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比試開始
不大明亮的屋子裏,傳來低聲咳嗽聲。
滿屋的湯藥的苦澀味兒。
煜王一聲比一聲嚴重的咳嗽聲。
從煜王的脈搏上收回手,陳桓洛道,“藥已經滲入筋脈,王爺,不能再加藥量了,過辛雖然一時能安好,但影響深遠。”
楊芮問道,“蟻王草現在可否能用?”
陳桓洛遲疑,看了眼壓抑咳嗽的煜王,輕聲道,“蟻王草副作用甚大,王爺貿然服用,如果沒有三兩個月無法調理回來。”
煜王根本就沒有在三兩個月的時間了,皇帝早已經察覺不對,他的人在朝廷上驟然減少,甚至原來心腹也不大重用了。
煜王按住心口,咳嗽了幾聲,聲音像鼓風箱中傳出來一樣,破爛不堪,“你退下吧,本王知道了。”
陳桓洛離開之後,煜王才道,“人傀還有多久能練成?”
“四十日左右。”
“好,傳令下去,十五日內,西北邊境換血。”
楊芮跪下,“王爺,時日還不到,如果貿然行動的話——”
煜王猛地一陣咳嗽,“什麽才是時日?等時日到了,本王說不定就入土了。楊芮,你跟在本王身邊這麽多年,可否算出來什麽才是時日?”
楊芮低頭,袖中的手有些抖,他朝煜王磕了個頭,“是。”
陳桓洛剛回到德醫殿,推開門,看着屋中的不速之客一愣。
榮靈修放下手中的書本,坐在桌邊道,“多日不見,桓洛。”
陳桓洛背手關上門,漠然坐下來,“你來這裏做甚麽。”
榮靈均微微一笑,“見你。”
他左右看了看,低聲道,“煜王還能活多久?”
陳桓洛猛地一驚,“你怎麽知曉——”
“他想要拉攏我父親,總要透露出什麽。這麽多年,他該忍不住了吧,再忍下去,說不定就等不到那一日了。”
陳桓洛站起來,眼底有幾分慌亂,他強行鎮定下來,冷聲問,“你想要什麽?”
“我只要塢北沒有紛争,家人平安罷了,桓洛,你想我幫誰。”
心中狠狠一疼,陳桓洛握緊拳頭,腦中一時思緒紛争,亂成一團。
榮靈均站起來,從身後突然抱住他,眼中幾分灼熱,他輕聲說,“我待你至親,卻沒想到你在我身上下毒。動亂一起,有了塢北的軍力支持,哪一方的勝算就更大。塢北并不願參與,但迫不得已,也不是不能幫助重建新皇。”
“跟我走,你想要的,我都滿足你。”
感覺到懷中人的僵硬和掙紮,榮靈均辛苦嘆口氣,酸澀盈滿心口。
陳桓洛咬住下唇,“放手!”
榮靈均松開手,眼底一暗,竟還是無法忍心傷他,黯然坐了下來,“你想我幫誰?”
他苦笑,“你是煜王的人,邵堰不會讓煜王得逞所願,也定然不會幫你。桓洛,你為何——不肯接受我?”
略顯狼狽的坐在床邊,陳桓洛沉默的低頭。
榮靈均道,“戰争一起,邵堰不會放過任何叛賊,你且記着,或許到了那一日,他也不會放過你。他只會更加痛恨你,痛恨煜王。”
陳桓洛心口一窒,是吧,是這樣,邵堰不會放過他,邵堰會恨他,甚至會悔不當日沒有殺了自己。
榮靈均不忍,閉了閉眼,道,“撥亂反正,清君側,是非重要嗎,不就是誰想當了皇帝。”
三日後,第二場比試結束,天下比武只剩下三十餘人。
而拜虎國竟然出乎意料的損失了十餘人。
比武結束後,拜虎國使者憤恨離場,讓不少人心頭一松。
異使館中,關起門開說話。
邵堰将卡澤的事告訴了其餘的人,“你們覺得卡澤與拜虎國二試落敗可有關系?”
