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滿紙胡言, 荒唐至極?

又是何處胡言,何等荒唐?!

十餘人都不能接受十常侍的這一批語,一起鬧到趙忠所在的殿門。

趙忠既然弄了這樣一出好戲, 對于這些狀況早有準備。

瞧見衆人争鬧不休,他便嘆息道:“諸位同僚啊, 你們都被糜荏那個騙子給騙啦!”

許是他說的太過自信,争執聲漸漸消失。衆人聞言面面相觑,半晌才詢問道:“敢問趙常侍,糜河南丞欺騙我們什麽?”

“他騙你們的可多啦, ”趙忠坐直了身子,神神秘秘地說着,“本常侍還是叫知情人來替你們解惑吧。”

所謂的知情人很快到了。衆人記得這個人, 正是糜荏別莊的一名管事。

那管事一入大殿便躬身下跪道:“草民見過諸位貴人。”

趙忠呷了一口清茶, 悠悠然道:“王管事,你且将你知曉的內幕全部說出來,一個字都不能漏。”

那管事便從懷中取出一根稻杆, 以雙手托起:“回各位貴人, 糜河南丞令在下種的是與水稻相似的雜草, 只是這種雜草的草籽有毒, 不可食……至于諸位貴人午膳時用的大米,正是草民事先準備好替換那些草籽的。”

這話落下,衆人全部被震驚到了。

他們還以為糜荏真的隐瞞了他們什麽東西,卻想不到只是趙忠信口雌黃!

當他們是傻子不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颠倒黑白!

司馬陳耽怒道:“你當我等沒人見過水稻嗎?你既然說那是一種雜草,可敢将這雜草習性、毒性說出來, 再将其草籽取來找人吞下去?!”

那管事楞了楞, 支吾着說不出話, 神色慌亂起來。很顯然,他事先編排的謊言裏沒有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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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他才磕磕絆絆道:“這,這種雜草草民也不知是何物,糜河南丞又豈會将這等重要的事情告訴草民,草民只知這是糜河南丞從家鄉帶來的,是,是農莊有人吃了被毒死,草民才發現這草籽有毒的……”

“荒謬,”司徒楊賜道,“你為何要說謊?”

那管事低頭道:“不是,草民沒有說謊,草民只是不想欺瞞各位貴人。是,是糜河南丞非要草民這麽做的……他說,他說只要辦成此事,就給草民十兩黃金……”

他哆嗦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元寶,跪地磕頭:“這就是他給草民的黃金,草民沒有說謊啊請大人明鑒!”

衆人見狀又驚又怒。

古有趙高指鹿為馬,今有趙忠指稻為草,唯一不變的正是這官場的黑暗與腐敗!

趙高只手遮天,秦亡于二世;趙忠掩天下耳目,難道漢室也要亡于此?

他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千言萬語湧上喉頭,嘴巴卻仿佛被人死死捂住,良久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趙忠見狀揮手,左右便架着那管事出了殿門。而後趙忠彎腰拿起那管事落在地上的稻杆,溫和地對衆人道:“諸位不如再仔細看看,這是稻還是草?”

所有人都被趙忠這的厚顏無恥的模樣氣到了。十多人一時半會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殿中只留令人窒息的死寂。

趙忠卻不以為意。他随意點了個人:“李太常,你說這是什麽。”

被點名的李太常沉着臉道:“下官雖鮮少耕種,但這水稻還是識得的。”

趙忠的臉登時拉下來了:“有眼無珠,不識泰山!看來李太常是年紀大了,回府頤養天年吧!”

堂堂九卿之一,這趙忠居然說罷免就罷免,一點都不遵循律法。

衆人的臉色陡然沉凝下來,完全不敢置信他居然真的敢這麽做。

趙忠又指着大司農道:“韓大司農,你說。”

韓大司農站在原地,臉色幾變,半晌卻未置一詞。

趙忠得意地笑起來:“來,諸位現在倒是都來說說,這究竟是稻,還是草!”

