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六條,不準使用法力變幻金錢并使之流通人間

,就走吧。”

“你還是覺得他在用離開逼你做抉擇。”牧冷忽然覺得,攤上這麽個人,難怪南潤選擇當蘑菇也不願意來看一眼。權勢上呆的太久的人,疑心太重。

司無憂沒再看牧冷,徑自給自己泡了杯茶,那淡淡的香味裏似乎有些清苦,氤氲出一線水霧。“你走吧。”

“這麽些年,你看人永遠是膚淺。”牧冷留下這句話,離開了房間。

屋子裏舉着杯子的魔君,手忽然那麽一頓。

過了很久,他才把杯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空。他永遠都無法理解,為什麽有人願意喝這種味道的東西。清苦得仿佛要把整個人染成一抹碧色。他到底是不會明白了。

是夜。

南潤剛把燈點上,就聽見一陣敲門聲。那人幾乎要把門敲成鼓的節奏。

就在南潤打算去開門的時候,整扇門被敲碎了。碎了,南潤看着那門,忽然覺得有點莫名的喜感。他擡眼看去,魔君大人站在黑沉沉的夜幕中,也是有點尴尬。

“我明天讓人給你修。”司無憂憋了半天說了這麽一句。

南潤看了會兒,點了點頭,“好吧。”雖說是用不着了,但是魔君大人既然有這個興致,他也不好打擾人家。

“我能進去嗎?”

“進來吧。”

房間裏是很清淡的茶葉味,的确幾乎沒有藥的氣息。司無憂偷偷看了眼南潤,昏暗的燈光下,倒也看不出什麽。不過,倒也是真瘦了。

“我聽牧冷說,你要走?”一直陷在沉默的氛圍無法自拔的司無憂終于開口了,剛說出口就覺得不合适。但話都說了,他總不能收回來吧?

“你說什麽?”南潤放下了手裏的東西,“我剛沒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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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司無憂覺得氣氛已經不能再尴尬了。怎麽就變成了這樣,以前和南潤相處的自然好像一瞬間都不見了。司無憂忽然有些無措,這種感覺就像是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想掌握主動權卻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你這裏怎麽這麽暗?”

“我快休息了。”誰睡覺亮着明晃晃的燈啊?

“哦。這樣啊。”

“找我什麽事?”南潤其實差不多猜得到是牧冷說了些什麽,但他真的累了,如今見了面,除卻相顧無言,他們連寒暄都顯得客套。

“咳,我就是想問問你,你身體好些了沒?”

“好多了。”南潤不着痕跡截斷了談話。

“哦,這樣啊。”司無憂果然沒什麽話了,他看了眼南潤,“那你早點睡,我走了。”

“嗯。”

倒是沒想到南潤這麽幹脆地應了聲,司無憂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來這到底想幹什麽,他總覺得自己來這兒是能聽南潤說些什麽的,可真的來了,南潤反而是一句廢話都沒說,這讓司無憂心裏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麽亂七八糟地想了半天,再回過神,司無憂已經站在門口了。透過破碎的門,他能看見南潤真的收拾收拾打算睡了。

下意識的,司無憂嘴角抽搐了一下,轉身離開了。

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南潤終于把視線落在他身上,眼中是說不出的淡然。如果有如果,這個故事的結局會是什麽樣子?

南潤不是不願意去解釋,而是一切真的沒有意義了。倘若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或許有很多時間去和司無憂磨合各自的棱角,有很多時間學着去愛一個人、改變一個人。可是他不是普通人,他肩負着這個世界上唯有他可以承擔的責任。

愛與不愛,都沒有意義。

整個過程裏,一直安靜地坐在樹上看着這兩人的牧冷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怎麽說呢,這沉冽要是司無憂這德行,那依着牧清那性子,兩人得玩好大一出虐戀情深。

