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條,不準使用法力變幻金錢并使之流通人間

他的人生很完整。但沉冽不一樣,他只有牧清。

“沉冽。”牧清忽然開口,“你還記得當初雲衡交給你的那一本書嗎?”

“記得。”

“能不能給我抄錄一份。”牧清擡眼看向沉冽,“畢竟是清雲宗的東西,我和雲衡師徒一場,總歸是要幫一把清雲宗的。”

沉冽看着牧清清澈的雙眼,輕輕笑了,“好,我給師父抄錄一份吧。”他雲淡風輕地開口。

手輕輕一拂,紙筆就出現在沉冽面前,他執筆緩緩蘸墨,就在落筆的那一瞬間,牧清開口道:“我以為你會拒絕我。”

“師父,沉冽從來不會拒絕師父,是師父從未信過我。”沉冽的聲音深深淺淺,不帶一絲沉重,就像是說着最平常的玩笑之語。“我記得有人給我取了沉冽這名字,說是此生沉浮幾度,寒冽不減,春華扶疏。”這名字萬千寓意,就在牧清開口喚他那一瞬間,已經全部實現。他遇上了這個人,怎麽會舍得拒絕?

“你記得誰給你取得名字?”

“記得。”沉冽寫字的模樣很好看,那道淡淡的側影就像一幕清晨。

“你記得你小時候的事?”

“記得。不過是師父未曾問過,我也不願意去提而已。”沉冽重新蘸了一筆墨,他擡眼看向牧清,“師父想聽嗎?”

從來沒想到沉冽這高度危險人物居然有年幼的記憶,牧清表示真的有些詫異。他鬼使神差地問道:“你記得什麽?”

“不多了,我娘親是青樓的女子,她生下了我,看我天生異象,她也不願意養着我,随便找個地方扔了,我卻活了下來。後來我找到那女人,那女人見到我的那一瞬間,她瘋了,第二日便自缢而死。我流落街頭,也遇到過一些人,嘗過一些苦頭,也活了下來。街頭有個算命的,他一日喝醉了給我算了一卦,給了我一個名字。第二日,他便死了。他說,萬物都有自己的命,但是我沒有。這不是好事,因為萬物有上天垂憐,我沒有。”

牧清沉默地聽着,不過是很簡單的故事,離不了苦情的俗套,卻不知怎麽的戳中他的心。

“師父,我見到你的那一天,我殺了一個人,我需要食物,而他正好像往常一樣堵住了我。我一直沒敢說,因為我覺得你是不喜歡這樣的沉冽的,你想像中的沉冽是乖巧而充滿靈氣的,就像銘瑄那樣的人。我做不到,我從一開始就是沾了血的人。”

“別說了。”牧清忽然打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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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不知道,自己的期望是沉冽這一生最重的夢魇。牧清覺得心中有個角落仿佛驀然疼痛了起來,就像被鈍刀磨過,他皺着眉,沒說話。

“師父,好了。”

一疊寫滿了字的紙遞到了牧清面前,牧清擡眼看向眼前的人,卻只看見了一雙赤紅卻也沉熾的眼,脈脈不得語。他下意識避開了沉冽的眼神,接過他手中的東西。

牧清只瞟了一眼,全是一些陣法的圖,他想着這大概就是竹青衣執意要拿回這東西的原因。畢竟,這些古老的陣法是清雲宗諸位先人的心血,是增強清雲宗的實力最強的保證之一。牧清沒有翻下去,他記得他已經和清雲宗斷了關系,他如今已經不适合去窺探這個古老仙派的機密要訣。

“師父,雲衡沒有死在我手上。”沉冽臉上是如水的沉寂。

“我相信你。”

“是遲清殺了雲衡。”

牧清忽然擡頭看向沉冽,那眼神說不上是打量,就是很簡單的凝視,過了一會兒,牧清才淡淡開口:“我相信遲清。”

沉冽沒有說話,只是伸出了手,輕輕握住了牧清的左手,他的手随意地撫過牧清的指節,那枚簡單而精致的戒指了無痕跡地消失了。而注視着沉冽的牧清沒有發現一絲異樣,他覺得沉冽有些憤怒。

出乎牧清意料的是,沉冽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流露出來,他只是簡單地握着牧清的手,輕輕碾過每一個指節,忽然,他擡起眼來,“師父,我可以要你嗎?”

