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彼端
“教主,教主,您可終于醒了!”
剛張開眼,單跡,或者說言越頤,便看到了一位老者坐在床邊,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了過去,剛醒來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隔了許久才回想起先前發生的事。車禍,魂穿,怎麽看這都像一場夢。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但卻覺得有點不大對勁,又看了老者一眼,心裏便明白了□□分。看來之前“自己”是暈死過去了。
“老師……”剛張嘴,他就被自己的聲音吓到了。雖然音質大體沒變,但卻顯得有些奶聲奶氣,一聽就知道是個小屁孩。
“嗯?”老者生怕他有什麽需求,趕忙接嘴問道。
看到他焦急的模樣,單跡也不好再說些什麽。眼前的這位老者,留着标志性的白須,乃是言越頤的老師涵方子。在故事的前中期,雲影教能夠不衰微,靠的也全是這位老師。不然憑着言越頤的玩世不恭,雲影教早就覆滅了,也不用等到小說的結尾。
“我沒事了,您不用擔心。”單跡想了想,運氣至胸口,用明顯超出外表年紀的口吻中氣十足地對着周圍人道,“本尊無恙,你們都先下去吧。”
單跡都要佩服自己了,這是把一位江湖教主演繹成了九五至尊吶。看來漫畫沒白看,小說也沒白讀,中二真是一種精神。
再轉過頭,卻見涵方子一臉不可置信。單跡無奈了一番,也不反省一下自己,只是心道言越頤此人是頹廢到了何種程度,連說出這兩句正經話都難。他輕咳了一聲,說:“老師,我知道我以前……”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涵方子本欲聽他說下去,可忽然像想到了什麽似的,臉色變了變,很快站起身來,用手摸了摸單跡的頭,“我的孩子長大了。越頤啊,雖然你還小,但是我教大任還是會交付到你頭上。我很高興你認識到了這點。你剛從先代仙逝的打擊中緩過來,身體還很虛弱,現在先多休息一會吧。”
這明顯敷衍的态度是什麽情況?單跡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能呆呆地目送着涵方子離去。不過正好他需要時間獨處,理清理清思緒,也就沒有叫住涵方子。
待人散盡,單跡掀開被子,偷偷摸摸地下了床。雖然光着腳丫,卻也未覺得冷,足以看出言越頤優厚的火性底子。他在桌前坐下,拿過銅鏡照着自己。果不其然,雖然依稀能看出還是自己的臉,卻是一個孩童的模樣。明明是言越頤的身體,卻頂了一張單跡的臉,創世者也太偷工減料了。
這裏,便是故事最開始的地方了。
這一年,前任教主死去,言越頤繼任。
這一年,新皇登基,江山始亂。
這一年,銀長冰連同其餘十九位孩子被召至雲影,成為童侍。
這一年,他,言越頤,十二歲。
單跡幽幽地嘆了口氣,一個人在二十多歲時重返童年,實在不是什麽有趣的經歷。他拿過紙筆,卻發現沒有墨汁,于是便無奈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一邊開始整理思緒。
不管是不是夢,自己遭受了車禍無疑,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也無疑,雖然他沒有完全相信男孩的鬼話,為今之計也只有“通關”。小說的結局是,銀長冰的術法穿過了言越頤的胸口,從而成功地毀滅了雲影教,并最終取得皇權。單跡盤算了一番,得出的結論是在銀長冰積累知識的這十年裏,自己所能做的,也就是為他掃平那些不怎麽入流的江湖教派,順便幫他集齊煉制禦道筆的材料。
如果他沒記錯,自己繼位的過程不是那麽順利,所以第一步還需要收服人心。都怪先前的言越頤劣跡斑斑,簡直就是罄竹難書,自己就說了兩句正經話就引來了涵方子那麽大的反應。好在魂穿這樣的術法在這部小說的設定裏并不存在,不然他的麻煩更大一些。
這個世界存在兩種能力,一種叫“術式”,是通過畫符咒做出攻擊和防禦,相對不複雜,卻需要較長的準備時間;另一種叫“咒法”,通過冗長的咒歌發動,雖然記憶比較困難,但只要語速足夠快,就能做出及時的反應。書中對術式的描寫不多,所以他是一個都沒掌握,但是作為鐵杆粉絲,咒歌他倒是記住了幾個。在這裏如果不掌握些術法,那是必死無疑。然而,在好好記住那些符咒之前,自己也就只能靠着這幾個咒法了。
想到這裏,他忽然感到熱血沸騰。期待了那麽久,幻想過那麽多次自己擁有“異能”,何不馬上試一試?
