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傭兵列傳05

黑瞎子竟然還沒死透，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向着王六的後背撲來。

右手顫抖着射出一箭，但對方竟然全然不顧，任羽箭從自己的胸膛穿入，依舊速度不減地向原先的目标撲去。那悍不畏死的狀态，像極了宣傳片中的英勇戰士。

王六在林朝一聲喊之後迅速反應過來，沒有做多餘的回頭顧盼動作，直接拔腿舍命狂奔。

看着一個身高超過一米九體重超過一百八的壯漢朝着自己狂奔而來，身後還帶着一條無論身高體重都要用幾百的數字标識的尾巴，這副原該兇險務必把的場景卻因為王六收不住的罵聲而略有喜感。

“操操操。”

在樓梯口一個急轉，王六朝三層奔去。

林朝早他一步在三層等着了。

他們之前之所以能夠那麽悠閑地将黑瞎子玩弄于掌上，一來是将黑瞎子的仇恨拉的恰到好處，二來是黑瞎子無論多麽聰明但到底是不如人。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它現在連射到要害的羽箭都不躲了，王六和林朝也拿它沒辦法。

要真的能徹底打死還則罷了，問題是這大家夥就跟行屍走肉一樣，看着生機全無，偏偏還能行動自如。王六的重機關炮都把它的右臂關節打飛出去一截了，它還能不斷伸出左爪示威。

開始僵硬的關節，讓黑瞎子上樓的動作慢了幾分，王六順利拉開了和它的距離，沖着林朝露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

兩人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就見三層左側通道中忽的出現了一只黑瞎子。

要不是這只黑瞎子的右臂還好好的連在身上，他們恐怕都要以為是那只學會了瞬移了。

二層的黑瞎子盡管爬樓的動作慢了一些，到底還是艱難地爬上來了。

前有狼後有虎，王、林二人進退兩難。

“嘿！哥們！”

聽到人聲，一時間還有些恍惚。這不是座沒有幸存者的建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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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層通道中的黑瞎子身後，出現了一個上蹿下跳的身影。身影低矮瘦小，要不是口吐人聲，和一只變異猴子也難以區分。

那瘦猴見兩人沒搭理他，竟也毫不顧忌高聲招呼會不會引來黑瞎子注意，又嚷道：“哥們！搭把手啊！先幹翻這只！”

林朝的目光從他身上轉移到他腳邊輕聲轟鳴的火箭炮上。

“你配合他！”他很快做出了決斷，“我先攔下那只！”

王六的重機關炮開火，林朝和他背對背靠着，轉身直面從樓梯口爬上來的黑瞎子。

它擡腿的動作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凝滞，關節處發出嘎嘣嘎嘣的脆響，似乎随時都會散架一樣。

槍炮聲不絕于耳，林朝的心反而慢慢沉靜下來。撥了撥箭筒中的箭，抽出一枚，引弓。羽箭穿過黑瞎子的右膝，高速旋轉的箭镞撕裂皮毛和肌肉，骨裂的聲音清脆。

又是一箭。

王六吼道：“你倒是開火啊！”

重機關炮的轟射聲響起之後，那邊的火箭炮就停下了。王六一個人負責着重火力輸出，身後的隊友還在獨力支撐擋，不由心火大盛。

瘦猴的身影在黑瞎子背後時隐時現，地上的火箭炮炮口冒着黑煙。

“炸膛啦！”他黝黑的面孔和焦黑的衣服，讓這句話非常有說服力，“哥們再頂一會兒！我家老大馬上就來啦！”

王六低聲罵了一句，大意是誰知道你家老大是什麽鬼，來了有個鳥用。

林朝雙手騰不出空，在槍炮轟鳴聲中低聲提醒也根本沒有作用，不得已提高了聲音喊道：“別廢話！”

羽箭阻止不了黑瞎子的步伐，速度再慢，它爬也能爬過來了。

炮管開始發燙，王六扛着炮都能聞到隐隐的焦味。再保持這種高頻度的射擊，第二個炸膛的武器說不準就要出現了。

所幸承受了太多炮火的黑瞎子，轟然倒地。

王六和林朝對換站位，将炮口轉向樓梯口的另一只。

林朝終于能緩一緩，按住右臂緊繃的肌肉。

瘦猴上前踢了一腳黑瞎子的屍體，揚起張面目模糊的臉龐，招呼道：“哥們，多謝了！”