韓絮道,“不可不信,如他所說的話,也許我們可以相信。拜虎國還剩下五人,終試的時候定然會使得暗招。”
“終試分為三個部分,陰山、寒潭、烈火,每一關都不是那麽容易過的,所以能刷下許多人。”榮靈均說道。
邵堰給自己斟上一杯茶,玩味的笑,“我倒是不擔心,畢竟關卡是坤乾國的人定的,他們就算再出陰招,我們也不一定會輸。”
他笑着看韓絮,“畢竟這可是關系到某人的婚姻大事,本官定然不負澤捺王子之托。”
韓絮氣惱的扔過去一只茶杯。
不要臉了。
所謂陰山,是西郊校場外的一處陡峭的低矮山峰,山不高,但石壁常年積水,整座山都爬滿了青苔,濕滑不可碰。
石壁滲出的水冰涼刺骨,滑膩沾黏。
終試第一場是要取得陰山頂峰的水潭中一翁陰水,陰水由雪水和雨水化成,常年吸收日月精華,雖冰涼刺骨,但卻能治療癞疾。
最後一場比試,皇帝親臨陰山,文武大臣分站兩端。
邵堰一身深藍緊身長袍,身後跟着傻乎乎的绛月。望着陰山上試圖用錐繩爬上去的人,撇嘴一笑,石壁很滑的,沒有着力點,根本無法上去的。
不遠處傳來震耳的吼聲,拜虎國的人高大粗犷的漢子一個摞一個,生生擺出來個人梯,讓後面的人爬上去,然後最後一個人借力踩在最頂上那個,試圖要跳上去。
但卻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一個個裸着上身,粗犷野蠻,蠻力是無法成功的。
正當衆人一個挨着一個看好戲時,陰山邊上的樹林中猛地發出一聲尖銳的哨聲,一群清白的鳥兒從蔥綠的樹枝間飛了出來。
正當驚訝之時,一襲白紗踩着鳥兒背往上走,鳥兒盤旋着陰山,那人身體輕盈的攀附鳥兒背上,輕盈的到達了陰山山頂。
“這是何人?”
“哇,他真的踩着鳥兒飛起來了。”衆人議論紛紛。
而剛剛試圖用錐繩爬上去的幾個人掉了下來,官兵立刻趕過去将人帶上擔架送走了。
拜虎國的人雖沒人受傷,卻眼見着上去費力。
一襲白衣偏偏在天空中,腳下清白鳥兒仿佛如同祥雲。
齊衛緊緊盯着上面的人。
寧霜染踩在鳥兒身上,風姿綽約,将一段白綢落入陰水中,沾滿水後,猛地拽出,陰水落入他另一只手的譚中。
他閑散有餘的将白綢的陰水擠幹,端着一壇陰水飄了下來。
簡直,太美了!
從地上看,風姿驚如仙人,落在地上,那張臉也精致美豔無比。
邵堰涼涼的說,“哎,你不覺得太作了嗎,大男人的,弄那麽花哨。”
齊衛扭過來一笑,笑容裏滿是自豪和驕傲。
邵堰将他的腦袋扭過去,“別顯擺了。”
绛星趕來了,手裏拿着一卷很長的東西,看上去像是布,摸上去很有彈性。
绛星和绛月一人扯一頭,齊衛站在兩人身後,問,“這樣可以嗎?”
邵堰活動着手腕,順便扭了扭勁瘦的腰,“來吧,簡單方面。”
齊衛點頭,拿起來那卷東西的中間,向後走,越往後走,那東西繃得就越緊,像是筋繩織出來的。
齊衛盡量往後走,筋布越來越緊繃,一直到無法再移動的時候,他大喊一聲,“好了。”
邵堰搬了個椅子放在筋布前,緊靠在齊衛的手邊。
齊衛大喊一聲,“松手!”
筋布猛地彈向邵堰的腳腕,力度極大,邵堰順着那股力,在半空直直飛向陰山。
衆人屏住呼吸。
就見邵堰朝陰山石壁撞了上去,他在半空中生生一扭,踩在濕滑的石壁上,稍一借力,就落在了山頂邊緣上。
山真的不太高,但山真的很滑。
剛剛踩上去那一下,邵堰就發覺,真心不是糊弄人,陰山整個石壁上濕滑粘黏的厲害,沒有任何着力點。
他取了一壇水,站在山頂邊緣往下看。
這一看,其他人都跟着樂了。
“皇上,丞相大人武功卓越,想的辦法也獵奇,不過看這樣子,是不知道怎麽下來了。”
皇帝笑,搖搖頭,下不來是個什麽事兒。
邵堰往下看,不是下不來,而是覺得這上面能一眼望到皇宮,視線竟然格外的好。
他一手端着壇子,平靜的跳了下來。
绛星順着绛月的手,躍上去,與半空中的邵堰接手,取過來壇子,邵堰踩在他肩膀上借了一個緩沖,然後緩緩落了下來。
一陣掌聲響了起來,邵堰微微低頭,見笑啦,見笑啦。
一直到了陰山比試結束,拜虎國的人就只剩下三日有餘。
皇帝滿意的班師回朝,在宴會上打賞了十餘進入下一比試的人。
剛一回朝,拜虎國的人就氣勢洶洶急急忙忙的前來觐見。
皇帝道,“使者,還有兩場比試,現在不妨先回去歇着。”
拜虎國的使者臉憋得通紅,大聲道,“坤乾皇帝,這并不公平。”
“哦?”
