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還不下車，想去我那兒過夜？……

樓下的火似乎已經撲滅，人群裏嘈雜的呼喊奔走聲漸漸停息，但火滅之後生成的濃煙無孔不入，飄到三樓，鑽入門縫，最後混着空氣鑽入鼻腔之中。

洛莺雖然被人擋了些口鼻，但不是完全不能呼吸，刺鼻的濃煙味讓她很想咳嗽，過了會兒她又想打噴嚏，沒打出來，然後開始咳嗽，那人這才拿開擋住她口鼻的手臂，但依舊緊抱着她，腰上的勾纏束縛得她很緊，像鐵線纏繞棍棒一樣用力……

她也不想着先掙紮，先是大口呼吸了幾下，感覺味道沒那麽難聞了，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有可能是在被什麽人挾持，所以她得跑才行。

雖然跑，有點困難就是了。

她屏住呼吸，側頭，試探地開口問：“你沒事吧？”

說完她又覺得自己不對勁，哪有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的傻狗？

她就是：)

黑暗中，那人的手松了些，洛莺舔舔有些發幹的嘴唇，又問：“能不能放開我？”

那人不說話，也不松開她。兩人繼續保持着這種暧昧的姿勢抱了半天。

洛莺感受了一下這個肋得她有些喘不過氣的懷抱之後，斷定這是個男人，因為身形不像女人，比她高很多，最重要的一點，胸部那裏是平的。

她現在被一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男的抱着，等下來電了被人撞見，這多不好啊。

“火已經滅了，我們安全了，你一個大男人怎麽還怕這種小事故？”洛莺開始寬慰他，“火真的滅了，大哥。假如剛才的火勢真的嚴重，你和我說不定會燒死在這兒。你膽子這麽小，怪吓人的。”

“……”

良久，抱着她的人似乎輕笑一聲，她正懵着，琢磨自己的話哪裏好笑了，卻聽見“啪”一聲，來電了，房間內的燈光亮起，忽然的光線讓她的眼睛不禁眯起來，過了十幾秒才稍微适應。她側頭，鼻頭不小心和身後的人恰好低下頭的鼻子碰在一塊兒，看清了挾持她的歹徒之後，她沒有驚訝，因為之前隐約猜到了。

顧司聿衣服上的味道，她好像漸漸也不怎麽陌生了，所以，她剛才才敢和他開玩笑，說他膽子小。

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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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當救命稻草抱那麽久：)

她這只小夜莺才更需要人安慰和保護好嗎。

兩個人就這麽近距離盯着對方看了十幾秒。最後洛莺敗下陣來，落荒而逃，她低下腦袋，雙目看着地板上自己的腳，覺得心跳得有點快啊。

這不科學：)

剛才失火她都沒這麽緊張。

良久，顧司聿松開她，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意味不明地說了句：“确實，可能會死。”

“你說什麽？”

“沒什麽。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有沒有感到呼吸困難？”

她重重點頭：“有啊。被你勒的。”

顧司聿：“……”

屋子裏很悶，天花板的燈忽然開始一閃一閃，不知是燈壞了還是電流不穩定導致，洛莺指指頭頂的燈：“這燈會不會炸？”

顧司聿聞言，也擡頭看了眼天花板一閃一閃的燈，眉毛緊蹙，雙唇緊抿，臉色冷峻，洛莺的目光沿着他鴉羽般濃密的睫毛順勢往下，下颌線那裏，他似乎出汗了，而且臉色有點蒼白，似乎狀态不太好。病了麽？

從剛才起，他就不是很對勁，不會他是真的對火災什麽的有恐懼感？

“那個，我們先下樓吧？”洛莺提議。

她說完就打開門，那燈光閃得她眼睛很不舒服，她随手關掉，又走回去，用手碰碰顧司聿的手背，問了聲：“走不走啊？”

“走吧。”

顧司聿習慣性地扣住她手腕，而她也沒覺得手牽手有什麽不對勁的，和他一起出了房間，然後下樓。

二樓最南面的一間屋子是顧正河和周明玉的卧室，此時門開着，裏邊有人在說話，仔細聽，是顧正河的聲音。

她隐約聽見兩人在談論顧恬。顧司聿的臉色很不好，扣住她手腕的手指收緊，拉她繼續下樓。

走樓梯時她在想顧恬的事情，腳下一踩空，順勢往顧司聿身上跌過去，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說：“投懷送抱也不用趕在這種時候。”