還有一只黑瞎子沒解決，但他的神色分明已經極其放松。

瘦猴從懷中摸出軍刀，在指間轉了個漂亮的花旋，朝着黑瞎子的後腦勺就插了下去。

林朝瞳孔緊縮。

那把軍刀，身上的迷彩作戰服，甩刀的用勁……對方是軍方的人！

他們傭兵和軍方雖然算不上彼此對立，但多少也有些相看兩相厭的味道。軍方嫌棄他們貪財，寧可接受無關大局的任務然後抱着大把的錢老死，也不願意為基地多作貢獻。而他們卻覺得軍方假正經，人各有志，有的願意為了個好聽的名義慷慨赴死，有的願意為了更好的享受送命，并沒有高下之別，何必總拿這個說事。

瘦猴想必也認出了他們傭兵的身份，但依舊表現出了足夠的善意。

這個人倒不是那麽死板……

外出執行任務的軍人，有一小部分也會趁機斂財，收集一些晶核回基地之後秘密交易。軍方沒有明令禁止這種行為，但行事正派的人士是到底是對此不恥的。

瘦猴手中的軍刀利索地切了個十字，眼看刀鋒就要觸及晶核了。

“收手。”

低沉的聲音響起，猶如近在耳畔，連槍炮聲都成了陪襯。

林朝正反手将羽箭插回箭筒，聞聲愣怔了片刻，而後笑了笑。有那麽巧？

瘦猴讪讪地進軍刀插回腰側，讨好道：“老大，我這不是想着回去賣個好價錢，給你添把好槍嘛。kk2射速也太慢了，而且換彈匣的時候老是卡，和你的英明神武不配啊。”

男人瞥了眼炸膛的火箭炮，道：“把炮修好。”

也未見他如何發力，便幾步逼近了還在頑強抵抗的黑瞎子。王六見狀停下了炮火。

同樣一把軍刀，在瘦猴手上就只能切割屍體，在男人手上便成了讓黑瞎子完全無從招架的利器。

刀鋒從不可能的角度切入，挑斷對方柔弱的韌帶，拔出時連滴點血跡也不沾帶。

黑瞎子的反擊總是慢上半拍，不是被男人輕易避過，便是被反手格開。它要是能說話，此時都該委屈哭了。

王六啧啧道：“軍方啊。”

瘦猴賊心未死地不停那眼神瞟屍體，嘴上恭維道：“老大好身手。”

黑瞎子很快不能動彈，衆人先前的緊張仿佛就像場鬧劇。不過王六心大，開導自己要不是黑瞎子中彈受傷在先，當下也不能這麽輕易就被解決了。比起這麽點一較高下的自尊心，他更擔心自己夥伴的狀态。

在男人一刀割破黑瞎子喉管的時候，林朝便走上前去。

“認識一下？”

男人收刀，伸出右手：“褚淵。”

“林朝。”

男人點點頭，對瘦猴道：“收拾東西。”

林朝自然地松開對方的手，也對王六道：“數數剩下的彈藥。”

四人俨然是泾渭分明的兩撥。危機過去之後，就該各走各的。林朝和王六接了獵取五級晶核的任務，褚淵和瘦猴也不會無故外出。他們是誤打誤撞進了這個建築，但對方就未必了。

王六正想和林朝商量，既然對方在搜索這地盤，那他們幹脆退一步先走好了。

林朝卻先一步笑着對褚淵道：“任務？方便透露嗎？”

褚淵道：“不方便。”

瘦猴拆了火箭炮的部件裝好背在身上，要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他那麽一副瘦小的身材能夠背起王六那種壯漢專屬的武器。瘦猴背着包湊上前笑道：“別那麽嚴肅啊，好歹別人先前幫了忙。”

轉頭對林朝二人道：“多謝啦。我家老大就是這副死樣子，哥們不要介意啊。”

王六道：“操——”

林朝含笑拉了他一把：“不方便就算了。我們也是任務在身，還有三層沒有查過。不知道……？”

褚淵道：“三層沒東西。你們查吧。”

說完便下樓，瘦猴回頭笑了一笑，也跟着下樓。路過另一具黑瞎子屍體的時候，他想停下又不敢停下，只能狠狠踩了一腳。

王六順溜地完成了他未了的心願，把兩具屍體中的晶核都收入囊中。

得了財他依舊不滿意，嘟哝道：“拽的和什麽似的。你見着那樣子了嗎？說話的時候連個正眼也不瞧人的。操。”

林朝半蹲在被一刀割喉的黑瞎子身邊，用手指摸了摸那道傷口。刀口很鋒利，翻出的肌肉切面整齊，血液沒有湧出的部位，能看得清紋理。動手的人，也是把刀玩到一定境界了。

林朝拍拍手，擦去血跡，揚起嘴角：“他不敢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