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緣起

“咳,越頤啊。”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是涵方子,“你可知自己剛剛說了什麽?”

其實單跡也是誤打誤撞撞上的,他知道照明術兼帶有監聽功能,卻沒想到自己聽到了長老們議事,既然聽到了,也就順便來了個華麗登場,讓那些老家夥見識見識,将來是誰掌權。

“知道。”單跡毫不避諱地看向黃青雲。雖然現在自己還無法和他抗衡,但這并不意味着自己需要畏懼他、聽從他。“我接受試煉。”

在原著中,言越頤也接受了試煉,不過不是自願接受的,而是黃青雲硬塞給他的。他在那場試煉中會碰到什麽不得而知,反正這慫貨在上山過程中就自己吓得求饒了。長老會如願掌管了雲影教三年,若不是黃青雲暴斃,可能這花瓶教主他也當不了了。

可是現在不同,他要利用這教主身份為銀長冰鋪好路,所以不能讓那三年荒廢在長老會手中。所以即使知道可能會遇上烏曉山主,他也只能接受,并且必須要贏。

黃青雲沒料到他會現身,沒料到他會使用高階的傳送術,更沒料到他會如此爽快地答應試煉一事。一時間,他覺得自己為這少年的氣勢所壓,竟有些喘不過氣來。他輕咳一聲,故作鎮定道:“好好好。看來你真的長大了,越頤。那我們就明日上山如何?”

“不可。”涵方子叫出聲來,卻發現另有一個聲音。他立馬停了下來,便見單跡慢悠悠地接着道:“越頤深知自己此前不學無術。明日即上山,怕是會負了衆長老的期望。所以,還請諸長老再等三個月,越頤定不辱使命。這三個月裏,教中事務,不論大小巨細,均交由長老會處理,如何?”

此番話一出,在場數位都覺得自己受到了天打雷劈,或是仍處于夢中。沒想到老教主的死讓少主受了如此大的打擊,一夜之間竟像變了個人一樣。

黃青雲也是震驚不已。他倒願意明日即上山,讓那言越頤失敗而歸,可這言越頤說話,句句在理,他實在不好拒絕。雖然他在長老會中地位很高,但那些人終究還是聽命于教主,為雲影負責的。他尋思良久,終于還是無奈地點了頭:“如此甚好。”

等長老會把其餘大大小小的事情商量完,單跡和涵方子走出議事堂時,天已經大亮了。言越頤之前恐怕是連睡了三四天,單跡這會兒也不困,只是下意識地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

“越頤,你什麽時候學的那些法術?”忍耐多時的涵方子一出議事堂,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問。

“這個嘛…….”耍帥的時候一時忘了這茬,單跡猛地停住動作,絞盡腦汁地想着理由,“雖然我之前的确很懶,但終歸還是學了點東西的。那兩個咒法父親曾在我面前用過,我想着拿去給別人炫耀一番,所以偷偷記下了。”

“唉,你啊,”涵方子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知道先代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你想改頭換面,但凡事不可操之過急。”

單跡放下手,一雙眼睛定定地看着涵方子。雖然言越頤的雙瞳本質是紅色,但不使用力量的時候,還是深沉的黑色。涵方子看了,只覺得心中一悸,仿佛那雙眼睛正閃爍着血色的紅光。他從未在這個人眼中看過如此的堅定。繼承紅色瞳的人,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注定會成為人上人,但這麽多年來,這還是涵方子第一次從言越頤身上感受到了來自遠古的傳承。

“老師,你說的我明白,但是我必須這麽做。能握住雲影龍脈的人,只有我。”雖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要活着回去,但單跡是發自內心地要将雲影教帶至睥睨天下的位置。昨晚使用了兩個法術之後,那流淌在他心中被壓抑着的中二之血一下子活了起來,“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之感遍布了全身,而不再是那些打打鬧鬧地将自己帶入某個角色的玩笑話。

“我敬黃長老為我教殚心竭慮這麽多年,但是,心懷逆心的狗,無論有多麽鋒利的牙齒,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将他們燒至渣都不剩。”一團火焰随着他的情緒在手心燃起,單跡深吸一口氣,将火焰收回,“老師,這三個月就辛苦你了。盯緊黃青雲,別讓他耍花招。順便幫我看看,長老們的态度,不支持我的,就和他們談談,實在不行就由我親自動手除掉。”

雲影教不是什麽聖教,而是魔教,這般心狠手辣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只是涵方子無法相信,年僅九歲,卧花眠柳的言越頤能做出這樣的判斷。他什麽也說不出,但單跡知道他已經記下他的吩咐了。先任教主教事繁忙,幾乎沒什麽時間答理他,涵方子于他,就是第二個父親,絕不會做出背叛他的事。

半晌,涵方子才道:“傳說,烏曉山曾經也是座名山,來往的游客很多。山主乃是某位山神與人類女子之後,待人親切溫和。但自從雲影教建立起來後,那山主就變了很多,近年來開始吸食人肉。死了數十人後上山的人就少了,現在幾乎沒什麽人上山。”

這故事單跡早就從小說上看過了:“這和雲影教有關?”

涵方子道:“很有可能。——您這是去哪呢?”

