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嗚,腿疼疼

顧司聿蹙起眉毛。手機屏幕幽暗的光打在他稍顯冷峻的臉上,他臉上的冷意更甚。

跑腿這種事情,他還是第一回 替別人做。目光微斂,他将手機收進兜裏,擡手擰了擰眉心處,将“川”字撫平。

擡腳走進一家小超市內。

這家小超市距離雍禧會五百米左右,他沒有開車,步行到這裏用了約五分鐘。

店內客人不多。

正埋頭算賬的老板見有一位顧客站在一排女性用品貨架前蹙眉沉思,也不挑揀貨物,更不理會一邊的導購員,忙咳嗽一聲,旁邊的導購員小姐姐本來還驚嘆于店裏來了位異常帥氣的客人,她心情變好,誰知靠近以後竟然有被冷到……

小姐姐覺得還是不要打擾這位冷漠的客人比較好。

老板又咳嗽一聲,導購員小姐姐頭皮一緊,扯起笑意看向顧司聿,詢問道:“呃,請問需要什麽幫助嗎?給女朋友買衛生棉的話,請問她平時是量多還是量少?”

“……”

顧司聿眼皮一跳。這問的問題他還真不知道。原地沉默了兩秒,他用手機撥了洛莺的號碼。

“稍等。”他說。

“……好的。”

ˉ

洗手間裏,洛莺腿腳發麻,感覺自己快要虛脫,因為量有點大。手機響鈴後的第一時間她按了接聽鍵。

對面的人一開口就毫不含糊地直奔主題。

“你量多還是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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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吐了口氣,音色透出疲乏:“……量多吧。”

年輕小姐姐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

“那我建議您可以給她買這種網面的。”

顧司聿又問她:“你要哪種?”

腿越來越沒力氣,洛莺感覺自己要血流成河了,咬牙道:“純棉的。還是買……大的比較好。”

電話還沒斷,她聽見那邊稀稀疏疏的動靜,似乎是顧司聿在大規模掃貨?

下一秒小姐姐的聲音再次傳來:“先……森,不好意嘻,那排紙尿褲都是給baby用的哦。”

能感覺到導購員小姐姐的無奈。普通話都開始燙嘴了。

嫌外邊的馬桶不幹淨而蹲在馬桶上的洛莺:“……”

她之前的提醒看來是萬分正确的:)

之後她挂了電話,肚子開始一陣一陣縮着疼,據說這算是女人生孩子時宮縮的初級版本,雖說她并不是在生小孩兒,但怎麽說也勉強算是宮縮啊,就一個字,疼。

她是一丁點疼都很難忍受的那類人,就好比是手上有倒刺,洛湛可以面無表情直接撕掉,而她只能一邊撕一邊嗷嗷大叫……

肚腹的疼痛感讓她此時冷汗直下,奈何現在她啥也不能做,連蹲下來緩一緩都不行,怕弄髒衣服待會兒更不好走出去。

又過了五分鐘左右,有人敲了洗手間的門,洛莺喜出望外,艱難開口:“是你嗎小叔叔?”

“是我。”

洛莺的關注點清奇:“哦。你大搖大擺地走進女廁所了是嗎。”

“……”

“你扔進來吧?我應該接得住。”她又說。

“你聲音聽着,怎麽這麽虛?”

“因為……不舒服嘛。”

“……”

又是一波陣痛襲來,洛莺冷汗涔涔,低頭看地面時都覺得有點暈眩,她心想怕是快要不行了,馬桶邊緣有點潮濕,她小心翼翼地把腳放到地上,怎料一只腳剛落地就因為暈眩而滑倒了……

“砰”的一聲。顧司聿隔着門板自然聽見了裏邊的動靜,而裏邊又半天沒有了動靜,他又敲敲門,洛莺有氣無力的嗓音透過門板傳出,悶悶的。

“那個……你趕緊把東西給我吧,我把門開一條縫兒,你塞給我。”

洗手間的門開了一條縫兒,恰好能容納一包衛生棉塞進去。顧司聿将一包衛生棉塞進門縫兒裏。

裏邊一陣稀稀疏疏扯包裝紙的動靜,然後是抽水馬桶的抽水聲,接着,門被人從裏邊打開,顧司聿擡眼看去,首先入目的是洛莺一張慘白慘白的小臉兒,連妝都花了,她額頭也都是汗,明明入秋後天氣不熱。

她走出來之際,腳步虛浮,一個趔趄就要往前栽倒,顧司聿及時伸手扶穩了。

“你怎麽回事?”他語氣并不像平時那樣冷。

她一手捂着肚子:“沒什麽,痛經,女生常有的事,我就是現在有點暈。你帶我去藥店買盒布洛芬吧。嗚,剛才在裏邊摔了一跤。順便學會了劈叉。嗚嗚嗚,腿疼疼。”

“……”

慢吞吞走到外邊的長廊,顧司聿見她額角都是冷汗,問:“走不了路?”