……

糜荏聽說此事時已至翌日。在這個時候,三公、李太常,曹操等人已全部被罷職免官。那名做假證的管事,也已身首異處。

他慣是冷靜的人,鮮少意氣用事,成年後更是極少動怒。但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一種久違的憤怒,燒得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但自他入宮觐見天子的這一路上,他的情緒漸漸沉澱,已然冷靜下來。

他知道趙忠既然敢指稻為草,必然是在劉宏面前透過底。

事實也正是如此。天子一見到糜荏,便感動道:“愛卿,朕知道你心裏有朕。等張常侍病愈,朕一定将你調回朕身邊。”

糜荏扯了嘴角,似笑非笑:“陛下從何得知微臣種的是假水稻?”

“是趙常侍說的,他說愛卿你是想要做出點功績回到朕的身邊,是急了點。”劉宏傻笑起來,“不過愛卿安心,朕不會苛責于你。”

誰都不知他最初聽着這番話時心中有多愉悅。果然不只是他對糜荏好,糜荏也十分在意他嘛。

甚至不惜撒謊作假,只求回到他的身邊。

因為這個原因,他信了趙忠的鬼話,以為糜荏是真的用雜草冒充水稻。

糜荏唇邊譏诮愈深:“陛下心中既然已有計較,微臣多說亦是無益。只是被趙常侍罷免的三公等人是無辜的,還請陛下将他們召回來。”

趙忠能收買別莊裏的一名管事,自然也能收買更多的人,争辯這些沒有意義。

劉宏對此并不在意,拉着糜荏就要打牌:“可以啊,朕晚些就下召。”

離開大殿時,糜荏見到了特意等候在旁的趙忠。

見人手持诏書,趙忠笑嘻嘻道:“糜荏啊糜荏,你就是把他們接回宮中又如何呢?你能接一次,本常侍便能罷免一次。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本常侍厲害。”

他可不是張讓,就會無能狂怒,被氣得至今都下不了床。陛下現在是看中糜荏,因而他對付不了這個人,那就從他身邊之人下手。

總有一日他會衆叛親離,被陛下所厭棄。屆時,失了聖寵的他還不是任由他們玩弄?

糜荏冷冷看着他。

在這一刻,他沒有再克制心底的殺意。

這殺意太過冰冷,宛如厚重的潮水洶湧翻騰,又如寒冬臘月的滔天大雪傾軋而來。

趙忠渾身一顫,下意識就後退一步。一步之後,他似乎想起糜荏不過只是狐假虎威而已,又挺起腰杆:“怎麽,糜河南丞這是什麽眼神?難道本常侍說的不對嗎。”

“管好你自己,趙常侍。”糜荏與他錯身而過,“免得何時丢了官位都不知道。”

糜荏很快帶着诏書抵達荀府。

這個時候荀爽正在書房中喝茶。瞧見門房将人領進來,甚至好整以暇地邀請他一起喝一杯茶:“子蘇啊,這龍井綠茶真應是天上才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

他好似沒有被罷官影響分毫。

但糜荏知道他這是苦中作樂,不想叫自己愧疚罷了。

他大拜道:“多謝荀司空對荏的維護。”

“子蘇何須如此,”荀爽起身将人扶起,“你年紀小,在朝中根基薄弱,還得罪了十常侍。我們這些老不死的若不維護你,又有何人會維護你呢。”

至于天子,昏聩無能,今日會站在糜荏身旁,明日又會輕易被十常侍哄過去。

糜荏心中微暖。

三公都是德高望重的賢士,他們在朝中茍且度日,卻願意為他得罪十常侍而被罷官,糜荏從未沒想過來京一趟居然還有這樣的收獲。

勸人回朝的話語再也說不出口。他握着杯子喝了一口清茶,陪着荀爽享受這片刻的安寧。

茶湯色碧,茶香清爽,啜之淡然,回味無窮。

人常道人生如茶,茶葉沉浮水中,正如人之境遇,起起落落。茶湯有時苦,有時香,有時甘甜,有時澀然……各中滋味,細品自知。

荀爽淺酌一杯淡茶,見他半晌都沒有說話,嘆息道:“其實聽聞子蘇你到訪時,我便知道你的來意了。”

“你是來勸我回朝的,是嗎?”

