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搬來我這裏同居
柳憶放下瓜子,摸摸脖子。
齊簡居高臨下,看着他頭頂白玉束發,又不怎麽願意放手了。
休書一旦給出去,眼前的人,遠走高飛,從此以後,天上月水底月,都是別人的,對了,還有那麽個明眸皓齒,也不知道是誰。
可是不放手,又能怎麽樣?留得住人,還能留住心?
蠟燭芯太長,時不時啪啪響上兩聲,齊簡表情越發陰冷,柳憶又摸兩把脖子,氣氛有點尴尬。
大晚上的,自己跑來攪人清夢,看看,讓人誤會了吧?
再說,自己半夜把睡得好好的人揪起來,就為了問上一句,你究竟哪裏不舒服,這,換誰不生氣?
瞧瞧這氣鼓鼓的模樣,眼睛都能甩暗器了,盛世美顏活生生氣成小河豚。等會自己再被咬上一口,那多不劃算?
要不,還是明天再說吧,對,明天中午,據說中午人的心情最好,到時候問起來,也方便。
柳憶打定主意,腳底抹油:“明天,還是明天說吧?你先睡,我走了。”
“想走?也行。”齊簡擡手将人攔住,“走之前,把欠的債還了。”
還債?人、人情債肉償,啊呸,血償?可能是被咬的記憶太慘烈,柳憶聽見這話,下意識捂緊脖子,想了想,他又用另一只手,把嘴唇也捂住。
齊簡眼神危險起來。
柳憶深感,自己就是被餓狼盯上的小白兔,本能驅使他小小退後一步,見齊簡沒動作,又退後一步。然而,正廳就一扇門,那門正在齊簡身後,任憑他再怎麽退,只要不挪到齊簡旁邊,就夠不到門。
可能是他的樣子太可憐巴巴,兩人對視片刻,齊簡稍微側個身。
柳憶試探着往門口挪,蹭到齊簡眼前,見齊簡真沒咬人的意思,他趕忙挺胸收腹,螃蟹一般橫着挪出正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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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的東西在書房。”
柳憶的腳步,頓住。
“拿走,以後別來煩我。”
柳憶眼神閃了閃。
齊簡說的東西,只可能是早上自己扔回曉斯手裏的和離書。
被聖旨召回京的時候,柳憶一路都在擔憂,皇帝名意上用的是回京受封,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皇上忌憚柳家勢大,想要收權了。
要收權,又要堵住滿朝文武大嘴,博聖君的名,柳憶思來想去,算準回到京中,皇上第一件事,就是要給柳家賜婚。而柳家賜婚最好的人選,就是自己的剛及笄的妹妹柳悅。
妹妹跟石磊,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這婚,柳憶哪怕拼上命,也要拒掉。
就這麽擔憂了一個多月,還沒等到京城呢,就聽到傳出來消息,皇帝果真要賜婚。
先是有了幾個人選,後來又淘汰掉幾個,離京城越近,消息越讓人揪心,在途徑邢臺的時候,賜婚的候選人,終于只剩下兩個,一個是太子一黨,另一個是三皇子派系。
抵達京城那日,柳憶已做好金殿抗旨準備,辭去軍功獎賞,替父親交虎符,日後再讓西邊放出假消息,逼着皇帝重新提拔柳家西征,他自認這謀劃雖險,卻也順理成章。
誰知道,聖旨是真頒下來,黃燦燦的聖旨上,卻明明白白寫着:柳将軍長子柳攸臣,人品貴重,賜予齊王世子齊清羽為妻,則吉日完婚。
他僵立在金殿上,雙手托着聖旨,一時間,甚至沒能說出話來。
五年前欠了人家的,五年後,人家不計前嫌來解圍,又欠一筆,好心解圍卻險被逃婚顏面盡失,再欠一筆,一筆接着一筆,債像滾雪球般,越欠越多。
如今,他甚至連債都不讨,又要放走自己,打算默默扛下一切。
柳憶輕輕嘆口氣,抿着嘴唇,從齊簡和門框的縫隙裏,擠回正廳。
齊簡眼睜睜看着他走回桌邊,拍拍屁股坐回圓凳上,抓把瓜子邊磕邊道:“曉斯,晚飯沒吃飽,麻煩給我拿點點心。”
曉斯小心翼翼打量齊簡。
齊簡眯着眼睛,微微颔首。
曉斯退到院外。
柳憶破罐子破摔,餘光瞟着齊簡,扯開嗓子朝院外喊:“桂花糕,我要吃桂花糕。”
曉斯停下腳步,用眼神向齊簡請示,齊簡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桂花糕三個字。
深夜被攪醒,還被迫賠上碟桂花糕,這都沒把自己打出去,齊簡啊齊簡,五年了,外表變了,眼神凄厲了,性子還是這麽好。
柳憶笑眯眯啃着桂花糕,心思又開始活了。
他今天跑過來,就是想問問齊簡,是不是真得了肺痨,但自己嗑瓜子、吃桂花糕,折騰這麽半天,也沒聽他咳嗽一聲半聲的,仿佛和肺痨的症狀,也不太像啊?
