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血帝回到無印宮的時候, 是自己一個人的。

他失魂落魄的走到無印宮大門口, 那裏一道紅衣人影已然等候多時,見他孤身一人,眉一挑,問:“為何沒把他帶回來?”

血帝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又低沉,“他說他在白雲山還有沒交代的事,他要回去安排一下再來。”

江紅殷饒有興趣的打量他一眼,“好像發生了什麽事, 你情緒不對。”

血帝苦笑一聲, 擡手捂住了臉, “我今天才知道, 我是個混賬都不如的東西, 我誤會了師妹這麽多年,還一直傷害我們的兒子,我連畜生都不如!”

他擡起一雙充血的眼睛, 笑容像哭又像笑,“你知道嗎?小紫是我兒子,親兒子,我和師妹的兒子,她用盡全力拼死生下的兒子,我就這麽把他放妖獸堆裏,虐待了這麽多年。”

江紅殷挑挑眉,語氣寡淡, “這的确是件不幸的事。”

血帝看着他的面容,沉默了好半晌,問:“你還是你嗎?”

江紅殷笑了,他低頭打量自己一圈,道:“我為何不是我?我叫江紅殷,我記得我經歷過的所有事情,記憶便是決定一個人性格的關鍵,我有記憶,我便是我。”

血帝掌心握了握,有暴虐的魔氣在掌心閃現,他不動聲色的把手背到背後,審視的打量着面前的人,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的回答若是令我滿意,我可以把你當做以前的你。”

江紅殷一攤手,“你問。”

竟是理直氣壯毫不害怕的樣子。

血帝眯了眯眼,緩緩開口:“若是小紫來,你會如何做?”

江紅殷血紅色的瞳孔中有奇異的流光一閃而逝,他低了低頭,像是在沉吟,接着擡頭一笑,“來了,那就不要想走了,我會緊緊的抓住他,把他留在這裏,讓他想逃也逃不出去。”

他微微一頓,又笑,“當然,我會對他很好很好,那可是我的命根子,我怎麽舍得傷害他?”

血帝眸光微閃,掌心魔氣雷電一般躍動了幾下,漸漸消散于空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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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不是他了。

按照他和之前的江紅殷的約定,他該殺了他。

可他會幫他留住小紫。

瞳孔之中被壓下去的黑色逐漸又彌漫上來,他的表情漸漸變得冷漠起來。

小紫要來了,萬一住不好,萬一不适應魔道的氣氛想走了,他下不了手阻止他。

他需要有一個人來幫他留住小紫。

江紅殷,恰到好處。

他一拂袖,轉身便往無印宮走去,血紅色的披風在半空揚起一道弧度,恰如一捧殷紅灑落而下,凄豔的美。

江紅殷靜靜站在原地,嘴角挂着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身中魔種之人,心智會逐漸被魔種操控,這還只是開始,還能偶爾依靠刺激拜托控制,越到後面,會陷入的越深。

它會放大人心中的惡念,讓心底的欲|望成為脫缰之馬,再沒有任何道德束縛,肆意的占據整個心神。

到那時,情況一定很好玩。

他一拂袖,往仙門的方向走去。

那人現在還在白雲山,萬一無印宮住的不合适,他始終都有退路。

而他……

需要去斷掉他這條退路。

讓他無路可退。

*********

白雲山最近的氣氛很壓抑。

自從小玉仙境一趟回來,整座山上下就陷入了這種壓抑之中。

弟子們只要一停下來,就會望向仙雲峰的方向。

他們的大師兄快走了。

小玉仙境發生的事情已經傳遍了白雲山上下,慕重紫是血帝之子的事情也已人盡皆知,包括他答應會跟着血帝回魔道。

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大師兄就要走了。

也許住幾天就回來了,也許住很久很久也回不來。

現在距離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

據說大師兄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入了房間,半月以來未曾踏出房門一步,便是連山主夫婦和他最寵愛的小師弟白刑鳶也未曾見過他的面,白雲山整座山上下都被一股沉重的氣氛籠罩。

他們不介意大師兄是誰的兒子,他們只在意大師兄要離開白雲山了。

天賦高絕溫柔寬容的大師兄……

一萬個舍不得!

一夥師弟師妹圍坐在雲微宮不遠處,守候着那扇已經關上半個月的門,望眼欲穿的等着它的再次開啓。

大師兄在裏面不知會不會做傻事,真有點擔心。

玉晚澤撐着臉坐在一處石凳上,嘆氣道:“已經第十七天了……”

其他人對視一眼,齊齊嘆出一口氣。

大師兄到底怎麽想的,他們快擔憂死了。

這麽想着,又齊齊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方向。

那裏一人白衣白發,身姿如松,不知那樣站了多久,臉上一片面無表情的冰冷,猜不出他在想什麽。

玉晚澤眼珠一轉,戳戳連岳,“你嘴巧,過去問問他情況呗,他倆這麽熟,師弟一定知道大師兄怎麽想的,到底是不是真要去魔道?”

