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作為兒子

安陽雖然生氣但也不會跟一個幼稚鬼一般見識的，吸取昨天他喝醉酒的事情，今天準備了些茶水和水果點心之類的，倆人坐在那有一搭沒一搭的瞎聊。

秦洛海問他：“對了，我走後，你父母有沒有生我爸的氣？”

“沒有，只是對你做出這樣的舉動有些震驚。”

“那你妹妹呢？”秦洛海說：“其實覺的挺抱歉的。”

安陽笑一聲，說：“別的我不敢說，我妹那人可以說是心眼好的沒話說，她和你又沒什麽感情，才第一次見面，所以她沒什麽感受，還慶幸自己解放了。”

“那就好。”秦洛海松了口氣。

再又聊了一會兒，安陽問：“你在飯桌上那麽不顧後果的說出自己的取向，還說自己有戀人，你還真愛你那位戀人。”

“不，我不全是為了他才這樣做，我是為了我自己，因為我不想總是順着其他人的意思生活。”秦洛海認真道：“而且，我也必須讓我爸媽認清，他們以前幸福的籌碼不在我身上，以後也不會，我們一家人，每個人都是個體，都有權利追求自己想要的。”

安陽聽了這話，覺得特別心服口服，也很佩服，想起自己不由的嘆口氣，自己到現在都沒有勇氣跟自己的父母坦白自己的取向，不僅不敢坦白，而且還故作一副花花公子的樣子，偶爾跟女孩子調*，搞搞暧昧……

現在想想，這人與人之間，真的是區別蠻大的。

安陽想了想，說：“……嗯，你說的對。”長嘆一口氣：“你說，我們怎麽就喜歡同性了呢？怎麽就無法叫其他人認可呢？”

“為什麽非得要其他人任何？”秦洛海反問。

安陽愣了愣，只好笑着豎起大拇指：“……你厲害。”

秦洛海給他一個特欠揍的微笑，說：“我不是厲害，只是覺得，有些人不會改變自己的觀點，你又何必去強求呢，做自己喜歡的就好了。其他人管他呢。”

安陽輕笑：“是啊，其他人管他呢。”拿出一根煙，晃了晃，問：“抽嗎？”

秦洛海伸手要了一支煙，倆人點燃煙，安陽抽了一口說：“可要是自己的爸媽，那可不是其他人了。”說着呵呵一笑：“你剛才不還擔心我爸媽因為你會遷怒與你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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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洛海抽着煙沒回話，好一會兒，才微微一笑，嘆口氣：“可有些事總不能兩全，不是嗎？”

安陽神色僵了僵，也嘆口氣，沒說話。想了想，拍拍秦洛海的肩：“小海弟弟，其實你已經很勇敢了，也很讓我佩服了。不管怎樣，未來的路繼續加油吧。”

秦洛海掐滅手裏的煙：“我會加油的。”說着站起身，回頭沖安陽說：“你也加油。”

安陽笑了笑：“我會的。”

“拜。”

“拜。”

秦洛海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17點32分，進門，家裏沒人。沒人正好，這樣他也落的清閑。

洗了澡，走到床邊，這才發現，自己的護照身份證等證件已經完好無損的放在了自己床頭上。

秦洛海愣了愣，摸着它們，心底湧出別樣滋味。

把護照等收好，吹幹頭發，鑽進被窩睡覺了。淩晨起來和蘇菜視頻聊天。

“明天我去機場買票，直接就回去了。”秦洛海說。

“這麽快？”

“來這兩個多月了，該回去了。”

蘇菜伸了個懶腰：“那我們今天就少聊會天吧，我早睡會，養精蓄銳去機場接你。”

秦洛海看着視頻中的他，小聲說：“睡吧，晚安。”

蘇菜笑笑：“你那邊是淩晨吧，正好你也再睡會。”

“嗯。”

關了視頻，秦洛海直接準備準備去機場買票回去。

惹了爸媽這麽大的氣，他也不想再待在這讓他們心煩，早點回去，這樣大家都輕松。

正收拾行李他媽媽推門進來了，秦洛海喊了聲：“媽。”

