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我等你親口說
柳憶偏開頭,沒敢直視齊簡:“先說這個吧。”
“不是。”齊簡言簡意赅,說完話扭頭看向地面,半點餘光都沒分給柳憶。
“我也覺得不是。”小聲嘟囔完,柳憶不自在摸幾下脖子,将話題岔開,“你說,監視我們的人,真都撤了?”
齊簡點點頭,連話都不說了。
“把人撤走,是不是意味着,事情塵埃落定?”柳憶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也沉默下來。
兩個人各懷心事,一起盯着地面看,地面上是一塊塊方磚拼成,顏色質樸,其中有少量雕有暗花,暗花首尾相連,在地面拼出個碩大蝙蝠形狀。
連地面鋪裝,都如此精巧,齊王準備這賀禮時,果真沒少花心思,柳憶嘆口氣。順着蝙蝠形狀看上一圈,目光停在蝙蝠眼睛處,柳憶越看那塊地磚,心理違和感越重。
那塊地磚,粗看和其他的也沒什麽不同,只是眼睛位置,嵌着巴掌大黑色石材,幽黑中泛着光澤,好像真是動物雙眸一般。
而且那光澤,并不是死光,反而是随着四周光線在變化,等等?
柳憶驀地起身,将齊簡護在身後——四周光線根本沒動,那光澤,為什麽在變?
齊簡微微一愣,臉色好上些許,也站起來,拍拍柳憶肩膀,随口道:“既然到了,就出來吧。”
話音剛落,黑色石材顏色變淺,繼而透明起來,咔噠一聲脆響過後,那塊地磚翹起條縫。
“這?暗道?”眼睜睜看着知文推開地磚,翻身而出,柳憶整個人有點發懵。
知文躍出地道,直奔主題:“如世子所料,昨日傍晚,的确不只一批刺客。”
提到刺客,柳憶第一反應,是昨天路途上那批,外加晚上宮廟那批,但仔細一想,半路那批算不得傍晚,所以,知文這意思,是昨天宮廟的刺客,至少有兩批。
就算是太子派一批,三皇子派一批,那第三批,哪來的?柳憶下意識扭頭,看向齊簡。
“你懷疑我?”齊簡聲音冷下去,也扭頭瞪他。
柳憶連忙擺手,用食指指向天空:“是那位?”
齊簡哼一聲,算是默認。
“人抓住了嗎?”柳憶抿抿嘴,覺得這事情,越發複雜。
太子派人,因為擔心儲君之位不保,想孤注一擲;三皇子派人,是怕太子優柔寡斷,不敢派人;那皇上派人,又是為什麽?
總不能,是為陷害太子吧?柳憶眨巴眨巴眼睛,輕輕碰碰齊簡手背。
齊簡冷哼,把手縮到一旁。
真生氣了?柳憶不死心,伸出食指,勾勾齊簡手心,慢慢畫出個心形。
齊簡偏頭,危險眯起眼睛:“沒用。”
先前和三皇子那些對話,柳憶吃不準齊簡聽去多少,看他這反應,心理有點打鼓。
柳家要是真跟齊王舊案有關,哪怕是被陷害的,齊簡心裏,也會很難接受吧?不過看他這反應,倒也不像聽到那事,反而只是像在賭氣。
“你是氣我和三皇子聊太久?”柳憶試探着問。
齊簡垂眸冷哼,對着知文道:“人沒抓住吧?或者說,抓住卻都死了。”
“是。”這話方才已經說過一次,不過世子和世子妃恐怕,都沒聽見,知文無法,只好把剛才的話,又說一遍。
“兩批人都沒留下活口,要不是太醫驗出他們所服之毒不同,甚至都沒法确認,這是兩批人。”
匆匆禀告兩句,估摸着停留時間不短了,知文從地道原路離開。
柳憶眼見地磚恢複原樣,蹲下摸摸漆黑蝙蝠眼睛。手感涼滑好似玻璃,估計背面有什麽機關,能讓人在底下看見上面情況?
那不是意味着,一旦有人在地道內,屋裏情形,就會被看光?要是地道有人,小霸王龍又剛好走在上面,柳憶愣了愣,迅速軟榻抽個抱枕,啪一聲扔到地上。
用抱枕将蝙蝠眼睛位置蓋住,柳憶左右觀摩兩圈,确認沒留一絲縫隙,他慢吞吞坐回桌邊,碰碰齊簡。
齊簡垂眸,将手挪開。
氣性可真大啊?柳憶清清嗓子,找個話題:“這地道,不是你挖的吧?”
齊簡撇他一眼,眼角上挑,仿佛在嘲笑他沒話找話。
意圖被無情揭穿,柳憶不自在得摸摸脖子,心道我也知道,這地道肯定是齊王設計的。
既然,最小最偏的院落都能有,那其他院落裏,肯定也有,只是這別墅群是齊王給皇上的賀禮,賀禮下面還埋着地道,總不能,是為方便偷偷摸摸約會吧?
“你怎麽不說偷情呢?”齊簡聽完,再次開始舔嘴唇。
那不是你爸嗎?我能好意思說偷情嗎?柳憶捂着脖子,有點緊張,卻又有點期待。
他倒不是願意被咬,只是齊簡能咬人,至少說明心情不算太壞,可讓柳憶失望的是,齊簡舔完嘴唇,抿一小口茶,再次沉默下去。
今天這是怎麽了?小霸王龍到底聽見多少,為什麽這麽不正常啊?