糜荏苦笑道:“您知道了。”

荀爽笑着搖頭。他的臉上沒有憤怒,亦無動容,有的只是一覽無餘的平靜,好像已經對漢室徹底失望。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老骥年邁矣,着實沒有精力再做折騰。”荀爽道,“既已被罷免,我便打算辭官回鄉啦。”

他拍了拍身前年輕人的肩膀,重重道:“朝廷的未來,交給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話已至此,無須再勸。糜荏尊重他的選擇,又陪他說了會話才躬身離去。

離去前,他想了想又道:“荏聽聞各地多處受災,故荀大人先別急着離開京洛,還請您等到塵埃落定再行回鄉。”

荀爽沉思片刻,颔首:“好,我記下了。”

糜荏便再去拜訪了其餘幾人。這幾位大多是心有冷意,辭而不受,唯有曹操與司徒楊賜願意接受诏命複職。

其實對于糜荏而言,曹操的維護出乎他的意料。

他與曹操先前并不熟悉,是前不久曹操上門請求他保下呂強才有的交情,而後他才邀請人去的別院。他考慮過曹操或許會為他說話,卻沒想到能做到這樣。

曹操這會正在研習兵法,面上也無絲毫陰霾之色,反而是一派悠閑模樣。

看得出來,他對這個朝堂并不留戀,答應複職大約僅是他對天下的一份責任。

感謝的話語不必多說,糜荏承諾道:“晚些時候在下會拿莊中大米釀造成燒酒,味道不敢說,但這酒香遠勝孟德兄所喜愛的杜康。”

曹操的饞蟲極為成功地被糜荏勾起來了。

他爽朗大笑道:“好啊,為兄就等着品嘗子蘇這燒酒啦!醜話說在前頭,要是這酒味道不行,為兄可不會答應。”

兩人閑聊片刻,糜荏起身告辭。

“這漢室天下,我已無力挽救,”他最終聽得曹操長嘆,“與其說十常侍是争對子蘇你,不如說他們是在争對這天下所有賢士。”

“他們緊緊攀附着天子,如同稗草汲取水稻的養分,不死不休。”

“只有斬去他們的葉,砍掉他們的枝,燒毀他們的根。”他陡然拔劍,“嚓”地一聲揮劍劈開院前大石,果決之間已有三分名将風采。“十常侍不死,漢室不立!”

水稻與複職一事就此悄然過去。

荀司空、李太常、陳司馬等人的離去,朝中無人提起。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但衆人心知肚明,表面越是風平浪靜,內裏便越是激流暗湧。

也是這個原因,清流一派官吏與糜荏走的稍微遠了一些,反正糜荏如今不在宮中,也沒什麽好聯系的。

外人看來,則是糜荏忽然沉寂下來,也不知是否就此一蹶不振。

趙忠對此極為得意。

他探望張讓時說:“不過區區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仗着陛下的喜愛在你我頭上作威作福,只需稍用手段便能降服,你又何必如此在意。”還把自己給氣病了,好些天不能上朝處理政務。

這話說得張讓很蠢似的,聽得他又是舒坦,又是不屑。

他們也沒能舒坦多久。就在幾天之後,朝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其實早在今夏五月,全國多地出現大旱情況,糧食減産極為嚴重。京都稍好一些,不在災禍範圍裏。但中原多郡受災嚴重,粗略估計有百萬農人陷入饑荒。

起初災民們還能靠着家中僅剩的一點餘糧茍活,至于七月終于彈盡糧絕,什麽都不剩了。

從七月開始,他們不斷朝外縣擴散,将沿途能吃的東西全部挖來吃掉,不僅是野草、樹皮,甚至觀音土,一點不剩。他們一路吃一路逃難,一些人往京洛而來,更多人卻往钜鹿縣湧去,往往還沒有到達便死在半路上。

一路餓殍遍野,可憐又可怕!