“什麽時候走？”秦媽媽走過來坐到床上問。

秦洛海頓了頓，很自責的說：“對不起。”

秦媽媽一笑：“說什麽對不起。”抿抿唇：“媽媽是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我想天一明就去機場買票回去。”秦洛海看着他媽媽，又說：“國內都五月中旬了，再過不到兩月就放假了，放假我會來看你的，到時候帶着小菜來。”

“好啊。”秦媽媽微笑道。

秦洛海看着他媽媽的微笑，問：“媽，你不反對了？”

秦媽媽神色僵了僵，随後笑說：“媽媽本來就不反對啊，只是，前些日子，想錯了。”

“媽，別這麽說。”秦洛海覺的更對不起了。

秦媽媽拿過他手裏的衣服：“媽媽幫你收拾。”

秦洛海看着他媽媽幫自己收拾行李，心裏更是說不出的難受。

等收拾好，秦媽媽說：“樓下有我給小菜買的禮物，待會讓你何叔叔開車去送你。”

“好啊，謝謝媽。”

秦媽媽啧一聲，一臉無奈的看着他：“怎麽又說謝。”

秦洛海淡淡笑笑沒吱聲。

秦媽媽接着道：“還要跟你爸說一聲嗎？”

“嗯，我會打個電話的。”

“嗯。”秦媽媽抿了抿唇，猶豫着輕聲道：“兒子，對不起，這麽多年讓你受委屈了。”

這話聽的秦洛海一怔，忙說：“媽，你幹嘛呀，跟我說什麽對不起啊。”

秦媽媽內疚的說：“我一直以為你這孩子很自私，到現在才發現，原來自私的是我和你爸，媽媽覺的好愧疚你……”說着哽咽起來：“兒子，你以前怎麽都不告訴媽媽呢？”

看到他媽媽要哭，秦洛海有點慌，忍不住說：“媽，今天我那些話，是……是我一生氣就……媽，其實有誇張的成分在裏面。”

“兒子，媽媽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不僅沒誇張的成分，而且你的感受你的委屈你的孤獨你都沒有說出來。”說着長嘆一口氣：“真不知你是怎麽過來的，媽媽真是太不稱職了。”

秦洛海坐到她身邊：“媽，沒那麽誇張。”

秦媽媽沒說話，低下頭哽咽着，許久，擡起頭看着秦洛海說：“要回國了，你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

秦洛海想了想：“那你給我做那幾樣我最愛吃的吧。”

“好。”秦媽媽神情開心起來：“還有想吃的嗎？”

“暫時沒有了。”

“媽媽這就去做。”剛起身，想起來什麽，又說：“要不然，我把你爸叫來，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

秦洛海怔了怔，不自然的笑笑：“你不考慮何叔叔的感受啊？”

“這還是他提議的呢。”

秦洛海挑挑眉：“那好吧，随你安排，正好，我也不用跟我爸打電話了。”

“好。”秦媽媽說着出了卧室。

其實秦洛海一點不習慣他們一家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好別扭好不習慣，但他知道今天讓他爸媽氣的不輕，也懵的不輕，心裏現在也覺的挺內疚，加上自己要回國了，只好這頓飯就這樣吃吧。

也許爸媽也不習慣吧，飯桌上靜的有點兒詭異，只有碗筷碰撞和吃飯的聲音。

直到飯接近尾聲，秦洛海說：“你們不用因為今天我腦子一熱說了某些話而感到怎麽樣，現在都各自安好是我最大的心願，而且我也有了陪我的人，你們更不需要再做些大家都覺得不自在的事情，多此一舉了。”擦擦嘴吧繼續道：“吃過飯我就走，你們都不用送我，以後我會國內國外常常走動的，哦，還有……”深呼吸一下：“爸媽，對不起。”說完站起身：“我吃飽了，上樓拿行李就先去機場了。”

“我們送你。”秦爸爸說。

“不用，我說過了，不用。”秦洛海再次強調。

“那讓你何叔叔送你。”秦媽媽說。

“不用，都不用送我。”

“讓老劉送你吧。”秦爸爸站起身：“老劉總行吧，做自己家的車總比打車方便。”