柳憶心虛地咳一聲:“那什麽,齊王義薄雲天、俠肝義膽,肯定不會為偷情,啊不是,我是說約會,肯定不會為約會建密道,那這密道,是給皇上建的退路?”
可也不太對,如果皇上知道密道存在,齊簡也不會讓知文通過密道摸進來。所以齊王究竟為什麽要建密道,又為什麽沒告訴皇上?
要在平時,遇到想不通的,柳憶多半會耐下心來再細細梳理,可今天他心情欠佳,沒什麽思考意願。
懶得想就不想了吧,反正齊簡知道就行了,柳憶抓抓腦袋,伸手去抓茶杯,卻被齊簡搶先把茶杯沿口按住。
“不是吧,連茶杯都搶啊?”柳憶撇嘴,抓着茶杯下部不肯松手,“拿來給我用用,又不能少塊肉。”
“那麽多茶杯,憑什麽搶我的。”齊簡毫不示弱,指尖力道又加幾分。
陰陽怪氣這麽半天,現在連茶杯都不讓用了?柳憶莫名委屈起來,狠狠抓着茶杯,暗中較勁。
齊簡自然也不可能放手。
兩人下手越來越重,薄薄杯壁被又壓又攥,吱吱響起來。
“放手,茶杯要碎了。”柳憶眼睛盯緊茶杯,咬着嘴唇,食指和拇指緊扣不算,還将剩下幾個指頭也蜷上去,一齊發力。
“你放手。”齊簡見他有動作,也跟着伸出剩下手指,五根手指連帶手掌,一同朝杯口壓。
茶杯吱吱聲越來越大,眼看堅持不了多久,兩人見狀,一同從牙縫裏擠出放手兩字,對看一眼,口中默念一二三。
三字話音未落,還沒等倆人收手,茶杯先不堪重負,在倆人驚恐目光下,咔嚓一聲,碎了。
“我去!”柳憶驚地眼睛都瞪圓了,沒管自己流血掌心,先去抓齊簡手,“我看看我看看,劃破沒?”
齊簡也在同時,用左手捏住柳憶右手,皺眉看着他掌心殷紅。
柳憶左手抓着齊簡右手,右手又被齊簡左手捏住,倆人都定定看着對方手上鮮紅血滴和瓷器碎片,想用另一只手去摘碎片,這才反應過來,另一只手被對方牢牢抓着。
面對面手拉手,還心疼地直皺眉,哪怕是盛世美顏做出來,也有點傻,柳憶沒忍住,噗呲一聲笑起來。
齊簡看看他,舔舔嘴唇,嘴角開始往上勾。
“多大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幼稚。”柳憶笑着嘟囔,抽出右手,替齊簡處理指尖。
“誰幼稚?”齊簡挑眉,用左手見縫插針,幫柳憶擦拭掌心。
柳憶方才因為是握着茶杯,一有不對馬上松手,掌心只是被擦破幾處,擦掉血痕,沒太大影響。
反倒是齊簡當時向下按壓,食指指尖被碎裂杯沿劃出幾道口子,任憑柳憶怎麽擦,一直在汩汩滲血。眼見血止不住,柳憶急得直皺眉:“要不我去找太醫吧,這麽流下去,怎麽得了?”
齊簡沒搭話,将指尖舉到眼前看看,微微蹙眉,好似有些嫌棄。
“你讨厭血?”柳憶微微一愣,連忙将他手握住:“沒事沒事,擋住就看不見了。”
“掩耳盜鈴。”齊簡沒說讨厭還是不讨厭,抽出手,用沒受傷的中指無名指夾住壺蓋,稍稍用力,将其掀開。
他垂眸看看壺內,食指甩兩下,從敞開的壺蓋處探進去。
“哎?你幹嘛?”柳憶吓了一跳,抓着他手腕慌忙往外,“燙啊!”
齊簡食指在茶水裏攪動兩下,順着柳憶力道,将手拿出來,舌尖舔上嘴角:“你們一壺茶喝快兩個時辰,還能多燙?”
原來在這等着呢?是嫌自己和華瓊說話說久了?不過也是,關着門關着窗,讓他在院子裏等那麽久,是有點可憐?柳憶抿抿嘴唇,想說點什麽,安撫安撫氣鼓鼓的小霸王龍。
齊簡趁他張嘴,迅速伸手,食指準确無誤抵制柳憶舌尖:“舔。”
柳憶錯愕一瞬,反應過來,嗚嗚兩聲,因嘴裏有東西,沒說出完整話,耳根反倒紅起來。
“快。”齊簡手指微屈,戳戳柳憶僵硬舌尖。
感受着滑滑暖暖觸感,想到方才柳憶發覺異常,率先護住自己,捏碎杯子時,也是先來查看自己情況,齊簡心情轉好,先前在院子等待的怒意散去不少。
他在柳憶舌頭上蹭蹭指尖,半眯眼眸:“這次放過你。”
柳憶含着齊簡指頭,話說不清,只是小聲吱嗚。
齊簡卻明白了:“你還問放過你什麽?就差在臉上寫着有事隐瞞幾個字,你還好意思問我?”
柳憶愣了愣,舌頭都跟着僵硬起來。
“你不想說,我便不問。”齊簡抽出手,抓起柳憶右手,舔舔他掌心,“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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