她點頭:“嗚,腿疼疼。”

“……”

被她的“腿疼疼”搞得真的頭疼疼的顧司聿心下忽而一陣煩躁,心底某個地方被一下劃拉開了一道口子……

他彎腰便将她騰空抱起。

她也懶得矯情,舒服地把頭窩進他肩頸,任由他抱着自己一直走。

玩玩繞繞地路過擺滿紫檀木屏風的舊式長廊,離之前那間舉行晚宴的貴賓廳越來越近,洛莺半眯着眼睛,狀似無意地問了句:“要和你的朋友打聲招呼嗎?”

“不用。”

話落,廳內的門被侍者打開,洛莺睜開眼睛往裏邊看了一眼,瞥見那位張家大小姐張婉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張婉随即奔出來。

洛莺也不知道為什麽,立刻把頭埋進顧司聿的脖頸,埋挺深,她不知道自己幹嘛這樣,直覺告訴她,張婉是沖着顧司聿來的,而她忽然占有欲爆棚,打算短時間霸占一會兒顧司聿……

雖然她其實占有欲也沒有特別強,可能是今晚上她身體不舒服,意志力因此變得比較薄弱,所以她的好勝心和占有欲都被激發了吧……

她調整了一下姿勢,腦袋埋在顧司聿的頸窩裏蹭來蹭去,和撒嬌的貓咪一樣,她感覺到顧司聿的身體似乎忽然繃緊了一點?

抱着她的手好像也收緊了一點點。

顧司聿繼續往前走,洛莺閉着眼睛小憩,後邊張婉穿着高跟鞋疾走的“噠噠”聲入耳竟然很清晰,張婉似乎步履急促,難道要趕在她倆面前去搶出租車?

啊,張婉不需要搶出租車。她腦袋果然暈得都快變傻了。

到得雍禧會門口,站在門兩邊的服務生拉開門,顧司聿抱着洛莺下了臺階,又走了幾步,張婉才追上來。

張婉扯住顧司聿的衣服角,一點兒都不覺得唐突,這大咧咧的性格倒是和她有點像……洛莺半眯着眼睛注視這一切,沒吭聲。

“顧……總,你們這是要離開了?”張婉瞥了洛莺一眼,不确定地問。

顧司聿反問張婉:“不然我出來喝西北風?”

“……”

張婉似是面子有點挂不住,嘴角一扯,尬在原地。

洛莺在名媛圈內也是聽過這位張小姐脾氣不太好的傳聞的,她在心裏搖頭,覺得這張婉膽子不小,敢和冷漠巨頭這麽來回交流。

張婉也不是那種完全沒見過世面的,當即調整好了心态,笑着說:“我能跟你們一起走嗎?是這樣,我爸他要十二點以後才走,因為要打牌,那裏邊又有好多人我也不熟,留下來挺無聊的,顧總,你能不能送一送我?”

洛莺眼皮耷拉着,不置一詞。張婉這話說的天衣無縫滴水不漏,不好拒絕啊。

豈料。

顧司聿面色不改:“自己打車。”

張婉:“……”

她一咬牙,急了:“我沒帶錢……”

顧司聿:“讓你爸給。”

“其實剛才我和我爸吵架了。”張婉泫然欲泣。戲做得很足。

洛莺雖然知道這人在演戲,但張婉演技好得不得了,她很佩服,睜眼看了看張婉,面露同情,張婉以為洛莺要幫自己說話,正準備說謝謝呢,誰知道洛莺一開口就是一句:“你好吵。吵到姐姐我睡覺了。”

張婉瞪眼:“誰是你妹妹?!”

