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蟲群來襲

拉普拉斯流星海，是一片被高濃度氣雲所包裹的空間。說是“高濃度”，也只是相對真空而言，用人類的肉眼是根本看不出區別的。

萊爾唱着歌沖進了流星海，迎接他們的是一陣密集的隕石雨。

在搜索者映照出的明淨而璀璨的夜空上，便有一些細小的微粒突然變大逼近，在稀薄的大氣層裏留下輝煌燃燒的痕跡後，如同急雨般噼裏啪啦降落。

簡星寒仰頭看着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石頭當頭砸下來，下意識就想閃避，白鷹卻張開翅膀護在他身後說：“有我在，別怕。”

下一秒鐘，逼近頭頂的隕石就被搜索者彈開了，像飛濺的水珠碎沫似的到處亂射。

這副奇妙景象并不是每天都能見到，簡星寒不由自主發出贊嘆，睜大眼看了一會兒，下意識要去摸手機，拍照發微博。碰到手腕上的個人終端時，才回過神，打算啓動錄像裝置。

奧斯卡又快他一步，說：“我已經讓偵察單位全部錄下來了，也為你專門開辟了記錄區，将想要記錄的數據全部保存下來。容量不用操心，要多少有多少。”

真是周全體貼、居家旅行必備的好管家，簡星寒感動地握一握白鷹翅膀上的扁平狹長的翎羽，“你真是太棒了，奧斯卡。”

白鷹還沒回答，飛船突然一陣劇烈顫動，艦橋整個朝右邊傾側，簡星寒險些跌倒在布滿防滑紋的金屬地板上。他及時抓住了欄杆，總覺得整個場景似曾相識，心髒狂跳起來，立刻轉頭喊：“奧斯卡！”

白鷹守衛般立在他身邊，安靜地回答：“我在。別擔心，岩層開裂，有些傾斜，這就恢複。”

這句話讓簡星寒安心下來，他真怕又發生之前那樣的事。

搜索者慢慢恢複水平位置，繼續抵擋着漫天噼裏啪啦咚咚锵锵砸下來的隕石雨，偶爾有些大小超過拳頭的隕石靠近，搜索者直接利用微型脈沖槍将它們擊碎。

“哎呀哎呀，抱歉啊剛剛有點失誤，差點撞進死神鐮刀裏，沒事吧？”萊爾歌聲早就停了，等到隕石雨也變稀疏後，這才開口問。

簡星寒說：“我們沒事，不過，萊爾，你岩石層裂開了？要不要緊啊？”

監視屏上顯示出來的裂痕像是工地上犁出的一道深溝，深十多米，寬也足有三五米，簡星寒推測，這大概算是受傷了吧？就是不知道程度如何？

“哎呀，被關心了，你們人類真是溫柔啊，人家感動死了。”萊爾的岩層依然柔和震響着，“不要擔心，只不過是小擦傷而已。你們在流星海的時候也要當心，要是碰到死神的鐮刀，可是很危險的。”

Advertisement

“死神的……鐮刀？”簡星寒覺得這個名字實在是既熟悉又中二，果然又聽見萊爾說：“這名字是露露取的，是流星海中經常出現的一種異常力場，我們叫它漩渦，聽說蟲族叫它星之獠牙，不過我覺得還是死神的鐮刀好聽，沒錯，露露說什麽都可好聽了——總之一旦靠近就會被撕裂，要是不小心被拽進去了，那就徹底完蛋了。”

簡星寒嘗試理解：“是說……黑洞嗎？”

萊爾哈哈大笑：“當然不是！黑洞可溫柔多了，掉進死神鐮刀可是會被唰唰唰！地撕裂成小碎片，死翹翹！連我們流浪星都不能幸免。”

聽起來好像很可怕的樣子，簡星寒再度燃起鬥志，宇宙中到處都是危險，他一定要盡快變強，否則會一直困在地面上，回家之路更是遙遙無期。

流星海的體積有兩個恒星系那麽巨大，但對于出生在這裏的萊爾來說，這裏就像是他土生土長的城市一樣。他看過坐标以後，只是說了句“哦，那一帶啊，我好像知道。”然後就快快樂樂地帶着簡星寒往那邊飛去了。

