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閑敲棋子落燈花

“爹,你是怎麽變出衣服的?”鬼子乖乖的站在一旁看着獄帝為他忙前忙後,眼神中好奇的亮光一閃一閃,耀眼得幾乎要照亮整個洞穴才好。

“那是法力,等你傷養好了,爹就教你。”獄帝邊笑着回答,邊退後幾步望了望自己的成果,他上下左右仔細巡視了一番,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眼角帶笑的挪揶道:“安兒要是長大了,指不定要禍害多少姑娘家。”

“爹!你別胡說。”鬼子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自己淺藍色的衣衫,金眸深處泛起的點點羞意逗得獄帝直樂呵。鬼子臉上含羞,似是有些氣惱,一跺腳,轉過身去不理獄帝。獄帝見狀暗道不好,只得死命壓抑住笑意,好言好語的哄着,這才把小祖宗給勸住了。

“爹,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啊?”鬼子趴在獄帝身上,隐藏在雙目深處的擔憂一點點泛了出來,“爹,我是魔,你……”

“人界怕是不好去了,爹不能破了諾言,驚動天帝。常言道:‘險峻之地亦可安居’,爹知道獄界有處秘地,咱們先去那躲一會,等風頭過了再想別的法子。”獄帝打斷鬼子惴惴不安之言,似是沒有聽到般開始了未來的計劃,那番專注,帶着對未來美好的願景,讓人忍不住也開始對未知的未來充滿期待。

鬼子看了一眼獄帝,心中酸澀的感覺升起,又立馬被滿滿的暖意給按壓下去。

他是魔,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可是眼前這個人,他不在乎,不僅如此,他也不希望自己在乎。

“怎麽,我臉上有花?”獄帝察覺到鬼子的小心思,也不多說什麽,只是側頭蹭了蹭他的小鼻子,“乖,安兒不要想太多,有爹在。”

“嗯。”

鬼子認真的點了點頭,擡起臂膀環住獄帝的脖頸,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黃泉谷深處,往生路秘境,三界上仙不可入之地。

獄帝一席紅袍飛舞,抱着鬼子翩然落至此處,他小心放下鬼子,望了望四周不變的美景,不禁感嘆了一聲。轉眸中看到緊緊閉着眼睛的鬼子,忍不住幾步上前站在他身後,俯低身子在他耳畔輕笑着提醒,“安兒,我們到了。”

鬼子應了一聲,迫不及待的放下遮住雙眼的小手,随後帶着一絲說不清的期待,緩慢的睜開了雙眸。

黃泉谷處幽蝶飛舞,所到之處磷粉散落,在空中留下湛藍色的軌跡;鬼木長垂枝條,樹葉不似平常的綠色,而是幽幽閃亮着剔透的光芒,乍看上去,幾乎要以為是透徹之晶的凝結;湖水蕩漾,一眼望去似是看不到底,凝神看過去,卻又清澈見底,妖化之物游走于水中,時不時冒出吐個泡泡,看起來分外可愛;幽綠色的弱草蔓延整個山谷,嫩芽的最上頭開放的卻是最為剔透的白,遠遠望去,仿佛一夜大雪初至,鋪蓋了整個山頭。

鬼子忍不住屏住呼吸,他瞪大一雙金眸,小心的環顧着整個山谷,生怕自己一個動作便會打擾山中的如畫美景。獄帝在一旁笑着看他,一只幽蝶停落在他指尖,他見了輕輕一笑,半蹲下身湊到鬼子身旁,溫柔的将幽蝶輕放于鬼子攤開的手中。

鬼子擡眸看着獄帝,倒映着幽藍亮光的眸子裏泛着的是不知名的色彩,獄帝眼角往上挑,帶起的豔色融入至背後的景色,讓人幾乎要誤以為這人要與這動人的山谷融為一處才是。

“爹…這裏好美……”鬼子擡手放飛了幽蝶,他虛抓一把,不知握到了什麽東西,“要是能永遠留在這,何嘗不是一種極樂。”

