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石頭炸了

#石頭炸了#

小五很餓，非常餓，忙活了一整天，連口水都沒喝，卻把辛辛苦苦掙得的食物落在了石頭上，她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耳畔狂風大作，小五抱住自己假裝聽不見肚子的咕咕叫聲，嘴中更是不住呢喃着欺騙自己，“我不餓，不餓，一點也不餓！”

夜色如墨，冬風陰冷，枝影綽約中，一只黑白團子縮着四肢，腦袋一點一點，陷入沉睡。

……

旭日東升，光芒大盛，小五迷糊中睜開眼睛，正對上刺眼的日光。

腦袋沉重，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任何力氣，小五咬咬牙緩緩站起身。

那石頭就算會說話又怎樣？總不會吃人吧。

理智早已被饑餓淹沒，小五在顧不得害怕，邁着虛弱的步子朝石頭走去。

那石頭上的食物是她辛苦賺得的，就算是死，她也寧願做個飽死鬼。

——*——

石頭一直以為自己是一顆生長在花果山的普通石頭，直到漸漸有了意識，聚了心神，才發現到自己與別處石頭的不同。

他看得見日出日落，聽得見蟲鳴鳥叫，甚至跟着周圍的猴子學會了言語。

可他始終不敢暴露半分，依舊每日靜坐，假裝自己還是一顆正常的石頭。

石頭第一次遇見那只黑白團子的時候，天上正呼呼下着小雨，他如以往般靜坐聆聽雨聲，卻遠遠瞄見一只黑白團子緩緩走來。

石頭在花果山待了太久，久到認識每一只從他身邊路過的猴子，可石頭卻第一次見到這種活物，渾身上下只有黑白兩色，雙腿笨拙，腳步蹒跚，她的步子邁得很小，遠遠望去，像是滾着朝自己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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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私心覺得這是只有意思的團子，雖然她身上沾染了泥巴灰塵，雖然她毛發焦灼看起來很是狼狽。

見黑白團子瑟瑟發抖躲在自己身邊，石頭竟起了憐憫之心，升起自身的溫熱替她取暖。

聽團子嘴裏呢喃嗚咽，哭訴悲涕，石頭竟忍不住想替她遮風擋雨，安慰她不要害怕。

石頭一直覺得自己是特別的，比其他石頭白皙，比其他石頭有覺悟，更比其他石頭英俊。

直到有一天，當石頭聽到那只黑白團子大談特談她的故事——比山還高的大樓，比魚還大的潛水艇，比鳥飛得高的飛機。

這些故事石頭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彼時石頭才意識到，這只團子是特別的，比他還要特別，也許，她是他的同類也不一定。

終于……當夜幕降臨，所有猴子散盡，石頭再也忍不住開口問出聲，“胖子，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麽？”

石頭未料到黑白團子竟是如此膽小的家夥，聽見他說話，竟吓得屁滾尿流逃跑，連落在他頭上的食物也不要了。

罷了……石頭無奈嘆息，這般膽小的家夥，定不是他的同類，他才不要為此傷心呢！

石頭說不傷心是假的，他本以為找到了同類，卻不料希望落空，一夜失眠難安，直到天色微亮才淺淺睡去。

……

石頭是被一陣摩挲聲吵醒的，他迷惑的睜開眼睛，正見黑白團子墊着腳，雙手在它頭頂一掃而過，那一衆食物便跟着進了她的懷裏。

黑白團子回來了？

石頭心底一陣莫名竊喜，想開口說話，卻又擔心吓到對方，半響不敢吭聲。

拿回屬于自己的食物，小五戰戰兢兢連退數步，确保自己在安全地帶，這才定睛細細打量對面的石頭。

顏色淺白并不顯眼，個頭雖比她大，卻并非大的誇張，怎麽看都是顆平淡無奇的石頭。

昨日聽到它說話，莫不是幻覺？

“咕嚕”肚子傳來不适宜的咕嚕聲，小五管不了那麽多，盤腿坐在地上便将一衆食物往自己嘴巴裏塞。

石頭靜坐原地注目面前的黑白團子，見對方狼吞虎咽大口嚼着食物，嘴巴不時傳來咯嘣咯嘣的響聲，終是忍不住開口勸道，“你慢些吃，我又會跟你搶。”

“咳咳……”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小五一跳，害得她将幹癟的桃子連帶着桃核一起咽了下去，引來陣陣咳嗽聲。

“咳咳，你……”小五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指着石頭半天說不出話。

這可惡的石頭果然會說話，看來昨晚的一切并非幻覺。

“裝神弄鬼吓唬人，你等着！”小五惡狠狠瞪了石頭一眼，作勢便要跑開，卻聽一旁的石頭出聲喊道，“胖子別跑，你的桃子掉了！”