沉默三秒之後,牧清朝着沉冽的腿就是狠狠一腳。“滾滾滾。”

沉冽倒也沒有生氣,就這麽由着牧清踢。他的力道對于自己來說的确微不足道。可是,他依舊皺了皺眉,就像暗暗忍住了疼痛一樣。

牧清看着他的表情變化,坐了起來,“你妹的你不會躲一下嗎?你就只會戳在這讓我踢嗎?”牧清伸手去拽沉冽,“你沒事吧?”

結果,沉冽這麽重的人,就這麽非常無賴非常不要臉地朝着牧清身上壓了上去,牧清的臉瞬間黑了。在他還沒有想好是罵麻痹還是罵卧槽的時候,沉冽已經卷了被子把他和自己緊緊裹在了一起。

那雙眼就這麽清澈不含一絲雜質地看着牧清,一瞬不瞬。

“師父,可以嗎?”那人輕輕地問,那聲音帶了一星的沙啞,竟是能撩撥人至此。

牧清不知道,自己的素來和城牆有的一比的老臉那一瞬間紅了,連耳根子都紅透了。他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也是沙啞的,“上回有點疼。”

“這回不會了。”沉冽的手輕輕覆上牧清的眼。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牧清知道自己有了感覺,而身上的人也是壓抑着騰嘯的欲望,牧清牙一咬,反正都做過一次了,他也算栽這貨手裏了。“你注意點技巧。”

說完這一句,牧清覺得身上的人那雙眼幾乎星火燎原之勢。

過了一會兒,緊閉的大殿裏傳來中氣十足的怒吼,“你妹,沉冽你他媽到底會不會,滾。”

“師父,忍一忍。”

“忍你大爺,你妹,我艹,沉冽你麻痹……”

咳,這事果然不能看天分,得教。這是牧清得出的血一般的教訓。他尼瑪出個櫃還要手把手教自己徒弟上自己,麻痹他不想活了。

第 57 章

牧清這兩天臉色不是很好,尤其是看見沉冽的時候。

沉冽大概也知道自己被嫌棄的原因,抱着把黑色的劍,他站在牧清的身後,猶豫着喚了一聲“師父”。

“你好像很空啊?”牧清轉頭看他。

沉默地想了會兒,沉冽覺得自己是挺空的,他點了點頭。“師父你餓了沒?”

“……”牧清覺得有必要告訴一下沉冽,這世上不是什麽事都能被食物擺平的。可當牧清真的看着沉冽的眼睛,他居然說不出什麽來,這貨的眼睛怎麽會水靈成這樣子。

過了半晌,牧清開口道:“我想吃水晶豬蹄。”

沉冽麻利地去做了。看着那抹飄逸的銀色随着那人的步伐輕輕浮動,牧清忽然記起在床上的時候那銀色的頭發被他拽着的感覺。很柔軟很幹淨,就像是早春細草,甚至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草木清香。

思及此,牧清心中忽而一動。他甚至能回憶起那人在他身上的每一個表情,細微到皺眉和低吼。這一切,就像夢一樣。

等到沉冽離開有一會兒後,牧清站了起來。他理了理略顯雜亂的頭發,走出了門。

水晶豬蹄,怎麽都得做幾個時辰吧。

牧清沿着記憶中的路線,一直走到了一間很偏僻的屋子。還沒靠近,他就被結界震得後退了好幾步。他擡頭看去,屋宇毫無異樣。“竹青衣,你在嗎?”

沒有回答,沒有應聲。牧清皺了皺眉。

就在牧清懷疑竹青衣是不是已經跑出來了,一陣悠揚的笛音忽然響起來。

是最簡單的街頭小調,孩童都會哼幾句。可是那人卻吹出了不一樣的感覺,仿佛有個人踏着楊花春水,仗劍而去。

“竹青衣,你在嗎?”

