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餘豐寶去禦膳房拿了午膳,又見幾個小宮女懷裏抱着彩紙,心裏便想着橫豎這回是難逃一死了,于是又折身去了內務府花了些碎銀子買了些別人挑剩下的,打算留着過年用。
他雖不知道今兒帶他去慎刑司的太監是誰,但是在這宮裏随便提溜個人出來,一定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況且他本就是卑賤如塵埃般的存在,別人只消動動手指便能悄無身息的要了他的小命。
索性能活一日是一日吧。
回到東宮的時候,隔着老遠便見到謝承安朝着他這頭張望,定是餓急了,否則平日裏才不會這般呢。他緊走幾步進了屋子裏,将飯菜拿出來擺好。
“殿下趕緊趁熱吃吧。”
聲音低低的,帶着點點的暗啞。
謝承安見他跟額頭紅紅的,眼睛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又見了他也不說話,只安靜的坐下,低着頭扒拉着碗裏的飯,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真要論起來,若不是因為他的連累,依着餘豐寶的聰明勁也不至于會過的這麽凄慘吧。
“別光吃飯,也吃點菜。”
他夾了一筷子菜放進餘豐寶的碗裏。
一路上強忍着淚意的餘豐寶,就在這一刻忽然繃不住了。
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
他在家時就不得寵愛,幹最累最髒的活不說,但凡有什麽好吃的,父母皆都是緊着哥哥和弟弟妹妹們,從未想到過他,他覺得自己活的像是一團空氣似的。
今年因為兩個哥哥的婚事,他被父母賣進了宮裏當了太監。
他也不怨天尤人,安慰自己好歹進了宮也算是條活路,最起碼餓不着凍不着,還有地方住,他這個人原也沒什麽大的理想抱負,只想安安靜靜的活着。
可是怎麽就那麽難呢?
謝承安見餘豐寶瘦削的背一抽一抽的,便察覺出了不對勁來。
“可是在外頭受人欺負了?你告訴本宮,本宮替你收拾他們去。”
可不是嘛,慎刑司裏走一遭,別說受刑了,光看一眼就夠人受的。
餘豐寶吸了吸鼻子,擡起頭的時候,眼裏還噙着淚花,看的謝承安心頭一陣鈍痛。
他擡手擦去了他的眼角的淚。
餘豐寶對着他擠出一抹笑,只是這笑比哭還難看。
一個被貶為庶人的廢太子而已,說這些自然都是逞強的話,不過餘豐寶心裏還是高興的。
至少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是有那麽一丁點在乎他的。
“殿下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你如今都已自身難保,還拿什麽替奴才去出氣啊?您有這份心奴才就已經很感動了。您也別嫌奴才啰嗦,您現在已經不是太子了,脾氣好歹也收一收,不是每個人都像奴才這般不計較的,要是奴才哪一日走了……”
他這話聽着像是交代遺言似的,謝承安的雙眸如鷹隼一般望着他,目光銳利。
“你是本宮宮裏的人,沒有本宮的命令,你哪兒也不能去。”
餘豐寶苦笑了一下。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奴才能來東宮伺候殿下一回那是緣分,等哪一日……”他頓了一下,将到嘴邊的“死”字又咽了回去,改口道:“等哪一日若是奴才被分到其他宮去也未可知,況且這世上父母兄弟,夫妻朋友哪裏就有誰一定能陪誰一輩子的?”
謝承安不喜歡這樣的毫無生氣的餘豐寶。
他非常清楚的記得初來東宮的時候,餘豐寶整日裏就跟個快樂的小松鼠似的,白天黑夜的也沒個停歇的時候,将屋子打掃布置的整潔而舒服。
他有些孩子氣的道:“本宮不管,反正除了本宮,誰也不能将你從本宮身邊奪走。”
餘豐寶愣了一下,隔着淚眼看了他一眼。
總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難道還要讓奴才伺候你一輩子不成?奴才都想好了,等在宮裏攢夠了錢,我便出去買一間屋子,置幾畝田地,過些簡單的日子。”
謝承安有些抓狂,他不能容忍餘豐寶一再的說要離開,更不能容忍餘豐寶對于未來的計劃裏竟然沒有包含他,明明昨晚他們還親了嘴,明明方才他還冒着生命危險去了養心殿替他求情。
他的眸子裏含着幾分冷色。
“難道你就這般想要逃離本宮的身邊?”
餘豐寶被他的話給說暈乎了,他撐着疑惑的眼神問他,“殿下,你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淨說些奇怪的話?”
話音剛落,謝承安便起身走到他的跟前,低頭吻上了他的唇。
吻來的激烈而霸道。
謝承安的大掌固定在他腦後,不讓他有退縮的可能。
舌尖攻勢迅猛,纏着他的舌不肯松開。
餘豐寶整個人都被吓傻了,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伸手便推開了他。
“謝承安,連你也欺負我。”
他又羞又惱,一張臉漲得通紅,狠狠的瞪了一眼,轉身就往外跑去。
謝承安長臂一勾,便将人扣進了懷裏。
他覆在餘豐寶的耳邊輕聲道:“你別怕,本宮會護着你的。”
餘豐寶哭的傷心,身體輕輕的顫着。
“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反正我就是個奴才,奴才的命不值錢,死了便死了,沒有人會在乎的。”
“我在乎!”
謝承安幾乎是嘶吼着叫出來的,平日裏瞧着餘豐寶挺聰明的,怎麽這會子就說不明白了?
難道就不能對他有點信心嗎?
“我知道你擔心端貴妃會報複你,也知道你不忍心對我下毒,所以铤而走險去了禦前哭訴。寶兒,你放心你既将一顆心都給了我,本宮定不會負你的。”
餘豐寶的表情瞬間就定格住了。
震驚,疑惑,憤怒,不解,無數紛雜的情緒一股腦兒都湧進了腦海裏。
“今天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
餘豐寶斜睨着他,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盯出一個洞來。
“你派人跟蹤我?”
謝承安的嘴角抽了抽,“本宮是擔心你的安危,你也知道上次你去偷魚弄的渾身是傷回來,本宮瞧着心疼,所以……”
餘豐寶瞪着他不說話。
真把人當傻子呢?
對他存有戒備就存有戒備,居然還敢當着他的面撒謊說擔心他?
真是又懶脾氣又臭,心思又深沉的家夥。
還有他什麽時候将一顆心都給他了?
少在那自作多情了,他才不會看上這麽個難伺候的人呢。
謝承安悻悻的摸了摸鼻尖,“寶兒,你千萬別誤會,本宮……”
餘豐寶梗着脖子吼他。
“都是因為你,才害得我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你得補償我?”
謝承安挑了挑眉。
“如何補償?”
餘豐寶伸出手,掌心朝上,“給我五百兩銀子。”
謝承安伸手攬在他的腰上。
“就這?”
男人的掌心裏有着灼熱的溫度,即使隔着衣裳也燒的餘豐寶後腰上的肌膚一陣滾燙,他逃也似的跑了出去,隔着門簾揶揄道。
“廢太子殿下,您手眼通天,人在宮中坐,盡知天下事,這區區五百兩應該難不倒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謝承安:我家寶兒啥時候能開竅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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