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the end

唐小明睜開眼睛，盯了一會兒雪白的天花板，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酒店的床上，一時間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哎呀，”耳邊傳來程莫鬼哭狼嚎的聲音，“小明你醒啦，你可吓死哥哥我了。”

看見撲在自己身上痛哭流涕的程莫，唐小明抽抽嘴角：“莫哥，你先起來，我沒事。”

“怎麽會沒事呢？”程莫捏着蘭花指大驚小怪，“把你從水底撈起來的時候，你嘴唇都紫了，連呼吸都微弱了，那情況特別的兇險。不說別的，季總平時那麽冷靜紳士的人，當時快把海邊一米八的救生員吼哭了——”

“季總？”唐小明準确地抓住了重點。

程莫連連點頭：“是啊。要說起來，季總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他是第一個發現你溺水的。”

之後，程莫說了些什麽，唐小明就沒有聽了，他沉浸在季維救了他這個消息中，心裏竟然湧出來一絲柳暗花明的小驚喜。

好不容易支使走了聒噪的程莫，唐小明躺在床上，長籲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卻又聽到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以為又是程莫的唐小明扭頭沖着門口道：“莫哥，我想睡會覺。”

卻看到了尴尬地站在門口的季維。

唐小明：“......”

季維：“......”

季維道：“要不，我待會兒再來？”

唐小明趕緊坐起來：“沒事沒事，季維哥，有事嗎？”

“來看看你怎麽樣，“季維走了進來，”本來是想立馬送你去醫院的，後來一起來的同事家屬裏面有醫生，看了你的情況說是沒有大礙，所以就讓你在酒店裏休息了。”

“哦，我沒事了。”想了想，唐小明覺得自己應該活躍下氣氛，“不過，今天算是把這輩子的海水都喝光了，哈哈哈。”

Advertisement

季維：“......”

幹巴巴地聊完這幾句，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沉默且尴尬了起來，季維幹咳一聲，然後說道：“既然沒什麽事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看着季維離開的背影，唐小明突然從心底湧出了一股莫大的勇氣：“季維哥！”

“嗯？”季維停下腳步，轉過身。

“我，”唐小明閉了閉眼睛，然後大聲吼道，“我喜歡你。”

季維沒有回答，房間裏一片沉默。

唐小明緊接着說道：“我知道，我以前的舉動傷害了你，我是一個懦夫，連正視自己的感情都做不到。我當初因為害怕你拒絕我，害怕以後我們做不成朋友，所以選擇躲起來，做一只膽小的鴕鳥，一遇到風吹草動便躲起來，藏頭不顧尾，從不在乎別人的感受，從不在乎別人怎麽想。上次我說有事找你的時候，本來也是想找你把事情說清楚的，順便告訴你我對你的真實感受，但是後來我又退縮了。季維哥，你生氣是理所當然的，我要是你，一定更生氣。但是，我再厚臉皮地請求你一次，你能不能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從大一便開始喜歡你了——”

“好。”季維突然開口說道。

“诶？”還有一大波話沒有說出口的唐小明目瞪口呆，懷疑自己聽錯了。

季維笑着對唐小明說道：“我說，好。我接受你的告白。”

返程的路上。

唐小明依舊是坐季維的車回家，只是，這次的心情卻與上次的截然不同，畢竟，季維昨天接受了他的告白。

一想到這一點，唐小明就忍不住雙手捂臉竊笑，從昨天季維答應他以後，他的心情簡直能上天。

“小明？”正當唐小明心猿意馬的時候，季維突然叫道。

“嗯？”

“等會兒直接去我媽家吃晚飯吧。”

“啊？”唐小明一臉驚訝，雖然以前也經常去季維媽媽家吃晚飯，但是他昨天才和季維确定了關系，這個時間點突然被男朋友的媽媽叫去吃飯，很難讓他不多想。

季維仿佛看穿了唐小明的疑惑，道：“我昨天晚上已經和我媽把咱倆的事情說了。”

唐小明：“......”

