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柳憶皺眉,把信箋扔給曉斯,“你去告訴他,我不同意。”
曉斯慌忙接住信紙,心裏大石頭落地。
“攸臣不同意什麽?”笑吟吟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後面還跟着家丁低聲阻攔。
柳憶和曉斯都微微一愣,曉斯快速将信塞回袖子,恭恭敬敬行禮:“三皇子。”
華瓊甩着袖子,将目光定格在柳憶身上:“攸臣,這麽巧,又見面了。”
“啊,是啊是啊。”柳憶不走心地打過招呼,臉上也挂起笑,“可真是巧,哪陣風把三皇子吹到家裏來了?”
說完,他看看身後想攔不敢攔的齊家家仆,看看跪在地上沒起身的曉斯,了然地點點頭:“不管是哪陣風,怕都是陣大風。”
華瓊也笑笑:“攸臣還是如此還開玩笑,我今天來齊府,自然是有事找齊簡。”
柳憶沒接話,只是示意曉斯站起來,又仔細打量華瓊一番:“三皇子風塵仆仆,衣冠上還沾了露珠,想必,事情真的很急?”
“之前是急的,但現在,卻又不急了。”華瓊并不在意柳憶擅自喊曉斯起身,他彈去身上露珠,兩只眼睛緊緊盯住柳憶,“小憶,來者是客,你是不是應該稍盡地主之誼?”
話說到這份上,柳憶也不能真和他撕破臉,可讓他帶人回別院招待,那是一千一萬個不可能。
笑着打句哈哈,柳憶指着齊簡主院正廳:“那三皇子,請吧。”
兩人各懷心事落坐,茶過三盞,柳憶借着要去茅房的理由,離開正廳找到曉斯:“你真不知道齊簡去哪兒了?”
曉斯還是搖頭。
“行吧。”柳憶抿抿嘴唇,也不為難他,“華瓊硬闖齊府,來者不善,又偏偏挑的齊簡不在的時候。”
心思回轉,柳憶想到幾種可能,又挑了其中最可能的那個:“我說你聽就好,不必說是,也不用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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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簡背地裏,在做什麽動作,被華瓊抓住把柄。他那邊派人暗中動作,這邊忍不住自己來齊府打探虛實,只是,究竟是什麽動作,能讓華瓊忍耐不住,急切到要硬闖齊府?”
曉斯眨巴眨巴眼睛,心下一驚。
“不管齊簡在做什麽動作,都不能讓華瓊真确定齊簡不在府上。”柳憶說完,垂頭思索片刻,給出解決方案。
“你遣人聯絡齊簡,我先穩住華瓊,虛虛實實,讓他摸不準。”
吩咐完,他繞回正廳,坐到華瓊對面。
“齊簡呢?怎麽不見他?”華瓊問。
上來就直入正題?倒也省了噓寒問暖麻煩。柳憶笑着努努嘴,示意廳後寝殿:“昨天睡晚了,還沒起。”
華瓊明顯不信,卻還順着他道:“他這是又病了?”
柳憶快速搖頭,嘆口氣,臉上露出些為難的意思,他朝着寝殿方向往上一眼,又看看華瓊,努力醞釀情緒。
看出柳憶眼裏的愧疚,華瓊手上動作微頓,蹙起眉,片刻又笑了:“既不是病了,就叫出來吧,來者是客,把我晾在這裏也不合适。”
能叫出來,自己還用在這虛與委蛇嗎?但話卻不能這麽說,柳憶試着擺出合适表情,沒成功,他不得不垂下腦袋,調整片刻,深感今天這戲太考驗演技。
倒不是他的計劃太難演,只是嘴角不怎麽聽話,在表演愧疚時,還總是想往上翹。
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将嘴角拉平,柳憶悠悠道:“都怪我。”
華瓊表情僵住了,目光陰險得像條毒蛇。
第一句話都說出去了,剩下的,就容易不少,柳憶在心裏念句罪過,意有所指:“都怪我,昨天應該克制些的。”
毒蛇愣住,緩了片刻,抿口茶,華瓊終于找回自己聲音:“你和他,你們真的?”
柳憶咬牙,點了頭,努力不讓自己露出一口白牙來。
他滿面春風,忍都忍不住的樣子,落在華瓊眼裏,反而更添可信度,華瓊臉色大變:“你們怎麽可以!”
柳憶莫名其妙看着他:“聖上賜婚,自然可以。”
華瓊被怼回來,心不甘氣不順地又喝兩口茶,還是不能釋懷,眼前這人,不論家事還是自身能力,都是争儲助力,何況這人長得又好,上過戰場卻不添淩厲,反而有種他舔着嘴唇,目光從柳憶臉頰掃過,這人,原本就該是自己的,齊簡回京前,攸臣明明一直繞着自己轉。
既然能繞着自己轉一次,就能再轉一次,等到大事成了,他便會重新跪到自己面前,哀求着得到自己青眼,想到這裏,華瓊又笑了。
柳憶被他盯得起了雞皮疙瘩,忍着翻白眼沖動,無比期盼齊簡快快出現。
華瓊唇邊含笑,不知想到什麽,又開始皺眉,他俯身朝前,試圖離柳憶更近一些。
柳憶側身躲過,舉起茶壺橫在兩人之間,重新為華瓊斟滿茶:“三皇子,這茶要是灑了,怕是會燙着您。”
華瓊皺起眉,不得不往後退退:“小憶,我今天不請自來,其實也是有些話,要對你說。”
用過晚膳,柳憶早早熄了燈,摸黑在正廳坐了一會兒,他無聊地撇撇嘴,從櫃子裏抱出來個罐子。
借着朦胧月色,柳憶掀開罐子蓋,往裏面看了看,還有半罐,可惜有點深,不好拿。
他抱着罐子,左右看看,目光落在桌上。單手抱着罐子,另一手将茶壺茶杯推到旁邊,露出茶具下托盤,随後他對準托盤倒扣罐子,嘩啦啦聲音響起來,托盤上堆起一小堆瓜子。
邊吃瓜子邊等人,渴了就倒杯茶喝,無聊再哼兩句邊塞小曲,哼着哼着,柳憶聲音越來越低。
白日裏,華瓊那話,究竟什麽意思?
