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東宮裏安靜的有些過分,暗衛在門外思索再三,還是硬着頭皮進了屋子裏。
謝承安倚在軟榻上,書卷扔在了一旁,餘光不時看向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何事?”
暗衛躬身道:“方才周陵已經在養心殿外自盡了,臨死前嘴裏還不幹不淨的……”
“說了什麽?”
謝承安一個眼風掃了過去。
暗衛的身子又往下躬了些,“回禀殿下,狗嘴裏哪能吐出象牙來,左不過是臨死前的垂死掙紮罷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謝承安勾着唇角,冷笑道:“你如今的差事當的愈發好了!”
暗衛吓的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他說殿下跟餘公公早有茍且,罵殿下枉顧倫常,日日與太監同起同睡,過着如同夫妻一般的生活,簡直就是丢盡了皇家的顏面。”
暗衛一口氣說完,整個人都趴在地上。
端貴妃素來行事狠厲毒辣,這一點謝承安心裏清楚。他也知道事情一出,端貴妃肯定會馬上跟周陵撇清關系,甚至會殺了周陵,可他怎麽也沒想到,端貴妃會拿餘豐寶和他的事來做文章。
皇家顏面?
他眼下是個庶人,皇家顏面跟他有何關系?
暗衛原以為謝承安會動大怒,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等了良久也未等來暴風雨,便悄悄的拿餘光看了看,只見謝承安負手在屋子裏踱步,面上倒未見有愠怒之色。
“殿下,您別生氣。周陵那厮就是臨死前想要攀咬您,殿下如今在冷宮待着,他也沒旁的可以編排,索性就拿您和餘公公說事。”
謝承安停下步子。
“繼續盯着延禧宮和養心殿,一有消息馬上來報。”
暗衛應了是,正要退出去。
謝承安瞧着外頭已暗,餘豐寶又一下午沒見人,便忍不住問了一句,“餘豐寶,現在何處?”
暗衛愣了一下。
“餘公公一下午都躲在偏殿裏,并未出宮門半步。”
暗衛見他沒有其他吩咐了,繼續往外走,剛走到門邊又被叫住了。
“去給本宮拿五千兩…還是拿一萬兩銀票過來。”
暗衛應了是,又故意在門邊等了片刻,見真的沒其他事了,這才掀開簾子出去。
少傾,銀票便送到了謝承安的手上。
他握着手裏的銀票,徑直去了偏殿。
屋外一片漆黑,跟外頭的燈火通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順着廊下一直走到偏殿的窗外便停下了步子。
寒風在他腳下打着旋兒,卷起了他單薄的衣衫。
透過窗戶瞧了進去,就見餘豐寶手裏拿着剪刀,正專心致志的在剪紙,一旁的桌子上放了不少已經剪好的喜字,還有寒梅圖等等。
他剪的仔細,修長的手指掐着彩紙的邊,在昏黃的燈影下投下一道溫柔的剪影。
謝承安這才想起,再過幾日就是除夕夜了。
他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的黯然,往年的除夕夜是何嘗的熱鬧啊。
屋子裏只點着一盞油燈,燈光昏暗,照出了窗戶上的暗影,餘豐寶放下手中的銀剪,揉了揉後脖子道:“好歹也是做過太子的人,竟也學得那些宵小一般躲在窗外聽壁腳嗎?”
餘怒未消,一開口便是諷刺之言。
謝承安走了進來,将銀票放在了桌上。
“這是本宮給你的,你想怎麽花都行,不必替本宮省着。”
餘豐寶只覺那銀票刺眼的很,臉上就跟挨了一巴掌似的,有着火辣辣的疼。
他竟然以為他是貪財之人!
餘豐寶心裏又是委屈又是氣憤。
他氣的渾身發抖,從銀票裏抽了一張一千兩的,揣進了懷裏。
“奴才命賤不值錢,跟殿下要的五百兩,是買我今兒差點丢掉的命。現在我拿了你一千兩,回頭還你五百兩。這事咱們就算兩清了,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我再無瓜葛。等明兒我就去找元卿,讓他想辦法幫我要出去。”
說完就紅着眼圈往外沖。
謝承安也不懂他在生哪門子氣,他明明按照他的要求帶了銀票來了,而且還足足多了二十倍,可是餘豐寶怎麽卻似乎更生氣了呢?
一想到餘豐寶又要去找那個賀元卿,他便氣不打一處來。
他一把抓住了餘豐寶的手腕,然後扣着他的腰,直接将人抗在了肩上。
“本宮不許你去找那個姓賀的,更不許你離開本宮。”
餘豐寶只覺腳下一空,整個人騰空而起,一陣天旋地轉後便被謝承安扛在了肩上,他一邊掙紮着一邊捶着謝承安的後背。
“謝承安,不帶你這麽羞辱人的。你不相信我,派人跟蹤我,騙我在先,你現在居然還擺主子的架子,來欺負我……”
謝承安從前貴為太子,多的是巴結他、哄他的人,他何曾哄過別人?如今見餘豐寶哭了,頓時就慌了手腳,忙将人放了下來,然後緊緊的抱着他。
“寶兒,你別哭了,好不好?都是本宮的不是。本宮不該不相信你,不該派人跟蹤你,更不該騙你,你要怎麽罰本宮,本宮都認了,可是你別走,好不好?”
謝承安頓了一下。
“你若走了,這東宮裏又只剩我一個了。”
他抱着他,語氣軟的像是随時要被丢棄的小貓小狗似的。
餘豐寶原也只想聽他認個錯,如今見他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心登時就軟了。
“以後不要随随便便在別人跟前露富,你現在是廢太子,若是讓人知道你有這麽多銀子,只會徒添是非,難道你還嫌自己個的麻煩是不夠多嗎?”
謝承安在他的頸項間蹭了蹭,“你又不是外人……”
餘豐寶有些不适應這些親昵的舉動,他伸手推開了謝承安,紅着臉道:“殿下,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喊我寶兒,也不要動不動就親我,奴才總覺得怪怪的。”
聞言,謝承安便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
“多親幾次,等習慣了就好了!”
餘豐寶又惱又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折回偏殿将銀票和那些彩紙取了回來。
謝承安勾着唇角,倚在門邊喊。
“寶兒,本宮還未用晚膳呢!”
他那聲“寶兒”語調故意拉的很長,喊的格外的親熱,聽的餘豐寶腳下一個踉跄。
餘豐寶暗道,
他前世是造了什麽孽,竟被這樣一潑皮似的廢太子給賴上了。
他故意沉着嗓子回他,“等着!”
嘴角卻微微揚起了一抹弧度。
作者有話要說: 謝承安戀愛法則第一條:只要女票生氣了,不管對錯,先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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