唐小明：“啊？”

唐小明慌了，他有了一場生死邊緣的經歷才鼓足勇氣向季維告白，本來想先得過且過地和季維過一段安穩的日子，卻沒有想到季維早早地就把出櫃這件事情提上了日程。

看着唐小明一臉糾結的表情，季維問道：“怎麽，你不願意嗎？”

唐小明趕緊否認：“不，不是的。”

隔了一會兒，又低聲說道：“我就是有點緊張，怕阿姨不同意。”

季維輕笑一聲，道：“不用緊張，我媽早就知道你是誰了。”

唐小明：“？？？”

季維接着說道：“兩年前，我收到你的情書的時候，一激動之下，就向我媽出櫃了。”

聽到季維提兩年前，唐小明的愧疚重新占滿心扉，他忍不住再次道歉：“對不起，季維哥。”

“知道我為什麽這兩年我沒來找你麽？”沒有回應唐小明，季維突然換了一個話題問道。

唐小明一愣，然後搖搖頭。

“一開始是因為憤怒，覺得被你耍了，我連櫃都為你出了，你卻突然躲着我不再見面。”眼見着唐小明的頭越來越低，季維卻突然話鋒一轉，“可是後來，我冷靜下來後仔細一想，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害怕了。害怕我不給你準确的答案，害怕我們哪怕以後真的在一起了，也不會有好結果。因為你就是這樣一個人啊，做事情前永遠先想好最壞的結果，還沒行動就把自己吓死了。其實，那段時間我要是想找你的話，也不是找不到，但是，找到你之後又能怎麽樣？你內心的不确定感不會消失，也只會畏首畏尾。所以，我決定暫時先不和你見面，等我能夠給你一個确定的未來以後，再來找你。其實今年如果你沒有陰差陽錯地來公司應聘的話，我也會重新去找你了。”

被季維一大段話砸得頭暈眼花的唐小明遲疑着問了一個煞風景的問題：“你不怕我移情別戀嗎？”

“你會嗎？”季維反問道。

唐小明搖搖頭，如果移情別戀真的那麽容易的話，他也不會在兩年後還一個人傻乎乎地來到C城，只是為了離季維近一點了。他很震驚，他喜歡季維，所做的事情卻只是塞了一封情書，然後硬生生地躲了季維兩年。但是季維卻給他找好了所有的借口，甚至為他倆的未來做好了所有的打算，讓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結果。

看着季維認真開車的側臉，唐小明內心充滿了感動，湊過去親了一口他的臉頰。

車外。

并肩行走的路人甲突然戳了路人乙一下，道：“诶，你覺得不覺得剛才那個車好像突然走了一下S型，然後很快又恢複正常了？”

路人乙默默點頭。

來到小區，季維在樓下停車，讓唐小明先上去。然而唐小明站在門口不敢敲，盡管季維說季媽媽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事情，但是，具體的态度是怎麽樣？是支持還是反對？季維并沒有交代清楚。萬一季媽媽看到他，就怒從心頭起，拿起掃把就把他趕出去怎麽辦？他要不要死皮賴臉地留下來？

正當唐小明站在門口躊躇時，大門卻突然從裏面打開了。

唐小明：“......”

然後擠出一個尴尬的笑容：“季叔叔。”

開門的是季爸爸，看到唐小明，季爸爸頓時喜笑顏開：“小明，你來啦。快進來，你阿姨在廚房做飯呢。我出去有點事，你去幫幫你阿姨。吃完飯記得陪叔叔再下兩盤棋。”

“呃——”

聽到門口的動靜，季媽媽也圍着圍裙拿着鍋鏟從廚房了出來，沖唐小明說道：“小明，怎麽才到？快來幫阿姨做飯。”

兩個人的态度并沒有什麽變化。

唐小明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晚飯的氣氛也很正常，飯桌上的一切與之前無異。只是在吃完晚飯以後，正當唐小明準備照常收拾碗筷洗碗的時候，卻聽到季媽媽說道：“小明，讓他們爺倆收拾，你陪阿姨出去散散步。”

