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夏苡是被一陣震動聲給吵醒的,茫然了兩秒，才摸到了枕頭邊的手機，一看,電話已經挂了，屏幕上兩個未接電話，都是藺如茵打來的。

昨晚她又失眠了，吃了褪黑素才睡着，早上就睡過頭了。

空調打得有點熱,她光着腳下了床，一邊洗漱一邊給藺如茵回電話。

“過半個小時有司機會來接你，”藺如茵叮囑道，“我們倆在公司碰頭，選一下劇本。”

夏苡怔了一下，有點不可思議地問：“有戲找我嗎？”

“想多了，”藺如茵打破了她的美夢,“當然是我找上門去的，陪着笑臉求來了幾個機會,還要去試鏡才能最後定下來。”

“有機會就行，我會抓住的。”夏苡自信地道。

“這句話太中聽了，”藺如茵樂了,“我等你。”

挂了電話,夏苡飛快地洗漱完,走出了卧室。

客廳裏空蕩蕩的,原本靠牆擺着的一排紙箱已經不在了。昨天她當着顧之珩的面讓人換了門鎖，把箱子都拖到了門口的走廊上。

回想顧之珩當時鐵青的臉，她的心裏一陣快意。

匆匆吃了早飯，估摸着司機快到了,夏苡推開了門，卻發現門被堵住了一半。

探頭一看，顧之珩的箱子居然還在。

她想了一下，在紙箱上寫了旻珩傳媒的地址和韓予旻的信息，然後在微信的快遞小程序裏下了單。

給韓予旻發了條微信，夏苡快步下了樓。

希望她回來的時候，這些箱子都已經不在了，連同她的過去，被清理得一幹二淨。

來接的司機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大概也就二十上下，打扮得十分時尚，挑染着幾撮藍色、紅色的短發，耳朵上一排耳釘有三四個。

夏苡吃了一驚，果樂什麽時候招這樣的司機了？看着很不靠譜的樣子。

“姐，我叫蕭昭昭，就是《倚天屠龍記》的那個小昭的昭，”女孩的聲音清脆，像珠落玉盤，“以後我就是你的實習助理了，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

夏苡有點頭疼。

看蕭昭昭這幅樣子，也不會是能照顧人的角色，藺如茵從哪裏找來這麽一個助理？

她也沒法說，只好點了點頭：“走吧。”

蕭昭昭的打扮雖然不太靠譜，但車子倒是開得很溜，一輛普通的小轎車碰到試圖加塞的陸虎也毫不退讓，油門一踩，把陸虎別到了旁邊的車道，還抽空朝着對方做了個鬼臉。

到了公司，藺如茵已經在辦公室等她了，茶幾上放了厚厚一堆資料，一見她進來，立刻招了招手，示意她在沙發上坐下：“現在有三個選擇，一個是荔枝自辦的一個戶外旅游網綜《出發吧》，已經定的幾個主咖除了劉铮以外都沒什麽名氣。你參加過《飛天遁地吧》，成績不錯，如果努力争取，應該可以有個主咖的位置。”

荔枝是國內三大視頻網站之一，這幾年江河日下，市場保有率節節敗退，在三大中挂尾；劉铮則是內娛著名的笑星，很有觀衆緣，但他一個人要挑起整個節目，可能有點困難。

夏苡看了兩眼，對綜藝實在提不起興趣來：“還有呢？”

“徐寶郭拍的一部電影，愛情片，有個女三號的位置還空着，配置還算可以，又是電影，我努力一下給你挂個特出的名號，這樣複出的第一部 作品也不算丢人。”藺如茵把另一份資料遞了過去，“劇情大綱和前幾集的劇本我拿到了，你看看。”

夏苡掃了一眼大綱，大概就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這情節有點老套。”

“是挺老的，但是愛情片的基本盤在，情人節檔期一上，撲不到哪裏去，再說畢竟是電影，有格調，兩個主演名氣也大，能帶飛。”藺如茵顯然比較中意這個。

夏苡拿起了最後一份資料，封面上的幾個大字一下子映入眼簾——《少女奸臣大人等等我》。

這名字一看就透着一股中二狗血味道，夏苡忍不住扶額。

藺如茵也有點尴尬：“這是一部小成本網劇，一個小公司出品的，你可以争取女主。我看了一下，題材還是很新穎的，有好幾個炒作的爆點。”

