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暗衛将易詞離開當夜的事情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遍。

顧政冷靜地詢問着, 直到确定再也問不出什麽線索之後,顧政閉眼,額角的青筋隐隐顯出, “拖下去, 朕要他死。”

那暗衛震驚地擡起頭:“陛下?”

顧政此時的眼眸透出血絲, 殺氣毫不掩飾:“朕讓你留在皇妃身邊是保護他,你非但沒有看好皇妃, 還自作聰明地來向朕告密。朕留你無用了。”

那暗衛似乎沒想到顧政會這麽絕情, 想要開溜, 然而沒得他出得營地, 三個暗衛将他截住, 直接砍下了他的頭顱。

顧政冷眼看着地上的頭顱,似是疲憊地合上眼,對魏玉舒道:“先下去準備吧, 再過半個時辰就是進攻之時。”

魏玉舒告退。

就在魏玉舒走後不久,又有一人來到顧政的營帳。

此人從外面裝束來看, 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小兵。但呼吸綿長,腳步平穩有力, 顯然是個會武功的高手。

他對着顧政跪了下來,确定四周無人之後禀報道:“陛下, 屬下奉命傳令給樂大将軍,讓樂大将軍親率大軍二十萬趕赴徽山城一帶。樂大将軍領命率軍出發, 再過兩日就能趕赴此地了。”

那人猶豫片刻道:“樂大将軍率大軍出征的消息恐怕早已被叛軍知曉,叛軍今夜之戰必定會傾盡兵力對付陛下。陛下是時候離開了。”

顧政嘴角一揚, 眼中有兇狠的光透出,“沒想到朕也會被逼到這種地步,不管在背後指揮這群叛軍的人是誰, 等朕抓到你,定讓你嘗到五馬分屍之苦!”

顧政說罷,接過此人手中拖着的普通士兵的服裝換上,最後戴上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當冰冷的人|皮面具貼近人溫熱臉頰的一瞬間,就牢牢地黏在了人臉上。顧政從劍身上的模糊影像上看去,他似乎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突然,顧政微眯起眸子。

他可以借助人|皮面具輕松變成另外一個人,那麽其他人呢?在他手底下那麽多的官員,會不會也有人借助人|皮面具改頭換面,潛伏在他身邊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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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等到顧政喬裝完畢,只見進入營帳之人利落地換上了顧政的衣服,同時戴上另一張人|皮面具。當他帶上人|皮面具的那一刻,一個與顧政有八分相似的面孔出現在了顧政眼中。

雖不能騙過熟悉顧政的人,但騙騙那些只見過顧政一兩面的大軍是綽綽有餘了。

兩人互換身份,顧政頂着一張平凡的面容走出營帳。他跟在一支隊伍後面,從容不迫地掏出腰牌,跟着隊伍離開了兵營。

出了兵營之後,顧政悄然離開了隊伍,趕到一處僻靜之地。

等到顧政的身影出現,等候在此處的四個暗衛立刻跪拜行禮。顧政道:“走吧。”

他翻身騎上馬匹,帶領着四個暗衛快速地離開了此地。而此時兵營一切如常,沒有人察覺到其中的變故。就連大将軍秦毅天與相國魏玉舒都不知曉。

自始至終,顧政就只相信自己一個人。

在他準備前往徽山城之前,就已經派遣暗衛暗中傳令給大将軍樂時,讓樂時親率大軍趕赴此地。無數次危險中磨煉出來的直覺一直提醒着顧政,顧政沒有忽略這些信號,因此一開始就制定了今日的計劃。

這樣,等到兩軍交戰之時,叛軍只會顧政還在軍隊中,為了防止顧政與樂時帶來的二十萬大軍彙合,叛軍會拼盡全力撲殺顧政。顧政一死,籠罩在整個秦國的大山崩裂,整個秦國頃刻間就會分崩瓦解。到時候樂時的軍隊即便趕到,也阻止不了大勢了。

而顧政采用這種方法脫困,不但能夠麻痹敵軍,且等到與樂時的大軍彙合之後,能輕易掌控全局,徹底消滅亂軍。

顧政要做的就是等,等到樂時的大軍趕到。

不過在此之前,顧政還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要辦。

他對跟随的暗衛道:“走,趕去徽山城。”

……

就在魏玉舒離開帳篷之後,魏玉舒避開衆人來到一處安靜之地。

易詞被其他人接走,這是魏玉舒計劃中的一個意外。

越在緊張的時刻,魏玉舒的頭腦就越清醒,冷靜得就像一塊不為任何事情動容的石頭。他走到無人處喚出洛安,對洛安嚴肅道:“易詞被其他人帶走了,我要你帶着我的人馬去尋找易詞,不論如何,保證易詞的安危!”

洛安深深看着魏玉舒。局勢緊張,大戰一觸即發。然而在這個時刻,魏玉舒卻放棄自身安危,選擇了易詞。

洛安真心實意對魏玉舒道:“保重!”

