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如果你知道了，會不會離開我……

車內都是低氣壓。低得洛莺大氣也不敢出。她以為顧司聿是在生她和顧盛澤私下見面這事兒的氣呢，所以沉默不語裝鴕鳥。

發現路線是開往西山雲頂之後她也沒說什麽。

到得西山雲頂，急剎車的摩擦聲刺耳異常，她差點以為出什麽事情了。最後是被顧司聿強拉下車的，一路上莊嬸和梅姨看見了啥也不敢說啥也不敢問。

她的手腕都被他捏疼了。

生個氣而已他至于這樣對她嘛！

洛莺不記得這種局面是怎麽造成的。

顧司聿按壓着她的手腕輕撫，耳邊是他有些粗重的呼吸，昏黃燈光缱绻，他發絲沾了薄汗，她睜開眼睛時，一瞬撞進他深邃又帶着情/欲的眼眸裏。

他忽然擡手在她肚腹上輕輕按壓了一下。

她耳根子泛紅，氤氲了霧氣一樣的眼睛閉了閉，顧司聿低頭在她唇間糾纏，帶着些怒氣，又像是不安。

昏沉間，他重重一撞，又親親她的唇角，她咬着唇，擡手想安撫一下現在有些暴躁的他，他捉了她的手，親了親她的指尖。

斷斷續續地哼哼了幾下。

她活像一個破布娃娃。

顧司聿似乎不知疲倦，換着花樣，不等她适應便……

她雖然有些害羞，但也放寬了心态接受，直到被他抱着去了浴室對着鏡子……

她直接想尖叫。

“還是……別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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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害羞的……”

顧司聿也不理會她的稍許抵抗，掐着她的腰，悉心輕吻她。她昏昏沉沉的，聽見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最後她紅了眼睛，一抽抽地小聲哭，顧司聿才舍得抱了她去休息。

他悉心拍她的背安撫，她慢慢睡了過去。

夜半醒來想喝水，剛起身又被顧司聿撈回去，扣緊她的腰不讓起身。

因為之前的種種，她連去喝水的力氣也沒有，于是決定幹脆不喝水了。

她就閉眼睛閉了一會兒，黑夜裏，顧司聿一遍遍親她的耳朵，用沙啞的聲音問她：“如果你知道了，會不會離開我？”

“什麽？”

“睡吧。”

“……”

一覺睡到中午。

晚上顧家有個家宴，顧司聿似乎是不打算瞞着和她的事情了，一再叮囑她不能自己先過去或者避開她晚到，她沒法拒絕，答應了。

下午去工作室錄完音，到六點才結束。顧司聿的車似乎一早便等在那裏。剛才下樓買奶茶的陳遙，和洛莺在電梯裏遇到，就和她提了一嘴：“你男朋友的車好早就到了，好像四點鐘就已經在那兒了。他怕你跑了不成”

“……”

他是下午翹班了嗎？

上車後。顧司聿習慣性地傾身過來替她系安全帶。

“什麽時候來的啊？”

“剛到。”

“……”

騙子。說謊說得游刃有餘的。

今晚家宴，人數湊得比較齊，幾乎沒有缺席的。顧司聿牽着洛莺的手進屋時，一屋子的人裏除了顧盛澤和顧漫雨沒有不詫異的。

但顧司聿臉皮厚，沒事人兒一樣給洛莺拉椅子、夾菜盛湯、遞紙巾擦嘴……

總之就是把當着大夥兒的面能幹的事情全幹了一遍。

飯後，也沒人多說什麽，大家似乎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這家裏除了老爺子夫婦也沒人能教訓顧司聿了。當然老爺子還是在飯後把顧司聿叫去了書房。

洛莺到顧漫雨房間裏打了兩局游戲，內心有點複雜，心中有點悶悶的幹脆不玩兒了。

她剛要走，顧漫雨從洗手間出來，問她：“不玩兒了嗎？”

“我下樓看看。”

“……”

路過二樓老爺子的書房，能聽見交談聲，她走近了一點點，卻聽聞樓下的阿姨慌裏慌張地聲音，似乎是廚房有什麽東西着了。

之後她去了廚房，才知道是一個鍋燒太久起火了。

“吓着你了吧？沒事兒，只是鍋起火了。”

阿姨安撫道。

“……”