牧清從懷中抽出一卷紙,他輕輕把紙堆在小院門前,順手找了塊石頭壓着。“竹青衣,東西我已經拿到了,你拿着它離開吧。”

就在他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門忽然開了。牧清回頭看去,庭院深深,一個青色的身影立在那兒。

竹青衣就這麽走了出來,不緊不慢,氣度從容。

“師叔,你看起來真的挺喜歡那小子啊。”竹青衣收了笛子,靜靜看着牧清。

“也許吧。”牧清摸着下巴,他倒是沒想到竹青衣就這麽輕松地走了出來,他以為沉冽的陣法竹青衣就算想破也得花些心思呢。

“師叔。”

“嗯?”牧清看着竹青衣等他開口說下去。

竹青衣忽然笑了,“沒事。”

“既然出的來,就早點走吧。”牧清沒有說,沉冽那小子看着很小氣,實際上更小氣。等他這次回去估計又要面對那貨一臉的冰渣子了。可無論如何,他該來送一送竹青衣的。牧清忽然站到了竹青衣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禮,“清雲宗就交給你了,大宗主。”

竹青衣伸手扶起他,淡淡開口:“盡力而已,告辭。”

牧清直起了背,看着那道青色的身影離開,原本來的時候心裏藏了些話,真的到了竹青衣面前倒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他想着,這樣也好,有些話說出口遠沒有在心裏莊重。

而一直到很久很久的後來,牧清都不知道,竹青衣不是不願意走,而是等着這場簡陋的送別。

而沉冽也根本沒有設下囚禁的陣法,竹青衣随時都可以走,那陣法不過是用來确認竹青衣是什麽時候走。當牧清第一次碰到陣法的時候,在廚房的沉冽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擡眼看向窗外。

而當竹青衣恰好離開牧清視線的那一刻,竹青衣看見了倚靠在牆上黑衣銀發的男人。

“你贏了。”沉冽淡淡開口道,“東西在你的手上了。”

“不,我輸了。”竹青衣笑的一臉無所謂,“所有的籌碼都在我手上,可我卻沒了下注的心思。沉冽,你贏了。”

沉冽挑了挑眉,很難得的,他笑了一下,“那是因為你想要的東西,其實我一直都不在乎。”

從一開始,竹青衣就輸了。

“你比我聰明。”竹青衣也難得地服輸了一回,“這一步步的算計,牧清不懂,別人不知,我卻一清二楚。沉冽,你夠狠。”

“只可惜,沒能殺了你。”這一句說的雲淡風清,沉冽臉上的表情絲毫沒動,“不過,這樣也有意思,有的時候,活着不一定就比得上死了。”

“什麽可惜,我看你是故意。”竹青衣把那疊紙塞回袖子,“東西我留着了,等哪天我不想活了,忽然覺得咽不下這口氣,我就來找你們倆一起死啊。”他似笑非笑。

“不送了。”沉冽淡然地看着竹青衣。

遠處清風吹過屋檐,檐下風鈴聲清越出一片安樂,沉冽一字一句道,“遲清上仙,一路走好。”

竹青衣的眼中一瞬間盛放出千樹梨花,瞬間枯榮,卻最終歸于平靜。

“好歹是明裏暗裏鬥了這麽些年的人,你這溫和的模樣倒真讓我惡心。也就我那師兄會信你這套。”

竹青衣說完轉身離去,利落得不帶一絲猶豫。他再也沒回頭看過一眼。

此時恰好是正午,竹青衣的身影走在鱗次栉比的高大室宇間,連一抹影子都沒有。

孤身一人,終于是了無牽挂。

也不知道牧清是否還記得,整個清雲宗,笛子吹得最好的,是那個青衣的驕傲少年。就連他們的師父都曾稱贊他,“樂聲至情至性,是有言之音。”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想穿書,想了想把男二拖出來虐虐,不虐沉冽了。

第 58 章

竹青衣走了很遠的路,入眼均是日麗風和。

他想起很多的前塵,無數的往事。少年也曾執筆揮灑,一劍寒九州,而最後終究是只剩下了滿身鮮血一手殺戮。

“對了,你會做飯嗎?”

耳邊忽然響起的聲音讓竹青衣腳步頓了下,接着不着痕跡地繼續走着。

一個黑影逐漸顯現出來,是梼杌。他緊跟着竹青衣,不停地開始了碎碎念,“連我都控制不住了,你最近是幹了些什麽?”他拍了拍竹青衣的肩,手卻直接穿過了竹青衣的身體。他皺了皺眉看了眼自己的手,“看來還是不行啊。”

梼杌依舊是沉冽的形态,銀發紅眸,妖氣森森。他忽然飄到竹青衣身側,“我瞧着你好像有些郁悶啊?”

