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抱錯人
顧小小頓時頭皮一麻,心想這下壞了,也不敢去開門,只能悄悄地躲在門後,大氣也不敢出。她可不想被他抓個現行,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麽笑話她。她心頭狂跳不止,算計着等他進屋後,趁着他還沒點燈的時候從門口溜出去,不知能否成功?
門“吱”地一聲響,慕容悠圻走了進來,卻沒有像她想的那樣走向桌子點燈,而是站在門口就不動了,顧小小心裏直打鼓,難道他一下子就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了麽?她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屋子裏漆黑得很,一下子也不容易發現她才對。他不動,她更不敢動,連呼吸都放得特別輕。
但是,這安靜的氛圍只保持了片刻,他立即就折身,一步步走近了她,顧小小心中大叫“完了”,還來不及做出什麽舉動,只聽他低低說了一句:“你果然在這裏。”伸手便将努力縮在角落裏的她一把摟進了懷裏,濃濃的男性氣息一下子籠罩了她,纏上她腰際的手臂,充滿着力量。顧小小險些驚叫出來,心跳如雷,只是未來曾推開他,慕容悠圻已經将頭靠了過來,在她耳邊問到:“等久了嗎?”這幾個字吐得極輕,如情人間的呢喃,越發顯得溫柔如水,只是他這話什麽意思?莫非他與誰約好了在房內相見?會是誰?……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顧小小猛地反應過來,擡手便去推他,誰知感覺到了她的掙紮,他反而抱得更緊了,低笑着說:“生氣了?是嫌我來得遲了麽?”
顧小小一言也不敢發,要是這會讓他知道抱錯了人,情況比剛才被他發現自己在他房裏找東西更糟糕,她只得忍耐着,看是否有機會奪門而出。
“你怎麽不說話?”慕容悠圻又輕嘆了一句,“想死我了,你可知道?”話音剛落,他忽然放軟了身子,俯下頭狠狠地吻住了她,她的身體被他壓在牆上,無處可逃,只感覺他帶着淡淡酒香的雙唇用力地覆上她的,霸道的舌頭不容抗拒地闖入她口中,索取肆虐,像是克制了許久的情感終于得以爆發般的急切與激烈。
顧小小又羞又惱,還有擔心被他發現是自己的緊張,用力地去推他,他的身體反而靠得更近,軀體貼合,唇舌糾纏……
這該是多少親密的人才可以做的事?她和慕容悠圻怎麽可以呢?
只不過……這感覺又似乎并不讓人讨厭……平心而論,是很舒服的一種接觸,雖然頭暈暈的好像随時可能倒下去,卻不影響他唇瓣的碰觸下全身酥麻戰栗的快感。這麽一層感知讓顧小小忘記了掙紮,甚至還有些沉溺其中,直到慕容悠圻因此而加深了這個吻,顧小小這才猛地回過神來,看來他并沒有放開她的打算,她只得将心一橫,對着他的唇狠狠地咬了下去,血腥味一下子湧了出來。
“唔……”他吃痛低呼了一聲,顧小小趁機用盡全力将他推到了一邊,捂着臉飛奔屋外,腦子還在飛速轉着,如果他追上來,自己能逃掉且不被他認出的可能性是多少?
顧小小跌跌撞撞地跑出他的院子,頻頻回頭去看,所幸的是他并沒有追上來,顧小小不放心,還是找了個漆黑的角落躲了起來,确定安全後,才敢往住處跑,直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發現心怦怦地跳着仿佛要從嗓子裏跳出來一般。坐在桌子邊要去倒杯水,卻連杯子也拿不穩,手拼命地抖着,她只得又将杯子放下,讓自己先靜下心來。
靜下來就忍不住開始想剛才的事情,那是她這輩子的初吻,竟然……竟然就被那個混蛋少爺奪走了!更可恨的是,還是把她當成別人來奪的!可是……他是把她當做了誰?約了誰在房內見面?想到這,顧小小對慕容悠圻的痛恨被忽略了,取而代之的是控制不住的疑惑。
不會是府裏的人,府裏的丫頭喜歡他的不少,莺莺燕燕中他向來潔身自好、目不斜視,在別人眼裏,他只是有禮又有幾分傲氣的少爺,而不是那種到處沾花惹草、風流浪蕩的公子哥,與他有不良流言傳出的,很不巧也只有她顧小小一人,所以他不可能喜歡上了某個丫頭她卻不知道。那麽,還有可能會是誰呢?
