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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昭姿态慵懶的倚着欄杆，正眯着眼，望着主席臺上講話的少年。

隔得遠，他看不清那少年的臉，只能聽到他的聲音，他的聲音很清澈，講臺下的一衆學子們正專心致志的聽着他念道，“即便整個世界的黑暗，也不足以黯淡這一支蠟燭的光亮……”

“生哥……”

許昭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跑過來的陳征，懶懶的開口道，“打聽清楚了？”

“打聽清楚了，就是他。”陳征盯着講臺上的少年，語氣惡狠狠的道，“上回咱在廢廠打人的事，就是他舉報的，真他媽的多管閑事。”

趙北遞了瓶水給許昭，低着頭微微靠近許昭的耳朵，聲音不高不低道，“生哥，要不我現在就去弄死這小子。”

許昭一個眼神睨過去。

陳征蹬了趙北一腳，“松子還在局裏蹲着呢，你就不能安穩兩天？”

趙北臉色一僵，連忙緩解尴尬的向許昭笑笑，“我就這麽一說，就這麽一說，哈，哈哈。”

許昭又看向了主席臺，有點不耐煩的說，“叫什麽名字？”

陳征懶得理趙北，轉過臉道，“叫餘楠，高二一班的，聽說還是個尖子生……家就住在廢廠附近，估計就是咱跟老搬剛鬧起來那會兒，報的警，媽的。”

趙北臉色費解，“廢廠那鳥屎地方還有人住？”

“誰知道。”陳征湊近許昭說，“說起這個，生哥，我還想起來一件事……”

許昭沒說話，眼睛看着他。

陳征道，“咱有一回不是在後巷那打了一個一班的學生嗎……叫……叫徐家寒……”

陳征看着許昭一副完全沒印象的表情，提示道，“就是搶了松子女朋友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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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子是葛一嵩，和陳征，趙北一樣，都是跟着許昭的，一進班就看上他們班一姑娘，叫趙佳寧，長得不錯，主要是身材好，要胸有胸，要腿有腿。

本來嘛，富家公子哥泡個妹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怪就怪在，徐家寒也看上了趙佳寧。

不知道是他這個人腦子不太靈光，看不出葛一嵩對趙佳寧有意思，還是自信的認為自己夠格能跟葛一嵩挑戰一下，三天兩頭的給趙佳寧送東西，等她放學，一來二去的就被葛一嵩看見了。

葛一嵩當場就怒了，倒不是覺得馬子要被人搶了所以生氣，而是覺得自己這個富二代的面子整個不頂事，被人公開挑釁。

于是就在一個放學後，修理了徐家寒。

邊扇他嘴巴子還邊特傻.吊的問他，“說，誰是這世上最英俊的男人。”

徐家寒臉疼得都快哭了，壓着哽咽的腔調，“是你，我們的葛大爺。”

許昭懶得費神，正準備讓陳征直接說，忽然腦海裏冒出來一個影子，他想起那天在後巷，窄小的巷口裏，徐家寒被葛一嵩踹得跪地求饒，他站在一旁，餘光裏瞥見的那個身影。

那個高高瘦瘦的少年，穿着藍色的校服，他的臉上連絲表情都沒有，整個人冷冷的，就這麽目不斜視，堂而皇之的走過去了。

許昭轉過臉看向臺上的餘楠，勾起嘴角，眼神裏有一絲玩味，“接着說。”

陳征說，“這小子跟那徐家寒是同桌，關系不錯，上回咱在後巷打徐家寒的時候，他就在那，我他媽還想怎麽越看這小子越眼熟……”

趙北應和着道，“我看八成上回咱打徐家寒的時候，他就記恨上咱了，肯定早就想找機會報複咱了。”

趙北跟着許昭的時間不長，腦子又不靈光，看着許昭不大想說話的樣子，生怕他就這麽放過了那尖子生，趕緊趁熱打鐵道，“生哥，咱可不能就這麽放過他啊。”

許昭漫不經心的摸着眉心，嘴角挂着意味深長的笑，緩緩的說，“誰說我要放過他了。”

正是夏末，城西中學新學期才剛剛開始一個多星期，高二一班一片哄鬧，坐在角落裏一個高瘦的少年，正低着頭，看不清眼睛裏的神色，一頭幹淨利落的短發，白皙的臉頰略顯清瘦，挺直着腰板，認真的研究剛發下來的試卷。

和其他人相比，他顯得特別的格格不入。

“餘楠，方老師叫你去辦公室。”

語文課代表吳旭剛送完試卷回來，隔的老遠往後喊。

只見角落裏的男孩沒說話，吳旭也不管他聽沒聽見，趴在桌上直接睡過去了。

好一會兒，他才站起身，往辦公室走。

進了辦公室，班主任方老師正坐在位子上喝茶，他敲了一下門，“方老師。”

方蘭見餘楠來了，放下杯子回道，“和你說點事，你過來。”