看着一臉漠然完全無視自己的竹青衣,梼杌似乎已經很習以為常。作為一只連人形都凝聚不了、天天想着找宿主的妖,梼杌的閱歷已經很豐富了。他跟雲衡做過交易,和沉冽打過交道,加上他從前在人間厮混的經歷,他見過的奇葩可以開遍神州大地了。

可是,梼杌依舊覺得在他遇到過的那麽多人裏面,竹青衣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明明清心寡欲,卻又有極重的執念,明明天賦異禀,卻能十年如一日的隐忍。多年心血,他可以随意地付之一炬,多年的愛恨,他可以頓時坐化成空。

所以,躲過了這麽多人的追殺,梼杌偏偏栽在了竹青衣手上,被他幹脆利落地關在了識海。這人真是防不勝防防不勝防啊。

梼杌看竹青衣似乎沒有把自己關回去的打算,帶着微微的詫異,他很好奇地開口問道:“你受什麽刺激了?怎麽,沉冽看出來你想和他交換命數,然後你計劃失敗了?”

“還是你又殺了誰,比如你那師兄啊之類的。”

“喂,說句話啊,我被你關了這麽久,好不容易出來了您能讓我感覺一下人味嗎?”

“……”

梼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年頭,是不是所有修仙者都是這德行?感覺讓他們說句話比和他們打一仗還難。沉冽是天生自閉他也就忍了,這貨是什麽情況?

“上仙?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竹青衣終于淡淡地看了眼梼杌,接着別開了眼。就在梼杌打算配合他高冷下去,竹青衣終于輕輕開口說了句話,“你們做妖的,是不是頭腦都簡單?”

“……”梼杌忽然覺得他竟然沒什麽好說的。可是又不想錯過這個撬開嘴的機會,他勉強開口:“差不多吧,妖怪想的都比較粗暴,能用刀解決的一般都不用腦子。”

“那你想要的是什麽?”

“沉冽的身體,長生不死。”

竹青衣很難得地回頭看了眼梼杌,那眼神說不上是打量還是感嘆,就是輕如點水的一眼,“長生不老倒是不太可能,活幾百年倒沒什麽問題。”

“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

梼杌覺得竹青衣這個人,已經越來越難懂了。自從他很淡定地冒着生命危險把牧清帶回來,人就變得高深莫測了。所謂的高深莫測,是你看不出他到底想幹什麽。

竹青衣的行為已經不能用邏輯去理解了,得上升到精神層面研究。

“說句實在的。”梼杌看着竹青衣的臉,很疑惑的模樣,“我覺得你這個人挺有意思的。從你把牧清帶回來我就覺得奇怪,你到底是想幹什麽?說你喜歡人家吧,你把人推到了別人那兒,說你不喜歡人家吧,我瞧着也不像。考慮一下你的做法,你可能覺得什麽情愛的比不上你多年心血謀畫,那麽終于東西到手了,你又放棄了。我能問你下,你到底是怎麽看這事的嗎?”

竹青衣的腳步依舊是不緊不慢,一派的從容。“你都知道?”

“哈。”梼杌尴尬地轉頭看天,“我不是有意去看的,你自己也清楚你識海亂成那樣,我也就略知一二。”

“是麽?”竹青衣的語氣很平淡。

“咳,我就是一時好奇。”

竹青衣不說話了,倒是梼杌忍了一會兒忍不住了,“我仔細想了,還有一種解釋啊。沉冽只要活着,你就基本不太可能和牧清在一起,畢竟他手段也挺陰的,你拼修為又鬥不過他。所以,如果你擁有了沉冽的能力,那麽剩下的事誰還能阻止你?到時候只要你願意,這三界都是你的,牧清也不例外,就算他真對你沒想法,洗腦也是個方法啊。這麽看來,你把牧清推到沉冽身邊,那是為了長遠考慮,畢竟也只有他能套出沉冽手裏那份殘稿。”

“你知道那東西是殘稿?”竹青衣忽然看向梼杌。

梼杌立刻馬上澄清,“我沒看,絕對沒看,這玩意我看了我還能有命活下去?”梼杌一看到牧清遞給竹青衣的那疊紙他就差不多明白了。當年雲衡暗中一直默默研究着改變命軌的方法,只要成功,就能真正地控制住沉冽的命數,所謂的不死就根本不堪一擊了。

