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若非旖旎是風雨

“快叫禦醫來!”

“全部都是血,快救人。”

衣裳濕漉漉的裹在身體上,邵堰怒氣沖沖的對拜虎國的人道,“盒子裏有什麽!”

拜虎國使者被吓住,眼睛裏露出幾分怯意,卻仍舊仰着頭,“什麽都沒有,只是普通的盒子。”

邵堰他們剛剛救上來的人身上躺在地上,毫無生息,身下滲出一灘灘黑紅的血水,順着岸邊流入寒潭,讓人看着不禁寒顫。

邵堰直接将使者一把抓了過去,扔在屍體旁,“解釋!盒子突然打開了,然後血水便流了出來!”

“你、你,我要見你們的皇帝!我會向皇帝解釋。”

皇宮中,衆目睽睽下,拜虎國使者将盒子扣上,放入皇宮的清水潭中,從岸邊能清楚看到盒子沉入寶盒。

拜虎國使者冷笑着,讓武士朝水裏猛地射出一粒石子,石子撞到盒子上,那盒子咔的一聲猛地打開,接着一串細水珠猛地從盒子的機關中射了出來,像綻放的煙火一樣,一盒子為中心向四周散去。

“這個盒子內部有機關,在水底會形成巨大的動力,只要碰上機關,水針就會射向四周。汝皇請看,魚兒游過并無任何傷害。”使者得意的看向邵堰。

邵堰眼底幽暗,看不出什麽情緒。

禦醫快速走來低聲在皇帝身邊輕耳。

皇帝聽後點頭,“使者莫氣,丞相只是關愛百姓,沒想到人會在他眼下死去。現已查清楚了,此人早就身中劇毒多年,這次意外血脈湧現,将毒不小心釋放出來,導致了自己死亡。”

使者得意的一甩袖子,“查清即可,吾國做事光明磊落,定然不會出暗招。”

邵堰冷眼看着衆人離去,他被皇帝叫住。

換上一身幹爽的衣服,皇帝将一杯茶推了過去。

“皇上,實情是什麽?”

皇帝蹙眉,“禦醫在他身上找到一張油紙,根據上面的殘渣可以推斷出是毒物。”

邵堰冷笑,“這麽說是他先心懷不軌,然後在水裏毒物不小心灑了出來?”

“人已經死了,拜虎國也向我們展示了寶盒的作用,無法再懷疑他們。還有最後一場比試,只剩下兩位拜虎國的人,靈均與你,還有熾海上人,邵卿對此人可有了解?”

邵堰也沒有想到這人也能進入最後一場比試,熾海上人是西梵人,江湖教派之一,除此之外就無再多訊息。

入夜後,卡澤翻入丞相府,将一封書函交給邵堰,“這是我在使館中截取的,裏面是拜虎國與汝國王侯來往的書信。”

邵堰拿着書信并未打開,沉聲問,“私通書函定然看過就會摧毀,不可能留下當做證據。”

卡澤一愣,邵堰将書信打開,裏面只是最普通的拜訪帖子罷了。

“就憑幾個使者和武試,查不出來是否有私通,再者這是我國大事,不許你親自插手,你若願意,我會交給你一個任務。”

卡澤點點頭,上前一步,邵堰低聲輕語。

一夜無話。

天剛亮,陳桓洛閉着眼,感覺到有人沉沉壓着他,吻他的發髻。

猛地驚醒過來,邵堰笑嘻嘻的看着他,“醒啦。”

陳桓洛皺眉,向後退一點,冷淡問,“你來做什麽。”

“多日不見,想為夫了嗎。”邵堰湊過去要去親他。

陳桓洛及時擋住他,手放在他的肩膀,低頭聞了聞,“你身上是什麽味道。”

眼見着心上人一臉嫌棄,邵堰也跟着低頭聞了聞,“沒有啊,早上沐浴過了的。”

“沒洗幹淨。”

邵堰,“......”

不帶嫌棄的。

将被子掀開鑽了進去,“後日就是最後一場比試了,可有話對為夫說?”