災禍四起時,京都卻是歌舞升平,什麽都不知道。因為各地官吏為防止朝廷降罪而隐瞞不報,直至如今災禍爆發終于隐瞞不住。

這件事情太大了,天蒙蒙亮是天子便被挖起來,召集百官早朝商議如何處理此事。

他們最終商議出辦法:首先開設祭壇向上天祈求平安,其次盡可能籌集錢糧,用于赈災。

這也是從古自今的習慣。

自古天降大禍,必是上天不滿天子的德行,需要天子虔誠自省求得上天原諒。上天何時原諒天子,那災禍便至何時消除,很是唯心。

李太常不願再受征召,新上任的太常便是原先的太常丞。甫一上任便遇上這等禍事,忙的腳不沾地。

幸好整個祭祀過程十分順利,沒出什麽岔子。

劉宏在祭壇中念了一上午的文章,念的他口幹舌燥,又不敢抱怨。等祭祀完畢,他天真的以為此事就能過去,又想拉着糜荏一起玩耍打牌。

但這場幹旱只是開始。

縱使三千年後缺失詳細歷史資料,糜荏也知道這場禍患在這之後并沒有得到妥善解決。

糜荏沉思片刻,親自書寫奏章上書:“如今天下災民不斷朝钜鹿彙集而去,等集結起來必會釀成巨大禍患。應當命各地官府開倉赈災,先将災民分批引流回鄉。”

無獨有偶,曹操、司徒楊賜的觀點與他完全一致。

但十常侍卻對此嗤之以鼻,認為他們三人是在杞人憂天。

張角信奉黃帝、老子,傳授道術,號稱“太平道”。他以符水治病,成功痊愈不少病人,于是人們将他奉如神明。這十餘年間張角走遍天下,信徒不可計數,即便是十常侍中的夏恽、段珪、宋典等人也是張角信徒。【1】

他們将三人召入宮中,當着他們的面一一反駁。

趙忠道:“張天師心懷天下,因而為百姓擁戴又有何錯之有?災民投奔他也是信任他,爾等何必想太多。”

夏恽道:“不錯,這些災民全部湧去钜鹿,京師便無餓殍,這對于我們而言豈非是件好事?”

宋典亦道:“正是如此。災民只需在餓死前抵達钜鹿,吃下張天師的符水便能活命。你們如此阻撓,又是居心何在?”

氣得楊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糜荏知道十常侍是故意的,他們就是要打壓他,讓他在朝堂中無所建樹。他越是生氣他們便也是高興,便冷靜地拉着兩人前去面聖。

天子聽罷三人觀點,疑惑道:“可是這張天師,不是上天派遣過來拯救災民的人嗎?”

僅這一句話,便将天子的愚蠢無知,暴露無遺。

“愛卿放心吧,”天子最後樂觀撫掌,“以朕之間,非但不能驅逐張天師,還要嘉獎他為百姓所做的一切啊!”

三人終究是被氣走了。

離開之時,三人在皇宮花園之中靜立片刻。

正是秋季,花園中菊花怒放,一派花團錦簇模樣。可一想到這些菊花是吸食着百姓的心血而滋養成這般嬌豔欲滴,楊賜心中又是一陣悲痛。

楊賜怔怔瞧着這片花海,像是自言自語道:“也不知朝廷能否安然渡過此劫……”

“其實也可以理解,”糜荏解釋道,“想要将災民引回家鄉,總要糧食。而糧食哪裏來,又需要錢財購買。”

“今國庫空虛,陛下拿不出這些錢,寄希望于張角也是自然。”

楊賜聞言又是一陣悲憤:“國庫為何空虛?還不是陛下與十常侍奢侈無度,胡作非為害的!”

曹操長嘆一聲,沒有作聲。

唯獨糜荏沉思片刻,對兩人道:“在下打算拿出一部分家産用以赈災,兩位可有購買糧草藥材途徑?”

楊賜面帶驚訝之色:“子蘇所言當真?”