可是雲衡費盡心血,也不能真正改變命軌,他只能做到交換兩人的命數。這依舊是死局,異數依舊存在,只是換了個人而已。而那股力量,如果換到了心術不正的人身上,那才是真正的浩劫。

這也是雲衡終究沒有實施計劃的真正原因。就連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如果擁有了超越規則的力量,會不會滋生欲念。

沉冽雖然乖戾陰郁,可他的內心除卻一人,再無其他。而沉冽也一直在克制着那股力量,他心甘情願地接受所有的磨砺懲罰,不過是告訴雲衡,沉冽所求無他。

最後的最後,雲衡的選擇是,成全。他把那份殘稿交給了沉冽。

雲衡一生通透,卻唯獨漏了遲清一人。

他選擇了遲清作為繼承人,傾囊相授,告訴他人間正道從來滄桑。從第一眼看見遲清起,雲衡就知道,這個少年适合權力征伐,會是最優秀的繼任者。少年的心裏有灰色地帶,他可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而執掌一方界域,光憑仁義道德和一腔正氣是不可能維持安寧的。

活在陰暗裏,心中卻有光,這才是清雲宗的掌門人該有的姿态。

可惜,雲衡看見了少年內心的陰郁,卻沒看懂他的隐忍。到最後,誰的劍橫在了誰眼前?

這些早就已經化為煙雲的舊事忽然被重提,就像鞭屍敲骨。往事淋漓,竹青衣也難得嘆了口氣。

梼杌的視線一直落在竹青衣身上,注意着他瞬息變化的表情,可除了那句若有若無的嘆息,他什麽都沒看得出來。竹青衣就像是在聽旁人的一個故事。這個男人無動于衷的模樣讓人覺得心驚。梼杌不是愛琢磨他人閑事的妖魔,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迎合而已。他看得出來,這個男人需要一個聲音。

“所以,遲清上仙,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竹青衣終于緩緩開口答道:“我也經常這麽問我自己。”

那聲音平淡依舊,梼杌揣測不出什麽。不過梼杌想,這大概是這個習慣了帶着面具的男人,難得的一句真話。

“現在你要去哪兒?”

竹青衣沒再接着說下去,只是瞬息間,梼杌就化為了一陣煙霧,重新被鎖回了識海。走了幾步,竹青衣忽然笑了。

他記起一件事,人間正道是滄桑的前面一句是,人若有情天亦老。

這所有的故事,冥冥間,到底是誰在嘲弄誰?

第 59 章

房間裏。

牧清的臉有點扭曲,沉冽拿了一個臉盆一樣大的……碗,裝了一鍋肉。

“……這是什麽?”

“師父,吃肉。”沉冽很淡定地挖起一勺子遞過去。

牧清躊躇了一會兒,接受了被喂食的這個真相。他剛咬了口,門口就響起了一個聲音。

“哥,你還活着嗎?”

牧清差點咬到自己舌頭。沉冽皺了皺眉,看了眼門口的方向。紅色的魔氣席卷而去,吓得牧清直接拽了把沉冽的頭發,“別沖動。”

沉冽看着牧清手中扯下來的一團銀色頭發,忽然就沉默了。最近,好像師父很喜歡拽着自己頭發啊……

“去把他帶進來。”牧清看着沉冽。

沉默片刻,“好吧。”

“不用了,你讓他來接我,就不怕我橫屍半路上。”門被推開,牧冷直接走了進來。

沉冽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哥。”牧冷直接忽略了面色發冷的沉冽,湊到了牧清耳邊,“我要走了。”

牧清猛地擡頭看向他,牧冷依舊是一臉的漫不經心。“我想過了,我這麽優秀的人,應該回去建設祖國報效國家,哪能留這看你們一群基佬搞基。”

手上還有個勺子,要不要沖着這人的臉來一下,牧清思考了一會兒,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你真打算回去?”

“是啊。”牧冷點了點頭。

牧清忽然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開口道:“你知道我回去這些年是怎麽想的嗎?”