何況,生病屬于個人隐私,與其這麽生硬直白地詢問,倒不如自己慢慢觀察。
肺痨什麽症狀來着?柳憶上輩子在孤兒院,見過別人得結核,那個孩子被診斷出結核,就被單獨帶走了,後來還來了幾個醫生,給大家講了講肺結核的常識,他記憶裏,結核是個慢行傳染病,對了,會低熱、盜汗、咳血。
低熱沒注意,倒是高熱過,咳血?上次指尖上那縷血痕,是不是因為咳血?柳憶越想越心驚,就只剩下盜汗這個症狀了,不過這個症狀不容易發現,除非…
柳憶摸摸脖子,吞下最後一塊桂花糕:“今晚我不走了。”
齊簡耐着性子看他折騰,終于等到他吃完東西,打算起身趕人,不料他竟來了這麽一句。
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驚的,齊簡沉默好一會兒,懷疑自己出了幻聽。
“我不走了。”柳憶抿着嘴唇,不自在地左右看看。
“你憑什麽不走?”齊簡怒極反笑。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在他記憶裏,柳憶的确是不願意欠人情的,所以他是不想白拿自己的和離書,打算用身子來補償了?
想到這裏,齊簡眯起眼睛,目光定在柳憶身上。
五年不見,可真是出息了,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就拿什麽來補償?可是如今的自己,哪是這點補償,就能滿足的?得了補償後,又怎麽面對再次失去?
食髓知味,有些事,齊簡不能想,也不敢想:“走。”
柳憶早料到沒這麽順利,見齊簡想趕人,他只能拿出殺手锏:“不走,我、我是世子妃,就應該住這裏。”
身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有什麽在翻東西,過了一小會兒,窸窣聲音變成拉動抽屜的吱吱聲。
蜀地少人,老鼠膽子都特別大,偷吃偷喝的,柳憶已經習慣,只是如今,都敢翻抽屜了?柳憶氣呼呼翻個身,閉眼睛找準方位,一巴掌拍過去。
啪的一聲,齊簡眯起眼睛。
好像不是老鼠?手下光潔微涼觸感,吓了柳憶一跳,他眼睛半睜不睜,迷迷糊糊中,看見個身影。
搖曳燭光下,絲質裏衣半垂,勾勒出腰間誘人線條,黑發如瀑布般披散,目若朗星,顏如曉花,柳憶舔舔嘴唇,翻個身蹭蹭被子,又做夢了,大早上就夢得這麽勁爆,還讓不讓人活啊。
齊簡看看自己泛紅手背,又看看翻到床尾的人,挑起眉。
昨夜,這人不知發什麽瘋,硬是賴在自己院子不走,齊簡前一夜沒睡沒什麽精神,不想跟他廢話,便扭身回了房。
柳憶順杆往上爬,颠颠地跟着進寝殿,扒了衣服就往床上擠:“來來來,讓個地方。”
得寸進尺、不知死活。齊簡氣結,翻身壓上去,對準柳憶白白淨淨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咬完,他坐等眼前的人化身白兔,連跑帶跳的離開,誰知道,白兔只是紅着臉捂緊脖子,連蹦帶跳去了外間。
“你屬狗的啊。”
這怎麽說咬就咬啊,要換個細皮嫩肉的姑娘,剛成婚就得給咬死了,柳憶摸着脖頸牙印,終于回過味來,後知後覺開始害怕。
這暖帳之內、孤男寡男的,又都二十出頭血氣方剛,舔舔嘴唇,柳憶嗓子發幹,這輩子穿過來七年,算上上輩子的十八年,自己實際年齡可都二十五了。
二十五的大齡男青年,不能跟二十歲小朋友一般見識,齊簡要是想不開,真想咬幾口解氣,那,那就讓他咬吧,還能真被咬死不成?
