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徹查老相好

老太監細細尖尖的嗓音,在夜裏格外清晰,皇帝慢慢睜開眼,做個手勢。

得了命,老太監趕忙近前幾步,小聲道:“皇上,西邊又傳回消息了。”

西邊的消息,昨天已經傳回來一次,說是柳家搬兵回朝後,西戎已兩次犯邊。這會兒還是夜裏,能讓心腹敢鬥膽将自己叫醒,絕不會是什麽好消息,皇帝半垂着眼睛,心裏有了計較。

果然,老太監瞧他神色,小心翼翼道:“西戎再次舉兵來犯,殃及西邊多個鎮縣,駐守官員六百裏加急,想請朝裏再次派兵。”

皇上眼皮動動,陰冷目光瞧向老太監:“照你說,如今要派兵,能派誰去?”

“小的不敢擅議。”老太監垂首立在床畔,從頭到腳寫滿恭謹。

皇上也沒真想讓他說出什麽,冷嘆一聲,要是五年前,自己信得過且能征戰沙場的人選,倒是有一個,可如今,不說信得過,且說征戰沙場,怕是也只有柳府了。

白日裏,柳憶解釋許久,曉斯沒說不信,只是再三确認,真不用發賞銀?

柳憶:…你們眼裏,就只有賞銀?正義呢?我的清白呢?

好說歹說,他咬定不用賞銀,在曉斯又是失望又是譴責的目光下,無可奈何回了別院。

回到別院,看看天色,正是午睡好時候,他剛脫掉外袍坐上床,便在被褥下摸到個東西。那是封着口的信件,看信折法,柳憶眯眯眼睛,沿着折痕小心拆開。

信封裏面,是張白紙。

四顧無人,将門窗關嚴,柳憶從床頭拿出個小瓷瓶,用瓷瓶裏的液體将紙潤濕後,字才終于顯露出來。

紙上只有幾個字,西邊有變,欲柳家出征。

看着沒頭沒尾的幾個字,柳憶嘆口氣,點燃蠟燭,捏着紙張一角,将其徹底燒成灰燼。欲字前面,是沒有主語的,但是這個主語,只能是指當今聖上。

只是,還沒等自己有什麽動作,西邊就出事了?戎人如今的首領,并不好戰,怎麽會這麽快就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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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管這麽說,這也算是個機會,如真能讓父母趁這機會,帶妹妹再去戍邊,山高皇帝遠的,日子會逍遙不少。

然而這事情,還是透着絲詭異,真論帶兵打仗,他并不擔心父親能力,可要是和計謀挂上鈎,讓父母和妹妹孤身前往,會不會不夠安全?

這麽想着,他不自覺伸手摸向頸間,指尖碰到根細線,勾着細線,柳憶将挂在胸前無事牌拎出來。

這塊無事牌,他随身帶了五年,平時倒不怎麽喜歡拿出來,只是思考時候,會不自覺想要摸摸。

玉牌光滑表面,還帶着溫熱體溫,柳憶摸索片刻,又将它塞回衣襟裏。塞回去之後,不知怎麽的,他手下微頓,再次将玉牌扯出來。

垂眸看向玉牌,柳憶輕輕嘆口氣,類似的玉牌,他五年前,曾見過一個。

少年柳憶繞着齊簡轉幾圈,都沒能看到他手裏東西,越是看不到,他便越心癢:“到底什麽寶貝啊?讓我陪你出來買繩子,好歹先借我看看嘛。”

誰知一向不會拒絕他的齊簡,搖搖頭:“現在還不行。”

“不就是塊玉牌嘛,小氣。”柳憶切一聲,氣鼓鼓往前走兩步。

他早聽說,皇上前幾天賜給齊家一塊免死牌,才聽說這事沒兩天,齊簡手上就多了個神神秘秘的玉牌,這時間,不就對上了?

免死牌啊,那可是電視劇裏才有的東西,柳憶好奇心起,纏了齊簡幾天,都沒能看上一眼。

不過他這好奇來的快,去得也快,見齊簡實在不願意,也沒強求,就這麽過了兩天,他又從別處聽來消息,說是齊簡打算用這玉牌,當作定情之物,送給意中人。

齊簡什麽時候有了中意姑娘?聽到這話時,柳憶愣了愣。

他穿進來以後,躲着三皇子和太子,盡量繞開原書裏有名有姓的角色,滿打滿算,身邊也就齊簡和蔣風俞兩個能多說說話的,可齊簡這家夥,竟連有心上人這麽大的事,都瞞着自己?

轉念又想到,他自認将齊簡當作朋友,自己有什麽都想着分齊簡一份,可是齊簡倒好,得了寶貝想着去追姑娘,連看都不能讓自己看看,柳憶心頭發堵。

這麽堵了兩三天,齊世子不知是不是悔悟,竟主動約他下學後去逛街。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柳憶也不是記仇的人,下學後高高興興赴約,可是看着來逛的地方,柳憶更氣了。

齊簡那混蛋,竟是讓自己陪他,給玉牌配繩子。

“你生氣了?”齊簡攥着玉牌,快步追上去,猶豫一會兒,還是沒展開手。

柳憶斜眼看他:“不就是個牌子嘛,連看都不能看。”

齊簡不為所動,任憑柳憶軟磨硬泡,就是不給看,兩人吵吵鬧鬧進了古玩店,左看看右瞧瞧,齊簡選中條細繩。

“你覺得這個如何?”齊簡手裏,是條白色絨繩,裏面參着銀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柳憶看着那條線,直撇嘴,誰家姑娘能皮糙肉厚到,把銀線挂脖子上?