單跡想也不想就答:“書閣。這三個月我要閉關。”

說到書,涵方子才倏地想起一事:“對了,我給你找了二十個童侍……”

聽到“童侍”二字,單跡腳底一滑,剛剛還霸氣側漏的未來教主就這麽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沒等涵方子過來扶他,單跡就自己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在涵方子一片驚詫的目光中淡然地問道:“你把他們安排在哪了?”

“他們在潛龍居等着,你什麽時候有空了就去看看,挑幾個合适地搬到正院和你一起生活吧。”涵方子還是很愕然,怎麽也想不通自己方才那話為何吓到了寶貝少主。

潛龍居,潛龍,真是一個适合他的好名字。單跡在心裏苦笑了一下,然而那人肯定不會安分地待在屋裏,只怕現在是在……

單跡擡頭,正好看到了不遠處的書閣。

雲影教的書閣處于半山,藏書浩如煙海。精心雕刻的飛檐張揚地向外延伸,宛若真龍。除了飛檐,其他部位幾乎可以稱為樸素,然而又有如天鑄,寥寥數筆的修飾便将整個閣樓的神韻引了出來,宏偉而大氣。

單跡不由自主地拉低了聲音,道:“老師,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

涵方子點了點頭,轉身離去。要不是這世界不存在換魂術,他真覺得自己的學生被換魂了,竟然主動去書閣。

單跡的心情微妙得無法形容,不知為什麽,他竟影影約約有種新婚之夜,挑起未曾謀面的媳婦的紅蓋頭的感覺。他在書閣門前徘徊許久,第十次看向那什麽字也未題的門匾,終于推門進去了。

雲影的書閣無名,因為歷代教主都沒有想到一個配得上這千百年傳承的名字。閣前也不設守衛,全教上下無論是教主長老還是奴仆,都可以進入。只是門口處設有禁制,書不得外帶。

進了門,單跡狠狠地舒了口氣。慢吞吞地走了幾步,沒看到人影,他也就徹底放下心來,随手拿了本書席地而坐。書閣約有七八層,但也只有一二層藏有咒法相關知識。三個月也看不了多少書,他純粹是抱着瞎貓撞死耗子的心情,打算拿到什麽看什麽,聽天由命。

現在拿到的書,也不知道是什麽古籍,封皮上連個字都沒有。單跡翻開第一頁,只見頭兩個字是“眷屬”。他輕輕皺了皺眉,因為看完整部《藍赤瞳》,他也沒看到過這個詞。好奇心上來,他便全神貫注地看了起來。

眷屬,是指一種寄宿關系。通過契約,施術者可以将他人的靈魂抽出,使其寄宿于自己體內。宿主可以使用眷屬的所有咒法,即使屬性不同,也可以将其發揮至極。但是,訂立契約的過程很危險,如果兩人相性不好,那便是玉石俱焚,宿主與眷屬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單跡向來有個特點,對于不感興趣的事物,比如歷史政治軍事理論,背起來那叫一個痛苦不堪;但若是對于感興趣的事物,卻有過目不忘之能。他用手指畫了幾遍,便記下了那術式。書的後半部分還記載了眷屬一術的歷史,某些人使用的情況,單跡對這些不甚感冒,倒是最後幾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幾頁寫着,能成為眷屬的人,體質與衆不同,或為神體,或掌握某些特殊的技能。不是所有的人都可成為眷屬。能成為眷屬之人,靈魂與肉體易于分離,所以靈魂與肉體有時會出現不協調。由于有人因為觑觎他人的能力,煉出了改變人體質的藥物,所以眷屬這術式已被列為禁術。

“服下改變體質的藥物的人,七七四十九天內,日日忍受靈肉分離之苦,第五十天,筋骨重塑,體質乃成。”

靈肉分離之痛…….單跡實在是想象不出,但一個人身上的兩部分被迫分離,一定不會好受吧?看來這個世界雖好,殘酷程度卻遠比“那邊”大。單跡幽幽地嘆了口氣,懶洋洋地将書合上,又從第一頁開始,迅速地翻了一遍。他的目光就在短短零點幾秒之間走馬觀花地掃完一頁。這是他讀書時遺留下來的習慣,據說有助于記憶。

這麽浏覽了一遍,他總算覺得大功告成了,遂站起身來,伸手想将書放回原處。

忽然,有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來,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拿住了書籍。那小小的手指碰到單跡的手,單跡一驚,一陣冰涼從那接觸點開始蔓延,直至沁至心底。爾後,他意識到了什麽,目光從那手指上移,正對上一雙藍色的眸子。

那一天,他看到他,一身素衣,君子如玉。明明身為下人,冰藍色的雙眸之中卻透着傲視一切的堅定。

那一天,他看到他,頭戴玉冠,錦衣似火。明明只是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孩童,身後卻似乎閃耀着王霸之氣。

單跡只覺得,有一根看不見的絲線,穿越了許許多多光年,将“此端”的自己和“彼端”的他聯系在了一起。

從此以後,自己的命運會走向何方,就要看這個人了。

他勾起了嘴角,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言越頤。”

作者有話要說: 另一位男主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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