所以說,性格決定命運啊。牧冷從樹上一躍而下,落地無聲。

他不是不知道這司無憂和南潤兩人間的鴻溝深壑,相見也許沒有什麽意義,甚至只能是更深的捅一刀。

可是,如果沒見這一面,終究是難以忘懷。

牧冷抱着看戲的狀态湊合了一腳,可到底這出戲沒演出□□。他想,南潤這個人,是有幾分性子的。

這麽些人裏面,牧清、沉冽、司無憂、竹青衣都比不上南潤,他們都放不下。

但這個世界,總要有些人放下情愛,去承擔些什麽。不可否認,我們都是活在了別人的犧牲上。

第 61 章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夜晚,烏鵲,南風,一道銀鈎明月。

南潤披了件紫色的鬥篷,站在屋檐下仰頭看着夜空。那是一片的黯淡星辰。

牧冷很自然地坐在欄杆上,手裏拿着面鏡子,随着他指尖撥弄,鏡面泛出一層又一層的漣漪。他看着鏡子裏的場景,都是些他去過的地方,安靜的夜,燈火闌珊的街,他一幕幕地掃過,帶着些漫不經心的打量。

“你真的想好了?”牧冷忽然來了這麽一句,顯得異常突兀。

南潤把視線轉向他,“我發現,你最近對閑事很有興趣?”

牧冷搖了搖頭,很認真地看向南潤,“你知道,我對一切具有戲劇性的事都有興趣,這不是閑事,這是有趣的事。”

“刻薄。”簡潔的定義,南潤收回視線,繼續看天。

把鏡子随手扔到一邊,牧冷輕浮的聲音帶着點若有若無的試探,“你真的沒有辦法?”

“什麽辦法?”

“兩全其美的辦法。”牧冷的眉眼難得有了絲冷凝,“再這樣下去,就真的回不了頭了。”

“不好意思,這個真沒有。”

牧冷沉默了一會兒,“我以為你有的。”

“那是你的以為,不是我的。”南潤淡淡說道,“你強大慣了,就以為這世界上什麽事都能被成全到完美。”

“你有辦法,不過是你不想去做而已。”牧冷終于緩緩嘆了口氣,“沉冽和你一樣,也能撕裂時空,準确來說,他比你強,他的力量是無窮盡的,可以任意穿梭時空,當然前提是他學會了這一方法。有他接應你,你們掌控時空瞬息的變化會簡單許多。同樣的,你借助他的力量,可以留在這兒,定期回去巡視時空就可以了。”

“好提議。”南潤繼續擡頭看天。

牧冷嘴角抽了抽,這他媽裝傻到一步,也是種能耐啊。“所以,考慮一下?”

“嗯。”

一陣死一樣的沉默。牧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建議把握時間。”

“嗯。”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同樣,你無法點撥一個裝傻的人。牧冷想,這他媽真是真理。

就在牧冷還在琢磨這事的時候,南潤的聲音忽然響起來。“時間到了。

“好吧。”牧冷嘆了口氣。

南潤站在星辰底下,一身紫色的鬥篷幾乎要被夜色染成赤紅,月光下,他的臉是異樣的蒼白。牧冷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情況不對。南潤的手輕輕地織出法陣,柔和的銀色,就像是洪荒初辟的那一線希望,耀眼出無限生機。

在那樣的光線下,南潤的臉發生了輕微的變化,就像水過漣漪,無所相,無所形。

那雙眼,是詭異的紅色。牧冷在看到南潤的眼睛那一瞬間,他立刻起身。

“停下來。”

南潤看他一眼,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泯滅出慈悲的模樣。

牧冷心中驟頓,他猛地擡頭看向天上星辰,仔細地掃過每一顆星星,“操,誰移動了天準星?”他幾乎是吼出這一句的。

有人,動了星軌。

是誰?牧冷腦海中閃過所有的影像,最後猛地破碎成水月鏡花。竹青衣。

他動這玩意兒幹什麽?還能幹什麽?那小子是想和所有人同歸于盡?

牧冷猛地把視線落在南潤身上,結着法陣的男子明顯也感覺到了異樣,他正靜靜看着天上星辰。

“停下來。”牧冷低聲開口。

過了半晌,南潤的聲音才找回來,他已經恢複了大半,“停不下來了。”他冷靜地重複,“我停不下來。”

牧冷手中凝聚透明的菱形靈力,他試圖引導南潤的氣息,卻發現根本不起作用。“我去找沉冽。”

“來不及了。”南潤搖了搖頭,“唔,你們那也喝茶對嗎,有個牌子叫碧螺春的對吧,你和我提過。”

這無厘頭的話讓牧冷的心沉的更厲害了。他盯着南潤,“別沖動,再說碧螺春算什麽,我那兒地方還有西湖龍井、太平猴魁,比這兒的茶好多了。”