如今奧斯卡醒了過來，簡星寒就覺得不用再麻煩萊爾了，但一則，萊爾說“反正回家順路，就當搭順風車了。”

二則奧斯卡說“反正車資也付過了”，簡星寒覺得奇怪：“車資？”

随即明白過來，是指萊爾啃掉的那半艘飛船。

萊爾再次絮絮叨叨，為自己辯解：“誰、誰會相信那麽大艘船只有一個人類操縱啊，我是搜索到沒有生命反應才下口的！我才不會傷害人類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簡星寒坐在一塊高聳的岩石上，四周籠罩着搜索者的透明外殼，他安撫似地拍了拍岩石，“我們知道你很珍惜、很喜歡露露，不用一次次強調了。能夠被你牢記，露露也會很高興吧。”

萊爾笑着說：“當然要好好記住啊，要不然等他轉世回來找我，我卻不記得他了怎麽辦？”

“你們人類是有靈魂的，據說是會轉世的呀。”萊爾的聲音帶上幾分神往，“我們流浪星的壽命是很漫長的，所以，幾千年、幾萬年也好，我會一直等下去的。總有一天，我會遇到露露的轉世的！”

簡星寒問：“萬一……他沒有轉世呢？”

萊爾堅定地說：“他一定會的！”

簡星寒又問：“那……宇宙這麽大，要是遇不到呢？”

萊爾還是堅定地說：“一定會遇到的！所以我會一直找一直找，找到我們相遇那天為止！”

他又開始唱起那首《當我64歲》，将歌詞改得亂七八糟，一路朝着試煉星飛馳前進。

“當我頭發都掉光了，當我玩不動游戲了，你還會愛我嗎？你還會陪我聊天嗎？你還會和我一起懷念岩田聰嗎？我們可以在流星海一個角落裏安家，每天看海盜船爆炸的煙花……”

不知道過了多久，萊爾又嘆口氣：“真可惜呀，可惜你不是他。”

簡星寒兩手撐在彎起的膝蓋上，往後靠着小白軟綿綿身體，“為什麽你就确定了我不是露露轉世？”

萊爾哼了一聲，“露露才不會不要我去愛上別人。”

簡星寒第一反應是“咦咦？他怎麽知道冉岩的事？”，一想起那個人就想到梁雪勝那臭小子，于是郁悶得不行，皺着眉說：“我沒愛上誰。”

萊爾的岩石層發出奇妙的哼哼聲：“是嗎？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姑且就當作是這樣吧。”

整個又賤又損的模樣。

簡星寒不跟他鬥嘴，跳下岩石塊，回搜索者裏繼續研究卷軸。

萊爾跟奧斯卡則在飛船外交流着各種各樣的事，甚至有一次他們還讨論到了流浪星如何繁殖的秘密。

他好奇地旁聽了一會兒，發現全是諸如“xx和xx發生聚合反應”、“生成xxx分子鏈”、“需要高溫1000k”之類更像是在說化工冶煉的內容，簡星寒聽得索然無味，繼續埋頭苦讀。

兩天以後，奧斯卡進化過的偵察者帶回了最新的消息，他們距離法師試煉之星很近了，但是，包圍在試煉之星周圍那一圈黑暗的不明區域，原來是一片範圍足有三億公裏，也就是兩個宇宙單位的“死神的鐮刀”。

一切物質進入其中，都會被撕扯成碎片。

在異常的力場之中，也無法進行躍遷，只能用最傳統的方式穿過去。

萊爾聽得岩層顫抖：“好、好可怕。你們究竟要去那裏幹什麽？要不別去了，我帶你們去參加流浪星家族聚會，我們會唱歌跳舞玩游戲，可開心了。”

反而是奧斯卡開口了：“不去不行。”他堅定地說，“寒也需要進化，和我一起。”

“是是。”萊爾嘆口氣，“總之呢我送你們到死神的鐮刀附近，剩下的我就管不了了。希望你們不要死，有緣再會吧。”

簡星寒溫柔地笑了，“謝謝你，萊爾，你真是個好人。”

星球整個震了震，似乎驟然加速了，萊爾大吼着：“可惡！！！！！！居然發好人卡，太過分了！我最讨厭你了！！”

