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易詞與邱涼在這荒山野嶺轉了一日。

山林仿佛一個無邊的囚籠, 将易詞與邱涼兩人困在其中。沿途帶刺的灌木鈎扯着他們的衣服,這些用蠶絲細細織成的華貴柔軟的衣裳被鈎得破破爛爛,沾滿了露水泥漿。

易詞步履沉重, 走到一處上坡的路時, 他的腿酸軟地打顫起來。

邱涼苦哈哈道:“易詞, 我腿軟。”

易詞停下來歇口氣,用手背貼去額頭上的薄汗, 望着被樹林草蔓占據不見出路的山林, “我也腿軟。”

易詞道:“我們先爬到山上去看清四周的景象, 看能不能找出一條路來。”

邱涼怪叫一聲:“诶?還要爬啊!都怪那頭野豬!”

要不是他與易詞眼尖地在林子裏見到一頭正在磨牙的野豬, 他和易詞才不會慌不擇路地逃竄, 以至于越來越走進林子中,徹底迷失了方向。

也怪他與易詞倒黴,沒想到竟然碰上了野豬。

兩人從晨光微亮一直走到斜陽下沉, 一路上什麽也沒吃。中途邱涼餓得厲害,摘了幾個紅彤彤的果子, 拿給了易詞。沒想到易詞接過果子蹙眉觀察了半天,最後搖了搖頭将果子丢了出去。

“這果子有毒。”

邱涼吓了一跳, 忙把手中的果子也丢了出去:“可我看着和平日裏吃過的一種很像啊。易詞你什麽時候學會鑒別水果了?”

易詞嚴肅道:“話本上寫的,越是鮮豔的果子越是有毒。”

邱涼委婉地看了易詞一眼, 想說,這不是形容的毒蘑菇麽。但他看了看易詞一臉慎重的模樣, 決定把這話咽進肚子裏。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忽然見到前方的山道上有一條通往山上的石板路, 石板路上正好有兩人走下來。

終于見到人影,邱涼興奮地睜大眼睛,身體灌注進一股力氣, 他一下蹦到石板路邊上,蹦跳着招手道:“兩位大哥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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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到石板路上面的兩人詭異地沉默了,然後兩人對視了一眼。

再然後易詞與邱涼就被綁起來了。

“媽個巴子,沒想到天降橫財,一出門打劫就遇到兩個自己蹦出來的。”

“你別說這一男一女,生得個細皮嫩肉的,還真真是好看!”

“你這個土包子哪裏曉得,這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身份,地位,你懂不懂?俺看你也不懂,你個土包子。”

“我咋個不曉得,這一男一女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等我們把他們帶到山上,問清楚兩人的地址,寫信讓人來贖,保準賺上一大筆!”

“還是六弟想得好,走,我們這就把他們抗到山上去。”

于是兩個準備下山碰碰運氣的劫匪還沒走到山腳下就昂首挺胸地回去了。

山上有一個土匪窩,土匪窩裏面有三十多人,見到熊五、熊六扛着兩個細皮嫩肉的人美滋滋地回來了,全都圍攏了過來。

“我哩個親娘,還真讓你們撞了大運,這兩個人的衣服很貴的嘛!”

熊五挺了挺胸膛:“可不是嘛,這兩個人可不得了,身邊跟着四五個侍衛,好家夥!我跟熊六兩個人冒死才把這兩人搶上來,差點就被砍傷了!”

有人立馬懷疑道:“就你和熊六?”

熊六受到質疑眼睛一瞪:“可不是嘛!”

很快土匪頭子坐着一頂露天的破轎子被人擡了上來,他一見到易詞和邱涼,眼睛都瞪直了,喉嚨直咽着口水:“我哩個親娘!這兩人可真是細皮嫩肉的,尤其是這個瘦的,簡直比天仙還美哩!”

有人道:“可惜是個男的,還是另一個好點,雖然容貌差點,好歹是個女娃子!”

有人咽着口水,目光在邱涼塞了饅頭的高聳胸脯來回。

邱涼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立馬使勁兒搖頭,恨不能把頭都搖飛出去:“我也是個男的!這是塞得饅頭!饅頭!”

有人不信,直接上前摸向邱涼的胸脯,往裏面掏出兩個饅頭來,震驚道:“還真是!”

熊五道:“男的女的有甚關系?”反正都是綁在這裏等人拿贖金來換的。

熊五的話被土匪頭子熊山截住了,熊山一雙眼珠子恨不能粘在易詞的臉上,聽到熊五的話自然而然地接了口:“是哩是哩,男的女的有甚關系,反正都是當壓寨夫人。”

娶男子的事情雖稀疏平常,但在尋常百姓中卻比較少見。這是因為很多男子都不能生孕,能生孕只占其中很小一部分人。很多百姓娶妻生子就是為了留下個後代,以減輕這個貧困勞苦家庭的重擔。

熊五收回沒說出口的話,他瞅了瞅易詞的臉。長成這樣,還用生什麽孩子呀,當個壓寨夫人綽綽有餘了!

熊六是個愣頭青,不會看熊山的臉色,傻愣愣地問:“壓寨夫人?這不是綁了換贖金的嗎?”

熊山臉色不太好,呵斥道:“你個瓜娃子懂個屁!看到這兩個人穿的衣服沒有!這是一般家庭能穿得起的嗎!要是被他們家裏知道人在我們這裏,直接找人把我們一窩端了也不是沒有可能!哪有娶了當壓寨夫人來得妙!”