她壓根沒有吓到，倒是随後下樓的顧司聿把她手攥得緊緊的。

兩人去了貓咖。

洛莺随之被顧司聿從身後環緊了。她任由他抱了會兒，才問：“你和你爸說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談了談公司的事情。”

“沒聊我和你的事嗎？”

“也說了，他沒意見。”

“……”

一起撸了會兒貓，顧司聿給一只貓順毛時，洛莺和他開玩笑，道：“剛才廚房的鍋起火了你怎麽手心出汗啊？該不會你怕火？”

“……”

顧司聿沉默了會兒，竟然點了頭。

“有點。”他說。

洛莺有點驚訝，又問別的：“你媽有什麽意見？”

“她也沒意見。”

“但我看她不太高興，是不是不喜歡我？以前好像挺喜歡我的。”

“錯覺。她确實是挺喜歡你。”

“那你媽就是不太喜歡你？”

“……”

顧司聿面色一滞。不願回想的記憶在腦中複蘇。

他母親一直更寵愛女兒。顧恬意外去世後，母親便對他态度冷淡又極端。

有一次他聽到父母争吵，得知母親一直認為是他害死了顧恬，因此她無法原諒他，即便他是自己兒子。

他還記得自己趴在門邊聽見父母的争吵內容，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很不真實。

“為什麽死的不是他？為什麽死的是我的小恬？”

“他才五歲，也是孩子，再說這不是他的錯，你到底有沒有想過，他失去了妹妹，他也很難過啊。”

“誰說不是他的錯？！如果他不和小恬玩兒捉迷藏就不會出這種事情！”

“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啊？不是他的錯，難道你希望他也一起出意外嗎？”

争吵很激烈，後來母親到底還說了什麽，顧司聿沒有繼續聽。

有那麽一段時間，他也一直覺得自己不配被愛，因為間接害死妹妹顧恬。他将自己封閉起來，不管別人對他如何，他也不去過問，他認為這樣就可以忘記過去，那個傷口就可以自動愈合。

只是不被人愛而已，對他來說沒有什麽。他習慣了。

就連小侄女顧漫雨從前也很怕他。

後來顧漫雨被同學霸淩，鎖在廁所裏，那天很晚都沒有回家，是顧司聿去找的她，之後還帶餓肚子餓了幾小時的她去吃了麥當勞，因為顧漫雨的母親平時不讓她吃這些辣雞食品。

第二天顧司聿把那幾個參與霸淩的學生全部教育了一頓，送去校領導那裏，叫了那些學生的家長來校一頓批評。

顧漫雨才發現顧司聿其實有很溫柔的一面。她在顧司聿生日的時候給他做了蛋糕。顧司聿第一次對她笑了。

但在此之前，顧司聿一直都很寂寞。因為他的冷漠陰郁，班上愛慕他的女生也不敢靠近他。男生也很怕他。

在人群中，他像是一座孤島，隔絕了所有的人和事，冷漠的還是溫暖的，都與他無關，他和漫無邊際的孤寂作伴，看不見一絲絲的曙光。

直到洛莺闖入了他的生命中。

她第一回 就大咧咧闖進他的書房亂翻他的書架，神神叨叨的和上帝對話又許願的，當時他覺得她腦子不太好，但又不讨厭她。之後聽說她喜歡顧盛澤，那是他第一回感到一種叫嫉妒的情緒。

回神時，洛莺不知從哪兒找來的煙火棒點燃了，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蹙眉，但是沒制止她的行為。

她湊近他面前，一臉懵逼，問：“你不是怕火嗎？怎麽沒反應？”

他扶額：“……還沒到怕這種小火苗的地步。”

“……”

過了會兒，她又點燃一根煙火棒，道：“萬一這煙火棒把房間給燒着了，會不會……”

顧司聿立馬将她手裏的煙火棒搞滅了。她在原地一動不動，看他熄火。

“不能在室內放這些東西，我以為這是常識。”他對她說。

她解釋：“我知道，這裏什麽家具也沒有，就光禿禿的牆，我下次不會再這樣了，放心。你真的怕火，我發現了。”

“……”

“但是你還能下廚房又是怎麽做到的？”

“說了，沒到怕小火苗那種地步。”

“……”

十點，顧司聿送洛莺回家。她驀然想起來孟惠美之前說過，顧司聿小時候被他媽關在小黑屋裏，小黑屋裏還起火的事情。

大概顧司聿怕的應該是被關在密閉空間內起火的那種模式吧。

不過那種模式是個人都怕吧？

到了榕水灣，下車前，她握住顧司聿的手，回憶起昨晚的點點滴滴，面色有點紅，但她還是假裝平靜地對他說：“回答你昨晚的問題，不管怎麽樣，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一怔，而後低頭親親她，道：“不準食言。”