不喜歡嗎?齊簡暗中觀察柳憶神色,放下白繩,又換根深藍色的。

這繩子從上到下一體墨藍,甚至連配繩上的珠子,都透着詭異藍光。這顏色,真有姑娘能喜歡?柳憶瞧着藍汪汪的細繩,再次撇嘴。

還不喜歡?齊簡為難起來,這是他第一次挑禮物,有些摸不準柳憶喜好,既然不喜歡白色,又不喜歡深藍,那?

齊簡舔舔嘴唇,想到辦法:“那你挑一個吧?”

“我挑?”柳憶指指自己,心塞極了,敢情千裏姻緣一線牽,自己穿進來,就為當紅娘?

那邊齊簡還無知無覺,用白淨指尖指向托盤裏配線:“你覺得,哪個好看些?”

青色、藍色、白色、墨色,柳憶掃看過去,白眼差點翻出天際:“就沒個正常點的顏色?”

“有有有。”店家忙不疊地應和着,從櫃子上又拿下個盒子,“這裏頭配繩,保管兩位滿意。”

盒裏繩子的确更加精致,柳憶随手一指:“就這個。”

看見他選的那根,齊簡和店家臉色都有些奇怪。

店家咳幾聲,報了個價。

聽完店主報價,柳憶拉着齊簡就要走,齊簡卻仿佛腳下生根,硬是要将那繩子買下來。

“什麽繩子,能值這個價?”柳憶晃蕩着五根手指,簡直要氣笑了,“難不成,這繩子還是金的?”

齊簡看看他,忍笑沒說話,倒是店家期期艾艾捧起繩子:“公子有所不知,這繩子,還真是金的。”

哎?金的?

柳憶愣了愣,仔細看過去。他剛剛心不在焉随手指的繩子,粗看是一個個盤扣穿起來,細看,居然真是一顆顆長條形金珠串成的鏈子,只是珠子表面雕着花紋,有些類似繩結。

這,腦海裏浮現出花臂大漢戴大粗金項鏈的場景,柳憶晃晃腦袋,有點尴尬。

齊簡卻是鐵了心,非要将金鏈子買下來,甚至還要老板當面教他穿扣方法,遮遮掩掩地想親自把玉牌挂上。

看着皓如玉樹的小齊簡,趴在案上認認真真開始搗鼓,柳憶再次翻個白眼。

不就是追女孩嗎,可真行,見色忘義的家夥,有心上人就把兄弟扔一旁,柳憶砸吧砸吧嘴,覺得好像吞了顆酸檸檬。

他含着個莫須有的檸檬,越看齊簡模樣越來氣,歹從心生,柳憶蹑手蹑腳湊過去,趁着齊簡專心安繩扣時,伸手去搶玉牌。

齊簡根本沒想到他會來搶,稍不留神,面前玉牌就被拿走了。

還差最後一扣呢,他反應過,就來要往回搶,争搶間柳憶手上一滑,玉牌帶着金鏈子一起,咚的掉在地上。

這個變故把兩人吓了一跳,齊簡率先反應過來,蹲下身去撿。

看着齊簡蹲在地上的背影,柳憶抿抿嘴唇,意識到自己所做作為,有些過分,他有心道歉說兩句什麽,可是看見齊簡緊張模樣,心裏又開始發堵。

齊簡把玉牌拿在手裏,長出口氣,還好這玉牌足夠結實,那麽高摔下來半點事也沒有,他慶幸地戳戳玉牌,将最後的金扣按好。

他身後,柳憶扭着頭嘀咕:“不就是玉牌嗎,等你生日,我也送你一塊。”

寝殿裏,齊簡靠在軟枕上,有一搭沒一搭摸着根金鏈子。

曉斯老老實實杵在一旁,開始發愁。

兩個時辰前,宮裏傳出消息,說是北邊出事,聖上有意派柳将軍出征。聽到這個消息,齊簡從床頭暗格翻出這根鏈子,就這麽摸了許久。

多虧當初世子妃慧眼識英,選根金的,這要是普通絨繩,長年累月摸下來,早摸出毛邊了。

曉斯盯了金鏈子幾眼,又開始可惜那塊被磨成小玉珠的無事牌,那可是齊王特意交到世子手上的玉牌,專為娶媳婦下定用的。

兩人的事怎麽算,都是世子妃虧欠在先,曉斯坑起人來毫不心虛:“世子,柳家雖要出征,但形勢并不緊急,柳公子不必早早西去的。”

齊簡微微側過頭:“什麽算早。”

“至少…”曉斯一咬牙,“至少,要先把柳公子的老相好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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