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沈觀第二天就消氣了。早起去學校替林綴亭簽到。

簽到時，那個負責盯人的同學看了他一眼。

沈觀淡定地看了回去。

反正不缺人就行，是不是本人無所謂。那同學只是有點在意他簽的名字。

林綴亭。

不是那個搞那種直播的那個女的麽。

那同學又多看了沈觀幾眼。

長得還挺帥，說不定是林綴亭同事。

“進去吧。”那同學随意地擺了擺手。

沈觀皺了皺眉。這人的态度……一看就是聽過傳言的。

林綴亭那兩個室友怎麽一直針對林綴亭，什麽仇什麽怨？以林綴亭的性格，應該結不下這麽大的仇啊。

“喲，你來啦。”趙月憑見沈觀來了，先上下打量了兩遍，然後滿意地笑了笑，“小亭還沒起床吧？工作還真是辛苦啊。”

“你玩什麽心機呢？真以為你那點打算沒人看不出來啊？”沈觀冷笑道，“你就沒想過等大家知道林綴亭的真實情況之後，別人會怎麽看造謠的你麽？”

“誰說我造謠了？”趙月憑緊張地看了看周圍，發現并沒有人聽到沈觀剛才的話。她自信地笑了笑，輕聲說道，“我只是太關心室友，想歪了而已。”

“你和那個窮酸室友就等着吧。”沈觀輕蔑地笑了笑，找個了座位玩手機去了。

趙月憑剛想追過去理論，便看到前面有個同學正扭過頭看她，只好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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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是誰啊？”那個同學小聲問道，“你認識？”

“他啊……”趙月憑撇了沈觀一眼，皺了皺眉，“他是林綴亭的同事，幹那個的……”

沈觀翹起了嘴角。

現在舞得越歡，到時候死得更慘。

聽着教室裏有氣無力的朗讀聲，沈觀打了個哈欠，無聊極了。

要是林綴亭在這兒，還能聊聊天，唉。

也不知道她起沒起床。起床了的話，等他回去，正好一起可以去看看穆萱的父母。之前林綴亭還一直催着要去找穆萱父母，還想着能不能讓穆萱和他們見一面。

真是樂于助人。

沈觀搖了搖頭，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已經翹得快能上天了。

終于熬過了口語練習時間。聽到鈴聲之後，沈觀一把撈起書，邁着大長腿出了教室。

“去穆萱家？”林綴亭正好吃完早飯，“好呀。”

“她家就在本市，很快就能到。回來之後你還來得及去上課。”

林綴亭嘆了口氣。其實那村子和穆萱家也沒離多遠，也就三小時的車程。那村子裏的村民要是沒那麽團結，可能穆萱就逃出來了。

也不至于年紀輕輕死在村子裏。

“怎麽表情這麽凝重？”沈觀坐上車，看了眼有些沒精神的林綴亭。

“就是覺得穆萱好慘啊。”林綴亭微微皺起了眉，“就算芹嫂上一世或者下一世會有報應，但她這輩子頂多也就減減陽壽。然而穆萱遭了罪，這一世卻得不到補償。”

“……或許你可以把一個靈魂的所有轉世當成一個總體？”沈觀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編出了一個一聽就很不靠譜的回應。

如果這個問題他能回答得上來，他早就不在安保處幹了。

“但是轉世之後已經沒有記憶了呀。”林綴亭無法理解。決定一個人是不是這個人的難道不是記憶麽？沒有記憶就不是那個人了呀。補償補在“其他人”身上，又有什麽用呢。

“但是轉世之後靈魂還是那個靈魂啊。”沈觀心虛地說道。這是他之前聽一個教課的說的，現在想想好像也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但是……”林綴亭覺得沈觀說的也有道理，但她覺得記憶比靈魂更能決定一個人是誰。

“舉個例子。一個碗裏的菜，被倒了，碗被洗幹淨重新裝了另一種菜，這是對碗的補償，但不是對菜的補償。”林綴亭說完，看着沈觀，“記憶是菜，靈魂是碗。”

“所以……你是想說擁有這一世記憶的穆萱虧了？受苦的是她，享福的卻是另一個穆萱？”沈觀思考了一會兒，掏出手機，飛快地打起字來。

“觀哥，有什麽事麽？”林綴亭見沈觀突然拿出手機，有些擔心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聽說沈觀現在還在做着安保處的工作。是不是那邊來了通知？