餘楠走了過去。

正是早自習下課，辦公室裏的老師并不多，只有幾個班主任早早到了，方蘭聲音不大不小，并未刻意壓力音量，似乎并不在意在辦公室談及關于學生的隐私問題。

“之前發給你的資助卡呢？”

餘楠回道，“丢了。”

方蘭氣不打一處來，“這麽重要的東西你竟然給丢了？你家裏的條件你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昨天人家打電話過來，我看你這學期的書也別想念了。”

餘楠臉色寡淡，一個字也沒說。

方蘭一頓數落之後，又接着說，“餘楠，你應該清楚你這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高考，我跟校長了解過了，你……是孤兒？”

餘楠的身影僵了一瞬，只有一瞬，他面無表情的低聲答道，“嗯。”

方蘭說，“你爸媽是……”

“被火，燒死的。”餘楠說。

他的語氣淡淡的，很難從他的口氣裏聽出他對這件事有什麽難以忘懷的經歷，他好像只是在說“昨天下雨了”“今天吃飯了嗎”。

這樣輕描淡寫，似乎這件事他已經忘了很久了，只是偶然間被人提起，楞了一瞬罷了。

方蘭愣了楞，捧着杯子喝了口茶，好半天才又說，“那你現在是一個人生活？”

“嗯。”餘楠不想再聊這個話題，岔開了話，“還有，其他事嗎？”

方蘭被這麽提醒，才想起來正事，她翻着桌子，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她要給許昭的東西。

她遞過去說，“那個資助人今天把錢打到學校裏來了，這是校長讓給你的，學費人家已經替你交過了，這些是生活費，千萬別亂花。”

方蘭的這一番話引得周圍幾個老師連連對餘楠注目，餘楠只當沒看見，目不斜視的低聲答道，“嗯。”

方蘭囑咐道，“這回千萬不能弄丢了。”

“知道了。”

“行了，沒什麽事了，你先回去吧。”

許昭在八班，高二最差的班，雖然校內沒有明言，但大家都清楚，整個年級成績最差的學生都在這。

許昭正單手撐着頭玩着手機，趙北也不知道從哪搞來的一套校服，遞給許昭，“生哥，你要的校服。”

許昭有個哥哥，叫許楓，大他七歲，今天他哥特地給他發了信息，說要回來看他。

許昭渾了這麽多年，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他哥，原因很簡單，他打不過他哥。

他爸媽常年在國外，對他完全就是散養，只要能做個人，不要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就完全ok了。

要知道人和人就是比較出來的，這樣的條件下看，他哥的要求明顯比他爸媽高多了，不僅要求他做個人，還得成績好，最好是常年在排行榜一眼就能看見的那種位置，然後還要學品好，要遵守學校制度。

一開始許昭直接沒理這種要求，他這個懶散慣了，對學校生活根本沒什麽興趣，加上他自信的認為老師講得都是垃圾，所以有一段時間，整個學校的人都怕他。

後來這事被許楓知道了，找他打了一架，許昭輸了，于是就勉強表面遵守他的要求。

陳征瞄了一眼校服，“從哪搞來的。”

趙北賤賤的笑了兩聲，眼珠子轉了轉，表情特賤，無聲的吐了三個字。

“尖子生”

陳征立馬會意，“可以啊北子，長大了，爸爸很欣慰……”

“滾，誰是你兒子……”

許昭懶得過問這種小事，眼皮也沒擡，低着頭按手機，“放那吧。”

趙北有點好奇，湊近問，“生哥，你不會是打算穿校服吧？”

雖然學校規定了在校生必須穿校服，但規定畢竟是死的，總有些人從來就不穿校服，比如許昭一幹子人，高一進校發的校服，早就不知道埋到哪塊土裏了。

許昭之前就提起過許楓要回來的事，陳征蹬了趙北一腳，“生哥他哥回來了，你說生哥要不要穿校服回家？”

趙北幹笑了兩聲，“那，那肯定是要穿的。”

“那你還他媽的廢話。”陳征說。

趙北尴尬，又将話鋒一轉，“生哥，咱什麽時候教訓一下那個餘楠啊？我是越想越氣，要不是他，老搬他們那天肯定死定了，咱好不容易逮着他一回，就這麽讓他逃了。”

許昭玩手機的手頓了一下，玩味的笑了一聲，“急什麽。”

陳征瞄了眼窗外，“生哥，人來了。”

許昭擡眼看向窗外，只見餘楠剛從教師辦公室出來，他挺直着腰板，臉色冷清，表情沉靜，穿着白藍相間的校服，簡單的運動褲。

這樣簡單的穿着，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時裝店裏的模特正穿着當季新品。

既好看又養眼。

成績好，長得好，餘楠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只，除了他的身世。

許昭從桌上拿了瓶礦泉水順手往前扔，只見餘楠的後背被重重一砸，他連個聲也沒吭，只是頓住了身，慢慢的轉過頭。

許昭坐在窗口，探出了半個頭，漫不經心的笑笑說，“同學，聊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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