洛莺：“……”

目前不是吵架的時候，她也就忍了。

到得一樓，來參加生日會的人已經陸續離開，幾個保姆正在打掃清理。鐘果果這時發現了顧司聿和洛莺，她松了口氣，奔向二人，洛莺此時意識到自己還和顧司聿手牽手，心虛地連忙拉開自己和顧司聿之間的距離。

經過剛才的小事故，鐘果果卻是一門心思都在火災的事情上，而且也受了點驚吓，就懶得注意兩人剛才是扣着手從樓上走下來的這一小細節，心想可能是洛莺膽子小，一着急就抱了顧司聿的大腿求保護吧。

這可以理解。

鐘果果拍着心口對洛莺道：“你剛才在樓上啊？我以為你在書房呢，進去找才發現喬蘊昏倒在裏邊……”

“……啊？她幹嘛暈倒？吓傻了？”

“不清楚，好像她和表哥吵架了，神經病，人家生日她來這兒吵架，後來表哥就氣呼呼走了，她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我的天，要不是發現得及時，她可能就中毒身亡了。現在送去醫院檢查了。”

“……”

洛莺真是心情複雜，不知道該發表些什麽感言比較好，最後決定還是不說，說祝福喬蘊平安無事這種好聽話她可真不想說。

鐘果果看向一邊沉默不語的顧司聿：“小舅舅，你有空的話就送洛莺回去吧，她今晚肯定都吓傻了。”

“哦。我正好，有空。”顧司聿眼尾藏起本就不太明顯的笑意，看洛莺一眼，颔首道，“順便，送她。”

洛莺：“……”

可真是太順便了。

虛僞的男人。

ˉ

到了榕水灣，洛莺正準備下車回家，拿包的時候驀然發現自己的手上有已經幹了的血漬，她吓一跳，原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上，但沒發現任何地方有傷口，也沒有痛覺，那就不是她的血。

她看向顧司聿，顧司聿正用zippo點燃一根煙，見她在車上還沒下去，他用手夾着香煙，蹙眉看她一眼：“怎麽還沒下車？”

“……”

洛莺盯着他夾着煙的那只手，道：“顧司聿，你的手腕怎麽流血了？”

顧司聿冷淡地瞥了眼自己的手腕處，眼角眉梢都是不在意的冷色。

“沒什麽，家暴。”

“你又沒結婚哪來的家暴？”

“家庭暴力，不一定要結婚才有。”

“……”

兩人僵持了會兒。洛莺上前把他的煙給掐了，然後拔了車鑰匙，去開後車廂，從醫藥箱裏拿了棉簽和創口貼。她用礦泉水和棉簽清洗他的傷處，然後貼上創口貼，雖然技術不太好，但也沒有太爛，至少，患者至始至終都沒有投訴她半句。

處理好之後，顧司聿擡手看了眼創口貼的位置，評價道：“還是一樣貼不好。”

“那您撕掉重新貼一次？”

“……不了。”

洛莺把剩餘的創口貼塞進他西服的口袋裏，道：“之後自己換。這是不是又是你媽媽弄的？她和你爸吵架，然後你去勸架，就誤傷你了？”

“想象力還挺豐富。”

“腦子好用的人都這樣。”

“……”

顧司聿輕哂，他給車重新點了火，寂靜的氛圍中，微弱的引擎聲混雜着冬日的風。

“就當她是誤傷吧。”他淡聲說了句，随即一只手伸過去，勾住洛莺的脖子，他則傾身靠向她，兩人的鼻頭挨得很近，快貼上，他輕哂一聲，啞聲開口，“還不下車，想去我那兒過夜？”

“……”

洛莺語塞，紅着臉拿開他勾住她脖子的手臂，轉身立馬下了車，頭也不回地疾步走進家門。

她靠着門板，心跳得很劇烈。臉燙燙的。耳朵也是。

面對魔鬼的挑釁，她忽然就……一個屁也放不出來了。

ˉ

一周後，冬至。

洛莺起得早，下樓吃早餐時，周媽正好在廚房裏剁肉餡，旁邊放着一盤子剛做好的餃子皮，她想起來今天冬至，是吃餃子的時候。

“這餃子難包嗎？我學最快要多久？”洛莺問周媽。

周媽還沒開口，洛湛就開始損道：“普通人一天，天才比如我這樣的幾分鐘就能學會，笨蛋嘛就像你，也許人類文明絕跡那天你大概有可能出師。”

