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黑夜中，一輛房車和一輛貨車疾駛在路上。車後的爆炸火光沖天，在漆黑的夜幕中像是在舉行一場祭典。

兩輛車開到一個加油站停下來加油，周頌從貨車上下來狠狠的摔上車門，幾步邁上停在前方的房車。

葉火正從房車裏的一個房間出來，剛看見周頌便被他一把揪住領子抵在門上。

“你這混蛋——”周頌死死地抓着葉火的領子，憤怒的看着葉火：“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當他一路扛着火箭筒趕到葉火他們所在的地方時，看到的便是葉火以楚下臨擋住喪屍的那一幕。

葉火的語氣卻平靜得可怕，他淡淡的說：“你再不放開我，顧西安的背就爛透了。”

“你——”周頌的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他氣得咬牙切齒，卻還是不得不放開葉火的領子。

葉火走進顧西安的房間，周頌沖着他剛才出來的房間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顧西安趴在一張床上，表情痛苦，顧南寧正守在他的身邊。

葉火換上新的手套對顧南寧說：“我不是叫你替他——““我下不去手……”顧南寧握住顧西安的手腕，他的眼睛裏泛着淚，心髒疼得像是被人揪起來在擰。

周頌看西安沒事兒，一顆心放下了一半。他突然想起來了什麽，撸起袖子說：“楚下臨呢？！他傷在脖子上又流了那麽多血，要不要輸血？！我是O型——”

“他是RH陰性血，你是RH陽性。你給他輸血是嫌他死得還不夠透？”葉火手下利索的幫顧西安處理着傷口，始終沒有擡頭看周頌。

“那怎麽辦……”

葉火沉默不語。

周頌沖了出去，一把拉開剛才葉火出來的房間的門，楚下臨昏迷的正躺在床上，面色平靜，傷口已經被處理妥當。

這房車葉火從一開始便準備好了，為的便是意外發生時他們還有一條後路，萬一他們蟄居的這個地方出了什麽問題也随時可以開車離開。

車上備好了各種生活用品以及必備的醫療品，葉火知道楚下臨的血型稀少，就連血漿也早早替他備好了。

他一直戒備着警察們，提防他們将資源卷走跑路，所以從來沒有提過有這麽一輛房車。這樣就算他們真的跑掉，他和楚下臨也可以靠着房車上的資源撐上一段時間。

好在這幾天葉火與他們已經陸陸續續的将一些必需品都搬上了周頌開的那輛貨車，剛才他們才能在從洞穴中逃出來後迅速上車逃離爆炸中的公寓樓。

“你們先休息一下。”葉火道：“我處理完西安咱們就去接葉焱。”

“現在？！”周頌驚道，他看着躺在床上有出氣沒進氣的兩個人。大家經過剛才一役都已筋疲力盡，就連現在說話都只是勉強在撐，不要說有沒有力氣潛入戒備森嚴的“海妖”基地帶走葉焱了。

更何況這本就不在計劃範圍之內，也沒有提前知會葉焱，雙方都一點準備沒有。

“這不是送死麽？”周頌說，他想起葉火剛才用楚下臨擋住喪屍的做法，心隐隐發涼。眼前的這個人真的不會害死他們麽？

“夜長夢多。”葉火道，他擡頭從房車的窗戶望了出去，遠處天空中正盤旋着幾只會飛的喪屍：“雖說你炸了那幢樓，可大部分進化了的喪屍還活着。而且……那一炸似乎将什麽破壞了，不然不可能引發那麽大的爆炸，而且那些喪屍現在似乎已經不受控制了。”

他繼續說：“咱們這邊炸了，‘海妖’那邊一定會知道，并派人來查看情況。葉焱也肯定也會知道咱們出事兒了，心裏應該也會有準備。‘海妖’本就對咱們有所防範，現在外面亂了套，咱們不如趁亂混進去。”

葉火頓了頓又說：“這個地方撐不了多久了，外面那些喪屍很快就會将這裏踏平，到時候你們好不容易清出來的機場也許也不能再用，咱們哪兒都去不了。“周頌雖然還想反駁，但不得不承認葉火說的有道理。他将一直守在顧西安旁邊的顧南寧拉了出去，他們和甘戈勉強吃了點兒東西，睡了一會兒，天蒙蒙亮的時候葉火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示意他們一切就緒。

“現在要怎麽做？”甘戈問。

葉火看向遠處仍燃着熊熊大火的小區道：“回去。”

甘戈在前方開着房車，周頌在後面開着貨車跟着，兩輛車一前一後開回了小區。

小區已經是一片火海，但還是有喪屍源源不斷的從廢墟中爬出來。

葉火的眼睛瞥過遠處正行駛過來的幾輛車，沖甘戈他們道：“甘組跟我走。南寧，你先去機場等我們，要是他們跟着你就開着房車帶他們兜兜圈子。”