連岳下意識一搖頭,“還是別了,我覺得師弟現在的情況太不對,說不準我上去就戳到他了。”

玄裳也道:“不行,小師弟自從大師兄答應去魔道後就表情不太好,現在去問是戳他的心傷,我們在這等着就好了,大師兄總會出來的。”

一夥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對視一眼,最後又是一搖頭,繼續蹲等。

白刑鳶的情況的确不太好。

他知道師兄絕對不會做傻事,傷心到自甘堕落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心緒起伏過大,需要一點安靜的空間自我冷靜。

他是很不情願師兄去魔道的,但他再是不願,卻也無法強迫師兄,甚至他自己也跟着去魔道居住,卻被白雲宇夫婦嚴厲拒絕了。

他們可以縱容他任何的行為,卻無法容忍他做任何可能傷害自己的事情,血帝現在脾性大變,他實在不确定兒子去了還能活着回來。

至于慕重紫去魔道這件事,他們選擇了尊重,畢竟血緣關系在那裏擺着,血帝現在的情況又不太好,的确需要一個人去陪着。

身為人子,以前不知道便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還是需要一點表示的。

于是就造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白刑鳶開不了門,無法進球,只能守在這裏,企圖等師兄開門放他進去。

一等就是半個多月。

這時,忽而有一張紙鶴撲扇着翅膀飛到他面前,白刑鳶眉目一動,伸手接了紙鶴,注入一點靈氣查看其間攜帶的消息,待看清之後,臉色一呆,接着身周寒氣猛然爆發,轟隆一聲響,四周草地瞬間冰凍一片。

消息上說,今日仙門發生多起家族滅門慘案,從其手法來看,都為魔修所為,且每次都有一紅衣血瞳的化神魔修出沒,對方自稱複夜魔君,在每一處滅族之地都留下了一句話:

“請少主慕重紫入住無印宮。”

這兩日,已有多家仙門擔心被複夜魔君找上門,而聯合起來準備上白雲山讨個說法,現在已然逼近山腳,白雲宇夫婦接到消息已經出去處理這事了。

消息是白雲宇發來的,他給衆徒弟都發了一份,唯獨沒給慕重紫。

白刑鳶側頭看去,那邊衆人已經站了起來,各個臉色嚴肅,玉晚澤道:“是有人在逼大師兄去魔道。”

白刑鳶點點頭,沉吟了一下,道:“魔道的化神修士,紅衣紅瞳者,似乎不多。”

玉晚澤眨了眨眼,沉吟道:“穿紅衣服的倒是挺多的,紅瞳的魔修也不少,但紅衣紅瞳者的化神……據我所說,好像就那位江寒月的兒子……江紅殷吧?”

白刑鳶沉默了一會,道:“或許最近有新晉化神的魔修尚未知曉吧,未曾見過,無法妄斷,山門之事有父親母親處理,我們去找一找那人所在。”

衆人皆沒什麽異議,只是略有些猶豫。

連岳遠遠望了眼雲微宮的方向,道:“這事……不和大師兄說嗎?”

白刑鳶搖了搖頭,道:“不必,等我确認下那人身份,之後……”他略微一頓,似是想到了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表情微微變了變,最終卻搖了搖頭,道,“那之後……再說不遲。”

衆人雖然疑惑他為何這般遲疑,但小師弟做事一向有分寸,他們還是很信任的,于是就跟着他走了。

他們并未曾尋找太久。

白雲宇夫婦在知道這件事後已然派人四處留意複夜魔君的行蹤了,此次這波人來白雲山目的有二:

一是想讓白雲山出面把複夜魔君拿下;二是想讓白雲山對此事給出一個交代。

白雲宇夫婦又是什麽人?交代是不可能有交代的,出賣徒弟的事情他們幹不出來,何況這又不是慕重紫的錯,別人因他而殺人,他就必須順着那人來嗎?

哪來這個道理?

最多給出一些資源上面的補償,讓慕重紫因此而承擔什麽罪責,甚至逐出師門,那是不可能的。

白雲宇只用一句話就堵住了這夥來找麻煩的人:“下次我也殺個人,只要你們不順着我的意,我就一直殺下去,那麽你們是不是也有罪?是不是也該以死謝罪?”

衆人被堵的滿嘴理都說不出來,生怕白雲宇真去禍害他們了。

最後還是一個人戰戰兢兢的站出來,道:“既然白雲山無意為此次之事負責,可否把那複夜魔君抓住?至少不會再有下一樁慘事發生。”

白雲宇想了想,白雲山身為仙門第一大派,對仙門的安全是有一些責任,何況此事的确因他們徒弟而起,便點頭答應了,“可以。”

那人連連道謝,最後道:“我之前來時無意間看到複夜魔君一行人去往了蘭華山附近,那裏只有一個林家,來之前我已然通知了林家撤離,複夜魔君應該就在那附近。”

于是等白刑鳶傳訊給白雲宇說他準備去找複夜魔君時,白雲宇便把他可能在林家的事情說出來了。

夫婦倆想了想,兩人都是化神期,怕兒子出什麽事情,于是也一道跟了過去。

就這麽的,白雲山衆師兄弟姐妹包括山主夫婦都去了林家。

而此時的雲微宮之內,一張樸實的圓桌之上,碎成兩半的紅珠忽的光芒一閃,在桌前提筆寫字的人猛的一怔,連忙把毛筆随意一扔,一把将紅珠握在了手裏。

一道消息霎時在腦海中閃現出來:

“來蘭華山林家,我在這裏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不去看紅紅的原因下一章解釋,今天外出一趟有些事,很晚才摸到電腦,實在抱歉,更晚了……

ps:林家之事是一切的轉折點,師兄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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