簡星寒哈哈大笑，跟縮小版的白鷹一起倒在躺椅上。

他們很快抵達了死神的鐮刀附近，距離不足一萬公裏，萊爾吹了聲口哨，“那麽，我們在這裏分道揚镳吧。”

簡星寒說：“哦……”

一聲劇烈的爆炸打斷了他，地面振動，簡星寒已經習慣了，這次特別淡定的巍然不動。

“卧槽！這什麽東東？”萊爾大叫，“好多蟲子，好惡心好讨厭！”

搜索者的屏幕上立刻映出宇宙空間裏的景象，在死亡的鐮刀一片漆黑的背景襯托之下，無數外殼閃爍着金屬光澤的甲殼蟲集結成看不到邊際的烏雲，正氣勢洶洶地朝着他們沖來。

甲殼蟲體型超過三米，雖然比起萊爾來顯得微不足道，但勝在數量衆多，仿佛在真空中揚起了一面金屬大旗，在遙遠的星輝映照下，閃爍出亮麗深郁的紫光。

簡星寒望着屏幕目瞪口呆。

好多、好多的金龜子……

在龐大蟲群對比下，直徑兩公裏的橘黃星球顯得嬌小可愛，仿佛下一分鐘就會被這金屬大手捏得粉碎。

這段時間，奧斯卡合成了大量的殲滅者護衛在萊爾周圍，這時候全都迎頭沖了上去，爆炸的光芒在半空中不時閃爍，猶如一陣接一陣耀眼的煙花炸開，白得刺目，紅得奪魄，簡直是一場視覺盛宴。

可惜真空中聽不見聲音，不然一定會非常熱鬧。

萊爾一邊哭着一邊跟在奧斯卡的殲滅者大軍後面繼續前進：“嘤嘤嘤都怪我，一定是甲殼蟲的歌唱多了才會引來這麽多甲殼蟲。”（約翰列侬：怪我咯？）

殲滅者是一種外形細小的戰鬥機，具有驚人的機動性和強大的破壞力，配備了八門200毫米口徑的磁力炮，因為尼歐的特性，炮臺能夠自由調整位置，因此能進行全方位的無死角攻擊。

但是盡管如此，炮彈擊中金龜子，爆炸，煙塵散去後，偵察者卻發現，這些金龜子的光滑外殼毫發無傷，連一條裂痕都沒留下。

應該是因為爆炸類的傷害對這些甲蟲無效，于是奧斯卡在殲滅者體內重新修改炮彈結構，再次朝着最近的金龜子進行攻擊。

他這次改換了電磁傷害的炮彈，銀色彈頭擊中了一頭迎面而來的金龜子，沒有爆炸，反而是無數電流竄開。金龜子頓時失去了活力，停下行動，随即被萊爾的引力吸住，落向流浪星地表。

萊爾嗷嗷叫着，一邊改變引力一邊躲閃：“我最讨厭蟲子了！別讓它們靠近我！”

金龜子在半空爆炸了，劇烈的沖擊波将萊爾的岩石層也掀起來，搜索者及時騰空，抵抗住了沖擊。

萊爾卻很慘，岩石層被炸開幾個大坑，凄慘得像剛剛經歷了核爆，可憐的流浪星繼續嗷嗷哭着：“奧斯卡你這混蛋！！就算是情敵也不能這麽坑我！”

簡星寒好像聽見了奇怪的話，不過在這片忙碌之下實在無心去細想。他仍然在觀察着爆炸的情況，電磁傷害對于這些金龜子造成了一些影響，但是相對于巨大的量來說，仍然收效甚微。

因為萊爾是筆直朝着試煉之星飛去的，金龜子群卻正面迎敵，這意味着這群甲蟲很可能是從死神的鐮刀之內沖出來的。能夠地扛住死神鐮刀裏的力場，它們的甲殼堅固度遠遠超過奧斯卡現有數據庫裏的任何材質。

越來越多的金龜子撲向萊爾，自殺式襲擊一樣爆炸，奧斯卡根本阻擋不住那麽多，萊爾為了躲避爆炸，一直在減速和改變路線，離死神鐮刀越來越遠。

奧斯卡看出來了，簡星寒也看出來了，這些金龜子……是在阻止他們靠近死神的鐮刀，也就意味着，是在阻止他們靠近法師試煉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