翻開劇本大綱看了幾眼，夏苡還真被吸引了注意力。

劇本以明朝為背景，朝廷在資本主義萌芽後實行了君主立憲制，內閣負責朝政，和皇帝互相制肘，女性地位提高，有皇位繼承資格，并可入朝為官。女主從現代社會魂穿當朝第一女奸臣，和保皇派的男主鬥智鬥勇，另有一對公主和将軍的c，和男女主各種狗血三角戀，還穿插着女奸臣和公主從敵對到惺惺相惜的過程。

爆點和萌點的确很多，還有個非常偏門卻搶眼的雙女主設定。

“好像還挺有趣的。”夏苡饒有興趣地道。

“故事的确還不錯，編劇是以前寫網絡的，很會制造**點。這部劇的導演是剛畢業兩年的新人，我側面了解了一下，倒是有心思好好做劇的，如果你願意演，這個角色應該十拿九穩。”藺如茵嘆了一口氣，“但這樣的配置對于你來說實在是太差了，消息一傳出去就會被嘲瘋了。我的建議是這部做備選，如果電影簽不上，再退而求其次。”

夏苡想了一下：“徐導那部愛情片，女三的人設沒什麽亮點，發揮的餘地不大，我個人還是比較偏向這部網劇，故事和人設都有挖掘的空間，至于嘲笑，那就随他們嘲吧，我也不會少塊肉。”

藺如茵沉吟了片刻，目光在兩本資料上來回游移，終于下定了決心：“那行，賭一把，看看這部小網劇能不能火。”

話音剛落，兩杯咖啡出現在了她們倆面前。

“姐姐們，別光顧着工作，來提提神，嘗嘗我的手藝，”蕭昭昭甜甜地笑着，“我還切了一盆水果，美容養顏，馬上送到。”

夏苡倒是有點意外：“謝謝，你還挺能照顧人的。”

“那當然，”蕭昭昭挺了挺胸，“争取實習期滿能夠轉正。”

藺如茵這才想起來介紹：“這是我遠房的表妹，先過來頂陣子助理，別的人我不敢用，以前吃過大虧，等以後慢慢物色可靠的人再讓她回去。”

“你這不是**裸的利用嗎？”蕭昭昭很不開心，“說好的，要是我幹得好就讓我一直幹下去。”

“好好好，你好好幹，一切都好說。”藺如茵沒空搭理她，敷衍着安撫了兩句，自顧自地開了電腦，在社交軟件上和劇組的制片人聊試鏡、合同的細節。

夏苡坐在沙發上，繼續看前幾集的劇本。

和她想得差不多，這個故事一開始走的是輕松有趣的路線，人物的刻畫不是單純的傻白甜，女主身上既有女奸臣的狡詐陰險，又有現代人的灑脫幽默；既有甜蜜的小情小愛，又背負着家國大義，矛盾重重，很有深度可以挖掘。

正看得入迷呢，旁邊傳來了視頻聲，一個嬌柔的聲音響了起來：“……顧導一直以來都是我崇拜的偶像，能得到偶像的青睐，我真的是受寵若驚。作為一個新人，希望顧導能多多指導，我一定會演好我的角色，讓顧導為我驕傲……”

“長得還挺漂亮的，怎麽說話就這麽一股子茶味呢？”蕭昭昭在一旁自言自語。

這聲音太有特點了，夏苡一聽就聽出來了：“俞藝湘？”

“姐，你也認識她啊？”蕭昭昭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這是《誘惑》開機儀式上的一個采訪，咱哥的眼光真是好，這個俞藝湘嬌弱弱的，我見猶憐，連我這麽一個女的都忍不住想要憐惜她。”

夏苡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蕭昭昭口中的“咱哥”就是顧之珩。

這個女孩還挺自來熟的。

夏苡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她不想再看到俞藝湘，指尖滑過視頻，下面跳出來了幾個營銷號的微博。

【剛出道就被欽點參加大制作，她到底有什麽魅力讓顧之珩為之着迷？】

【大導顧之珩最喜歡的新人，《誘惑》劇組最年輕的成員，爆火指日可待，她的一颦一笑讓人着迷。】

……

“哇靠，這是什麽玩意兒？咱哥有老婆呢，怎麽發這種通稿捆綁？營銷號s馬！”蕭昭昭憤慨地道。

“別說髒話。”藺如茵警告道，“再說一句罰款五百。”

蕭昭昭掩住了嘴，立刻道歉：“我錯了，以後不敢了。”

“她經紀人是杜冀。”藺如茵淡淡地道，“能有什麽底線？”