“唔……”南潤似乎沉思了一會兒,“想試試。”

“有機會我給你帶點,一個儲物空間給你裝滿?”牧冷說這句話的時候喉嚨裏溢出輕微的顫音,像是極度壓抑着什麽。

“再說。”南潤終于結好了法印、

牧冷眼前一閃,就被罩住了。他的眼一瞬間有些猩紅,看着南潤,他一字一句道:“放開。”

徑自搖了搖頭,南潤開口道:“我既然答應了送你回去,自然不會食言。你只需記得,我肯定不會死就是了。”

“你覺得我信你?”

“自然要信我。”南潤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竟是帶了絲難得的生氣。

耳邊響起零碎的腳步聲,從節奏可以看出來人的失措,南潤笑了一下,“好吧,看來我得送你走了。”

牧冷還沒說話,就覺得眼前徹底一黑。接着就是鋪天蓋地洶湧的浩淼。

南潤胸腔一陣氣血翻湧,他死死抑住了,接着若無其事的轉過身。來人一身刺金紫衣,黑沉沉的夜幕下,竟有了一絲帝王風範。

“你……”司無憂死死盯着南潤,他的氣息起伏很大,卻也是活生生地被壓住了。

南潤點點頭,“我猜想,剛才有個懂點占星的小法師恰好動了點天上的東西,我現在有點,嗯,不舒服。”

“你要離開?”

“不。”南潤看着司無憂,淡淡道:“是回去,而不是離開。”

沉默。

兩人對視的瞬間,瞬間升騰的焰火燃盡所有情緒,只留下灰燼的沉默。南潤想,這真是很像他們第一次見面呢,也是這麽疏離地注視着對方。

“留下來。”

“什麽?”南潤一愣,沒反應過來的他愣是沒聽懂司無憂那句話。

“我信你,所有的所有,只要你說,我便許你。留下來。”

司無憂靜靜注視着南潤,那眼神平靜得就像是碧海藍天。不管他面前的人是欲擒故縱也好,是陰謀算計也罷,他服了,他現在不想去思考其他的東西,南潤要信任,他給了就是,對的錯的,他都認了。

他不是不在乎,只是恐慌來的太快,他唯一的那點驕傲,在看見面前的人蒼白的臉時徹底崩裂。那人強壓着胸腔氣血的模樣,他只看了一眼,就是不可抑制的失控。

原來,愛一個人,是會失控的。

南潤想,司無憂這回倒是比他想的要反應更快些。“說些沒用的,不覺得為難了自己嗎?”南潤輕輕笑了笑,他自然知道面前的人是真心的,不過,這世上真心實意的話多了去了,他聽進去了,卻不太相信。

信任這東西,你想給就能給嗎?那東西,門道挺多。

司無憂的臉色在聽見南潤的那句話時,驀然有些蒼白。

南潤看着他,漫不經心地開口:“我想你心裏肯定想說,無論我做了什麽,你都不會去追究,過去就是過去了,哪怕我是陰謀算計陰狠小人,你也認了。”他擡眼看着司無憂,“可是啊,你潛意識裏不就是覺得,我做了點上不了臺面的事嗎?你寬容大度,縱着我這種人,我當真是該謝恩了。”

南潤把披風摘下來搭在手上,“魔君大人,這世上不是誰都會對猜忌下的寬恕感恩戴德的。”

“南潤,我……”司無憂莫名的,那句話噎在喉嚨裏,就是說不出來。他想說,我是喜歡你的。

可就是,偏偏說不出口。司無憂站在那兒,背脊僵成一道筆直的竹,那些驕傲忽然又莫名籠罩了他。

“司無憂,相識一場,我與你之間,什麽都有,卻唯獨無關風月。”南潤笑着說,“我該走了。”

明明應該說,你不能走。可司無憂除了看着南潤的臉,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過了很久,直到南潤手裏的銀色重新聚集,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保重。”腦海中有人在拼命叫嚣,不該是保重,他說的不該是保重,他應該說,我喜歡你,請留下來。可是,他說不出口。他只能孤默地立着,沉寂地看着。

南潤點點頭,“保重。”

最後的那兩個字随着那人的模糊遠去飄散沉浮。

終于是,只剩了一地的寂靜。許久,司無憂張了張嘴,說了句話。

“我想我是很喜歡你。”