熊六如夢初醒,立刻對熊山的遠見佩服得五體投地。

熊五嘴角直抽抽,心裏想說,這分明就是熊山被美色迷了心,舍不得交人了。

有人見熊山只盯着易詞一人,便試探問道:“老大,你只要這個瘦的,那這個高的……”

熊山會意,大度道:“讓給你們!”

衆人頓時傳來歡呼聲。

邱涼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一群土匪啊!幾十個人啊!幹脆他立馬找個地方撞死好了!

“且慢!”

這聲音是易詞發出來的。危急時刻,易詞并沒有亂了陣腳,反而變得更加清醒。他腦子快速思考道:“不能讓給他們!我與我家仆人情同手足,發誓誰也不離開誰,你要是硬要娶我當壓寨夫人,就要把我兄弟一塊娶了!”

邱涼也清醒了一點,跟着道:“對,我要跟着我兄弟!他嫁誰我就嫁誰!”

熊山現在是怎麽看易詞怎麽滿意,自然不會反對易詞這個小小的要求。況且兩個美人都争着要嫁給他,這大大滿足了熊山的虛榮心。他大笑道:“好!好!好!美人說什麽我都答應!”

熊山上前攬住易詞的腰,一臉癡迷道:“美人現在可以和我入洞房了吧?”

易詞看着那張湊近了一臉麻子的餅臉,只覺得胃在陣陣抽搐,他別過頭呵斥道:“我也是出生名門,豈能這麽随意!你要是娶我,再怎麽也給辦一場大婚,否則名不正言不順,我還不如一頭撞死在這裏!”

熊山怎麽舍得讓美人一頭撞死,他神色大驚,立馬安撫道:“你說得對,我這就安排人去準備,絕不搪塞了美人!”

易詞想着能拖延一會兒時間就拖延一會兒,他提出要求,“你要請人為我專門裁一套婚服!”

請裁縫來量體裁衣,加上做婚服的時間,這一來二去怎麽也得半個月了吧。半個月時間,應該足夠等到魏玉舒的人找到他們。

沒想到熊山看似一副急色模樣,腦子卻并不傻,他哄騙易詞道:“裁一套婚服太久了,老子等不及了,就今晚上,随便買一套紅衣服就行了。美人要是不同意,信不信我把你綁起來辦了你!”

易詞臉色一白,咬牙道:“那就今晚吧。”

熊山大笑,命人将易詞與邱涼帶進了一間用來關押人的空置房間。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房間裏有着極為難聞的氣味,像是一盆放了三天的血液,發了臭,又腥又臭又酸。邱涼看到牆面上的血跡和案桌上的尖刀到吸口涼氣。

這個土匪窩裏的人帶着天然的土氣,穿着打扮就跟周圍的農戶一般無二,但個個都是狠角色,殺人越貨無所不幹。這房間裏到處都能看到凝固了的血跡,有新的有舊的,可想而知這窩土匪一定劫殺了不少人。

邱涼努力想解開背後捆綁的麻繩,手一直在後面動作個不停。但這麻繩實在綁得太緊,以至于邱涼手都磨破完了也沒解開。

他喪氣道:“怎麽辦啊易詞,我就不該跳出去的,沒想到那兩人看着像普通農戶,實際上卻是山裏的土匪。”

易詞同樣嘆口氣:“這不怪你,你跳不跳出來,那兩人都看到我們了,想抓我們也是輕而易舉。只能怪我們運道不好。”

忽然,邱涼倒了下來。易詞一驚,還以為邱涼出了什麽事,他很快感受到後背被捆綁住的雙手貼住了邱涼的臉頰。

邱涼正在用牙齒嘗試着幫易詞解開繩索。邱涼含糊不清道:“不行,不能放棄,我們一定要逃掉。”

……

顧政一路收整戰敗撤退的錢兆的人馬,等趕到亂軍作亂的地點時,顧政的人馬已經由原來的兩萬變成了現在的四萬人。錢兆此前的軍隊共五萬人,在與亂軍作戰之後,竟死傷了足足三萬人!

顧政與大将軍秦毅天、相國魏玉舒在帳篷中商量着與亂軍交戰的政策。

顧政從昨日夜裏出發,一路馬不停歇,竟然在第二日的中午就趕到了亂軍作亂的地點。他找到錢兆的部下問詢,清楚地知曉了那場大戰的經過,此時正與秦毅天、魏玉舒商量着作戰計劃。

忽然外面傳來三聲哨聲,像是夜枭啼叫一般。

顧政臉色一變,鋒利冷冽的眉目一凜,看向關閉的營帳門道:“進來。”

一道穿着黑色幹練衣服,模樣平凡的人走進營帳,根本不看眼前的秦毅天與魏玉舒兩人,深吸口氣對顧政道:“屬下有要事禀報,昨夜皇妃收拾行李,跟着城裏的兩個将士離開了房間。由于府內兵衛太多,屬下為了不被發現蹤跡,不慎跟丢了皇妃。屬下察覺此事不簡單,便立刻前來禀告陛下!”

顧政聽完暗衛說的話,他的神色反而冷靜下來,冷得讓人害怕。

他問暗衛:“看清楚帶走皇妃的人沒?”

暗衛感受到莫大的壓力,緊張道:“似乎是錢兆大人的兩位舊部。”

當聽到這句話時,向來不形于色,冷靜克制的魏玉舒眼瞳一縮,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派去接易詞的人根本不是錢兆的舊部!

作者有話要說:  顧政再不來,你的皇妃就要當壓寨夫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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