牧冷倒是随意地坐了,自來熟的從沉冽手中接過勺子,淡定地邊吃肉邊聽牧清說下去。

“一個修仙者,忽然從無所不能變回了那個普通的凡人,沒有仙術沒有修為就像是被打回了原形。這裏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南柯一夢,沒有一個人能傾訴,沒有一個人能相信。只有你自己,從一開始的緬懷到了最後的懷疑,最後迷失在現實中。午夜夢回,英雄漸老,你會忽然想起這個世界,這個你能仗劍天下的世界,接着就是無窮無盡的恐慌。”

牧清擡頭看着牧冷的眼,“你真的要回去嗎?面對生老病死,面對泯然衆人矣的人生。”

漫不經心地抛起一塊肉,牧冷一口咬住了,嚼了半天,他才看向沉冽,“你選的肉太老了。”

牧清掩面扶額,“你小子到底聽進去沒有?”

“哥,你不懂,像我這樣的人,到哪都是能仗劍天下的。”牧冷終于看上去比較正經地回了牧清一句,“日近長安遠,其實啊,不是日近,而是長安遠。”

“我建議你說人話。”

“……沒事,我就是那麽随口一說。”牧冷嘴角抽了抽,“聽不懂算了。對了,肉有點老了,你吃不出來嗎?”

牧清看了眼沉冽的臉色,還好,沒有暴走的跡象。他繼續看着牧冷,“你倒是個硬氣的人。我是不如你。”

“其實,你不是不如我,你是放不下。”牧冷忽然笑了,“你我考慮的東西本就不同。這麽多年,你終于看懂自己想要什麽了?”

“的确。”牧清淡淡地看了眼沉冽,“你不知道……”牧清這一生,從沒親眼看見過沉冽落淚的模樣,可在二十一世紀的世界,每次做夢,這人不是一身是血就是淚流滿面模樣。看着看着,忽然有一天就懂了。

“你們這還算好的。”牧冷忽然想到什麽似的,皺了皺眉。

“怎麽了?”

“沒事。”牧冷輕輕搖了下頭,“我該走了。”

“記得照顧好自己。”牧清淡淡看了眼牧冷,語氣中沒有太濃烈的情緒。一轉眼他和牧冷都這麽大了,都過了矯情的年紀。

“我知道。”

“記得回去先去看看爸媽,他們分開了,到如今,也是清靜了。”

“唔,早該分了。”

“別總是那麽不着調,好歹裝點樣子出來。”

“盡量。”

“沒什麽好說的了,你走吧。”

“那我倒是有句想說的。”牧冷忽然湊近了牧清。

“什麽?”

“我琢磨了幾天,想着沉冽他這種癡呆模樣,你又是死裝正經的人,那麽你們床上是什麽過來的?”牧冷從袖子裏拿出一本書,“現在想想我真是一個博學多才的男人。”

“……”沉默了一會兒,牧清緩緩開口:“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也應該是最後一件。”你他媽就送這玩意兒?

“我從不送沒用的玩意兒,要送就來點實用的。”

你他媽還真是實用啊。牧清面部表情有點微妙的變化。

“行了,我走了。”牧冷拍了拍牧清的肩,起身打算離開。

忽然,一直保持沉默的沉冽開口了:“帶着路上吃吧。”

牧冷有點猶豫地看着沉冽遞過來的那一臉盆肉,他竟一下子有點搞不清楚沉冽到底是在玩他還是真的一片誠心。躊躇了半天,他把那鍋肉接了過來,“……謝了。”

沉冽沒什麽反應,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這個動作,已經是很超越牧清的認知了。牧清是一向覺得自家徒弟高冷如雪嶺之花的。

“走了。”牧冷抱着鍋肉出了門,“別送了。”

牧清看着那身影逐漸消失在一片朦胧的遠方,直到最後消失不見。他自然知道,牧冷沒有用禦劍術而是選擇了走路離開的方式,到底是怎樣的心情。

男人之間的分別,很多時候沒有太多的話。可有些東西,它的确存在,不需要證明。

就在牧清走神的時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牧清回頭看,沉冽恰好靜靜地看着他。“我沒事。”牧清笑了笑。

“你還有我。”

牧清大腦當機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的臉忽然燒了起來。擦,有些人說起情話真是抵擋不住啊,他都是一把老骨頭的都覺得臉上發熱。

沉冽低頭默默看着牧清無意識地拽着自己的頭發的手。似乎猶豫了一會兒,他最終還是沒有提醒牧清。

過了一會兒,牧清忽然擡頭,“你知道他今天過了才煮的肉?”

沉冽點了點頭。

“你真的是挺出乎我意料啊。”牧清想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麽好。這情商說低好像也說不上,說高他又覺得怪怪的。

沉冽漫不經心地看了眼牧冷離去的方向,接着靜靜看着牧清。師父他,到底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想吃什麽?”