糜荏笑了笑,淡道:“大丈夫有所為,在下也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秋陽之下,年輕人傾身而立。微風拂過他的衣袖,飄飄揚揚,使得它的主人宛如谪仙,就要羽化而去。

十餘萬災民正在朝京洛湧來,赈災不是小事,其餘相關的配套也要跟上。免得屆時赈災尚未成功,災民先行哄搶,造成事故傷着人命可就不太好。

糜荏又找了何進,荀爽,陳耽等人,最終除了士族們願意出面聯系一些商賈,不在這等危難時機哄擡糧價,以保證在最大程度上買到最多的糧食與藥材,何進也答應借人幫忙護衛參與此次赈災行動。

三公舉辦了一場宴會,邀請交好的清流官吏。衆人聽聞此事多是東拼西湊,又給他送來不少糧食與藥材。

短短幾日時間,他們購買的糧食與藥材陸續運送至京縣庫房,只等一些商賈松口,邊又能有大批次入庫。

這架勢說大不大,但絕對不算無聲無息,至少十常侍很快就都聽說了。趙忠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一圈,便想到一個好注意。

他準備截取這些錢糧。屆時不僅滅了糜荏的威風,轉手賣出去又能大賺一筆。

翌日又是早朝。

因為近來災禍嚴重,這幾日早朝頻繁,整的沒有玩鬧時間的劉宏很是不耐。他等百官就災民去留吵了一會,正準備揮手退朝,便聽得趙忠道:“陛下,臣有要事禀報。”

他的話劉宏當然會聽。

他道:“雖然災民大多前往钜鹿,但也有不少直奔京師,如今京師城門之外已有不少災民,想來再過些日子便會将城門圍地水洩不通。微臣以為應當撥些錢款用以赈災,将這些災民引流回鄉。”

百官面上齊齊浮現出震驚神色,似完全沒想到慣來中飽私囊的十常侍居然也會說出這等憂國憂民的話語。

唯有楊賜等人心生警惕,懷疑他又要做什麽妖。

劉宏摸了摸下巴,點頭:“趙常侍說的倒也有理,不過這國庫……”

趙忠接話道:“陛下憂慮不假。如今正值國庫空虛之際,是以臣覺得,不如由朝中官吏捐獻錢糧,用以赈災。”

趙忠朗聲道:“臣願捐獻米粟十石,黃金五兩!”

常侍夏恽也跟着道:“臣也願意!”

常侍畢岚亦高喊道:“臣亦如此!”

一時之間,整個朝堂都是十常侍此起彼伏的捐獻聲音。

比起不明所以的大部分官吏,楊賜等人卻終于明白趙忠的目的!

十常侍這哪裏是要赈災?他們分明是要借着赈災之名,侵吞糜荏捐獻的災款!

楊賜怒道:“此事萬萬不可!”

趙忠詫異道:“為何不可?難道你們這些平日裏滿口為國為民的官吏們,就連一點米粟都不願意捐贈?”

“不會吧,不會吧?”他陰陽怪氣的叫出聲,“不會真的有人平日裏叫得厲害,一旦到要出錢出糧的時候便萬分阻撓,難道這都能算為國為民?”

楊賜等人滿面鐵青,半晌都反駁不出一個字來。

百官面面相觑,沒有再顧忌楊賜等人,輪流表忠心捐獻米粟。你五石,我六石的,很快籌集了幾百石米粟。

只是聚集在城外,以及向京城趕來的災民太多了,這些糧食錢財,甚至不夠災民兩天消耗。

糜荏報上了他的數量:“微臣願捐贈米粟十石,黃金五兩。”

趙忠古怪道:“啧,糜河南丞不是自稱種了五十畝秋稻麽,聽說這畝産都有四石啊,怎麽不獻兩百石出來呀?”

這話一出,朝中官吏全部将目光放到了糜荏身上。

糜荏淡道:“趙常侍不是已經證明微臣種的是假水稻麽,怎麽還要微臣獻出來赈災?是打算毒死災民麽。”

百官聞言,齊齊靜默了一瞬。偌大朝堂,清晰可聞衆人的呼吸聲。

趙忠似乎完全沒想到糜荏居然敢在朝堂上這般嗆聲,被噎了一下才道:“……雖然那別莊水稻是假的,不過本常侍知道糜河南丞素來慷慨大方,有的定然不止這些。”

“再說你入京之後憑借九連環、魔方,香露等物賺了不少錢財,如今家國有難,糜河南丞怎能心安理得享受這富貴榮華呢?”