他道,“比試的人幾乎全部都是來自您的國家,就好像是您的子民與我拜虎國相争,可規矩卻全都是您定的,這并不公平,我國無法發揮出自己的實力,讓澤捺王子和公主大開眼界。”
“那你的意思是?”
“肯定坤乾皇帝您答應我後兩場比試中讓我等修改一些規則,使得更加和平公正,這樣傳出去才有利于其他國家與您交往。”
喲,口氣很大。
坤乾與誰建交似乎不需要用拜虎國來證明吧。
皇帝召集三省部召開會議,直到夜宴上,才答應了拜虎國的意見,允許他們對後續的規則做一定的調整。
因為邵堰是參與者,所以很多規則無法直接參與,韓絮焦急時,他也好心安慰,“放心,較招拆招。”
德醫殿中,陳桓洛看着跳躍的燭火,火星發出刺啦一聲,他猛地回神,發現也已經深了。
想起來今日煜王派人帶進宮的東西,讓他不寒而栗。
他茫然的看着燭光,一時間心痛的難以呼吸。
兩日後,寒潭比試開始了。
從寒潭中取出來視線丢下去的東西,原本是世間罕見的避水珠,後來在拜虎國的參與下,将水潭下的東西換成了五只盒子。
裏面裝的什麽,沒人知曉。
而寶盒只有五只,取得的人才有資格參加最後一場比試。
寒潭幽深如墨,水面泛起的薄霧落在肌膚上泛起細密的涼意。
寧霜染站在潭邊看了許久,最後才聳了聳肩膀,對邵堰道,“我棄權,我怕水。”
齊衛看向邵堰,得到同意後,将寧霜染拉了回來,小聲道,“待在這裏,小心點,等會兒比賽結束就別進宮了。”
寧霜染點頭,拉住他的手,将一團幾近透明的綢布塞進他手裏,“你可要快點出來。”
寒潭邊上十幾人準備完畢,三三兩兩的圍着碩大的寒潭站了一圈。
拜虎國的人顯得格外緊張,目露兇光的盯着邵堰幾人,在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來,比試的人接二連三跳進了寒潭。
寒潭的水面輕微劃開漣漪之後就歸為平靜。
岸上觀賽的人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水面波瀾無驚,水下暗波湧現。
拜虎國的人借着身材粗壯,一手抓住一人的腳腕,重重的将那人往水深出拉去。
水中激烈的冒出一段泡沫。
邵堰迅速游過去,攻擊拜虎國的人,齊衛趁機抓住那個已經溺水的參賽者,将他猛地拖出來水面,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又迅速潛了下去。
拜虎國已經奪得一只寶盒,正往水面浮去,有兩人直接在水面附近攔下他,與之纏鬥起來,引得寒潭的水面泛起波紋。
還剩下四只寶盒,邵堰與另外兩人趁着其他人纏鬥的同時猛地下潛,潭水冰冷刺骨,越往深處,就越發看的模糊。
邵堰與他二人同時抓住寶盒,用綢緞将盒子緊緊束在腰部,往水面游,盒子發出悶悶的聲響,邵堰瞬間松開寶盒。
只見水底突然冒出一股氣泡,而且越來越多,看得人眼前模糊。
有什麽東西從盒子中猛地射向四周,密密麻麻,細如牛毛。
邵堰堪堪躲過,卻發現不遠處一人的周圍用處大量濃黑的血,齊衛在水底打出綢緞,纏住那人,将他拉出了水面,幾個人一同狼狽上了岸邊。
潭水冰冷刺骨,一時間從水裏上來的人皆是臉色蒼白,遍體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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