“照顧好西安和楚下臨。”葉火頓了頓說。

甘戈跟着葉火下了車，兩個人分別上了之前他們從車展順回來的加長賓利和那輛改裝過的吉普。

幸好這幾日葉火為逃跑路線提前做好了準備。

他将幾輛車加好油分別停在了不同的位置，這樣就算發生什麽事他們無論在什麽地方也都可以上車逃走。吉普和加長賓利停在小區外，而房車、貨車和那輛保時捷都停在了樓下。

他們剛才逃出來時只來得及上房車和貨車，那輛保時捷因為與離大樓離得太近已經被燒得只剩一堆廢鐵。

上車後葉火通過對講機對兩人說：“開音樂，把車裏的音樂開到最大。”

葉火說罷兩人紛紛照做，三輛車分別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從火焰廢墟中爬出來的喪屍受到音樂聲的吸引，紛紛向他們移動了過來。

三輛車內都被不知是車展的人還是汽車廠商預置了音樂，賓利裏傳來的是婚禮進行曲，保時捷裏播放着交響樂，配合着沖天烈焰倒有幾分味道，前提是忽略掉從貨車裏傳來的夜店DJ金曲。

偏偏周頌開着的那輛貨車因為被之前的司機裝了低音炮，音樂聲大到響徹雲霄。周頌被音樂聲吵得幾欲升天，不停地問葉火好了沒有。

“再等等……”葉火說，他眯着眼睛看着不斷向他們聚攏而來的喪屍。

周頌這才反應過來葉火自己也上了一輛車，他問：“你會開車了？”

“這幾天學的。”葉火說，他看将喪屍吸引得差不多了，将車發動就緒：“準備。”他說。

“走——”葉火一聲令下，三輛車一齊發動，帶着大量進化了的喪屍向“海妖”基地駛去。一路上他們吸引了更多的I型和II型喪屍，越來越多的喪屍混合着音樂聲就如同在開一場絕望的喪屍派對。

“你打算幹什麽？”周頌問。

葉火從後視鏡裏看着他們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沐浴在火光中， 時不時爆出一簇烈焰直沖天際，如同一年前的那個春節，他和葉焱從魏澄家離開時在雪中所看到的絢爛的煙花。

那是一切的開始。

葉火笑道，他說：“過年了，咱們請‘海妖’吃餃子。“幾個人保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将喪屍引到和“海妖”基地。到達那裏後，甘戈和葉火猛地踩了下油門，用力将位于“海妖”門口的超聲波發射器撞壞，周頌則開着貨車帶着大批喪屍繞着“海妖”基地兜了圈，利用喪屍将“海妖”基地團團圍住。

“我去找葉焱，你們倆去找斯庫拉的人。”葉火跳下車，向“海妖”樓內跑去甘戈周頌聞言也紛紛下車，跟上葉火。

“海妖”基地內部已是一片狼藉。自公寓樓塌陷，大量高等級的喪屍便脫離控制從地下鑽出。而高等級的喪屍擁有敏銳的感官，他們察覺的有大量人類聚集的“海妖”基地便已經向着“海妖”基地進發，有些移動速度快或是具有飛行能力的喪屍早就抵達了“海妖”基地。

現在被葉火他們吸引過來的喪屍更是吸引了基地內部的大部分火力，“海妖”的人無暇顧及葉火他們。

葉焱……

葉火在基地內部的走廊裏奔跑着，試圖尋找出葉焱的所在。他的四周都是喪屍和四散奔逃的“海妖”成員，與其說是“海妖”成員，不如說是由葉景膺掌控的塞壬成員更為準确。

基地內部太大了，而葉火之前根據葉焱的描述所畫出的基地地圖又已經随着公寓一起化作了灰燼，葉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媽的！

他努力在腦內勾勒出基地內部的模樣，在路過幾個标志性地标後他終于大致知道自己的所在，随後憑借記憶迅速找到了葉焱的房間——

沒有。

房間是空的，葉火剛要去找下一個地方，卻聽見從角落中傳來了啃噬的聲音。

“咯吱……咯吱……咔……”

伴随着牙齒咬碎骨頭的聲音，葉火猛地回頭，對上了角落裏喪屍臉上……數不清的眼睛！這是……VI型喪屍！

葉火貼着牆壁小心翼翼的步步後退，那個VI型喪屍發現了新的獵物便放下手中的身體向葉火移動。

随着那具身體被放下，葉火的目光鎖定在了那人的臉上……

該死！

那個人的臉孔早就被VI型喪屍體表的毒液腐蝕了個幹淨，就連五官都已經模糊了一團，根本無法辨別是不是葉焱。

“海妖”的人又都穿着統一的制服，就算這人的衣服還殘留些許，也無法判斷他是誰……

趁葉火思考的時間，那只VI型喪屍已經移動到了他的身邊。

“媽的……”葉火自言自語着，一時間越來越多的喪屍沖他移動過來。葉火貼着牆壁喘着粗氣……正如周頌所說，地下室一役已經幾乎消耗掉了他的全部力氣，就連在車上他也沒有片刻休息，葉火苦苦用意念支撐着的的身體幾近崩潰。

完蛋了……

葉火的意識漸漸有些模糊，腦內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我來保護你，你只要負責逃跑就好了】