正想着,院子裏傳來了聲音,前廳負責端菜的纖山和霜芳走到了她的屋前敲門,顧小小忙起身去開了,将她們迎進屋裏。
纖山說:“小小,燈也不點,我還以為你不在房裏呢。”
“我剛才在休息,”顧小小忙把燈點了,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霜芳問道:“你今天沒去伺候少爺,是哪裏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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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沒有,只是昨夜沒休息好,有些困罷了。”顧小小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誰說沒去伺候,剛剛伺候完回來,只是這“伺候”與平日有點不一樣就是。
“真奇怪,”纖山心直口快地說:“你們今天一個個都說累了,先是王家二小姐,接着是少爺,現在又多了一個你。”
“他們?”顧小小有些詫異。
霜芳也說:“剛才的晚膳才開始,王家二小姐就說身體不舒服,累了,要先回房休息,沒過一會,少爺也說昨夜沒休息好,先回房,你看,回來你又說昨夜沒休息好——咦,竟都是一樣的說辭。”
纖山笑道:“小小,你們昨夜都幹嘛去了?要說你和少爺二人,我倒是能想得出為什麽沒休息好,怎麽還多了一個王家二小姐……”
話沒說完,被霜芳手指戳了戳額頭,“滿嘴胡說八道,也不怕管家掌嘴!”
纖山這才記起管家不讓她們亂議論少爺與小小的事情,她吐了吐舌頭,笑着說:“我開個玩笑,小小你可別介意。”
顧小小知她并無惡意,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知根知底,幾句玩笑話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她将慕容悠圻拉她“私奔”就是為了逃避衆多的提親這個原由與她們說了,又将之前在集市買的胭脂水粉拿出來送給她們,三個聚着說笑了好一會才散去。
人一走,屋子又安靜下來,顧小小躺在床上,想起纖山和霜芳适才說的話,慕容悠圻約了在房裏相見的人,不就應該是王家二小姐麽?不然怎麽王家二小姐一提出回房,慕容悠圻也就跟着說要回房了?既然不可能約府裏的人,王家大小姐又是那麽潑辣刁鑽不合少爺的心意,她早該想到那個人應該是溫婉有禮的王家二小姐才對。而且說起來,王家二小姐與他家少爺的相識也是頗有緣分的,那日她女扮男裝陪少爺外出,經過一家綢緞莊的時候,忽然從天上飛下一塊粉色手帕,就落在了慕容悠圻的懷裏,馨香盈盈,上面還繡着成雙成對的鴛鴦,擡眼望去,就見綢緞莊的樓上,一位美人大眼脈脈地望着他們,嬌羞中帶着幾分歉意,不一會她家丫環就下來,自報了家門,說那人是王家的二小姐王遠潭,手帕不小心被風吹走,沒想到這麽巧正好落在公子懷裏,多謝公子雲雲,還問了慕容悠圻如何稱呼,他也直言相告。只是她當時也覺得這事挺巧,但事後就忘到腦後去了,卻沒想到這二人卻有心,已經郎情妾意,暗渡陳倉了。
突然想起昨夜在馬車旁,慕容悠圻抱着自己的時候,王家二小姐那落寞的眼神,她原本只覺得有些奇怪,這會卻覺得一切都想通了。所愛之人懷中抱着別的女子,那樣的眼神不正是表達了她心裏的難過和哀怨麽?