再也沒有人會回他一句,“魔君大人真會開玩笑。”

他想起牧清以前說過的一句話,一生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對夕陽。這一回,是當真只剩了他一人了。

那一瞬間,這位曾叱咤三界的魔界君王,竟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着。他總覺得,南潤是不會走的。胸腔一陣氣血翻湧,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猩紅如火。

第 62 章

司無憂是提劍站在牧清門外的。

牧清乍一眼是以為,這位魔君大人是要來屠城的。那眼神,冷冽似十月清雪。

沉冽随意地倚在門框上,視線落在階前,淡淡地不着痕跡。他仿佛什麽都沒有看見,那堪破一切的模樣保持到牧清狠狠推了他一把。他略顯無奈地看向牧清,“師父,我恐怕幫不了他。”

司無憂的眼神瞬間更加陰沉。牧清輕咳了一下,“應該可以的,你試試吧。”

沉冽看了牧清一會兒,是淡淡的無奈,他最終把視線轉向司無憂,恢複了一臉的淡漠。“那就試試吧。”

“多謝。”司無憂的眼中有細密的血絲,一雙眼沉得要命。自從他知道天準星移位,南潤恐怕會出事的時候,他就整個人都陷入了極度的沉默。那些滋長的情緒,壓抑太久終于決堤。

光從沉冽的手中綻出,絢麗出一片華彩。司無憂思緒驟然有些偏移,他想起他去找株華的時候,一身淡泊氣質的男人終于不輕不淺地說了句,“當年救你的那個人,其實不是我,是你身邊那個叫南什麽的人。不過是他不願說而已,便讓我承了這情。”

他幾乎是臉色蒼白地反問了一句,“怎麽不是你?應該是你的。”

株華似乎有些意外,他輕輕點了點頭,“你說是,便是吧。我倦了。”

司無憂看着株華的模樣,只覺得血都冷了。一無所有,當真是一無所有。

思緒被重新抽離,司無憂看向沉冽,那人從容地站着,魔氣四溢。司無憂的手一點點握緊成拳,感受着周圍的波動。就要成功了。

最後的希望,他要去找那個人,告訴他,魔君司無憂其實真的一直真實地愛着他,從來都是他。

忽然,沉冽手中的光忽然四散,那些原本盤旋的魔氣一瞬間朝中央的沉冽襲去,沉冽眼中一沉,還沒反應過來就是致命的一擊,他幾乎是有些狼狽的退了一步。一直在旁邊看着的牧清猛地朝沉冽沖過去。

沉冽半跪在地上,“我沒事。”他随意地抹掉唇角的血,伸手制止了牧清的靠近。“師父,我沒事,你別過來。”

牧清的臉色瞬間白了,“沉冽,你還好嗎?”

“我控制不住時空的力量,抱歉,師父。”

“沒事的。”牧清猛地搖頭,“沒關系,你別勉強。”

沉冽點點頭,接着淡淡看向司無憂,後者的臉幾乎是慘白如紙。

如果連沉冽都沒有辦法,那麽,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過了許久,司無憂猛地轉身離去,那背影幾乎是僵硬的。牧清瞥了一眼,覺得這個男人可能要垮了。

牧清随即看向沉冽,沉冽已經慢慢站起來,朝他走過來了。他瞧着這人手是手,腳是腳,忽然有些後怕。“真是……你吓死我了。”牧清蹦出這麽一句。

“師父。”沉冽微微皺了皺眉。

牧清猛地走上去扶他,“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有點難受,我們回去吧。”

“嗯。”牧清瞬間就答應了。也是他太沖動了,總以為沉冽是萬能的,幾乎什麽都能做到,可他忘了,沉冽也會受傷。再強大的人,都會受傷的。他有些心疼了。

沉冽不着痕跡地貼近了牧清,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師父,我幫不了司無憂,你會不會怪我?”沉冽忽然試探地開口。

牧清搖了搖頭,“能幫的,我們都盡力了。我不會怪你。”

沉冽忽然沉默了。牧清覺得不對勁,“怎麽了?”