等到洛安走後,魏玉舒駐足遙望,前方的山脈隐藏在夜色中,其中仿佛有暗潮湧動。足足十萬兵力隐藏在山中,只待明日的最終決戰。

是成,是敗,只待明日。

但為了易詞,他不允許失敗。

……

“咬開了!”邱涼驚喜道。

那些土匪把易詞與邱涼關進這間屋子就沒管過他們。外面熱熱鬧鬧地在布置喜堂,無人發現屋子裏的動靜。

邱涼将口中被繩子磨破的血水吐了出來,他的腮幫子都腫了起來,嘴角破破爛爛不像樣子,眼睛裏卻帶着喜悅的光芒。

易詞手一動,繩子就從手腕上掉了下來。易詞來不及松口氣,立馬回身扶起倒在地上的邱涼,替邱涼解開了身上的束縛。這下兩人都松了綁。

“我去看看。”邱涼道。

他倒抽口冷氣,嘴角一說話就疼得鑽心。這個時候不是在意身體疼痛的時候,邱涼趴在門背後,仔細聽着外頭的動靜,嘗試着用手推門。

推不動。果不其然,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忽然間,有腳步聲從門外的走道傳來,腳步雜亂,似乎一群人正在朝着易詞與邱涼關押的房間靠近。

“遭了!”邱涼額頭的汗瞬間冒了出來。

“回來,邱涼。”易詞眼中有着警惕,盯着大門。

腳步聲越來越近,接着是門鎖響動的聲音,“咯吱”一聲大門打開了。

一個濃妝豔抹、相貌別致的胖肥婆帶着一群人扭着腰走了進來,“新娘子穿喜服咯!”

但當所有人見着屋子裏站着的易詞與邱涼時,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精彩起來。

“繩子怎麽解開了?”/“他們要逃跑了!”

那胖肥婆冷笑一聲,“繩子開了又怎麽樣,給我上,把兩人給我捉住,把這喜服給我換上!”

衆人聞言,立馬向着易詞與邱涼團團圍了過來,對着易詞與邱涼伸出了邪惡的手。易詞看着衆人眼中驚豔或貪婪的目光,只覺得無比抗拒和厭惡。他與邱涼背靠背在一起,就要被衆人逼得退無可退。

邱涼眼中閃過絕望:“怎麽辦,易詞。”

被逼到絕路,易詞清瘦的身體裏竟然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咬牙道:“沖出去,跟他們拼了!”

邱涼也狠下心來:“好,跟他們拼了。”

易詞與邱涼不要命地向前沖去。邱涼撿起地上粗重的麻繩,逢人便抽,這麻繩很粗糙一根,抽打在人身上直抽得人“哎喲哎喲”的叫喚。而易詞把顧政教他的那些防身的招數全部使了出來,沒想到他使出來的花拳繡腿在這群只會瞎打的土匪中發揮出了不可思議的威力。

一時間,易詞與邱涼竟真的沖出了人群。

“快攔住他們!”

“新娘子跑了!”

“攔住!快點攔住!”

霎時間,整個土匪窩亂做一團,貼喜字的,挂紅布的,擺喜桌的都撂下手中的活跑了過來。

下山的道就在前面,易詞的心跳如擂鼓,他仿佛成了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的将士,耳邊清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快!

再快一點!

只要沖下這石階,一路往前沖,他們就可能獲救了。

突然,一把飛刀以破空之勢從背後襲來,穩準狠地紮進了邱涼的大腿。邱涼大叫一聲,一個踉跄飛撲出去,被人牢牢按壓在了地面。易詞回頭正好見到這一幕,他向邱涼伸出手,卻沒抓住,正是這一耽擱,易詞也被人飛撲按住。

易詞渾身顫抖,回頭看向邱涼,聲音打顫:“邱涼,沒事吧,邱涼……你傷到哪裏了?”

邱涼蒼白着臉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腿被紮破了,沒事。”

土匪頭子熊山從後面走了過來,人群頓時如潮水般散開。熊山手裏把玩着飛刀,一臉兇狠的痞氣。

“小美人真是不老實,還敢逃跑。”

熊山看了身邊人一眼,“還不帶去把喜服換上,吉時就要到了。”

易詞緊緊咬住唇閉上了眼睛。

他木然地任由人給自己換上大紅色的喜服,而邱涼臉上沒有絲毫血色,那些人依舊沒有放過他,給他利落地換了身紅色的衣服,又給邱涼重新梳了個簡單的頭。

“喜服換好了,快出去吧,新娘子。”那個胖媒婆眯眼笑着看易詞,眼裏閃過一絲嫉妒。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驚恐的呼叫聲,凄厲的慘叫聲,鋒利刀刃割破血肉的聲音……各種聲音交織混雜在一起,合成了一支令人膽寒的恐怖曲子。

胖媒婆神色一變,身子抖成一團,偷偷往外看去,只一眼就吓得翻着白眼暈倒了過去,兩腿抽抽,溫熱的尿液從腿間滲透出來。

易詞猛地站起身,還未等他拉開門,木門已經被從外面推開了。

一個穿着普通士兵服裝,模樣平凡,身材卻高大挺拔的人站在門外。他仿佛一柄出鞘帶着冷冽之氣的殺人利劍,僅僅站在那裏,身上流露出的氣勢就讓人膽戰心驚。

他看着易詞,那雙深邃冷寒的眼眸突然起了激動的波瀾,他骨節分明還帶着血跡的手唰地揭開臉上的面具,對易詞道:“別怕,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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