陳桓洛漠然的盯着他,問道,“你答應替我找兄長,只是騙我的,對嗎。”

斂下雙眸,邵堰将他摟進懷裏,“我不會騙你的,人早就派出去了,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兄長。”

陳桓洛看着他,雙唇蠕動,最後只是淡淡嗯了聲。

他收緊雙手抱住邵堰,眼底露出幾分沉重的柔光,推了推邵堰,“起來。”

邵堰阖着眼睛,“累。”

陳桓洛道,“我燒水給你沐浴。”

邵堰睜開眼,唇角微微一瞥帶點委屈的模樣,“我真的早上洗過了。”

寒潭的水真的這麽腥嗎,他昨晚泡了三次,今早上又洗了一次,皮子都發白了,還是被嫌棄了。

“你不是累嗎。”陳桓洛自顧起來,燒了一大桶水。

屋裏沒有隔間,浴桶就這麽擺在屋裏正中央,水裏是種淺青綠的顏色,很淡,清淡香草味兒從浴桶中飄出來。

霧氣熏染。

他走過去乖巧将邵堰衣裳褪去。

熱水澆過肌膚,散發着天地間最質樸清淡的香草味,淺淺淡淡飄散在熱氣氲愠中。

指骨分明的手在麥色的肌肉分布均勻的肩膀游走。

邵堰扭頭看他,熱氣在陳桓洛眉眼間染出一層潋滟柔光。

邵堰心中一動,濕漉的手攬住身後人的肩背,将他一把帶入浴桶中。

陳桓洛衣衫濕透,與他平靜對視。

“這麽乖吶——”

陳桓洛貼身上前,雙手摟住邵堰的脖頸,年輕的肌膚火熱相貼,水中旖旎風光。

“你若是再進一步,我就忍不住了。”邵堰雙手在水底托着他的腰身。

微微輕嘆從口中傾瀉,一時間親吻火熱纏綿。

邵堰在他耳邊道,“我怕弄傷你。”

陳桓洛眉眼柔光,輕抿下唇,清白的臉頰露出幾分淡淡的粉意。

邵堰低頭吻住他的耳朵,溫柔深沉。

水中竟比不上身體的滾燙。

邵堰對他一直耐心溫柔,忍的太久,一時間就在面前時竟有幾分錯愕和狂亂的歡喜。

陳桓洛眼中慢慢泛紅,摟着邵堰的脖頸,将臉埋在他肩頭不肯擡起頭。

撕裂般的疼痛讓他眼角控制不住的淌下兩滴眼淚,轉眼掉在濕漉的肩膀上,流入浴桶中。

原來他對自己這般重要。

邵堰在他後心疤痕模樣的胎記上細密親吻。

等他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是,邵堰在他耳邊輕喚他的名字,從小心翼翼到溫柔纏綿。

直到日頭重新落在梢頭時,陳桓洛才昏沉醒了過來。

身體僵硬酸疼,竟是荒唐了一整日。

從身後被人摟住,陳桓洛斂下雙眸,眉眼之間盡是疲憊神色。

“睡吧,洛兒,不會有人進來的。”

陳桓洛手指覆上邵堰的手臂,阖上雙眸。

邵堰,你答應我的,別忘了。

兩日後 ,最後一場比試開始。

皇帝親自擺駕烈炙山,烈炙山在王城二十裏地之外,整座山被一種石頭覆蓋,那種石塊輕盈墨黑,上面布滿圓形小孔,聞起來有種炭黑的燒焦味。

山上密樹叢生,樹林環繞之地有無數口滾燙的山泉。

山林中常有野獸出沒,怒吼聲從山上傳下來,讓人震悚。

烈焰山的泉水滾燙如烈火,幾乎無法碰觸,但這種水中卻長有一種魚,名叫山灰魚,成年男子手臂長,渾身透白,能看見身體裏極細的紅血絲。

只有這種生物能在存活下來。

禦駕擺在山下,衆人全部在山下等候,第一個下山且帶回山灰魚的人是首冠。

山上濃蔭浙日,光影恍惚陰暗。

熾海上人只身往林蔭深處走。

邵堰和榮靈均身後,一次次比試下來,他二人竟也沒說上幾句話。

身後身前全部都是從石頭塊上長出來磐虬的樹木。

榮靈均說了句,“我走了。”