楚下臨……

當初信誓旦旦說着這話的人……

混蛋！混蛋！混蛋！

葉火咬緊了牙。

身後的牆皮突然噼裏啪啦的往下落。葉火心道不好，可是筋疲力盡的身體卻完全作不出反應。

這時身後的牆壁猛地被破出了一大洞，一只粗壯的觸手破牆而出！

葉火瞬間別過頭，那觸手擦着他的耳畔向前方擊去，直插入葉火面前的那只VI型喪屍的頭內！

這面牆随即被身後的喪屍張嘴咬碎，倒落的牆面将身旁的喪屍紛紛壓住，葉火趁機蹲下身向前滾去，一把扛起地上被腐蝕得面目全非的那個人向門外跑。身上的人重如巨山，葉火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量，只是拼命向前跑着。

外面幾乎每個通道都被喪屍堵了個嚴實，葉火無處可逃，胡亂的向喪屍少的地方跑去試圖找出一條路，可最終還是被堵在基地的暖房裏逃無可逃。

基地的暖房有兩層，葉火縮在暖房角落處的樓梯下，這樣即使喪屍湧入他也可以往樓上跑，再支撐一會兒。

而現在，他真是連邁腿的力氣也沒有了。

從暖房的玻璃可以看到暖房早已被喪屍團團圍住，葉火抓在肩上那人腰上的手用力握緊。

不會再有人來救他了。

葉火深吸了一口氣，這麽一想還不如剛才……

一想到楚下臨對自己最後的記憶是自己用他的身體擋住喪屍的攻擊，葉火的心有些隐痛。

早知如此還不如在他心裏留下一個豁達無畏的印象。

都到了這時候葉火發現他竟然還在乎楚下臨對他的看法，他覺得自己真是沒救了。

他拍了拍身上人，絮絮的念着：“葉焱啊……你小子……”

都這德行了也還是把你小子帶出來了，沒讓你和那幫怪物死在一起。

“你個沒大沒小的——”

這個聲音！

葉火猛地擡頭，卻見暖房的第二層，也就是自己頭頂蹲着一個人。

“葉焱？！”

暖房的地板是玻璃的，葉火一擡頭，正看到葉焱的臉正對着自己。

“叫小叔叔。”葉焱沖葉火笑着，伸出了手：“快上來！”

他剛才隐隐約約看暖房沖進來一個人卻是看不清那人是誰。雖然那人一直躲在自己下面，但因為暖房裏的植物遮擋，葉焱看了許久也還是不能确認。直到聽見葉火叫出自己的名字。

葉焱的出現給有些絕望的葉火帶來了力量，他快步向樓上跑着，一把拉住葉焱的手：“你怎麽在這兒？！”

“多數喪屍靠五感定位，暖房有高大的植物做遮擋，不同的植物又散發着不同的味道，我若是不動的話，這些植物足以掩蓋我的行蹤和氣息。”葉焱道，他指指暖房外的那些喪屍：“你看他們跟着你到這裏，不也還是遲遲沒有進來？”

葉焱發現“海妖”基地被入侵後便不管不顧的往暖房跑，看守他的人被喪屍纏住也分不出餘力去追他。

“哎你扛了個什麽？”葉焱看了看葉火扛着的那個人：“你扛他幹什麽？”

【我以為他是你不想讓你和那幫怪物死在一起。所以就算你都這副德行了也還是把你小子帶出來了。】【就算你被咬了，萬一以後能找到治療喪屍的辦法把你帶出來也好把你再變回來。】這些話葉火怎麽可能說出口。

而剛才就算看見了葉焱也因為太緊張而忘記把他丢下，一路扛上了樓這話，葉火更是說不出來了。

“當誘餌。”葉火頓了頓一本正經的說。

葉焱想想倒是覺得有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葉火的耳機裏突然傳來周頌的聲音：“找到了！”周頌說：“我們找到斯庫拉的人了！”

“我也找到葉焱了。”葉火應道：“撤，去機場！”他說。

葉火切斷對講看向葉焱，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又看向暖房外的喪屍，向暖房入口處移動。

“把他給我。”葉焱接過葉火一直扛在身上的那個人，心裏道葉火這個病秧子什麽時候有這麽大勁兒了……

他小聲囑咐葉火：“你小心點兒啊，一會兒他變成喪屍你連哭都來不及，別忘了你身上可沒有保護性抗體。”

“我知道。”葉火說，眸色深了幾分。

甘戈和周頌帶着斯庫拉的人在“海妖”基地的門口等待葉火葉焱會和。周頌上了貨車，貨車後面載了滿滿一集裝箱的東西，就連副駕駛上也被堆滿了東西。

好在甘戈開着那輛加長賓利，斯庫拉的人才有地方坐。甘戈發動賓利，兩個人看見葉火和葉焱從大樓裏沖出來才松了一口氣。

葉火一路扛過來的那個人還真的被當成了誘餌，若不是利用他的身體吸引喪屍，葉火也葉焱也難以從被喪屍重重包圍的暖房裏逃出來。

葉焱發動了車跟在甘戈和周頌後面，三輛車向機場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