“我也不是什麽都能做到。”

那一句話,聽在牧清耳中,幾乎是有些委屈了。他瞬間反應過來,自家徒弟這是在害怕讓自己失望。越是強大的人,越是害怕在人面前展現自己的無奈。

牧清伸手攏住了沉冽,“想什麽呢,你已經很不錯了。”

依舊是沉默,牧清想,這下對熊孩子打擊挺大啊。“好了。”他難得比較溫和地在哄着沉冽,哄,為什麽有點奇怪。不過,牧清忽略了那些奇怪的感覺,“別想太多了。”

“嗯。”

牧清不知道,接下來他花了整整七天才讓沉冽從自己不是萬能的陰影裏走出來。

而另一方面,司無憂忽然失蹤了。

憑空消失。

魔界的人馬全都慌了。不過對于他們來說,情況不算最糟。因為,于此同時,仙界清雲宗大宗主竹青衣,他也出了點狀況。

倒不是失蹤了,而是不管事了。

竹青衣在撒歡一樣地往三界各地跑,美其名曰,游歷四海。

……對于清雲宗上下來說,這真是件日了狗的事。

對于這個艱難而又有些微妙的時期,這些事就像是某種預言應驗一般降臨。

而當一身黑衣銀發如雪的沉冽站在消失許久的魔君面前時,縱然是沉冽,也有些難言的感慨。這個男人,居然成了這副模樣。

司無憂擡頭看了眼沉冽,漠然地坐在角落沒有說話。若不是那微弱起伏的靈力,他幾乎就和死了沒有分別。

沉冽靜靜看了他許久,終于開口道:“我能幫你。”

司無憂猛地擡頭看向沉冽,那雙眼幾乎也染成了赤紅,“你說什麽?你不是試過了嗎?”他一開口,那聲音啞的幾乎聽不出聲調來。

沒有回答,沒有多餘的解釋。沉冽輕輕擡起手,瞬間憑空劃出一道漣漪。

“天準星移動,南潤的具體位置不可推測,諾大時空,萬千罅隙,他可以無處不在。你,願意在無垠之地找一個人嗎?也許,你終其一生也找不到他。”沉冽的聲音漠然地就像誦讀文案,那一頭銀發輕輕浮動,竟有了一絲神谕的味道。

司無憂定定看着那團漩渦,看它幻出漣漪,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的模樣。他想了想那些天下大義,三界風雲,真的要抛棄一切去一個虛無的地方找一個虛無的人嗎?那似乎是不需要思索的。

“多謝。”司無憂輕輕觸上那團漣漪,忽然他回頭看着沉冽,“你為何願意幫我?”

“你救過他。”沉冽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可眼神卻瞬間溫和了下來。

皺了皺眉,司無憂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沉冽說的是牧清,當年牧清差點死在沉冽手上,的确是他和南潤出手救了牧清一命。“你倒也記得。”

沉冽沒有說話,他自然記得,每一件事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并且終将銘記永生。他看着司無憂,在司無憂走進漩渦的那一瞬間,他忽然開口了,“我會封鎖所有的時空間隙。”

司無憂一旦進去就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嗯。”

那輕輕淺淺的一句應聲,随意得仿佛不着調。司無憂消失在漩渦中,最終空中只剩下輕盈的風在淺吟。

沉冽慢慢閉上了雙眼,靜靜伫立在風中。世人癡狂,不到水盡山窮處看不清自己的心。

不過這些永遠不會出現在他和牧清之間,因為他是沉冽。

他那一次的受傷自然是裝的,不過是劃開間隙而已,他幾乎不用費氣力。但他所憂慮的是,他一旦在牧清面前劃開時空的結果。

在另一個世界,牧清有親人,有朋友,有那麽完整而鮮明的人生,如果他開口要求自己帶他回去,沉冽想,自己大概會失去他吧。

牧清一旦回去了,他的心裏就裝了太多的東西,生老病死人世悲歡,還有那些鮮活的人事,沉冽對牧清的抉擇并沒有自信。他寧可把牧清關在這兒,至少此時此刻牧清的世界完完整整全都屬于沉冽一人。

他的視野裏只有自己,他的生活裏只有自己,他的一切都是只有自己。

這種幾乎偏執的占有欲,的确有些病态了。

沉冽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一切喧嚣的癡狂隐在這副幹淨的面容下。在他看見牧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就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實,他和司無憂并沒有區別,他們都在一片無垠虛無中追尋着一個人,窮盡一生。

緩緩睜開了眼,沉冽擡頭看向遠方的霧霭,模糊中綻出一道晨曦。時間差不多了。

站在房間外,沉冽輕輕推開了門,“師父,你醒了?”