牧清手裏的動作頓了頓,“吃肉。”

“我去做。”

“嗯。”

牧清看着沉冽出門的模樣,忽然覺得就這樣一直下去也好。留給他們的日子很長,可以吃很多肉,去很多地方,慢慢厮混。

第 60 章

僻靜的小院。

牧冷一下又一下不緊不慢地敲着門,“在嗎?”

“進來吧。”

牧冷推門進去,南潤又在喝茶。牧冷覺得,南潤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喝茶,拿着一盞杯子,給他一張躺椅,他能這麽過一輩子。

“見過牧清了?沉冽放你進去了。”

“嗯。”牧冷走到窗戶邊,猛地推開窗子,陽光頓時湧了進來,屋子一下子亮堂了不少。“天天窩着,你讓我覺得屋子裏長了朵蘑菇。”

南潤笑了,“蘑菇,好東西。”

牧冷回頭,忽然覺得南潤的笑帶了絲病氣,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安。南潤的身體是越來越弱了。“我說,你送我回去真的沒問題嗎?”

“你不知道,我留在這兒,這具身體遲早會腐朽,到時候我才是真的有麻煩。”

“你回去的事和司無憂說過沒?”

“挺久沒見他了。”

牧冷皺了皺眉,“他沒過來看過你?”

“不記得了。”南潤緩緩搖了搖頭,“我最近腦子昏沉沉的。”

“容我說句實話,你可能要死了。”牧冷倚着窗面部表情地說。

“我死不了,如果我死了,會出大事。”

“我建議你留下遺言,見司無憂最後一面,然後趕緊離開。否則你會創造歷史。”

“遺言在抽屜裏。”南潤淡淡開口,一雙眸子淡的幾乎看不出顏色。

居然還真寫了遺言,牧冷挑了挑眉。

“我們明天晚上走。”南潤擡眼看了眼窗外,“我的力量被這具身體完全抑制了,明晚子時恰好是天時,可以借助這股力量。到時候我送你回去。”

“我還是覺得”牧冷盯着南潤,“你要不去見一見司無憂。”

“沒有意義。”

陽光下南潤的臉幾乎是呈現出一種透明的模樣,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牧冷看了會兒,淡淡移開了視線。

其實很多事,都沒什麽意義,大多數時候,我們去做這件事,只是單純地覺得想做而已。

所以,離開了南潤屋子的牧冷一臉淡定地敲開了司無憂的門。

“找你聊聊。”

司無憂把他放了進來。牧冷一進屋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掃了一眼屋子。居然還挺整潔的。幹淨的幾案上擺了一副茶具,牧冷挑了挑眉,這倒不像是司無憂這人的風格。他不像是個會講究這些的東西。

“怎麽了?”司無憂看他半天不說話,疑惑道。

“沒事。”牧冷找了張椅子坐下,“魔君大人那一身的戾氣好像減了不少。”

“有嗎?”

“看不出來的只有你而已。你的變化很大。”

司無憂忽然笑了,“牧冷,我不是個太聰明的人,很多話,你直說就好了。”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南潤明天晚上要走了,你們好歹是主仆一場,送一送總是可以的。當然魔君大人要是覺得為難,牧冷也不會去和南潤提。”

過了許久,司無憂的聲音才響起來。“他身體最近怎麽樣了?”

“為什麽不自己去看看?”

司無憂走到一旁的桌案上,雪白的宣紙安靜地躺着,一旁懸着的筆還在滴墨。這些東西,他以前極少接觸,如今卻把他們擺在了桌案前。過了一會兒,他才看向牧冷,“他讓你來的?”

牧冷搖搖頭,“司無憂你錯了。”牧冷嘆了口氣,這還真是司無憂魔君一貫的做派,當真是覺得所有人都該圍着他轉上一輩子。“南潤從來就沒想着用自己的病去博得你的注意力,他所做的一切也不是處心積慮在離間你和株華,說句實話,他心裏都不一定有你。”到底在自負什麽?

“我沒這麽說,只是我一直把他當兄弟,他對株華下手,我只是覺得失望而已。”

“你真的就太這麽相信株華?或者說,相信你自己?”

“很多事情,不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說的明白。南潤要是真的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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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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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