洛莺彎腰脫下拖鞋朝洛湛甩過去，沒打着，洛懷禮和孟惠美正好進餐廳，洛莺指着洛湛：“爸媽，他影響我食欲，我吃不下了。”

孟惠美：“快點，不要影響你妹妹的食欲，快走。”

洛湛面無表情：“……我都還沒吃飽。”

洛懷禮：“打包去客廳吃。”

洛湛：“……”

周媽将切好的配料一并倒入豬肉裏攪拌均勻，和洛莺道：“餃子很容易包的，你要學的話我現在教你。”

洛莺洗了手，過去學，洛湛就在邊上啃着煎餅，一副生無可戀的态勢。孟惠美吃了幾口三明治，問洛莺：“怎麽忽然想學包餃子了？”

洛湛吃着東西，含糊不清插一嘴：“她以前連吃飯都不想動筷子，現在這樣再明顯不過了，想假裝賢惠點，這麽說吧，就是，”他頓了頓，咽下一口東西，“她。思春。了。”

孟惠美“啊”一聲，洛懷裏則放下筷子追問：“你什麽意思啊？”

洛湛聳肩嗤笑一聲：“哦。她看上我一同學了。你們出國旅游這段期間，她瘋狂的，沒有節操的，倒追我那同學。是不是特別的。沒有節操啊。”

正包着餃子的洛莺拿起擀面杖，咬牙走到洛湛面前，洛湛以為她要用棍子敲自己，父母面前，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起身他就是一個閃避，但洛莺迅速往他嘴裏強塞了一個什麽東西，軟軟的，帶着點白色粉末，一口咬下去，軟軟糯糯，令他直犯惡心……

她給他喂了顆剛包好的生餃子。

他趕緊一口吐到垃圾桶裏，喝了杯水漱口。

“你這報複能不能不這麽幼稚？”洛湛擦着嘴控訴。

“沒。我只是。孝敬您。”

“……”

洛莺繼續跟着周媽包了一盤餃子之後，認為自己可以出師了，叮囑周媽把她包的餃子煮好用保溫盒子裝好，心滿意足地回房間換衣服化妝打扮，下午她要去一趟四季苑。

顧家人還挺喜歡在冬至這天小聚的，顧司聿應該會回去過節，她下午過去送了餃子再回家陪父母吃飯應該沒問題。

誠然。她是想。給顧司聿送她包的餃子吃。

但是她就這麽跑去顧家送餃子是不是有點暴露得太明顯了？

從今天開始她就是司馬昭的妹妹司馬莺？

這不好啊。顧司聿那麽聰明的一個人。她不能這麽輕易暴露。

一開始不是他要和她走入婚姻的墳墓嗎。然而她拒絕了。

當初她不要，現在又要吃回頭草，真的，很沒有節操。

這臉不能打得那麽響：)

機智如莺，她下樓去拍了一盤餃子的照片，然後發朋友圈。顧漫雨十有八九會摸過來點贊拍馬屁說想吃，她再順勢說給她送過去，這樣顧司聿就能順便吃到她做的餃子了，就很完美。她真是機智。

〔今天第一次下廚。冬至唯有餃子不可辜負。〕

十幾分鐘後才有人摸過來點贊，而點贊第一人不是之前住在她朋友圈的顧司聿本聿，是洛湛這個能讓母豬都愛上他的男人。

洛湛：〔你的。餃子。怎一個醜字了得。〕

洛莺：〔母豬都比你會上樹：)〕

洛湛：〔……〕

五分鐘後。

顧漫雨：〔你包的？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過做得還挺好。〕

洛莺：〔想不想吃？我下午出門正好會路過四季苑。〕

顧漫雨：〔我家的家庭條件還是吃得起餃子的。〕

洛莺：〔确定不嘗一下？你家誰愛吃餃子？嘗一下新口味不好？〕

顧漫雨：〔怎麽感覺你和推銷員似的？賣保險的都沒你積極。我家就我小叔叔和我哥愛吃餃子吧，兩個人而已，需求量不大，餃子業務不用外包給你這個入門菜鳥廚師。〕

洛莺：〔顧漫雨。前天我好像看見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女生挽着一小哥的胳膊去電影院。可能是我眼拙看錯了。〕

顧漫雨：〔下午六點來我家吃晚飯。〕

洛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