顧小小重重地嘆了口氣,自己竟不知不覺中又隔到了慕容悠圻與王遠潭之間。
不知她此時是不是到了慕容悠圻的房裏,如果到了,慕容悠圻一問起,豈能不發現剛剛被他擁吻的是另有其人?會想到是她嗎?不,她确信當時房裏的光線漆黑,根本看不清人的面容,她也是憑着他的聲音才知道那個人是他,既然她一言未發,他應該不會知道是她……可是,萬一真猜出是她呢?他們一起生活了多年,對彼此也算熟悉,如果被他發現了什麽端倪,那就糟了。顧小小努力地回想着有沒有什麽會被慕容悠圻認出她的地方,從進他屋子開始,翻過的東西放回去的時候是否保持與翻之前一樣,自己有沒有什麽東西落在他房子等等,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明明昨夜沒休息好困得很,腦袋卻安靜不下來,到來後她只能這麽想,不管他是否察覺那個人是自己,在慕容悠圻面前,她都要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不能自亂陣腳。
這麽想了她才慢慢睡去,而一睡就睡得遲了,等她起床到慕容悠圻那時,他也已經醒了,正坐在鏡子前,一手輕撫着唇角,不知在想些什麽。
見他這副樣子,顧小小站在門口,是一百個不願意進去,只是慕容悠圻一聽到腳步就回過神來了,沖她叫道:“小小,今天怎麽這麽遲過來,快進來。”
“少爺。”顧小小悶悶地叫了一句,不得不走到他身邊,準備拿起梳子為他梳頭。
慕容悠圻望了她一眼,“怎麽無精打采的樣子?你昨晚不是提早回去休息了嗎?”
顧小小拿梳子的動作頓了一下,迎上他不解的目光,似乎并沒什麽異樣,才漫不經心地回答,“太早睡了,半夜醒來反而睡不着了。”
慕容悠圻哦了一聲,又說:“你去把藥箱拿來,幫我嘴唇上點藥,疼得很。”
顧小小吃了一驚,這才去将目光落在他唇上,薄薄的唇瓣靠右邊的位置,破了一處皮,已經結了痂,但還微微紅腫,看得出這一下咬得有些狠了。顧小小看了一眼,便默默地去将屋子裏的藥箱拎了過來,将裏面的一個白色膏藥拿了出來,搬了個凳子到慕容悠圻身前,為他上藥。
慕容悠圻卻一笑,說:“小小,你今天好安靜,你怎麽不問我,這傷是怎麽弄的?”
顧小小眼睫不自然地抖了抖,始終沒勇氣擡頭看他,這慕容悠圻精明得很,他的每句話,她怎麽聽起來都像在試探她?不行,她可不能露出什麽破綻,既然他這麽問,她也順着他說道:“你這傷怎麽弄的?”
慕容悠圻望着她,笑得有些令人發悚,他會怎麽說?昨夜在屋子裏強吻了別人被咬的?這種事,他也要拿出來與她說麽?想到這,她臉忽然熱了起來,似乎連耳根也紅了,為他上藥的手有些發抖,于是她随便在他唇上抹了兩下了事。
慕容悠圻盯着她笑道:“小小,你臉怎麽紅了?”
顧小小瞪了他一眼,随口扯了個理由:“我剛才過來走得急,熱的。”
他笑得更開心,“本少爺以為你想到了什麽不該想的東西呢。”
顧小小真有把膏藥砸他臉上的沖動,究竟是誰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惹得她胡思亂想?只是這麽做反應也未免太大了些,她只得裝出一副平淡的樣子說,“少爺的傷是因為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嗎?我本想應該是昨晚那頓飯吃得太香,自己把嘴唇給咬破了。”
慕容悠圻大笑,“對,這倒是個好理由。”
見他笑,顧小小揪着的一顆心也算放開了,可以看出來他的心情很好,如果昨晚的事情已經穿幫,他知道自己抱錯了人,心情自然不可能好的,還是她自己太緊張了。
用了早餐,慕容悠圻讓顧小小一同去大門口送王家兩位小姐,顧小小是不願見那王大小姐,可是王家二小姐,經過了昨晚的那件事,她倒對她産生了幾分好奇,還是很想再見一見的,于是便大大方方地陪着慕容悠圻出現在了大門口,他們到門口的時候,管家龍伯立即迎了上來,“我的大少爺,你可算來了。”
慕容悠圻沖他點了點頭,王家那兩位小姐都已經到那裏了,見到慕容悠圻姍姍來遲,王家大小姐鼻子裏輕哼了一聲,不知慕容夫人與她說了些什麽,看王家大小姐雖然态度傲慢,跋扈之氣卻有所收斂。王家二小姐倒是客氣地行了個禮,說道:“這兩天打擾公子了。”
“何必如此客氣。”慕容悠圻微微一笑,回答得禮貌又得體。可在顧小小看來,簡直就是道貌岸然,昨夜是誰急切熱烈得好像恨不得把人吞下肚的樣子?他為什麽人前人後對王家二小姐的态度反差這麽多?其實完全可以應允了王家的提親,只要求王老爺将那大小姐換成二小姐便是了,不正正稱了他的心意嗎?是怕影響了王家小姐的姐妹情誼?還是因為王家二小姐是庶出,怕娶了她後,在王家的母親日子會不好過?