總覺得安保處的工作好像很危險的樣子。之前觀哥還受了重傷，真的吓死她了……

“沒。我只是在想……”沈觀緩慢地回答了林綴亭的問題，語速慢得像是一臺用了十年的電腦，最後一不小心還卡死了。

“在想什麽？”林綴亭催促道。

沈觀關掉手機，嘆了口氣。

林綴亭在那之前偷偷瞄了眼沈觀的手機，好像是聊天界面。

“沒什麽。我被你問傻了，現在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

“啊？”林綴亭傻呆呆地問了一句。

這不關她的事吧？沈觀明明是跟別人聊天時受了刺激。

“你先看看下次直播去哪兒吧。轉世這件事我再想想。”沈觀疲憊地揉了揉額頭，閉上眼睛開始捋思路。

“哦，好的。”林綴亭偷偷瞄了他幾眼。不會真的懷疑人生了吧？其實她只是随便問問而已……

林綴亭也拿出手機，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麽适合用來直播的靈異事件。

沈觀一直在換姿勢，似乎想得很累。林綴亭真想跟他說這不是什麽大問題，不想也沒關系。

不過林綴亭沒這麽說出來。萬一她自作多情了呢？興許沈觀想的是別的事。

比如那個剛剛給他發消息的人說的事。

說起來觀哥也有自己的社交啊。不知道為什麽，林綴亭突然有點惆悵。

等等？她惆悵個什麽勁？

林綴亭搖了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可能是她最近剛剛得知她的兩個室友不是什麽好人，孤單無助時被觀哥安慰了，所以觀哥和別人聯系時她有點吃醋。

沈觀想得入神，林綴亭這麽大的動作都沒能引起她的注意。

倒是趙叔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

林綴亭讪讪地笑了笑，然後專心去翻靈異論壇去了。

“少爺，林小姐，到了。”趙叔停了車，幫忙打開車門，等他們下車。

“我們一會兒就回來。”沈觀說完，帶着林綴亭上樓敲門。

“你好？”沈觀敲了敲門，“請問有人在麽？”

門立刻就被打開了，速度快得有些出人意料。

門裏面站了個男人，眼下青黑，下巴上布滿了青色的胡茬，頭發也有些長了。

他充滿期待地盯着沈觀看，眼神裏又帶了點焦急和緊張，“請問你有我女兒的消息了麽？”

沈觀和林綴亭被請進去了。

林綴亭進去之後，不着痕跡地掃了眼這個房子。

破破爛爛的，完全不像是這個地段的房子該有的樣子。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裏房價雖然不是特別高，但也不便宜。一般能在這買得起房子的，應該不會付不起裝修的錢。

但是穆萱家……說真的，裏面連個椅子都沒有，她和沈觀還要坐在床上。

她懷疑這個家除了床、廁所和電磁爐，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家裏條件不太好，見笑了。”穆父拘謹地說道。

穆母去泡了兩杯茶。

哦，原來穆家還有茶壺。

之前看到她家這個樣子，還以為會端上兩杯白開水呢。林綴亭道了謝之後，端起杯子嘗了一下。還挺好喝的，可不像幾十塊錢一斤的茶葉。

林綴亭再次對穆家的情況産生了困惑。

說是條件好吧，家裏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估計是賣得差不多了。說是條件不好吧，房子和茶葉又不是便宜貨。

就算是家道中落，也可以把這裏的房子賣了換個便宜的房子呀，賣房子的錢夠他們在小地方生活好多年了。而且她覺得喝這麽貴的茶真的沒必要。

穆母坐在床上，攏了下頭發，有些緊張地看着林綴亭，“小同學，聽說你有我家萱萱的消息？”

林綴亭點點頭，看到穆父穆母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按了手電開關一樣。

林綴亭挑挑揀揀，把沒那麽刺激的事情先說了，“穆萱是被拐到隔壁市了。”

“那她現在被救出來了麽？”穆母突然起身，往林綴亭這邊湊。

林綴亭往後躲了一下，免得穆母撞她臉上，“呃……”

她要怎麽跟穆母說穆萱已經死了？

“穆萱已經自殺了。買她的那家人在那之後死光了，人販子被抓起來了。”沈觀覺得長痛不如短痛，就直接都告訴穆父穆母了。

穆母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沈觀檢查了一下，說道，“沒事，只是受了刺激，一會兒就能醒過來了。不用叫救護車。”

“怎麽就……自殺了？”穆父也有些崩潰。

“呃，那邊環境不是很好，買她的那家人又虐待她……”

“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說，我撐得住。”穆父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準備。

“穆萱被賣到山區當媳婦了。”林綴亭嘆了口氣，“就被拐賣之後常見的那些事。”

雖然林綴亭說得不清不楚，但穆父也明白了。

“那家人死了？”穆父咬牙切齒地問道。

“都死了，死得都挺慘的。”林綴亭見穆父沒暈過去，在心裏松了口氣，“另外那個人販子也被抓起來了，因為影響比較大，所以肯定不會有好下場了。”

“我能去看看那個人販子麽？”穆父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要把人販子大卸八塊。

林綴亭看了眼沈觀，見他點了頭，便回道，“可以的。”

這時，穆母終于緩過勁了，醒了過來。

“走，我們去會會那人販子。”穆父猙獰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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