料到他的異常的淡漠,邵堰也沒攬着,淡淡的嗯着,看着他消失在樹林之中。

邵堰找了個枯藤粗壯的枝幹坐上去,懶洋洋的輕阖着眼。

一個一個都消失了,嗯,有點怪異。

他半靠着樹幹,聽着濃郁樹林深處的風聲發出的嗚咽,閉着眼睛。

夜色逐漸籠罩下來,烈炙山坑坑窪窪的山灰石發出一種幽紅的光焰,星星點點,随着夜□□臨,顏色越發濃密起來。

乍一看,還挺好看呢。

邵堰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時醒了過來,就見熾海上人衣袍髒污從山上狼狽跑了下來,臉上帶着血污。

“發生了何事?”邵堰連忙扶住他。

熾海上人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眼珠子往外凸出,一層又一層布滿青紫色花紋,瞳孔映照着極端的恐懼。

邵堰抓住他的手,一股內息順着穴道流淌全身。

轟隆聲瞬間響徹整個山頭,好似巨龍翻身,将大塊小塊的石頭往下推,比海浪還劇烈,邵堰心道不好,山下還有人,如果石塊滾下去,定會砸傷人。

邵堰擡步往山上走,卻見從山上滾下來的不是石塊,而是一堆人形的屍體,那屍體踉踉跄跄惡臭不堪,走路搖搖晃晃,雙眼如烈炙山上滾燙的火漿一樣血紅。

山下,夜色濃密,星垂滿目。

衆人駐紮營地,堆起焰火,火星冒着紅光。

皇帝的營帳中點着熏黃色的燭火,四處安靜祥和。

營地周圍發出細密的沙沙聲。

皇帝對營帳前的侍衛吩咐道,“去看看,有人下山沒。”

火光中銀光微閃,密密麻麻的聲音響了起來,腳步斷續破碎。

“什麽人——呃!”

山中風聲越來越大,一陣高過一陣。

烈炙山下突然一聲尖銳的巨響,伴随着無數破碎的腳步聲和兵器的撞擊,火星亂濺,與巨響同時呼應的還有無數從山頭往下滑落連滾地爬,如同鬼魅的屍體。

哭號驚慌震驚,得意冷酷的笑聲同時發出。

一時間,平靜溫和的營地剎那間就成了案上魚肉。

有人一把掀開營帳,銀光刺目,星火落綴,燒焦味兒濃烈綿延。

木青站在桌前,低頭斟茶,手微微發抖,茶水灑了出來打濕皇帝正在書寫的佛經。

“我的好侄兒,你在些什麽?”

從破風箱中發出的破碎聲音帶着聲帶的震動,讓人不由得想起吹垂死掙紮的鬥獸。

皇帝握着狼毫逼的手腕穹勁有禮,絲毫沒有顫抖。

他沒轉頭,平靜的說,“皇叔為何不行禮?”

惡臭從煜王身後的營帳擠進來,帶着倉皇的腳步聲和哭喊。

“哈哈哈哈,現在,我是皇帝了。”煜王猛地咳嗽,露出黃黑的牙齒,咯咯的笑出來。

“楊芮,告訴他外面發生了什麽事。”

慘白的人從煜王身後走出來,身體在風中飄搖幾乎站不穩,“西北軍侵入皇宮,營地外已經被我們的人包圍了。現在,不是你的國家了。”

他說時,眼底晃動閃耀着沉悶和陰郁,唇角卻笑不出來,瘦薄的身體在烈風中幾乎站不穩。

辰修齊放下筆,扭頭,微微一笑,“你在怕什麽。”

楊芮的臉看起來更加慘白,恍惚,眼底流轉幾分驚恐質疑震驚。

有人突然闖進來,驚恐的大喊,“山上、着火了,大火,已經蔓延到這裏了。”

煜王一驚,出去一看,火光蔓延整個山峰,映照黑夜如同白晝明亮,火影在他蒼老的臉上留下深刻驚恐的光影。

然而,遠處的皇宮卻安安靜靜,在黑暗的盡頭肅穆安寧的伫立着,保衛一城的坤乾子民。

營地中的外圍安靜詭異的軍隊迅速爬至山腳,這只軍隊行動敏捷,像獵豹一樣匍匐在草叢深處,靜候獵物闖入陷阱。

皇帝周圍立刻湧上來十幾個親衛兵,将皇帝牢牢護在裏面。

火堆中,一人踉跄掙紮滿身惡臭朝這裏撲過來,嘶吼着穿越火堆,火光照亮他的臉——腐爛膿血。

銳箭一箭射穿人傀腐爛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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