單跡站了起來,對着窗口,伸出兩根手指。這個動作他已在深夜“排練”過很久,做起來很是熟練。
他薄唇微啓,壓低聲音道:“明無明之眼,光無光之道。”
越簡單的咒法,對應的咒歌就越簡單。這短短兩句,對應的只是最初階的照明咒法,但單跡的心卻無法遏制地激烈跳動了起來。
他感到整個身體都熱了,像被溫暖的火苗席卷過一般,一股暖流從他的心髒流至了指尖,爾後化作一團團一簇簇小小的火花,飄向了窗外,點亮了無涯的夜色。
當你終于把幻想多年的東西握在手中,那會是何種滋味?單跡不知曾多少次幻想自己有所謂的超能力,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他也說不清究竟是激動多一些,還是難以置信多一些。看着窗外飄着的兩排燭火,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彎成了一個燦爛的弧度。
人死後,會去往何方?他又想起了母親的答案。看來自己真是死了,因為這裏有他想要的一切。時時刻刻有人陪伴,手握無邊的權與力。如果可以,他也願意在這個世界終老。但是他有父親、母親,雖然他們的陪伴很少,但他相信他們一直深愛着自己。還有那些死友、損友,正因為幼年時體會過孤獨,所以他才明白,有一個朋友是多麽難得,無論如何,他都不願親手切斷那樣的羁絆。
他從桌旁站了起來,定定地看向半空中的一輪明月。微風吹起了他的衣袂,窗下之影,孑然獨立。
單跡呆立了半晌,自嘲地笑笑:“我在糾結個什麽勁啊?随遇而安便是。照着架勢,我還得在這邊待上十餘年,這也就夠了。”
這麽一想通,心境也開闊了不少。他揮了揮手,火星四散開來,飄向雲影宮各處。
另一邊,涵方子正在議事堂裏坐着,見有火星飛入,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一股熟悉的氣息傳來,涵方子心裏一驚,松開了手。火星便慢慢地飄至議事堂上空,成俯瞰衆人之姿。
對面的年輕人見他眉頭輕皺,忙問:“涵長老有何不滿?”
這年輕人,是方跻身于長老之列的沈瑜。像涵方子這般身份,本是不用平等待之的,可涵方子走神在先,自覺理虧,說起話來就不由自主地帶了點恭敬:“無事,只是觀了會天象。”
說完這句話,涵方子的臉色陡然變得嚴肅起來:“說起天象……諸位,明日便是繼任大典,你們今日聚于此地是何意?難不成想違背天意阻撓教主繼任不成?”
“唉,涵長老,你可別心急。越頤這會兒還不是教主吶。”位于涵方子左側的黃青雲忙反擊道。黃青雲在長老會中地位很高,先代在時擔任軍師之職,他發話,基本上是一言九鼎。“我們也沒有不支持越頤繼位,只是他的纨绔和游手好閑長期以來衆人是有目共睹,我們如何放心将雲影教交給他?”
涵方子雖有不滿,但仍是改口道:“越頤之前的表現的确很糟糕,但教主逝去一事給了他很大打擊,我相信越頤不是懦夫,打擊之後必是洗心革面。今天他醒來之後,言行舉止均是成熟了很多。”
“打擊?”又有一位長老插言道,“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因為沒有老子給自己撐腰不能胡作非為了而感到難過?”
“放肆!”涵方子拍桌站了起來,“越頤乃是教主獨子,教主屍骨未寒,方才那話也是你能說的?”
“涵長老,不要動怒。”黃青雲拍了拍他,也跟着站起來,“不如這樣吧,我們給越頤安排一場試煉吧。若是他通過了,我們就心甘情願地承認他的繼位;若是他沒有通過……就再訓練其三年,雲影由我等長老會代管。”
三年?只怕到時你會架空了教主自己掌權吧?涵方子在心中嗤笑一聲,臉上卻不動聲色:“試煉?”
“嗯,就是讓越頤去那對面的烏曉山上取他所見到的第一個活物。”黃青雲笑着道,“越頤尚且年幼不宜殺生,活捉回來便是。”
“烏曉山?”一直未發話的沈瑜看到涵方子的胡子顫抖着,恰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忍不住接嘴道,“嘛,雖然山上有很多兔子野鹿之類的,但還存在有大型野獸,更何況……坐鎮烏曉山的,乃是半人半神的烏曉山主。若遇到了這山主……”
“我教之主,須得是得天之運道者。若真的第一個遇上了山主,只能說明越頤運勢不佳,不也不适合繼任嗎?”黃青雲說到這兒,竟影影約約地帶上了些許得意,“而且長老會衆多長老在旁觀看,定不會讓山中之物奪了越頤性命的。”
“你!不要欺人太甚!”涵方子怒極,一時間胸口竟開始發疼起來。
“老師莫急,這試煉,我接了便是。”
憑空傳來了清澈的童音,一團火焰兀自在議事堂內燒起,爾後散去,現出裏面的人影來。那“火人”還怕其他人不知道自己到來的緣由,輕輕地将手指伸至半空。原本懸于議事堂中的火星瞬間化作了火蝴蝶,飛落到了他的手指上。
“諸如此類的低階法術還很多,下次再議事,還需要防着這些術法啊。”單跡臉上挂着一人畜無害的微笑,“我只是施來作照明用,沒想到聽到了各位長老的讨論。越頤雖年幼,可總能為長輩們分擔些憂愁的。”
看着長老們目瞪口呆,單跡是心裏是樂開了花,臉上卻是一片淡然地說:“這不就是個傳送術嗎?”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提出意見和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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