起床氣很重的牧清嗯了一聲,“你去哪兒了?”

“去盛京看了眼,今晚有燈會。”

牧清瞬間蹦起來,一雙眼看着沉冽。

沉冽扶額,“先把衣服穿起來。”

第 63 章

牧清對于自家徒弟的性子自認為還是有點了解的。

總之,比較小心眼。

嗯,比較容易暴走。

所以牧清覺得自己這一生大概就和大型集會永別了。可是,他沒有想到,沉冽居然願意帶着自己出門,逛燈市。擱在以前,這種無聊到極點純屬男女勾搭茍合的活動你就是求着牧清去,他一大老爺們還不樂意。

可是,他已經多久沒見人了,現在就是蹲窯子裏看姑娘嗑瓜子他都能看出感動。

話說,沉冽怎麽忽然就轉性了?直男癌晚期不治而愈了?牧清沒有多想,他覺得他想也想不出什麽玩意兒,總不會是沉冽幹了點對不起他的事在變着法兒讨好自己吧。

是夜盛京,千樹燈火。

街頭走着兩個年輕人,一個左顧右盼,一個裹着厚厚的鬥篷,除卻弧度優美的下颌,其他都看不見。

牧清看着人來人往的街市,覺得莫名的感動。自從三界動蕩以來,這樣熱鬧的集市在人間已經許久不曾出現了。總算,都熬過來了。

“師父。”

耳邊忽然傳來輕輕的聲音,牧清下意識回頭去看,沉冽站在他身後,一身濃黑的鬥篷在這樣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牧清沒有說話,直接走過去,牽住了沉冽的手。

沉冽似乎愣了一下,微涼的指節被輕輕握住,他擡頭看向牧清。一雙眼在浮動的燈火中竟有幾分莫名妖冶。

“怎麽和姑娘家一樣,拿出點氣勢來。”牧清拍了拍沉冽的肩。他自然知道沉冽在不安什麽。

牧清輕輕拽着沉冽的手,另一只指向高處升騰的天燈。“拿出點霸氣,就是橫着走又有誰敢指摘?走,現在護送我過去看看。”

沉冽忽然笑了,是那種很安靜的笑,不摻一絲的雜質。他點點頭。“好。”

風掀起他的鬥篷一角,露出半張分明的側臉,竟是有着攝人的驚豔。

他們先是走,最後逐漸竟成了飛奔。衣袂翻飛,意氣幹雲。

路人不時側目,燈火搖曳中,只看見半剪側影。

當牧清最終扶着城牆大口大口喘氣的時候,沉冽也靠着城牆側頭看他。牧清看着他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瞬間有點無語。咳,不能和怪胎比,你能氣死你自己。

牧清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地轉過身,耳邊卻忽然響起一個童稚的聲音。

“哥哥,買朵花吧。”

一臉僵硬地轉過頭,牧清覺得腦海中有一絲弦斷了。要是這姑娘是對他說話,他倒也罷了。可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你現在拽的是反動不安分子的衣服啊。

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牧清覺得要在沉冽一腳把人小姑娘踢開前拯救這個即将受傷的靈魂。

“咳,你賣的什麽花?這都冬天了,還有什麽能開的?”牧清默默站到沉冽身前。

小姑娘十來歲的模樣,擡頭看向牧清,“臘梅。”

好嘛,這裏也有這品種……牧清思索了一下,“拿過來看看。”

小姑娘遞過來一株臘梅,牧清只一眼就覺得熟悉。他是自小活在南方的人,見過不少臘梅花。這種花沒什麽特色,就是比較醜。醜到你覺得說它是花是對這一種族的侮辱。

真正的臘梅花,是蠟黃色的,幾瓣黏在幹枯的枝幹上,有一種蕭瑟的後現代風格。

那的确是一株臘梅花,牧清拿在手上看了會兒,覺得多年重逢,果然醜也成了一種萌。

“謝謝。”忽然響起來的童稚聲音把牧清拉回現實,他看了眼小姑娘,忽然将就愣住了。

妖獸了。沉冽俯身把什麽東西放到小姑娘手裏,而小姑娘歡歡喜喜道了謝蹦蹦跳跳走開了。

這麽和善的沉冽,讓牧清不由自主開始懷疑沉冽是不是被奪舍了。

“你給了她什麽?”

