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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房間裏輕松而愉悅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僵硬了起來。

顧之珩站在原地，面無表情，手上的鮮花和禮物,一下子變成了燙手的山芋,他很想丢掉,卻又沒法丢,手指随之越握越緊，骨節不自覺地凸起。

孟子邺立刻站了起來，笑着道：“顧導你來了,我今天剛拍完廣告,聽說小苡病了，就過來看看。”

顧之珩淡漠地掃了他一眼，把手上的東西往另一個病床的床頭櫃上一放：“韓予旻給你的禮物，托我我順路帶過來的，他去外地談一個影視項目還沒回來。”

夏苡沉默着沒有說話。

孟子邺在娛樂圈裏混了這麽多年，人精一個,立刻嗅出了幾分不對勁,狐疑地看了顧之珩一眼，壓低聲音問夏苡：“沒事吧？需不需要我幫忙？”

夏苡不得不打起了精神。

畢竟她和顧之珩還沒有正式離婚，不能在孟子邺面前流露出太多的情緒。“沒什麽，你去忙你的吧,晚上你還得趕回劇組,別在這裏耽誤太多時間了。”

孟子邺也不多說了：“行，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等你病好了我們再約。”

“好，”夏苡提醒,“你也小心一點，那劇組有很多騎馬打仗的戲，你腿受過傷，別太逞強了。”

“放心，”孟子邺幽默地道，“最近導演可能被熱搜吓得夠嗆，得把我當寶貝供着。”

前陣子有個劇組出了事，導演、制片人、公司都被粉絲日上了熱搜，花樣挂了三天三夜才平息，劇組停工整改，連所在的影視城也花了大力氣排查隐患。

兩人又開了幾句玩笑，孟子邺這才離開了病房。

房間裏靜寂了片刻，顧之珩給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設。

韓予旻說了，要好好說話，口氣軟一點，她生病着呢，別為了不相幹的人又搞得不愉快。

他不太自然地問：“你的眼睛，好點了嗎？”

“沒什麽大事，”夏苡淡淡地道，“視力已經恢複了一半，不會影響你寶貝的眼角膜。”

顧之珩裝着沒聽見，岔開了話題：“這個孟子邺，你還是少和他接觸，他緋聞很多，和女星開起玩笑來沒什麽邊界感，私生活也很放得開……”

“顧之珩，他是我朋友，”夏苡定定地看着他的臉，一字一頓地道，“而且，我們要離婚了，你沒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一股子氣在胸口憋住了，出不來下不去。

這是夏苡第二次因為孟子邺翻臉了，顧之珩的神情一下子冷了下來：“這就是你堅持要離婚的理由嗎？實話告訴你，他雖然這次得了個最佳男演員，但想要在圈裏呼風喚雨還早着呢，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和他沒任何關系，”夏苡有點疲憊，“但是随便你怎麽想怎麽說，只要你答應和我離婚，我都不在意。”

她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下巴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了一絲譏诮的笑，“倒是你這個呼風喚雨的大導演，怎麽還死纏着一個過氣的小明星不放，難道你還不想離婚嗎？還是說你忽然對我情根深種，想要苦苦哀求讓我改變主意？”

顧之珩一時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他死纏着不放？他情根深種？他苦苦哀求？

笑話，能讓他苦苦哀求的女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出現，就連羅月棠複生也做不到。

“行，”顧之珩氣樂了，“既然你這麽這麽自信，那就讓我看看你能走得多高、走得多遠。等你出院了，我們就去辦離婚。”

“不用，我們現在就去。”夏苡精神一振，從床上下來了。

顧之珩咬了咬牙：“李醫生不會讓你出去的，到時候萬一你的眼睛出了什麽問題，就是我的責——”

“呦，之珩，你總算來了，”李醫生推門而入，身後跟着兩個護士，笑吟吟地調侃，“我說你這個老公當得有點不負責任，這都一整天了，怎麽才來陪老婆？”

“我……忙着拍戲。”顧之珩擠出了一絲笑容。

“李醫生，”夏苡急急地問，“我可以和他出去辦件事情嗎？兩三個小時就夠了。”

“小兩口要去哪裏浪漫啊？”李醫生打趣道，“來，我先檢查一下，沒大問題就批準了，晚上準時回來用藥就好了。”

夏苡的眼睛突然出問題，主要原因就是這一陣子用眼過度、失眠疲累，又加上情緒不穩定哭了好幾場，沒有注意用眼衛生引起了角膜炎症，這兩天治療下來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

不過，以後她要控制電子産品的使用時間，定時滴眼藥水。

李醫生檢查了一遍之後放行了。

顧之珩的車開得很慢，一路上盡吃紅燈，開開停停，夏苡坐在後座，忍不住問：“幾點了？”

“三點。”顧之珩面無表情地回答。

“你開得快點，”夏苡催促，“還要回家拿證件，到時候民政局關門了。”

“路堵我有什麽辦法？”顧之珩冷笑了一聲，“要不然你來開？”

夏苡只好靠在椅背上，閉上眼安靜地休息。

回到家裏，夏苡把準備好的證件都拿了出來，離婚協議書也否已經打印好了，婚內財産分配一條條都列得一清二楚，下面還簽好了夏苡的名字，就等顧之珩的了。

“喵”的一聲，黑炭頭從沙發後面蹿了出來，跳上了顧之珩的膝蓋，弓起背，傲嬌地朝他呲了呲牙。

顧之珩愣了一下，不得不摸了摸它的脖子，輕聲安撫：“乖，別鬧，爸爸有事……”

