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拖來的大石就這樣被夷為平地, 被挑選前來參觀的三百士兵,全部都被吓傻了!

他們驚恐地看着前方發生的一切,若非大将軍糜荏與其餘将領還站在他們的面前, 他們非得逃出營地不可。

衆人慌亂不已,呂布大喝道:“安靜!”

“這是大将軍在試驗對付敵軍的武器, 大家不必驚慌!”

士卒們這才止住慌亂,驚喜地議論開來:“原來這是大将軍的新武器!”

“如此強大的武器,匈奴能抵擋嗎?”

“當然不能啊!那可是兩百多斤的大石頭, 匈奴人能比大石頭還堅硬?!”

“……”

一兩個人議論, 那是竊竊私語。但若是三百人一起讨論,那便是再輕聲, 也會彙聚成無法忽略的吵雜。

但在場衆人都沒有在意他們。

謀士們目不轉睛地看着那片坑窪之地, 語氣之中無限向往之意:“将軍,您這秘密武器可有名字?”

糜荏颔首道:“震天雷。”

聽得這個名字,謀士們紛紛送上彩虹屁, 李傕與賈诩更是心悅誠服。

尤其是李傕,他甚至開始幻想自己領兵時一邊沖殺敵軍, 一邊朝着敵軍丢這炸/藥……豈非就能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他想的欣喜,賈诩問了一個關鍵問題:“不知将軍有多少震天雷?”

記得國師先前說的是要一勞永逸,那便是要炸死那十七、八萬匈奴兵馬?!嘶, 這樣的功績,後世将如何記載他們啊!

這是千秋萬載, 永垂不朽都不為過吧!

“數量不多,”糜荏殘忍打破了他的幻想, “敵軍若是密集一些, 大約可以炸死五千人。”

若是分散開來, 那就沒有這麽大的威力。是以他要呂布與李傕,将匈奴人全部趕到朔方。

李傕張了張嘴:“……可那匈奴,至少有十五萬兵馬啊……”

糜荏笑了笑:“是以,關鍵還是要依靠諸位。”

他這些年命人尋找、收購的幾個礦洞,受限于生産水平影響、保密措施等等,開采的礦石還沒有足夠到可以令他大殺四方的地步。

何況待到夏季,他還打算賣一些硝石給士族制冰,更要省着點用了。

此次對付匈奴,也就調集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先将匈奴聚集在一起,以震天雷佯攻。戰場關鍵時驟然接觸此物,遇見這等恐怖之事,敵軍一定會四散奔逃,再無一戰之力。”

“屆時就由諸位領兵追殺,殺他個片甲不留。”他頓了頓,一字字慢慢道,“相信這一戰,諸位一定可以創造以六萬兵馬大勝十五萬匈奴兵的神話!”

衆人聞言,心中無限火熱。

所有人都被調動起了心底的激情,震聲道:“将軍英明,我等誓将驅逐鞑虜,還大漢安定!”

他們身後,三百餘人也跟着大喊道:“驅逐鞑虜,還大漢安定!”

“好!”糜荏撫掌而笑,“那我便在鹹陽,靜候諸位佳音!”

說罷此事,三百餘人解散回去各自的營中,向周圍人解說震天雷的厲害之處。

他們的言辭極盡誇張,聽的旁人将信将疑:“你們說的這個東西,真的存在嗎?”

前往參觀之人便拍着胸脯保證,方才所說絕無假話。

半日之後,軍營中的所有人都在談論此事。傳來傳去愈發誇張,甚至變成“糜大将軍伸手一指,天降神雷摧毀百斤大石”!

上頭沒有辟謠,六萬将士總算信了!

他們興奮地談論着,竟開始對這場未曾發生的戰争心馳神往,幻想着匈奴面對震天雷時的反應。

一定能把他們吓到屁滾尿流吧!