“我一般不食鹽，我愛食味精。”

“……”

洛莺進屋後，顧司聿在她家樓下待了差不多半小時才走，期間抽了幾根煙，一根一根的接着抽，而他抽煙的所有舉動都被洛莺在陽臺看見了。

她能感覺到他好像有點陰郁，但又不知道他為什麽不開心。

顧司聿的車前腳剛離開，顧盛澤就開車飙到了洛莺家樓下。他發了短信給她，等了半小時沒回音，他又打電話給她。

此時洛莺剛洗澡出來，還沒吹頭發，接電話時也沒看是誰，如果知道是顧盛澤她都懶得接，所以一開口就想挂掉。

“幹嘛？我要睡了挂了。”

“先別挂，能下樓嗎？”

“我剛洗完澡不想出門。”

“那你來陽臺。”

洛莺就去了陽臺，低頭一看，顧盛澤正好從車上下來。他握着手機，對她一笑，才說：“我給你郵箱發了些有趣的東西，你上去看看。一定要看，和顧司聿有關。晚安。”

“……”

洛莺挂掉電話，回屋打開電腦登錄八百年也沒用的郵箱，點開最新郵件。

郵件一開始就是幾幅莫名其妙的照片，全是喬蘊，她直接就想關掉，玩兒她呢？

一拉到後邊，她的臉慢慢變僵硬。

居然是銀行的彙款記錄，以及喬蘊和梁哲在一起的照片。

最後的最後是一段電話錄音，應該是從喬蘊那兒搞來的。

“只是要我介入顧盛澤和那位洛小姐之間嗎？”

“對，只是這樣，錢會不定期分幾次打到你賬戶內。”

洛莺退出郵箱，關掉電腦，上床蓋好被子睡覺。當然根本睡不着。

她從沒想過這是一場精心布置的局。

當然她有想過，錄音這些都可以僞造，但空穴不來風，誰沒事兒會給別人潑這種髒水？如果不是真有其事，顧盛澤真不會這麽腦洞大開。

顧司聿他這樣做，真的有點令她難以接受。她感覺自己像被人玩弄于鼓掌間的玩物一樣，何況她還不清楚他到底是以一種怎樣的目的去做這一切。

他那時候不可能就喜歡她了吧？就算是他當時真的喜歡她，這樣做也太……卑鄙了。

如果說喬蘊是第三者，那麽他就是瘋子。

思緒萬千，她直到半夜三點才睡着，但是一晚上都多夢又盜汗，早上六點多就醒了，睡衣濕了大半。

她又洗了一回澡，換了衣服後下樓吃早餐。顧司聿發了信息過來。

顧司聿：〔送你去工作室？〕

洛莺：〔不用了，我今天不去錄音棚，在家休息。〕

顧司聿：〔晚上看電影怎麽樣？〕

洛莺：〔我和陳枝約好了去她家吃飯。你今天自己過吧。〕

顧司聿：〔……〕

渾渾噩噩了一天後，睡覺前，洛莺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問他，那些是不是真的。

她給他轉發了顧盛澤的那封郵件。

顧司聿很久才回複她。他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接通的時候，她沒有出聲。

“洛莺，你在聽麽？”

“……在。你說吧。”

“是我做的。”

“……”

洛莺心頭一震。握手機的五指抓得緊緊的，五指泛白。

“當我選擇做這件事情，我知道你可能會受到傷害，事态也可能會朝另一個方向發展，但我還是會這麽做，因為我要代替你心底那個人的位置，這麽做不一定會讓我得償所願，但我願意放手一搏，就算你最後會讨厭我，遠離我，那也比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人要好。”

“……”

“我承認，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

“……”

她沒有說話，呼吸都快忘了。這種心情難以言喻。

ˉ

電話裏傳來忙音，洛莺挂斷了電話。顧司聿站在落地窗前凝視黑夜。窗外的路燈擴散着昏黃的光，夜風搖動枝桠。

腦海裏浮現的是洛莺的臉。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變成了他的一個願望。

他曾想過摧毀它，但它生了根，摧毀之後又重新生長。要摧毀多少次才行？只有零次和無數次。那他不如去實現它。

只是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