“啪”的一聲，黑炭頭給了他一爪子，手裏拿的簽字筆被打得飛了出去。

顧之珩的心裏有點酸澀，黑炭頭這是不想讓他簽字嗎？一只貓都比夏苡要來得長情。

雖然他和黑炭頭聚少離多，但養得久了，也處出了一點感情。現在要拱手把撫養權給夏苡了，也就意味着以後可能不會再有機會看到黑炭頭了。

他想了一下，指着離婚協議書上那條關于黑炭頭的：“這條我不同意，我要有探視權，一個星期探視一次。”

夏苡一語不發。

“那我們今天先不簽，商量一下黑炭頭的問題。”顧之珩抱起貓來，揉着它的後背。黑炭頭終于舒坦了，縮進他的懷裏蹭了蹭，舒服地閉上了眼。

“你有時間一個星期來看它一次嗎？”夏苡嘲諷地問，“大導演一拍起戲來就誰都顧不上，還能惦記一只貓？”

顧之珩不為所動：“我可以選擇不來探視，但我要有探視的權利。”

夏苡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妥協：“好，我加上一條，一個月一次，你現在簽。”

顧之珩沉着臉簽好了字，兩人再次上了車。

小區離民政局也就幾公裏的路程，顧之珩卻開了近一個小時，等到了目的地，已經四點半了。

夏苡的視力還沒有完全恢複正常，看不清指路牌，只好跟在顧之珩的身後，不停地催促：“快點，別等人下班了就來不及了。”

顧之珩在心裏冷笑。

女人就是這樣，愛起來恨不得挂在人身上寸步不離，不愛了就恨不得立刻撇清關系，真是絕情。

心裏憋着的那股子氣越發洶湧，他也不再拖延，快步到了辦理手續的窗口。

已經快下班了，大廳裏沒什麽人，窗口的工作人員你一句我一句的，正聊得熱火朝天。

夏苡坐了下來，把離婚協議書遞了進去。

一個齊耳短發的中年婦女接待了他們，一邊看資料一邊詢問：“才結婚兩年就要離婚？”

“是。”

“還是不要太倉促了，建議你們回家再考慮一下，這老祖宗都說了，千年修得共枕眠，兩個人從相識到結婚那都是緣分，別輕易給斷了，你們說是不是？”

夏苡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要禮貌一點，卻還是失敗了。

緣分這兩個字，好像正反兩個耳光打在了她的臉上。

她曾經為之竊喜的浪漫緣分，全都是假的。

“老師，謝謝，但是我們倆的感情已經徹底破裂了，”她輕聲道，“麻煩你把手續幫我們辦了吧。”

“小夥子，你呢？你怎麽說？”

顧之珩面無表情地跟了一句：“是，感情徹底破裂。”

工作人員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唠叨了一會兒，簽字蓋章，收走了結婚證，發了離婚證。

走出民政局，天色有點暗了下來，晚高峰已經開始了。

夏苡站在馬路邊上，看着車水馬龍的繁忙景象，心中一片寧靜。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她即将開始新的生活。

“我送你回去。”身後傳來了顧之珩的聲音。

夏苡轉身，朝着他粲然一笑：“謝謝，我助理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不用麻煩你。”

夏苡笑起來，非常漂亮。

她的五官本來就明豔，輕抿的薄唇更添了幾分冷傲，但是這一笑，卻瞬間沖淡了這種難以接近的感覺，有種冰雪消融的俏皮和甜美。

顧之珩怔了怔。

“行，那你小心。”他迅速地避開了視線，快步過了人行橫道，往停車場走去。

夏苡目送着他的背影，看着夕陽把這隽挺的背影鍍上了一層薄金、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影子。

這曾經是她最愛的人，現在她終于對這段感情釋懷。

顧之珩很好很好，只不過不愛她罷了。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夏苡接通了電話。

“是我，”藺如茵的聲音響起，“你在哪裏呢？”

“民政局。”

“離婚了？”藺如茵猜測道。

“對。”

“很好，”藺如茵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個？”

“壞的。”

“《少女奸臣大人等等我》要晚幾天開機，”藺如茵忍不住埋怨，“我的小祖宗啊，你可不能坑我啊，我指望你打翻身仗呢，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養養眼睛。”

“好，”夏苡自知理虧，立刻乖乖地答應，“好消息呢？”

“還記得《非常美麗》嗎？”

夏苡當然記得。這是她出道拍的第三部 戲，劇本是她親自挑的女性群像劇，和另外兩個實力派的女演員合作，展示老中青三位女性直面的現實問題。劇中她雖然是三番，但戲份卻很重，和那兩位女演員一起擔主。

杜冀一開始不同意她接這部戲，說是拍攝周期太長、劇組規矩太多、片酬太低、三番會影響她的咖位等等，兩個人争執了很久，最後以她多接了幾個代言和綜藝作為彌補，才勉強答應。

在這個劇組裏，她跟着前輩們學到了很多，也過足了戲瘾，但遺憾的是，戲拍完後飾演中年女性的那位演員卷入了一場出軌風波，原定的播出日期被一壓再壓，最後再也沒了聲息。

為此那陣子她沒少被黑粉嘲笑，說劇沒播是因為她太瘟，開口閉口就叫她壓劇大王。

“記得，怎麽了？”夏苡屏住了呼吸。

“你這部壓了三年的劇定檔了，還是安州衛視的黃金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