……

六月鹹陽,天氣幹燥清冷。

自五月兵進此處,糜荏已選定一處戰場,就在其中四個方向埋下地雷,只等敵軍踏入其中。

與此同時。

鹹陽城外,北匈奴将領,南匈奴左賢王等四角、休屠各胡首領金河,正聚集在一起商議大戰。

他們先前在并、豫二州劫掠百姓,糜軍卻将他們往此地驅趕,號稱要消滅他們的十五萬聯軍。

何其可笑?

衆人都不敢置信,卻偏偏不能不信,聚集在一起嘲笑糜軍異想天開。

金河皺眉道:“我與敵軍大将糜荏有過接觸,這人城府極深,将我們驅趕至此,恐怕有詐。”

可惜他的提醒沒有引起半點警惕。

素味蒙面的左賢王冷笑道:“管他什麽陷阱不陷阱,我們三軍總計十五萬兵馬,還會怕他的六萬不成?!”

“沒錯,”從未踏足中原的北匈奴将領同樣冷笑,“我聽說那糜荏英勇無比,明日就讓我去砍下他的頭顱,讓你們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猛士!”

直覺不對的金河皺了眉頭,沒有再說什麽。

翌日,天高氣爽。

十五萬匈奴大軍集結在一起,長刀遙指糜荏所在的城池。

在十五萬人的虎視眈眈之下,鹹陽就好像一個脆弱的嬰兒,徹底暴露在他們這些能執掌生死的大人眼前。

幾百年前漢室兵強馬壯,逼迫他們分裂開來。現如今董卓霍世,中原內亂不止,他們不攻打大漢,還要在什麽時候打?

大漢如此富庶,城池如此巍峨,美人如此水靈……只要此戰勝利,這些就都是他們的!

“将士們!”金河、左賢王、被匈奴将領從三個方向,拔刀指向鹹陽,“打敗此處的漢軍,我們将是大漢的王!”

将領們眼中閃着興奮而嗜血的光芒,揮刀嘶吼道:“沖!”

他身後,軍隊發出震天吼聲:“沖!”

十五萬軍隊沖擊,地動山搖。

糜荏站在城牆上,看着遠處揚起的塵土,冷聲道:“就是現在,點火!”

城門之下,幾十名士兵舉着的火把放到油線上。随着呲呲燃燒聲響,火光一路向前方蔓延而去。

正當匈奴騎兵沖至中央,耳畔忽然響起“轟轟”巨響,詭異的大力從空氣中希來,将不少人推落下馬,跌到在地。

他們頭暈目眩,很快被後頭的騎兵踩中,豁然吐出一口血再也沒有聲響。

匈奴士兵臉上的獰笑漸漸消失。

他們看着近在咫尺的詭異場景,眼睛都恐懼地都要凸出來了!

有人撕心裂肺地大喊:“發生了什麽事情!”

也有人驚吼:“是天雷,上天在我軍之中降下驚雷!不要過去!!”

“快逃——”

可是不管他們怎麽叫喊,都已經太晚了。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驚雷”,“砰砰砰”地不斷轟炸在他們身邊,所到之處無論戰馬抑或士兵,全部變成一團團血霧!甚至還有殘缺的四肢,不斷跌落在不遠處的士卒面前!

短短瞬間,便使之淪為人間煉獄!

……

這一戰,匈奴自始至終都沒有弄清楚究竟是怎麽打的。

他們只知道,甫一踏入戰場,上天便忽然在某幾處降下神罰,使得前頭無數兵馬“轟”地成為七零八落的碎塊。

這等情況之下,三方匈奴聯兵士氣大受打擊。前方将士不敢沖擊,勒馬駐步;後方将士驚恐萬分,四散潰逃!

現實與匈奴單于們所幻想的,居然截然相反。

他們完全被吓破了膽,只知逃亡,拼命逃亡!因為一旦他們停下來,身後糜軍騎兵便會如同幽靈一般出現,騎着馬張着弓箭瞬間射殺無數人!