蕭昭昭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怪不得呢，那我拒絕憐惜她了。姐，咱們不搭理這種糟心事，咱哥火眼金睛，一定能辨認出女妖精的，拍完戲就兩不相幹了。”

夏苡笑了笑，不置可否：“謝謝。”

《少女奸臣大人等等我》劇組開機的時間很緊迫，希望夏苡明天就去試鏡。夏苡在辦公室裏泡了大半天，中飯吃了蕭昭昭買回來的快餐。看完了幾集的劇本，她挑了個沖突強烈的片段試了試，感覺還不錯。

第二天試鏡沒有意外，女主知道男主在背後捅了她致命一刀後的那種絕望，讓夏苡诠釋得淋漓盡致。

導演叫陳和維，紮着馬尾留着胡子，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成熟一些，看完試鏡又驚又喜：“夏老師，你是真的要演這部戲嗎？千萬別逗我們，像以前幾個談得差不多了，等到簽合約的時候就跑了，把我們當成備選。”

旁邊制片人咳嗽了兩聲：“老陳你瞎說什麽呢。”

藺如茵有點尴尬，她原來也是這樣打算的。

“陳導，你叫我小夏吧，”夏苡正色道，“我很喜歡這個劇本，沖着做好劇的目标來的。”

“小夏，你放心，我們肯定會用心做這個劇，小成本做出大內容。”制片人拍着胸脯保證，又神秘地一笑，“對了，小夏，你今天來，我們給你準備了一份小禮物。”

夏苡愣了一下，正要推辭，房間的門被推開了，蕭昭昭和一個導演助理推着一輛小車進來了，小車上放着一個蛋糕，燭火搖曳着，把這個小蛋糕點綴得溫馨無比。

生日快樂歌響了起來，蕭昭昭唱得特別大聲，唱完後還喊了一句：“夏夏，生日快樂，永遠十八歲！”

夏苡的胸口一陣激蕩：“你們……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制片人和藺如茵對視了一眼，笑着道：“我們劇組裏好多人都看過你的《春雨》，很喜歡你，還有藺老師這個內應，知道生日也不奇怪。”

夏苡深吸了一口氣，由衷地道：“謝謝大家，我太開心了。”

“別客氣，我們就是意思一下，晚上顧導肯定給你準備了大蛋糕和arty慶祝。”陳和維調侃道。

夏苡笑了笑，也沒解釋，只是雙掌合攏，許下了生日願望。

大家閑散地坐了下來，一邊吃蛋糕，一邊聊起了劇情和角色。

忽然，一直在旁邊刷手機玩的蕭昭昭臉色一變，迅速地擡頭看了夏苡一眼，又湊到藺如茵的耳邊說了幾句。

夏苡有點納悶，眼角的餘光一瞥，那個導演助理也拿着手機和制片人在竊竊私語，兩人的神情有點古怪。

“怎麽了？”夏苡的心裏“咯噔”了一下，難道這部劇也會有什麽變數？

藺如茵的臉色有點難看，擠出了一絲笑容：“沒什麽，打擾這麽久了，陳導、王老師，今天就先告辭了，合同拟好告訴我一聲。”

制片人好像舒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好，那我就不留你們了，希望合作愉快。”

夏苡不明所以，和大家一一道了別，跟着往外走去。

快到門口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回頭一看，陳和維和小助理看着她，眼裏的同情之色仿佛快要滿溢出來了。

她的胸口仿佛被重錘擊了一下，瞬間明白了什麽。

手指微微顫抖，她拿出了手機，一點開微博熱搜，顧之珩的大名明晃晃地挂在第三。

顧之珩深夜密會新人

點開熱搜，熱門第一是娛樂新聞號：昨晚十一點，正在拍攝《誘惑》的顧之珩導演送新人俞藝湘回酒店，還親手送上了一碗老字號東粥鋪的熱粥并貼心叮囑多時，看來顧導和新人的關系也是很好啊，期待顧導帶來的新作品。

下面配圖是打了碼的視頻和照片，第一張顧之珩和俞藝湘靠得很近，從拍攝的角度看幾乎快臉貼臉了；第二個則是視頻，俞藝湘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顧之珩叫住了她，舉起了手中的粥示意。

俊男靓女，場面溫馨而甜蜜。

剛才陳和維的調侃，連同此刻那幾道同情的目光，仿佛化成了一記巴掌，用力地打在了夏苡的臉上，她幾乎能聽到那“啪”的一聲脆響。

很好，顧之珩送的這一份生日禮物，讓她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