“你喜歡就好。”獄帝笑着刮了刮鬼子的鼻梁,只逗得他忍不住往後閃躲。

藏在谷中深處的妖化之物也不怕人,見了生人個個自是好奇,一個個忍不住都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鬼子一臉驚奇的拉住獄帝,嘴巴長得大大的,一只手指着向他們靠近的美麗生物,驚的說不出話來。

“去吧,他們不會傷人的。”獄帝在後頭輕輕推了鬼子一把,“玩玩也好。”

鬼子藏在獄帝身後,似是還有些猶豫,卻見一只長着純白大角的斑鹿沖了過來,一把提起鬼子就往背後落。鬼子吓得大叫着拉住斑鹿的毛發,獄帝無奈的點了點斑鹿的大角,那斑鹿回眸,對着獄帝點了點頭,才載着一路大叫的鬼子去了遠方。

一堆妖物紛紛對獄帝行禮,然後追随着白角斑鹿而去。

獄帝站在後頭遠遠看着,禁不住輕輕的笑了起來。

“爹!你也來嘛!”已經和妖物們厮混到一處的鬼子騎着白角斑鹿朝着獄帝趕來,獄帝無奈的笑了聲,飛身而起,紅袍鮮豔,身姿優美,只把一衆妖物看得傻在原地。

“誰先到山頂便算贏。”獄帝笑着帶起衣袍,腳步虛點,一竄身便飛出去老遠。

“爹你耍賴!”鬼子一看不好,急忙拉着白角斑鹿就往前沖。斑鹿會意,長鳴一聲,身側猛然暴漲出一副骨架,千萬幽蝶似是得了號令,紛紛聚集落至骨架處。鬼子驚訝得瞪大了眼睛,湛藍色的磷粉滑過天際,混着點點說不清的白光,在此處留下了令人窒息的美景。

獄帝聞聲回眸,恰巧看到斑鹿妖化的一幕,他心中一緊,左右沒看到鬼子身影,急忙回折過去尋。卻不料身下衣袍猛地一重,低頭一看,鬼子拽着他的衣袍正對着他得意的笑。

獄帝無奈的笑了一聲,忽然發力把鬼子抛得高高的,随即一把接住,将人好好的摟進懷裏。鬼子勾着獄帝的後背,笑彎了一雙眼,然後擡手指了指斑鹿。獄帝會意,蹭了蹭鬼子的鼻頭,幾個縱躍後飛身到斑鹿身上,帶着鬼子穩穩落下。

鬼子靠在獄帝懷裏,舒服的眯起眼睛,模樣煞為享受。

獄帝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直把鬼子折騰得憋紅了一張小臉才放開。

黃泉谷山頂,鬼昆侖沖天而起,旁的一處花樹卻開得妖嬈,漫天的白色莫名染上了幾分淡紅,煞為好看。獄帝将鬼子從斑鹿上接過,斑鹿昂首長嘯一聲,似是極為舒暢。獄帝擡手摸了摸斑鹿的頭,舒服得它将碩大的腦袋直往獄帝身上蹭。獄帝好笑的再給它順了會毛,随即敲了敲它嘚瑟的大腦袋。斑鹿恹恹的垂下腦袋,純紫的眸子裏閃動着妖冶的光芒,鬼子見了有些心疼,一把抱過它亂蹭,直把大斑鹿弄得四處躲避。

鬼子看着白角斑鹿躲在花樹後的身影,有些挫敗的抱起懷中的妖兔,吶吶道:“小兔子,斑鹿是不是不喜歡我?”