北匈奴瘋狂地往西北逃亡而去,南匈奴卻不一樣。

他們先前生活在關內,親朋好友都在,有多少人膽敢跟着北匈奴叛逃?糜軍一路追殺而來,只消喊一句“降者不殺”,一大堆人丢盔棄甲伏、拜在地瑟瑟發抖。

是死還是降?在這個時候,正常人都能做出選擇。

不到一月時間,匈奴“四角”被麾下兵馬一一背叛。右谷蠡王、右賢王稍微慘一點,被左右砍下頭顱送給李傕;左賢王與左谷蠡王,則在無望中揮刀自盡。

唯獨休屠各胡的首領金河,被麾下生擒,五花大綁送到糜荏跟前。

瞧見從容坐在首位,通身貴氣非同尋常的糜荏,金河心裏又是嫉妒,又是驚懼。

他曾與糜荏打過交道,比普通匈奴人見多識廣,知道一定這個人拿出了什麽古怪武器,改變這場戰争的結果。

可是戰場上的士兵從來只被局限于自己畜養的羊馬,哪裏能不被欺騙?

他好恨啊,恨到目眦盡裂,卻只是徒勞。

——他已從高高在上的單于,淪落為糜軍階下囚。或許再過幾日,也會像其他人一樣,步入無間地獄。

金河心如死灰:“事已至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我麾下将領都是無辜的,希望大将軍可以放過他們。”

他倒是有情有義,這個時候居然還念着他們。

糜荏淡道:“放心吧。”

他見金河的眼中升起一些希冀,一字字道:“我将送你們,一同上路。”

金河的面色驟然變了,變得慘白而充滿驚恐:“你不能這樣!”

“為何不能,”糜荏嗤笑,“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金河暴起,撕心裂肺怒吼:“啊啊啊——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而後被呂布一腳踹中心窩,“哇”一聲吐出好大一口血,臉色迅速灰敗下來。

糜荏揮了揮手,命人将金河拖下去。

他當年感念于漢室的腐敗,只殺了當時謀反的休屠各胡單于,給其餘貴族留了一線生機。又幫着金河安撫朝廷,将需要上交的歲貢減到了最低。

結果這才幾年,金河不還是忘了他的威儀,侵略并、豫二州?

百姓是苦,這些貴族可不苦。這一次參與劫掠的所有貴族,他都不會放過。

命将士們處理參與其中的貴族,他又頒布新的律法。

南匈奴入關兩百餘年,早就失了流離的勇氣,朝廷卻依舊由着他們自立單于自治,習性與在關外時無異。歸根究底是朝廷這些年沒有試圖漢化他們,才會使得他們數次滋生叛亂之心。

便下令:即日起,南匈奴各族更名為夏族。

除此之外,又令并州牧丁原撫恤夏族百姓,招募當地豪傑為官吏督促畜牧耕種,開經立學……

相信只要仁政得以實行,三代之後便再無南匈奴。

只有大漢的一個民族。

做罷此事,糜荏令人前往左賢王府邸,接回被擄掠的蔡邕之女,蔡琰。

從被擄掠至今,已有将近一年時間。

起初她被匈奴當做財富一般搶奪,後來因為長相柔美,被獻與左賢王。

若是一般女子遭遇這種事,恐怕早已羞憤自盡。可蔡琰心性不同于尋常女子,即便遭受這般屈辱,她也堅信自己終有一日能重回故土!

及至被帶到糜荏面前時,她的腳步都是虛浮的。她害怕這只是一場夢,一場很快就會醒來的美夢,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驚擾到這夢境。

糜荏溫和道:“姑娘可願回到長安,與你的父親蔡邕團聚?”

蔡琰眸中淚光閃動。

指甲深深掐着掌心,尖銳的疼痛,熟悉的語言,并沒有消散的環境……

她終于去确信,自己真的被救回了!