唐小明內心咯噔一聲，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不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季維，季維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沖他點點頭。

于是唐小明深呼吸一口氣，磨磨蹭蹭地和季媽媽走下了樓。

來到樓下，季媽媽卻久久沒有開口，唐小明的內心越來越忐忑，不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會不會接下來的劇情就是自己被甩一臉的支票，然後被威脅離開季維。到時候自己要不要憤怒地撕掉支票，義正言辭地告訴季媽媽他和季維是真心相愛，而且愛情是不能用來買賣的。

正當唐小明內心的劇情發展到季維為了他和家裏人決裂的時候，季媽媽突然開口了：“我們家小維啊，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從小長到大，不管是讀書還是升學，他都能自己決定，而且安排的緊緊有條。我和他爸爸從來沒有操過心。親戚朋友也很羨慕我們，有這麽一個乖兒子。而我和他爸爸最大的願望，便是他能盡快地成家立業，組建起自己的家庭，如果能夠給我們生個孫子或是孫女，那我和他爸也就可以安心了。”

唐小明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地聽着。

季媽媽繼續說道：“但是，我們這麽乖的兒子，卻在兩年前向我們出櫃了，說自己喜歡男人，還說自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唐小明猛地擡起頭：“阿姨——”

季媽媽卻擺擺手，示意唐小明繼續聽下去：“我不能理解，男人怎麽能喜歡男人呢？這不亂套了嗎？我以為這是病，甚至還上網找了所謂的專家咨詢，試圖拉着小維去看，也給小維安排了好多的相親，想着如果結婚了也許會好。那段時間，吵也吵過，打也打過，但是更多的時間确實小維跪在我們面前求我們理解他，接受他。”

說到這裏，季媽媽閉上了眼睛，仿佛又再一次經歷了那段痛苦：“我和你季叔叔也不是冥頑不化的人，後來也了解了相關的知識。看着小維這麽痛苦，也心軟，便決定暫時接受這個事實。但是，其實我和他爸爸心裏還存着一絲僥幸，萬一将來季維重新喜歡上了女孩子呢，這件事情說不定也就圓滿解決了。所以，接下來的一年我明裏暗裏往季維面前介紹過好多女孩，就盼着他能動心。小維後來也察覺到了，于是他又找我聊了一次，這次聊了你們之間的故事，還說了他自己的打算。”

說到這裏，季媽媽略微頓了一下，才繼續開口道：“所以，小明，我一開始是讨厭你的。”

唐小明一愣，随即低下頭：“對不起，阿姨。”

“你不用向我道歉，”季媽媽的語調卻突然輕快起來，“那是在我沒認識你之前。要不說我們之間有緣分呢，如果你是季維直接帶到我面前來的，我可能會因為對你的偏見而永遠看不清楚你真正的為人。但是，我卻是先認識的你，才知道你就是小維心裏的那個人。我想，小維喜歡你這麽久也是有原因的。”

季媽媽停下腳步，認真地問道：“阿姨只想問你一句，你是真心喜歡我們家小維的嗎？有和他過一輩子的打算嗎？”

唐小明鄭重地點點頭：“我是認真的，阿姨。”

季媽媽輕籲一口氣：“那就好，那我們家的兒子就拜托你了。”

從季媽媽家裏出來，看着一旁的季維，唐小明腦海裏翻來覆去地想着季媽媽的那些話，季維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是他想不到的，本來以為如果季維也能夠稍微有點喜歡他，那便是他人生之大幸了。卻沒想到，為了和他在一起，在一切都不明朗的情況下，季維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想到這裏，唐小明不由伸出左手，輕輕握住了季維的右手。

季維回握，同時微笑偏頭：“恩？怎麽了？”

唐小明回之以微笑，沒有說話，把手握得更緊了些。

我會好好愛你的，用我生命的每一天。

唐小明心裏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