妖兔睜着一雙大大的紅眸呆呆的看着他,一仰頭,吧唧吧唧的吃起了他的頭發。鬼子大驚,一路嘶吼着亂跳,不知怎地,那呆兔就是不放嘴,死死咬着,扯得鬼子頭皮都開始疼起來。獄帝在一旁看着他們鬧騰,頗為頭疼的扶了會額頭,才懸空施法将妖兔放到地上。鬼子一得解脫,立馬就“蹬蹬”的跑過來藏在獄帝身後,一雙眼狠狠的頂着呆兔,又是畏懼又是惱怒。

“知道疼了吧?”獄帝好笑的順着鬼子的頭發,“你剛剛胡亂蹭着斑鹿,碰到了他的命門,你說他該不該跑。”

“我不是故意的…”鬼子癟起小嘴,雖是小聲嘀咕,但眼神亂瞟着,看起來很是內疚。剛剛那兔子咬了他頭發,也是無意,但撕扯着頭皮的滋味可不好受。鬼子想了想,覺得還是認錯比較好,跟獄帝讨教了一會怎樣順毛才最舒服,便一路歡快的往斑鹿躲藏的花樹跑去,那番認真的模樣,看得獄帝嘴角忍不住挑起個好看的弧度。

這孩子心底極善,若不是被逼得入了魔……

獄帝搖了搖頭,甩掉那些讓人難過的思慮,随即接住跳到他懷裏的呆兔,垂眸輕笑道:“你啊,下次可別再咬我安兒的頭發了,記住了沒?”

妖兔擡起一雙水汪汪的紅眸呆呆的看着獄帝,歪了歪頭,一臉迷茫的模樣。獄帝還來不及笑它,只覺得右邊頭皮一疼,低下頭去,才發現那兔子正好奇的啃着他的赤發。

獄帝被這只呆兔逗得大笑了起來。

“爹!”獄帝聞聲回眸,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撲來的鬼子撞了個滿懷。他無奈的放松身體往後仰,凝神望去,便見鬼子小心的将一朵夜花插在他發間。他下意識碰了碰,望着鬼子一臉驚嘆的神情,覺得自己無奈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我又不是女人,給我插什麽花。”獄帝掐了掐鬼子的小臉蛋,看起來似是有些羞惱,他雖是如此說着,倒是沒把那朵夜花拿下。

“爹爹比女人還美!”鬼子抱住獄帝,一雙金眸笑得彎成了月牙,“爹爹是三界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你啊…男人怎麽可以用美來形容。”獄帝抱住鬼子,小心的順着他的後背,側耳聽鬼子絮絮叨叨的說着,倒也不插嘴,只是笑着應着。沒一會覺得肩膀有些沉,再望時,才發現鬼子已經安靜的睡了過去。

想必今天是玩累了。

獄帝換了姿勢,将鬼子仔細的安放在自己懷中,鬼子迷糊的動了幾下,尋好位置後吧唧了幾下嘴,嘟囔着什麽,又繼續陷入沉眠。

獄帝輕拍着鬼子,嘴角泛着好看的笑意。他仰靠在背後的花樹上,看着星空下過路幽蝶留下的軌跡,合着泛着粉的潔白花瓣落下,映襯着滿山遍野的幽綠,此番美景,真是讓人忍不住沉迷于此。

白角斑鹿盤膝在他們身旁躺下,衆多妖物也似是有些疲憊,紛紛選擇在獄帝周圍栖息。此地安詳,引人迷醉。

獄帝垂眸一笑,望着沉睡安眠的鬼子,俯低身子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也許真如安兒所說,要能永遠留于此地,何嘗不是人生一大極樂。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夠了,這就夠了。

鬼子死死扯住獄帝的衣角,小心的躲在他的懷裏,聽着這人微弱得似是下一秒就要停住的心跳,心裏疼得幾乎要讓他受不住的大喊出來。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別再…別再傷害他了。

【作者有話說】:

13、14章是我在大綱基礎上貼附的,朋友問我為何如此,費時費力。我想了一會,說因為我不想看到這個孩子從未有過笑顏,從未接觸過幸福便遭遇人世最大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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