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 4

謝衣自認是個十分樂觀豁達的人，忙裏尚能偷閑，苦中亦可作樂，即使是在出國的這6年中，除卻偶爾對着月亮思念一下他心目中的高天孤月，漂泊異國他鄉也能自得其樂。

自那日和沈夜不歡而散之後，謝衣的生活仿佛又恢複了平靜。

沈夜不再和他有過任何的聯系，他也克制着自己，将心緒深深埋在內心的最深處，等待時光的流逝将所有傷痛和不甘一一撫平。

他剛回國不久，倒也沒有立刻出去找工作，宅在家裏偶爾編寫幾個小軟件，興致來了就把房子從頭到尾裝修一遍。樂無異隔三差五就跑過來看看謝衣有沒有被自己做的食物毒死，進門後看到煥然一新的布置吓得以為自己走錯了屋子，随後便把謝衣從電腦前拖出來，幾次三番想着師傅怎麽就不同意去他家公司呢。

樂無異知道師傅似乎更想去軟件和游戲開發公司，只是回國這麽久了都不見他有什麽動作，一時之間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在猶豫什麽了——以謝衣的履歷和能力，樂無異想不出會有哪家公司拒絕他。

見樂無異一進屋就愁眉苦臉的，謝衣心下覺得好笑，搖着頭道：“我昨日已經投了簡歷了，這兩日應該會有回複。”

樂無異聞言松了口氣，也沒繼續追問下去是哪家公司——反正能把謝衣從這種宅到死的狀态拉出來就好。

樂無異這次來就是想把謝衣從家裏拉出去的，至于怎麽拉他還沒想好，卻沒想到謝衣自己提出了要出門。

理由是要買一套新衣服，給之後的面試官留下一個好印象。

樂無異自然是“買買買”的态度，然後掏出一堆自家商場下的貴賓卡塞在了謝衣手裏。

然而到最後謝衣也只是去了離他家最近的一家商場。

在回國的時候，謝衣就有意買下這套離當年的流月游戲研發公司很近的公寓，換句話說，他去的也就是曾經的流月，現在的龍兵嶼公司最近的商場。

這家商場并不算大，人流量卻也不小，謝衣一個人略帶着幾分茫然地在男裝區轉了又轉，看着眼前人來人往的景象，竟有幾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

和當年相比，這家商場擴建了不少，似曾相識中帶了幾分陌生感，謝衣記得6年前一樓的進門拐角處開着一家奶茶店，如今卻早已變成了高大上的精品店，路過時并未察覺到什麽異樣，卻在轉彎的剎那間，發覺早已找不回記憶中的那個樣子。

謝衣就這麽漫無目的地在商場裏逛了許久，等到意識回籠時，才猛然發覺他這幾日還真過得有些渾渾噩噩的，難怪樂無異要費這麽大的勁勸他出來走走。

輕輕嘆了口氣，他略打起精神來用稍微認真的目光去打量剛剛走進的這家男裝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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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生得俊秀，又帶着一身溫雅的氣質，讀書時代便是聞名校內外的風雲人物，整一個活生生的衣架子。按照當年瘋狂追過他女生所言，無論再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帶上了幾分獨特的氣質與魅力。

話雖如此，謝衣仍思索了片刻，想着沈夜似乎更喜歡他穿偏紅白色系的襯衫或者外套，用沈夜的話說，就是“白色淡雅，剛好能壓住你身上的跳脫性子，但純白又顯得太單調樸素了，也不吉利，加點紅色中和一下，就再完美不過了”。

因這一句話，後來的謝衣便放棄了早年偏愛的青綠色系，一衣櫃全是紅白色的衣服。

只是還未等謝衣看到中意的服裝，便被店裏另一套衣服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套黑色的西裝。

和謝衣不同，沈夜自己喜愛黑色的服裝，一年到頭外面披着的不是黑色的西裝就是黑色的風衣，縱然謝衣覺得沈夜若是身着白金色系的服裝更有風味——譬如他曾經穿過的白色襯衫——但依舊拗不過他對黑色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喜愛。

謝衣第一眼看到這套黑色西裝，便覺得極為适合沈夜。濃郁得有如寒夜一般的深沉黑色，卻又帶着皎皎明月般光亮的金屬扣件，冰冷中夾雜着些微柔軟，一如沈夜這個人。

他毫不猶豫地選中了這套衣服。

服務員看了看一身溫雅氣質的謝衣，遲疑着問道：“先生，您是給自己買的這套西裝嗎？”

“不。”謝衣微笑着搖頭，“是給一位朋友。”

服務員輕輕松了口氣，接着道：“好的，請問您知道那位朋友的尺碼麽？這套西裝設計有些巧妙，若是尺寸有所偏差便不太能穿得上去，效果也會大打折扣，所以最好建議您那位朋友親自過來試裝。”

謝衣頓了一頓，臉上笑容微斂：“抱歉……我那位朋友平日事物繁忙，怕是沒有辦法過來。”見服務員一臉難色，謝衣又補了一句，“不過我知道他的尺碼。”

說着便熟練地報出了一連串的數碼。

服務員思索了片刻，笑道：“好的，如果您報的數碼沒有問題，店裏剛好有一套您朋友适合的尺寸，要給您包起來嗎？”

“是的。”

結完賬從男裝店裏出來，謝衣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衣服袋子，臉上挂着的笑容逐漸變得苦澀起來。

這套西裝大概永遠沒有送出去的一天。

但是哪怕如此，他卻仍然抑制不住買下這件衣服的沖動。

也許是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還在期盼着，期盼着某一天他和沈夜能和好如初，能将這些年來錯過的禮物都一一送到沈夜手中。

然而現實總是如此冰冷而絕情，或許哪怕某天他真的提起勇氣送了出去，得到的也不過是沈夜一句嘲諷般的“與我何幹”。

一如那枚戒指。

謝衣搖頭苦笑了一聲，再沒有心情繼續逛下去，提着袋子往樓下走去。

男裝專區的下一樓是女裝專區，謝衣剛下扶梯，正準備繼續往下一樓走去時，一擡頭卻看見了熟悉的人。

謝衣的身子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