秦洛海想了想，覺的是這麽個理，便點點頭。

去機場的路上秦洛海一言不發，他在想很多事，從小到大，很多很多事。

劉江開着車，這期間反複好些次扭頭看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秦洛海，許久，他咳咳，開口：“小海，沒什麽落的東西吧？”

秦洛海看他一眼，笑說：“劉叔，這都開出家門十幾分鐘了，你才問這話。”

劉江笑笑，說：“你劉叔我老了啊。”

“怎麽會？你不才39嘛。”

“馬上40了啊。”劉江感慨。

秦洛海看他一眼：“40也依舊很年輕的。”

劉江下意識的嘆了口氣：“不行，嘴上雖這麽說，精力還是不如你們年輕人啊。”略頓：“過了50就更不行了，比如……”瞅了一眼秦洛海的神色：“你爸爸，他都51了，體力精力各方面都不如二三十歲的時候。”

劉江這麽一說，秦洛海皺皺眉，輕聲道：“四五十跟二三十比肯定要差一些嘛，這是正常的。”

劉江馬上接話：“小海，說真的，這麽大的家業就你爸爸依然天天忙活，早出晚歸，這會那會，這裏飛那裏飛的，我看着都心疼你爸。”

秦洛海抿抿唇，說：“那是他願意累，都掙那麽多錢了，還那麽貪心幹嘛，我想他現在的資産夠他生活幾輩子了吧。”

“小海，這話可不能這麽說，你爸爸又不是為了自己。”劉江皺着眉：“他可是為了手下幾千名員工啊，得為那些人負責，要是公司倒閉了，那就意味着幾千口子人失業，他們失業了，那就意味着幾千個家庭要失去收入來源。”

這話讓秦洛海皺起眉，抿唇不語。

劉江繼續道：“小海你知道嗎，當一個男人事業很成功的時候，他接下來所奮鬥的，就不是單單為了自己了，就像咱們有名的富商馬雲，他的資産夠硬吧，人家不還是在非常努力着，連影視行業都投資，甚至還投資了阿裏文學什麽的，這為什麽啊，為錢？是，是有這方面，但更多的是帶動，帶着大家好一起賺錢，你懂嗎？”

秦洛海心裏頗為不屑，輕輕笑笑：“也許吧。”

劉江啧一聲：“小海，也許劉叔我說的不對，但你爸爸，我跟了他這麽多年，到現在他真的已經不是完全為自己了，要是為自己，那真的就如你說的，他可以收手不幹了啊。”

秦洛海蹙眉想了想，半響，看向劉江：“劉叔，你這話裏有話的，到底想說什麽？”

劉江看他一眼，說：“我就是覺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試着替你爸爸分擔一些事情。”

秦洛海輕笑一聲：“這是幹嘛，又說回去了，我爸都不強逼我了。”

劉江蹙眉：“別的不說，我覺得吧，作為兒子，你得盡點兒子的責任吧。”

“兒子的責任？”秦洛海皺皺眉：“結婚生子？”

“兒子的責任不一定就是結婚生子啊。”

秦洛海扭頭看向劉江：“劉叔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

劉江沉默一下，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看了一眼秦洛海，正色道：“小海，你爸爸生病了。”

秦洛海神色一頓：“什麽病？”

劉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肝髒長腫瘤。”

這話讓秦洛海臉色一僵，随即問：“良性還是惡性？”

“良性。”

聽到這個回答，秦洛海才松口氣，臉色也柔緩下來，接着問：“醫生怎麽說？”

“醫生就是要你爸爸住院治療，可你爸爸不肯，主要是公司這邊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秦洛海切一聲，無語道：“是公司重要還是命重要啊，真tm迂腐！”

“這不是沒有讓他完全放心的人嘛。”

“公司其他董事呢？”

“其他人有其他人要忙的，他是領頭羊肯定不能有一絲馬虎的。”

秦洛海蹙眉不語，沉默好一會兒，又問：“那吃藥了沒有？”

“吃着藥呢，可醫生說必須要住院手術治療，否則這樣一直下去難免發展為惡性的。”

“我媽知道嗎？”