“我的內丹。”

“……”牧清拿着花的手抖了抖,“你再說一遍?”

沉冽看着牧清的表情一瞬間明白了什麽,他搖了搖頭,“現在內丹于我沒有絲毫用處,剛好身上沒帶錢。”

“你別說話,我想靜靜。”牧清拿着花的手再次抖了抖,為什麽他有一種“不好意思,我家養了只智障,讓大家笑話了”的感覺。

沉冽很聽話的沒有開口,他站在那兒,靠着城牆,背後是飄滿天燈的夜幕,的确有種人間少年不谙世事的味道。

牧清嘴角抽了抽,“好吧,走了走了。”他把那束昂貴的花随手揣到兜裏。

走了一會兒,牧清忽然有些疑惑地看向沉冽,“你怎麽忽然待人那麽和善了?”牧清沒錯過沉冽遞給小姑娘東西時,眼中的溫和。

沉冽低頭輕輕握住了牧清的手,“她說我們會永修安好,福澤綿延。”

牧清嘴角抽了抽,徒弟,人家這他媽都是套路啊。牧清可以打賭,那小姑娘和無數男女老少都說過這句話,這是人家的行話,也只有沉冽這貨會感動地把內丹送出去了。

素質教育真的很重要啊。

“師父。”

“嗯?”

“我們回去吧。”

正在左看右看的牧清忽然停住了腳步,“什麽?才來了多久就要回去?”

沉冽的眼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暗紅色,他看着一個方向,有絲異樣在他眼中升騰。“下回再出來吧,現在時間很晚了。”

牧清擡頭看了眼天,你他媽在逗我。這個點,人家偷情私會的小男女才剛出門。

由于這個理由實在是比較爛,牧清很淡定地忽視了。他擺了擺手,“那你走吧。”

“師父。”

被握的手忽然受到了一股很強的力道,牧清皺了皺眉,看向面色依舊如常的沉冽,“你怎麽了?”

“師父,我……”

話還沒聽清楚,忽然左側撞過來一個人,竟然直接把兩人牽着的手撞開了。牧清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就沖着沉冽喊了一句,“沉冽你給我冷靜,別動手。”

不知道哪裏多出來那麽多人,牧清想朝沉冽走過去,居然被人流沖散了。最後,一臉懵逼的牧清站在街上,看着四周,哪裏還有沉冽的影子。他四處走了走,想回憶一下來時的路線,卻不經意間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過來,給我倒酒。”

牧清微微一愣,扭頭看去,旖旎的豔色燈火中,一個男子抱着幾個姑娘,一臉的邪肆。

一個姑娘走上前去給他倒酒,牧清眯眼仔細看了看,瞬間倒吸一口涼氣。竹青衣。

卧槽,竹青衣你離開清雲宗就是為了……牧清往後退了幾步,看了眼招牌……為了逛窯子?

牧清直接走了進去,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竹青衣。”

竹青衣皺了皺眉,卻在擡頭看向牧清的瞬間變了臉色。“是你?”

牧清的臉過于猙獰,姑娘們很快就散了。

“是我,你在幹什麽?”牧清毫不客氣地坐下了,一雙眼死死飛着眼刀。

“我?唔……嗯……嗯,我在體察民情……”

牧清差點一筷子戳過去。他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平和。“我聽說你很久沒回清雲宗了?”

“我?唔……嗯,也許吧。”

“也許?什麽意思?”牧清挑眉,這竹青衣今天怎麽怪怪的。

“唔……就是可能的意思。”

不想和他扯下去,牧清直接開口:“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唔,我可能最近有點不舒服,就是有點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大概是找到了真實的自我吧。”

“……”牧清覺得,竹青衣可能被奪舍了,否則,沒辦法解釋在這種現象。估計明天仙界就會盛傳,清雲宗大宗主現身花街柳巷,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牧清上仙,唔,牧清,我忽然想起我還有點事。”

竹青衣站起來就要走,牧清一把拽住他,“你給我站住。”

竹青衣似乎非常抗拒牧清的接觸,直接把袖子砍了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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