小五邁出的步子收了回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掃向石頭，果然看見一顆還算水潤的桃子滾落到石頭旁邊。

口水在舌尖打轉的同時，恐懼也在腦海回蕩，小五揉搓着毛絨的雙爪，不知該如何是好。

石頭自是看出小五的猶豫，她一早冒險回來這裏，自然是舍不得這些食物。

“你別怕，我動不了，不會傷害你。”石頭小聲開口安慰，不想讓這去而複返的黑白團子餓着肚子。

聽石頭這般說，小五眼前一亮，放下心來。原來眼前這石頭，除了會說話之外，就是顆普通石頭。

“早說嘛！”小五長舒一口氣，放下警惕，上前一步撿起桃子，靠在石頭身上啃了起來。

“你說說你，沒事亂說什麽話？害我忍饑挨餓，受凍一夜。”小五邊吃邊小聲責備起石頭。

“你昨日說故事的時候，可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見過大世面的樣子。”石頭不滿反駁、挖苦小五，“怎地聽到我說話，卻是這般狼狽害怕的模樣。”

“喲，還敢頂嘴？”小五利索啃完桃子，雙爪在石頭身上抹了抹，擦去汁漬。

“你往哪擦？”石頭炸毛般喊了聲，奈何只能靜坐原地，躲閃不開。

“你昨晚吓唬我，還沒找你賠呢？借你身子擦下手不行麽？”對石頭的害怕恐懼完全散去，小五不自覺露出以往盛氣淩人的模樣。

“我可沒吓唬你，是你自己膽小罷了。”石頭不滿說了聲，末了又小聲嘟囔了句，“膽小鬼！”

“你說誰膽小鬼？”小五吃飽喝足渾身力氣，說話底氣十足，竟四肢并力爬上石頭頂上。

“你做什麽？”頭頂一重，石頭驚呼一聲叫道，“死胖子，你快下去！”

“說誰膽小鬼？說誰胖子？”小五心中不滿，跺了跺腳，聽腳下的石頭哀呼聲不斷，竟起了玩耍的心思，蹲在石頭身上，雙爪撓着石頭，笑嘻嘻問道，“你立在這裏多久了？平日裏可會有鳥屎落在身上？”

“你……”小五的話勾起石頭許多不美好的回憶，石頭哼了聲，不搭話。

“不說話就是承認咯！”小五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在石頭頂上歡快的手舞足蹈着。誰讓這臭石頭，吓唬她，非得讓他受些教訓不可，看他還敢随意吓唬人不？

小五在石頭上跳的開心，并未注意腳下開始微微晃動的石頭。

石頭立在花果山已有百餘年，何曾受過這般窩囊氣，他忍不住想伸展身子，将黑白團子從自己身上推開。

可他是一顆石頭啊，哪裏有身子可以伸展？想到這裏，石頭有些難受起來，他也想像黑白團子一般有四肢可以活動。

意識中似乎有一陣熾熱蔓延開來，由內而外溫熱心神，石頭覺得有些詫異，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世界，感受到身上外物帶來的觸感。

石頭緊抓那份熾熱，凝聚心神，掙紮着、感受着。

“轟隆隆……”腳下不斷傳來輕微的轟鳴聲，小五驚訝的低下頭，正那石頭微弱顫抖着。

“你不是說不會動麽？你這個騙子！”小五不滿喊了聲，正欲蹲下身子，抱着石頭滑下來，可是已經來不急了……石頭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裂開來，然後是“嘭”的一聲巨響。

伴随着這聲巨響，小五的身體被一陣氣流急速沖起來。

小五能明顯感覺到冷風刮在耳邊的刺痛。

“慘了，這次死定了。”瞥見自己的身子開始急速下落，小五忍不住翻起白眼。

雷電沒能劈死她，可高空墜落會摔死她啊。

遠處似乎隐約有個黃絨之物朝自己奔來，未待小五看清楚，她已經“嘭”的一聲落到了地上。

背部似乎有個軟軟的東西護住了自己，小五卻是沒力氣查看，她心跳奇快，大腦缺氧，竟是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油綠的青草地上，一只毛發焦灼的黑白團子暈倒在地，呼呼大睡。她的身下，壓着只毛茸茸的黃絨之物，那物什身後挂着根細長的尾巴，正推開小五緩緩從她背後爬起來。

竟是一只年少的猴子，毛發金燦，面若桃花微紅。

“喂……你醒醒！”石頭推了推小五，見對方雙眼緊閉毫無反應，不禁有些擔心，都怪他沒提前提醒她。

來不及享受此刻擁有四肢的喜悅，石頭靜坐在小五身旁，靜靜等待對方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