在齊簡趕回來前,他跟華瓊坐了快一個時辰,華瓊又是暗示又是明示,嘀嘀咕咕說了一堆,總結起來,柳憶覺得一共就三點。
第一,西邊的事情有蹊跷;第二,讓自己遠離齊簡;第三,華瓊自己也是良人。
第一點好說,不用他提,自己也知道。
第二點嘛,柳憶微微皺起眉,去抓瓜子的手,被瓜子殼紮了一下,他甩甩手,壓下心底擔憂,第二點暫且不議。
至于第三點,華瓊也是良人的意思,是他希望柳家能扶持他,歸他所用,站三皇子的隊?
父母和妹妹,是柳憶拼死也要護住的人,想着利用柳家,想着暗中做點什麽迫使自己歸順?柳憶冷冷一笑,華瓊還真是,不了解自己為人。
冷笑完,柳憶晃着腿又嗑會兒瓜子,思緒不受控制般,開始想第二點,華瓊說讓自己遠離齊簡的理由,是齊簡的病。
“小憶,無論你是否相信,我的确是為你好。”當時,華瓊壓低聲音,表情帶着擔憂,“齊簡得的是肺痨,這是他親口說的。”
肺痨嗎?那是什麽來着?
柳憶邊思考,邊慢慢剝着瓜子,随手将短短胖胖瓜子仁聚在一起,回過神來,發現聚夠一小堆,便抓起來悉數塞進嘴巴裏,還沒等他感受到咀嚼大把瓜子仁的快樂,牙齒先不小心咬到舌頭。
舌頭上火辣辣的疼,柳憶倒抽口涼氣,硬是忍着疼把瓜子仁咽進肚子,才緊鎖着眉頭喝口茶。
疼痛刺激下,他想起來了,肺痨,在現代叫結核病,結核病的主要表現是什麽來着?
未及細想,窗邊傳來清脆的玉石敲擊聲,不多時,有個黑影翻窗而入,恭恭敬敬跪倒柳憶面前。
柳憶無奈扶額:“能不能好好說話,夜一?”
“主子。”黑衣人擡頭,卻不肯起身。
“我不是你主子,你也只是在幫我忙而已。”柳憶把人拉起來,安排他做到桌邊,給他發把瓜子。
夜一捧着瓜子:“西邊這幾天沒了大動作。”
果然和自己預料的差不多,柳憶欣慰地點點頭,還好父母和妹妹啓程的早,再晚點,多半走不掉。
“主子,西邊的事情,還查嗎?”
“西邊暫時不會有大事情,稍微留意些消息就行。”欣慰完,柳憶緩緩皺起眉,“比起這個,我想請你幫我查另一件事。”
送走夜一,柳憶看看時辰,覺得有些晚了,有些事情,明天再問吧。
燈早已經熄過了,他摸黑慢吞吞解掉外袍,又慢吞吞縮進被子。
結核,是個慢性病,雖真能死人,但也不差這一晚上,對,明天再問也一樣。柳憶緩緩閉上眼睛,片刻後猛地掀開被子,披上衣服就朝外走,去他的慢性病,早确診早治療才是王道。
不過走到齊簡院外,柳憶又開始猶豫,這大半夜的,還是明天再問吧,他猶豫着轉身,差點碰上個人。
曉斯抓着七八支嬌豔玫瑰花,看見柳憶,第一反應,是把花往背後藏。
“你藏什麽?”柳憶問。
“沒、沒什麽。”曉斯有些尴尬,空出只手撓着腦袋。
其實柳憶剛剛已經看見了,只是他有點詫異,為什麽齊王府裏,會出現大紅玫瑰花,見曉斯不肯說,他更是被勾起好奇心:“別藏了,不就是玫瑰花嗎,這是齊簡要的?”
曉斯違背着良心嗯了一聲。
“他要玫瑰花幹嘛?”
“世子他、他…”曉斯急的手心冒汗,這玫瑰,平時真是齊簡要用的,但今天,他卻是偷偷摘了想送人。
“他到底要玫瑰做什麽?”柳憶想到某種可能,神色有些奇怪,齊簡總不能想半夜三更,上演羅密歐朱麗葉,叼着玫瑰去人家窗外唱情歌?
就他這破身體,大半夜去爬別人窗子,這不是作死嗎?何況,自己還頂着世子妃名頭呢,他就去爬窗子?柳憶眯起眼睛。
看着柳憶越來越奇怪的神色,曉斯抿抿嘴,把手心的汗搓到褲子上,一咬牙:“洗澡,世子要玫瑰花,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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