顧小小正想着這些,目光從王家大小姐身上一掃而過,正好被她發現,她立即像只炸了毛的貓,惡狠狠地說:“你看什麽看?小賤婢!”
“姐姐……”王家二小姐輕輕拉了拉姐姐的衣袖提醒她言語的不妥。
“怎麽?不是小賤婢嗎?不能叫嗎?”王大小姐挑釁地望着顧小小。
顧小小卻毫不為意地微笑了一下,站到了慕容悠圻的身邊,充耳不聞的模樣讓王家大小姐自讨了個沒趣,更是火冒三丈,正要發作,慕容悠圻卻先一步說,“時候不早了,請二位小姐上轎吧,恕不遠送。”
王家大小姐知道他一心護着他的小丫頭,更覺得堵了一口氣,冷哼了一聲,拂袖就上了停在門口的轎子,王家二小姐走到顧小小身前,對她拂了拂身,“顧姑娘,姐姐出言不遜,我替姐姐向你道歉,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顧小小沒想到她竟會上前來道歉,忙說:“并無妨,二小姐不必如此。”心裏對她的印象又好了幾分,這樣溫婉動人又明白事理的女子,做慕容家的少夫人,倒也合适。
“那麽,告辭了。”王家二小姐對她和慕容悠圻點了點頭。
顧小小忍不住說:“二小姐若是有空就經常過來玩吧?”
王家二小姐只當她是客套話,笑着答應了,倒是慕容悠圻在她說完這話的時候,立即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顧小小有些委屈,他要與心上人在人前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她便幫他把想說的話說了,他倒反而責怪起她來。
王家兩位小姐的轎子都走了,顧小小看慕容悠圻還站在原地看着轎子,他站着也就罷了,龍伯也和慕容悠圻保持着一模一樣的翹首觀望的樣子,一老一少看上去還有些可笑。顧小小搖了搖頭,說“你們不進去,我先進去了。”
龍伯一下子拉住了她,“小小,等下,有好戲看呢。”
顧小小還想問什麽,只聽得擡出十幾米遠的轎子裏忽然傳來一聲尖叫聲,接着是王家大小姐被吓得發抖的聲音:“快……快停轎……有老鼠!有老鼠!”
慕容悠圻低笑了一聲,沖顧小小說:“小小,你真是太頑皮了!”
什麽啊?顧小小一臉茫然地望着他,後者已經忍俊不禁地走了,她再去看龍伯,那老人家也笑得賊兮兮的,她頓時就明白了過來,小跑了幾步追上了慕容悠圻,龍伯笑眯眯地看着這二人,聽到了如下的對話——
“少爺,你竟然還會做出這種事?”
“誰叫她一口一個‘小賤婢’,影響本少爺的心情。”
“……其實……你真的不必為我如此,被罵又不會少塊肉,我根本沒放在心上。”
“護着你是應該的,打狗還要看主人。”
“少爺!”
“我沒有罵你,我就是打個比方。”
“那也不成!”
“你越來越霸道了。”
“誰叫你過分了。”
“過分?也不知道剛才誰還約王家二小姐常來玩?”
“不是正對你心意麽,你還反過來怪我?”
“為什麽這樣正對我心意?”
“我……猜的!二小姐這麽知書達理……”
“你這麽貼心玲珑,才正對本少爺的心意,慕容家少夫人的位置,還是留着給你合适。”忽然好認真的語氣。
“……少爺……別吓我,我再也不敢了……”
作者有話要說: 軒是多麽勤勞的孩子啊,有人看見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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