柳憶下定決心,視死如歸般掀起珠簾,把裏衣往下一拉:“你來吧,我欠你的。”
白花花的胸膛露裏出來,上面的疤痕清晰可見,看着那個不知為誰而來的勳章,齊簡咬着牙,說了聲滾。
柳憶徹底睡醒的時候,齊簡都已經下朝回府,他看着緩緩走進寝殿的齊簡,愣了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睡人家床上了。
“哎?那什麽,那個,我怎麽睡你這兒了?”
齊簡腳步頓住:“柳公子,這是打算裝失憶?”
“沒、沒。”柳憶尴尬地撓撓頭,“我記得,昨天我是睡外間啊。”
“那是誰,半夜三更,偷偷摸進裏間,對着我上下其手?嗯?”
“什、什麽?”柳憶眼睛瞪圓了。
“不但上下其手,還把手伸進被子,從這裏,一直往下,到了這裏。”齊簡伸手,指尖按在脖頸處,向下游走,停在小腹上面一點。
柳憶:…
昨天齊簡說了滾,但他硬是裝作聽不見,抱着被子賴在外間,後來,他估摸着齊簡睡沉,這才蹑手蹑腳掀開珠簾,悄悄去探齊簡額頭,很好,不燒。
再摸摸脖子,沒有汗,可盜汗好像都是在身上?柳憶咬咬牙,搓熱雙手,趁着夜黑風高,探進被子裏。
胸口幹幹爽爽的,小腹上面也沒有汗珠,那就只差後背了?
可是,齊簡面朝外側躺着,後背夠不到,柳憶看看熟睡的人,輕手輕腳脫掉鞋襪,翻上床跨在齊簡身上,正想伸手去摸他後背,齊簡閉着眼睛翻個身,一把将他按在床上。
齊簡閉着眼睛,睫毛微翹,眼角綴着顆赤紅色小小淚痣,如果不是離的足夠近,很難看清。盯着那顆淚痣,柳憶大氣不敢喘,屏氣凝神等了半天,還好齊簡只是翻身,并沒醒來。
沒醒就好,他長出口氣,才意識到自己正被齊簡當抱枕一般,環在懷裏。
他試着搬開齊簡手臂,齊簡睫毛開始忽閃起來,緩了一會兒,睫毛不動了,他又試一次,還是不行,不行不算,自己反而被拍下屁股,抱得更死。
這下他不敢随便亂動,打算等齊簡徹底睡死再脫身,就這麽等啊等,齊簡沒睡死呢,自己反倒先睡死了。
“嗯?到底是誰?”見柳憶臉色越來越奇怪,齊簡挑起眉,臉上多了絲玩味,“要是柳公子記不起來了,不如,我幫你想想?”
裝傻充愣是蒙混不過去了,柳憶抿着嘴唇,努力開脫:“是、是我,但,我是有原因的,我…”
“我是看你被子不錯,枕頭也好,我就是,我就是想試試手感。”說完,柳憶耳根紅了。
齊簡似笑非笑:“嗯?既然如此,我明白了。”
“你、你明白什麽了?”随口亂編的理由,我自己都不明白呢,你明白啥了啊?柳憶迷茫看着他。
“既喜歡,從今日起,你便搬來我這兒,摸個夠。”齊簡勾起嘴角,“不但要摸,還要寫篇摸完感想,八百個字,一個不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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