他說着又怪笑一聲:“你曾以五百萬錢買下司空長史之位,想來家纏萬貫,看不上這一點小錢。既是如此,何不獻出一些用以赈災呢?屆時這天下百姓都會感激你呢。”

“微臣固然可以散盡家財用以赈災,只不過這微末錢糧對于災民而言不過杯水車薪,”糜荏冷淡道,“更何況朝廷并不是微臣一個人的朝廷,趙常侍您年俸兩千石,坐擁良田萬頃,陛下前不久還賞賜您黃金三百兩。”

“如今家國有難,您不也是僅僅拿出零星半點嗎?”

趙忠面色一沉,冷冷道:“好你個糜荏,居然敢觊觎本常侍的家業!”

糜荏卻一點都沒有退怯:“觊觎你的家業?笑話!”

他沒有給趙忠開口的機會:“原先指責微臣別莊秋稻是為雜草之人是誰,方才口口聲聲要微臣獻上別莊秋稻之人是誰,要微臣散盡家財赈災之人又是誰?!”

“鼠目寸光,蠅頭茍利,無恥至極!”

趙忠吸急促起來了。

從未有人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如下頂撞他,被忤逆的憤怒使得他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顫抖着:“你放肆!”

“微臣本不想放肆,”糜荏卻絲毫不退,“底線就在這裏,是誰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微臣的底線?”

趙忠怒吼:“來人,來人——将糜荏給我帶下去,關押入牢!”

糜荏卻在此時忽然轉向天子:“陛下,微臣願意獻上一千萬錢、五百石糧草用于此次赈災。但微臣有一個要求——赈災一事,微臣不願假于他人之手,必須親力親為!”

百官聽得都傻了。

他們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在朝堂上這般辱罵趙忠,轉頭又堂而皇之地要求天子給予權利。

這究竟是該贊糜荏有勇有謀,還是嘲笑他膽大妄為?

連天子劉宏也傻了。

他從未見過糜荏斂去溫和後會是如此咄咄逼人,卻出乎意料地覺得自己可以理解對方。

嗯,趙忠慷他人之慨的模樣,像極了那些每次勸說他莫要鋪張浪費、沉溺玩樂,要重用賢臣、遠離十常侍的頑固士族呢……

見趙忠還在大叫,侍衛們也都提着刀上來準備将糜荏拉出去,劉宏輕咳一聲:“行了行了,都別吵了。”

“趙常侍,糜愛卿你們随朕來。”他起身揮手,“此事朕已有定奪,都退朝吧。”

早朝就此散去。

書房中,糜荏與趙忠相隔站立。他們之間泾渭分明,顯然都很厭惡對方。

劉宏感覺自己就像是眼睜睜瞧着自己母親與媳婦兒不和,自己卻兩邊為難、束手無策的地主家傻兒子,只能煩惱道:“趙常侍、糜愛卿,你們能不能握手言和,不要吵了?”

“你們也知道張常侍卧病在床,朕每日都被這堆積如山的政事煩得頭疼吧?你們怎麽就不能體諒體諒朕,非得要吵成這幅你死我活模樣呢?”

趙忠張嘴就道:“陛下有所不知……”

劉宏苦着臉擡手打斷他的話:“趙常侍,朕知道,朕什麽都知道。”

“朕早說過糜愛卿年紀還小,你怎麽就不能像體諒朕一樣體諒他,非得逼他獻上家財呢?”

趙忠聞言登時想起上一次劉宏教訓他們時候說的那些,什麽“他只有朕了”,什麽“他天真善良”,什麽“你們刻薄惡毒”之類的話語,到底抽搐着臉沒有把隔夜的晚膳吐出來。

劉宏說完又轉頭看向糜荏,決定各打五十大板:“糜愛卿啊你也是,再怎麽說趙常侍都是你的長輩,你怎能在那麽多官吏面前下他臉面?”

