,而且味道更濃了。

似乎是什麽東西燒焦了,還有點糊?

等等,燒焦、燒糊?

我現在在哪兒?他混沌的腦袋裏慢慢反應了一會兒,突然猛地打了個寒顫,刷的睜開眼後直接蹦了起來。

年輕的小厮被他的動作驚醒,原地一個哆嗦後砸吧下嘴兒,又縮着脖子要睡過去,口中兀自嘟嘟囔囔的,“幹啥啊,一驚一乍的。”

“別睡了!”向來縱容的同伴卻一反常态地拽住了他的衣領,聲音都不自覺帶了顫,“你聞聞,是不是有什麽燒着了?”

天幹物燥,周圍又沒有大型儲水容器,萬一真的着火,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被攪了清夢的小厮有些不耐煩,才要掙紮卻也覺出不對勁來,“這個味兒?哪裏來的!”

兩人搖搖晃晃站直了,努力向四周眺望,又過了一會兒,才終于見到莊園後半部分靠西的位置漸漸升起白色的煙霧。

“西後院?!”

兩人對視一眼,所有的困意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透心涼。

那兒可是老爺住的院子!

“着火啦!着火啦!”他們拼了命的大喊起來。

經過了初期積蓄力量之後,橙紅色的火苗終于開始露出利爪,瘋狂吞噬着所能吞沒的一切。

西後院的上空翻滾的不再僅限于白色的煙霧,黑煙、火舌,還有不斷發出的噼啪爆裂聲,躍躍欲試地席卷整座莊園。

朱家莊園向來小心用火,連廚房都是專門設在角落,遠離一切易燃物。其他院子除非用燈,否則皆不能見明火。

正因為多年的小心,朱家從來只是看別人家着火,可自家卻一直都安然無恙,他們也從未想過這種事竟然真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整座莊園上下加起來也才不到三十個仆人,聽上去不少,但對比莊園的巨大面積和繁複構造來說并不多。日常為了保障正常運轉,朱浩總是對仆從肆意壓榨,也一再精簡人手,可現在,人手不夠的弊端暴露無遺:

沒人能夠在第一時間組織充分的人手救火!

等當家太太張慧聽見動靜趕來時,整座西院都化為火海,滾燙的空氣扭曲着,将所有人都阻擋在幾十丈之外,根本無法靠近。

大火燒到這個地步,已經完全不能依靠人力撲滅,要麽祈求老天憐憫,突降大雨;要麽只能靜靜等待它焚燒完這片建築物。

“老爺呢?!”張慧死死抓住一個小厮問道,兩只眼睛裏都要瞪出血來。

“老爺,老爺他沒出來!”那小厮跪倒在地,吓得渾身發抖。

張慧的身體搖晃幾下,兩個丫頭忙上前将她扶住了。她略定了定神,掙紮着要往火場內撲,聲如泣血,“老爺啊!老爺!”

“太太!”衆人大驚,忙一窩蜂的上前阻攔。

張慧又拼命往前挪了幾步,然後就被熱浪所阻,寸步難行。

“老爺!”她撕心裂肺地喊着。

忽聽咔嚓嚓一陣連續的劇烈的爆裂聲傳來,火焰直沖雲霄的房子猛地晃了幾晃,擠壓着噴出幾道火舌後,終于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吱嘎慘叫,轟然倒地!

*********

今天是夏至,冬至餃子夏至面,這是□□俗了,度藍桦跟肖明成出門前就囑咐了李嬷嬷說晚上要吃涼面,讓小廚房的人照着食譜做。

天色還早,兩人從地裏回來之後也沒直接回家,而是忙裏偷閑先去逛了街。

其實也沒什麽要買的,可兩個人随便找個由頭溜達溜達,說說話,正大光明拉拉小手,心裏就挺美。

經過一家糕餅鋪時,度藍桦見許多帶孩子的食客出入,想起獨自在家念書的肖知謹和雁白鳴,便也上前問道:“你家哪幾樣賣得最好?”

肖明成湊到她身邊看,視線無意中掃到後頸,整個人好像就又回到了田間地頭玩鬧時,指尖仿佛也殘留着碰觸的感覺。

覺察到自己的心猿意馬後,他難免有些羞恥,暗道此非君子所為,但又忍不住一看再看,好似那一小塊被擦得泛紅的肌膚有着令他沉淪的致命吸引力……

度藍桦見他總盯着自己脖子後面看,頓時炸毛,慌忙伸手去摸,聲音發顫道:“不是又有蟲子吧?!”

“啊?”肖明成迅速回神,聽明白她說什麽後不由發笑,“沒有沒有。”

他幹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态,“我看你那兒都被擦紅了,想着方才是不是太用力。”

度藍桦松了口氣,笑道:“沒事沒事,你再用力一點都不要緊!我受得住!”

正巧有個女人帶着孩子來買糖糕,無意中聽了這話後眼睛都瞪大了,慌忙擡手去捂兒子的耳朵。

偏那小男孩好奇心極其旺盛,仰着頭問道:“娘,啥受得住?”

那女人臉上轟的炸開一片熱浪,紅得好似滴血,索性糕餅也不買了,直接抱起孩子掉頭就跑,“不許再說了,那是,那是大人的事,不是好話!”

度藍桦和肖明成都看到了彼此臉上的茫然:“??”

這時那夥計已經麻利地替他們包好幾樣點心,笑容暧昧的遞過來,忍不住羨慕道:“兩位感情真好啊。”

這脖子都給嘬紅了,得多用力啊!

稍後回到衙門,李嬷嬷就發現兩位主子臉上紅撲撲的,視線還有點躲閃,偶爾蹭對方一下,那眼神裏都跟帶了鈎子似的,恨不得就這麽挂着跑了。

李嬷嬷的好奇心瞬間煙消雲散,滿足得不得了,心道這縫制小衣服的進度恐怕得加緊……

啧啧,就是不知道一套夠不夠?

晚上吃雞絲涼面,那面條比一般的刀切面多揉許久,格外勁道彈牙,煮熟後過幾遍冷水,放入湯汁多泡一會兒也不會坨。湯汁是加了香油、香醋、麻油、芝麻醬、辣油、砂糖等調制的,額外再撒一點黃瓜絲,夾一大筷子年前做的泡菜切絲,酸酸辣辣清爽可口。

開飯前宋大夫還唉聲嘆氣,說年紀大了得服老,天熱了胃口就不好,結果現在已經吃到第二碗。

作為平山縣衙知名飯桶,雁白鳴自不必多說,正埋頭苦幹第三碗。

被這兩個實力派左右夾擊,肖知謹小朋友倍感壓力,也慌忙舉起腦袋大的海碗,狠狠喝了口湯,然後……咯!

肖明成痛痛快快吃了一大碗,正在斟酌到底要不要第二碗時,黃兵忽然出現,“大人,夫人,紅楓鎮那頭傳來消息,說燒死兩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哈哈哈你們真是太可愛了,什麽鬼的小學雞戀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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