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身體騙不了人
“就放這。”柳憶指着自己站的地方,挪開腳,他剛選了好半天,才找到風最大的這個點。
“這?”家仆猶豫地放下木桶,看着被寒風卷起的衣角,臉上表情怪異無比,“世子妃,這、使不得啊。”
“行了,把水擡來。”柳憶擺擺手,明顯不打算聽勸。
盯着家仆将冷水悉數倒進木桶,又嘩啦啦倒進去些冰塊,柳憶道了謝,屏退家仆,站了一會兒,直到夜徹底深下來,他也吹夠冷風,這才裹着裏衣跳進木桶。
身體浸入冰冷水裏,柳憶呼吸差點凝滞,他抖上好半天,顫顫巍巍撥開冰塊,撩起水往自己腦袋上澆。
五年前,洗個冷水澡燒了三天,齊簡便去柳府探病,如今燒上三天,小霸王龍怎麽也不至于還堵着氣,不肯理人吧?
算盤打得挺好,可實施起來,卻沒有柳憶想的那麽順利,倒不是齊簡真不顧他死活,柳憶病了都不肯來,而是連着洗了半個月冰水澡,眼看着,都從夏末洗到秋初,別說病,柳憶連個噴嚏都沒打過。
這也太不科學了,他再一次顫抖着跨出水桶,盯着水面快融化的冰碴兒,滿眼絕望。
洗冰水澡生病看起來沒戲,還有什麽辦法,能勾起小霸王龍同情心?柳憶抿着嘴想好半天,心裏發了狠。
“你說他這幾日,不洗冰水澡了?”齊簡放下書,眉梢微挑。
曉斯将膳食一樣樣擺好:“柳公子心善,看天冷下來了,不忍心讓家仆每天再去弄冰水。”
齊簡哼了一聲。
“而且府上存着的冰,也快被柳公子用完了。”曉斯憋着笑,“再想洗,也只得等冬天有了新冰,才能洗了。”
聽到這話,齊簡臉上繃不住,也露出些笑意,他起身來到桌邊。桌上是四個簡單小菜,配上一碗米飯,飯旁邊還放着碟蜜餞。
撿顆蜜餞放入嘴裏,齊簡酸得皺起眉,勉強把蜜餞吞下肚,他才繼續道:“那他這幾日,又做了什麽?”
“好像也沒做什麽。”曉斯想了想,試探着問,“世子,您真不見他嗎?柳公子這些日子,天天蹲在主院門口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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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簡偏頭看向窗外,院門外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今天、就今天沒來。”曉斯連忙解釋。
齊簡挑眉。
曉斯會意,趕忙吩咐下去:“小的這就找人去看看,柳公子今日為什麽不看風景了。”
看着家仆急匆匆離去,齊簡這才垂下眼眸,又含顆蜜餞,病了應該不至于,都洗了那麽些天冰水澡,不也好好的?難道是有什麽事情,絆住腳了?
柳憶有自己消息渠道,他沒查過,也沒問過,難道是柳憶打探到了什麽為難的消息,又不願自己知道?
口腔裏酸澀滋味彌漫開來,牙齒在試圖打顫,他用舌尖舔上蜜餞,在心底嘆口氣。
柳憶的心性,齊簡自認還算了解,他要是認定欠了債,哪怕赴湯蹈火,都要還上。
之前為報養育之恩,殚精竭慮整整七年,戰場也上了,戰功也立下了,直到如今,再次把父母妹妹平安送出京去,他可能才覺得,這恩情,總算還上了那麽一點。
父母的恩還了一點,扭頭,他又記起自己,這不,為還禦前相護的恩,他又計劃以身相許?
竹苑裏,柳憶問得含糊,齊簡卻還是聽懂了,柳憶問,那種事,是不是真只有一次?
一次,咬咬牙,閉閉眼睛,就過去了是嗎?所以欠下一次就夠了,不能再多欠了,更不能讓自己繼續幫忙?
本應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何必弄成報恩還債的籌碼?想起柳憶滿臉為難的樣子,齊簡冷哼着,又吃顆蜜餞。
三顆蜜餞下肚,齊簡感覺胃裏咕嚕嚕冒酸水,再看看飯菜,更沒興趣:“撤了。”
“世子,您還沒動筷子啊。”曉斯滿臉愁容。
“不想吃。”齊簡厭惡地瞄了眼飯菜,起身又坐回書桌旁邊,越看白霓裳幾個字,越不順眼。
他抓過筆,鋪好白紙,想寫點什麽,筆尖剛觸碰到紙面,又收了勢頭。
有家仆急急忙忙跑進院子,立在門外跟曉斯竊竊私語,不一會兒,曉斯表情詭異地走進來:“世子,柳公子那邊…”
齊簡放下筆:“說吧,他不洗冰水澡,又改成作什麽妖?”
“柳公子這次,改成、改成洗牛乳浴了。”
表情瞬間定格,齊簡愣了好半天,才站起身,喃喃道:“他這不是作妖,是作死。”
齊簡踏進別院時,柳憶已經洗完澡,喝過牛奶,老老實實躺在了床上。齊簡看着他煞白的臉色,嘆口氣,挨着床邊坐下。
柳憶裹着被子,顫顫巍巍露出個笑臉來:“你來啦。”
齊簡沒說話,臉色也不好看。柳憶這是故意的,演這麽出苦肉計,就是想将自己騙來,然後用身體還完債,再被送走的時候,就渾身輕松,了無牽挂了?