糜荏擡眸看他,嗤笑一聲:“長輩?”

他如玉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動人的薄紅,看的劉宏下意識發出了“啊”的單音。

“微臣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從別莊水稻開始,趙常侍便一直誣陷微臣,對微臣步步緊逼,甚至于今日還要當着文武百官之面奪取微臣家産。”

趙忠惱羞成怒:“你放屁,本常侍沒有!”

但糜荏沒有再理會趙忠。

他邁步上前,一把奪過劉宏擱在桌上的筆,随手扯了一大張宣紙刷刷寫下一句話。而後啪一聲将毛筆甩到趙忠身上,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十四個字躍然紙上。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劉宏怔怔看着這幅字。

他慣喜愛書畫之人,親自征辦過書法比賽,收藏着無數字帖。鴻都門學中更有不少寫字好看的人,在朝中領着豐厚的俸祿。

但他所喜愛的那些字,在糜荏的這幅狂草面前,忽然全都淡了!

他的這幅字,觀之有如龍蛇乘風而起,扶搖翻騰;又如雷霆乍然而至,驚絕天下。它來自于人間,又歸咎于九天,帶着幾近蔑視一切的決然風骨,又蘊含郎朗乾坤的靈氣。

這世上竟有如此狂妄而絕美的字!

這世上竟有如此狂妄而絕美之人!

劉宏的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每當他感覺自己已經看透糜荏,他又會給自己一點驚喜感,使得他有如霧裏探花般無法徹底掌控這個人。

“反了天了!”趙忠被甩了一臉墨漬,跳腳痛罵,“來人!給我将糜荏抓起來,我要處死他,即刻處死!”

回答他的是天子的大喊:“住口!誰都不準動他!”

趙忠登時啞口無聲。

他滑稽地大張着嘴巴,僵硬着轉過頭去,傻呆呆看着上座天子:“陛、陛下……”

天子卻一眼都沒有看他,而是極為愛惜地撫着糜荏留下的這幅字:“趙常侍,朕其實已經聽說了。”

“他将秋稻引入京都,本是利國利民的大事,你卻指稻為草,罷黜為他說話的官吏。若非是何進替他說話,朕甚至就被你蒙蔽過去了。”

“如今他願意獻上家財赈災,你卻依舊不斷逼迫他,甚至還要害他的性命。”

“朕也不是什麽是非不分的昏君啊……趙常侍,你真的應當好生自省一番啦。”

語罷,他親自下了诏書:責令河南丞糜荏監督赈災一事,朝中官吏承諾的糧食與錢財,全部交由糜荏分配處理。至于起頭人趙常侍,需拿出與糜荏對等的錢財。

糜荏若拿出一千萬錢,趙忠也要拿出這些。若是拿不出來,便收回先前賞賜,再從他田地中征收。

這下輪到趙忠傻眼了。

在此時此刻,他終于體會到了先前張讓被氣病時的那種荒唐與憤怒感覺,就好像有千萬只螞蟻瘋狂啃噬着他的心髒,叫他難受的連雙眼都紅的滴出血來!

趙忠噗通一聲跪下哭訴道:“陛下,臣家境貧寒,艱難險阻方才走到今日地步!一直以來臣等都忠心耿耿地伺候陛下,陛下切莫因糜荏這等小人行徑而重責于臣……”

回答他的是天子近乎冷漠的聲音:“好叫你知道,莫要做的太過。”

糜荏收到诏書,輕輕嗤笑了聲。

不枉費他寫的那幾個字。

他先前買的一大批糧食很快被送府邸,是荀彧親自送來的。

荀氏本有歸去颍川之意,如今因災情滞留京洛,連帶着荀彧也沒有回去。糜荏若要收服這個人,這是最好的機會。

“文若,你曾同說要匡扶漢室,但匡扶漢室的根本不正是在于天下一統,百姓安居樂業麽。”糜荏道,“但你可知,如今的百姓過的又是怎樣的生活。”

他拉過荀彧的手,将一塊令牌放進他的手心:“去看看吧,看看他們究竟生活在怎樣的地獄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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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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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