強撐着的那口氣在此時莫名散去,蔡琰幾次張口,卻終究泣不成聲,不敢确認。

很顯然,臨到頭時,她忽然懼怕起回到長安,面對流言蜚語。

其實想想也能明白。

這個時候,蔡琰不過是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小姑娘,卻歷死過丈夫病故、被擄掠至匈奴的慘事。若非厭煩婆家言語,她當年就不會一氣之下返回家鄉,整日與經書古籍為伴。

如今被擄至匈奴,即便不是她的錯,長安城中士族卻會如何看她?又會如何侮辱她的父親?!

她從來都知道,人言可畏啊!

糜荏沉吟道:“這樣罷,我先給姑娘提供一個安靜的住處,保證誰都不能打擾姑娘。待姑娘平靜心緒,再考慮将來,如何?”

蔡琰睫毛微顫。

她慢慢擡起通紅的眼眸,淚眼朦胧之中,瞧見面前光風霁月的男子眼中沒有絲毫輕視、鄙棄之意,總算擦幹眼淚。

她俯身大拜:“琰,拜謝将軍!”

已是九月初。

戰事已了,只待處理完最後的瑣事,便可班師回朝。

呂布從未經歷過如此輕松的戰争,這會精坐一隅。身邊堆着幾壇酒,默不作聲擦拭他的方天畫戟。

唯有這樣,方能平緩他對貂蟬的思念。

“将軍。”趙雲與張遼一同走來,“将軍何以一人在此獨飲。”

呂布手中動作不停:“是你們啊,坐。”

趙雲與張遼被封為校尉,被分在呂布麾下。這段時間裏,呂布對他們的武藝多有指點,有幾分師生之誼。

等兩人坐下,呂布一人遞了一壇酒:“兩位可有心儀的女子?”

張遼搖頭。

他父母雙亡,如今全部心思都在建功立業之上。沒有人催他成家,他自己也沒将這事放在心上。

趙雲想到被他貼身安放的香囊,眸光微動:“我……與她身份懸殊,不想她受委屈。承諾她待我攢夠戰功,一定風光迎娶她。”

呂布大笑:“想不到子龍如此年輕,卻也是性情中人!來,幹!”

他舉着酒壇,與趙雲一撞,仰頭豪邁暢飲。

張遼:“……”

他淺抿一口酒,默默皺了眉頭。

三人閑聊之際,糜荏帶着李傕而來:“諸位在做什麽?”

呂布道:“将軍,我們在想念自己心儀之人。”

“相思之愁啊,”糜荏怔了怔,回望長安方向,“确實叫人,難以忘懷。”

就連李傕也随之想起家中妻兒,悵然嘆了口氣。

幾人各有懷念,唯有張遼格格不入地喝着酒。明明什麽都沒有吃,不知道為何卻有一種被撐到的感覺。

大概是錯覺吧,他想。或者,等此番歸去,他也請大将軍幫着相看一二?

“諸位倒也不必憂心,再過幾日我們便引軍回朝。”糜荏挑眉道,“在此之前,且随我去一個地方吧。”

他帶着衆人徑直北行,來到匈奴與大漢的交界之地。

駐守在此處的将領瞧見幾人,匆忙前來行禮。

糜荏令他起身,詢問道:“北匈奴入侵的必經之地在哪裏?”

他随将領前往。

那是一片草原。舉目之際草色蔥郁,卻荒無人煙,空曠缥缈。

糜荏巡視一圈,令麾下侍從運來石塊,打磨出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頭又用漢字、匈奴文字一同刻下幾個大字。

——凡有入侵大漢者,殺、無、赦!

血色紅漆澆灌的字體,從今往後将永遠屹立在這方草原之中,默默承受風吹雨打。即便無人守護,或許幾十、幾百年後也會殘破不堪,卻足叫逃亡的北匈奴感覺到恐懼與震撼。

因為誰都已經知道。

大漢已經有了它的守護之神,他的名字。

——叫做,糜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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