悄悄打量齊簡臉色,柳憶抿抿嘴,心裏有點得意,看,雖然代價是巨大的,但成效也是顯著滴。這不一洗牛奶浴,就把人引來了?
得意了沒幾秒鐘,看到齊簡跟自己中間,還隔着點距離,他又有些不滿:“坐過來點呗,又沒外人。”
說完,柳憶從被子裏伸出手,拉了拉齊簡衣擺。
他這一動,被子小小滑落了一截。柳憶洗完澡,圖方便只套了條褲子,這會兒被子落下去,肩膀便露了出來。
齊簡盯着柳憶修長手指,咬咬牙,挪開目光,誰知不經意間,卻掃到那截雪白肩膀。
他瞳孔縮緊,迅速垂頭,眸色愈發陰沉,什麽能看,什麽不能看,柳憶不知道?還是,他真當自己如今,依舊是五年前的少年心性?
或者說,這就是他的意圖?不用這種方式償還,他就不自在是不是?
既然他真是這麽想的,自己還矜持什麽,幹脆和着心意來上一次,一拍兩散就得了。
思路千回百轉,齊簡扯開被子,瞄準柳憶脖子咬上去。
柳憶還想着,怎麽能把話說開,把人哄好,冷不防來這一下子,身上暖暖的被子被掀起來,冷風瞬間灌進來,接着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的他打個哆嗦。
“我去,你能不咬人嗎!”
全力推了幾次,都沒将人推開,柳憶蜷起腿,試圖用膝蓋頂上去,可是姿勢剛擺出來,就舍不得了。
算了,咬吧咬吧,反正也咬不斷。忍着疼,柳憶悶哼兩聲,環住齊簡的背。
柳憶感覺咬了能有一兩分鐘,終于盼到齊簡松開嘴。他連忙伸手摸把脖子,氣得眼睛紅了:“大哥啊,你都咬出血了,你自己看看。”
齊簡舔舔嘴唇上血跡,微眯起眼睛:“後悔了?”
“我後悔什麽啊我?”柳憶氣哼哼地往被子上蹭手,蹭完,他抓着被子想把自己裹起來。
“你以為這就完了?”齊簡根本不給他蓋被子機會,再次掀開被子不算,還将被子扔出好遠。
眼看着是抓不到被子,胃又在隐隐作痛,柳憶不自在地往床裏挪了挪。
“又想逃?”齊簡跨坐在床上,也跟着向床裏移動,“做出這種樣子的是你,箭在弦上,你又反悔想躲了?嗯?”
“我不是想反悔,我…”胃疼得更厲害了,可能是喝完牛奶的後遺症,柳憶呼吸有些急促,左右瞄着,想找點什麽東西蓋住自己,好讓胃暖和起來。可惜床上幹幹淨淨,無奈之下,他只能抓着床幔狠狠發力,将紗質床幔整個扯了下來。
看着他拼命找東西裹住身體,齊簡怒火越燒越旺:“你到底想怎麽樣?我從來沒有想讓你做這些,你偏偏要做,做到一半,又屢屢反悔。你真當我不會把你如何?”
“不是、不是…”柳憶裹緊紗幔,白着臉一個勁兒擺手,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麽原因,呼吸越發急促。
看他這個樣子,齊簡興趣全無,只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惡霸。
可不就是霸王硬上弓?人家有心心念念的明眸皓齒,為還債,才忍耐着來陪自己,自己明知緣由,還腆着臉跨上床,可能比惡霸還讓人作嘔。
柳憶緩了一會兒,感覺好些了,這才分出心思去看齊簡。
齊簡垂頭坐在床畔,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黑發半束着,發冠有顆紅寶石。看着那紅寶石,柳憶想到了齊簡眼角的淚痣,他稍稍往下縮了縮,伸手想去摸摸那顆淚痣。
齊簡偏頭躲開。
“哎,你真生氣了?”柳憶尴尬地收回手,摸摸自己鼻尖。
死就死吧,一次性産品怎麽了,誰還敢瞧不起一次性産品嗎?一次性總比一次沒用,來的好吧?何況,還不一定是不是一次性呢,這事又還沒有定論,再說了…
想到什麽,柳憶摸着鼻子的手頓住了,只要、只要自己不在下面,這個問題豈不是迎刃而解?
他自認為想到萬全之策,興高采烈地攬住齊簡肩膀,手下僵硬觸感,又讓他清醒了幾分,自己想在上面,也要看能不能打贏齊簡啊。
對比一下兩人體型,他抿着嘴唇,做了會兒心理建設,決定先嘗試一次。
攬住肩膀的手,改為往裏勾,沒勾動,柳憶于是靈活機動地挪了兩下屁股,把自己送到齊簡眼前。
看齊簡沒動作,他小心地勾住齊簡腦後,雀躍又謹慎地,将雙唇貼上去。
齊簡唇很柔軟,稍微有些涼,柳憶輕輕啄了一口,心跳微微加速,某些地方開始不安分起來。
就在他打算啄第二口的時候,齊簡偏頭躲開:“柳攸臣,你最好別再惹我。”
柳憶愣了愣,有些心疼,連帶着胃都一抽一抽的疼。
明白不能再讓小霸王龍誤解,一時間卻又不知道怎麽解釋才有說服力,猶豫片刻,他咬牙拉過齊簡冰冷的手,朝某個地方按上去。
發覺他的意圖,齊簡身體明顯僵住,錯愕過後,齊簡眼裏迸出希望,身體騙不了人,柳憶的這個反應,怎麽都不像是無意。
就在他凍成冰的心髒,又慢慢開始跳躍時,柳憶快速放開他的手,将頭探出床外,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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