“知道。”

“薛姨呢？”

“也知道。”

“那你們怎麽不勸他？”秦洛海繃着臉。

“你爸的脾氣你還不了解？誰勸的動啊。”劉江無奈的笑笑：“說白了，你簡直就是另一個你爸爸，你們爺倆只要認定的事情誰都勸不動。”

秦洛海緊抿着唇，深皺着眉頭不說話。

劉江看看他，清清嗓子，繼續道：“小海你知道嘛，你爸爸真的很希望你能幫他管理公司，而且他也有意願将來秦家的家業由你接管。”

“那不還有我弟弟妹妹嘛，再說我對做生意什麽的沒有一點興趣。”

“小海，沒錯，你爸爸不止你一個孩子，但是你弟弟妹妹才十歲啊。”說着劉江苦笑一下：“有一次你爸爸跟我一塊吃飯，他開玩笑說他現在得了這種病，不知道哪一天惡化，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走了，他說他等不到你弟弟妹妹長大，眼下就只有你。”

秦洛海緊皺着眉頭，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過了約莫兩分鐘，秦洛海眯了眯眼睛：“醫生對我爸爸的病情，有沒有說動手術能完全治愈？”

“醫生說即使動了手術，你爸爸也不能再這樣的工作，要不然會複發，如果複發那肯定就會轉惡性，你應該也知道惡性意味着什麽。”

秦洛海心裏糾結着。

劉江輕輕嘆了口氣：“你爸爸也不是非得拿公司的事情來壓你，他其實最主要是希望你能有出息，這打球确實只是……青春飯。”沉默一下：“現在的社會發展這麽快，不學一些實用的知識怎麽行？現在很多人都開始多學一門語言，多掌握一門知識了，你還別說，連我這兩年都開始學習多國語言，畢竟，社會在變，我們人想要适應這個社會，也得跟着變，是不是？”

秦洛海沒有回話，只是安靜的聽着，腦袋裏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劉江“呵呵”笑了兩聲：“你這麽年輕，頭腦也不笨，我想你學東西那肯定是又快效率又高吧……而且你要是進公司，那肯定是用不了兩年就能獨當一面了。”

秦洛海輕笑：“劉叔你這是太擡舉我了，要知道我連個大學畢業證都沒拿到，在學校也經常挂科。”

劉江頓了頓，笑說：“所以，你爸爸希望你能來國外學習接觸更廣的知識，他也說了多了也不用，就兩年就可以，然後回國內直接進公司。”

秦洛海懶懶的說：“我說了，我沒興趣，你別再多說了。”

劉江臉色僵了僵，眨眨眼，沒再所言，不過，過了好一會兒，他又試探性的說：“你真的不願意花兩年時間在你爸爸對你的期望上面嗎？”

秦洛海手揉揉眉心，淡淡道：“這跟你沒關系吧？我爸都不再要求我做什麽了。”

劉江：“……”被堵的無話可說，只能閉嘴。

車子朝飛機場開着，秦洛海雙手抱胸，目不斜視地看着車窗前方，前方是紅燈時間，車子緩緩停下，他的眼睛随着在過馬路的一對父子，小男孩在前面蹦蹦噠噠的走着，爸爸則幫他拿着書包在後面緊緊跟着。在他記憶裏，也有過自己的父親接送自己上學，那是很小的時候了，具體他也記不清，就記得大概和此時的這對父子差不多的情形，自己在前面跑，父親在後面追，還時不時的提醒自己小心……

“下個路口調頭。”他面無表情的沉聲道。

“嗯？”劉江一時沒反應過來。

秦洛海斜視他，一字一句道：“我說下個路口調頭回我爸那。”說完煩躁的撓撓頭。

劉江一愣，而後忍不住笑了一下，點頭：“好的，劉叔都聽小海的。”又說：“小海，你爸爸肯定會很高興的，你真不愧是他的好兒子。”

秦洛海淡淡苦笑：“我不好，只是……”低下頭，輕聲道：“誰叫他是我爸，我是他兒子呢。”聲音輕到細不可聞。

而後輕輕的長籲一口氣，扭頭看向車窗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