洛莺指指張婉:“我二十一你十八,當然是我大。”

張婉:“……”

洛莺伸手從兜裏掏了掏,掏出一百塊,遞給張婉,道:“拿去打車不謝,姐姐人好不用你還。”

張婉:“……”

顧司聿的唇角勾了下。

甩掉張婉後,顧司聿把洛莺抱到車裏,他自己步行到藥店買了盒布洛芬,回來時,洛莺已經睡着了。

洛莺做了個夢。又夢見幾年前的事情。

認識顧盛澤沒多久,在某個日光傾城的午後,顧盛澤帶着她到顧家去,因為本來也是世交,顧盛澤帶她來家裏走動也很正常,當時沒人知道她對顧盛澤的那點小心思。

顧盛澤把她帶到顧家後也沒多理她,自己關房裏打游戲打了一下午,她就自己找事兒幹,然後去了書房,那時她不知道顧司聿也在家,而顧司聿當時在書房角落裏的沙發上午睡。

沙發上散落了很多書,顧司聿用一本書蓋在臉上,躺在沙發上午睡,而他當天穿的衣服和沙發的顏色很像,加上散落在沙發上的書籍,洛莺壓根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她在書架前一邊找書一邊自言自語,抱怨顧盛澤把她晾在一邊,并且發誓要拿洛湛收集的整蠱玩具吓死顧盛澤。

她最後從書架上找了一本《聖經》來看。雖然根本不愛看也看不懂。

翻到《聖經》上的幾句,洛莺覺得說得挺好,她開始照着書本上的句子旁若無人地念念有詞。

“我給你們一條新命令,你們該彼此相愛,如同我愛你們,你們也該照樣彼此相愛。”她照着書念了一段,看着一個方向,又說,“顧盛澤,老天給了你一條新的命令,說我們應該彼此相愛,如同上帝愛我們,我們也應該彼此相愛。你耳朵聾了嗎?沒聾怎麽不聽上帝的話?”

她喃喃自語了幾句後,蹲在地上,透過半開的百葉窗看了眼碧藍如洗的天空,兩眼放空了一會兒,回神後,目光裏已然透着精光,神采奕奕的,她盯着窗臺的紫色花簇,慢悠悠道:“上帝爸爸,顧盛澤有眼無珠,實在不行,你給我安排個其他帥哥也行。要帥,要強,要酷,要有那刀削斧鑿天神般的面孔,不要殺馬特洗剪吹,最好還要和我家一樣有錢,不然怎麽養我這只人見人愛的小夜莺?上帝爸爸,我要求不多吧。”

某一處傳來“啪”的一聲,她吓了一跳,側耳聽去,像是一本書猛然掉落在地板上。她頓時有點方。

難不成書房裏還有別人?啊啊啊要死了她剛才說的那些話超級的羞恥!

她一邊羞恥一邊朝傳出聲音的方向慢慢靠近,然後,看見顧司聿一臉毛燥地,冷着臉懶散無比地坐在沙發上,他腳邊是一本很厚很厚的《水浒傳》。

顧司聿就這麽看着她,倨傲又清冷,而她假裝淡定,實際上內心慌得一逼。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顧司聿是顧盛澤的小叔叔。以為他是顧盛澤的哪個兄弟,因為他和顧司聿也差不了幾歲的樣子。

陽光從窗臺照進來,顧司聿被一層金色陽光包裹,但他整個人冷得出奇,和制冷機一樣,不愧是冷漠巨頭。

她強裝不方,咧嘴笑了下,打招呼,但是燙嘴普通話出賣了她。

“嗨,你好,我不機道書房裏有倫,打擾你睡告,不好意嘻。”

顧司聿:“……”

他冷笑,随即從沙發上起來,走到書架前,抽了本《如何制服傻.逼》,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之後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洛莺:“……”

等顧司聿走遠了,她內心五味雜陳。回顧了一下顧司聿剛才拿《如何制服傻.逼》時冷睇她那一眼的表情,她覺得他好像在無聲地對她講:“死了這條心吧。上帝爸爸大概率不會鳥你。傻狗。”

她:“……”

可能她的要求的确有點太高了吧:)

這個夢做得有點累,洛莺整個人都有點腰酸背痛的,她醒來時,人已經在柔軟的大床上了。她摸了摸床品,發現被子是滑滑的真絲面料,而她習慣蓋純棉的。

味道也不太一樣……

她猛然驚醒,坐起來時,只看到一室溫暖的橘色燈光,不遠處的桌上,放着她的包包。

這是顧司聿的房間。

不久前她來過。

所以還有印象。

這位冷漠巨頭,又雙叒叕嫌麻煩順手把她扛自己家來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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