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月見
慢慢靠近那朵粉紅的花,薛宓一直暗暗防備着,但見那花并沒有什麽古怪的地方,薛宓膽子一大,就伸手探了探。
卻沒曾想一碰到花瓣,就聽見花朵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吓得她手一縮,連連退了好幾步。
“什麽東西,不要裝神弄鬼!出來,要不我就不客氣了!”說完手心騰得冒出一大團墨青色的火焰,上下抖動着。
“不要,不要燒,我出來就是了!”一陣軟糯的女聲從花朵裏邊傳了出來。
薛宓頓時整個人都受到了驚吓,怎麽回事,花還會說話……
随即見那朵花慢慢地長大,然後從兩邊幻化出人的手和腳來,最中央的花瓣落了下來,露出一個笑靥如花的小臉。
在薛宓的見證下,一株花竟然變成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蘿莉,只見她梳着個雙丫髻,臉蛋粉嫩嫩的,兩只大眼睛就像兩顆黑葡萄一樣滴溜溜直轉,鼻子挺翹,嘴巴小巧紅潤,身上穿了一件粉白色的裙子,看上去可愛極了。
“你是?”薛宓疑惑了。
“姐姐,我叫月見。”小蘿莉臉上帶着一個大大的笑容向薛宓靠了過來。
“月見?”記憶中,好像從來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嗯嗯,是的,月見草的月見,我的本體就是一株月見草,剛剛你也見過了……”叫月見的小蘿莉又往薛宓這邊湊了湊。
“本體?你是說你現在的樣子是化形之後了?”薛宓問道。
“嗯嗯,是的。”女孩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撒謊,既然都能化形了,為何你還在修真界?像你這樣的只有修煉到渡劫期才可以化形,但渡完劫就必須去上界了,怎麽可能還會留在修真界?”薛宓的聲音突然嚴厲了起來。
“真的,真的,我沒騙人,我原本真的是一株月見草,只是在修煉的途中不小心吃了一棵化形草,才可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女孩急得眼睛都紅了起來,連忙解釋道。
化形草!薛宓心中一凜,化形草可是世間最珍貴的仙草之一啊,別說修真界了,就連上界也很難尋到一棵,這小女孩竟然能誤打誤撞地吃下去一棵,機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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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何要跟蹤于我?”收起心裏的震驚,薛宓又問道。
“我……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小蘿莉有些害羞地表示,小臉紅撲撲的。
“我身上哪有……”話還沒說完,薛宓就停了下來,突然想到了之前在九闕中千秋仙尊跟自己說的話,他說自己身負禦獸訣,難道是因為那個的作用?
“有的,有的,你一經過我身邊,我就聞到了,特別舒服。”說着,她的小鼻子湊近薛宓,一嗅一嗅的,還一副很陶醉的樣子,“姐姐,我想跟着你,好不好?”女孩擡起頭,雙眼眨巴眨巴,眼裏還有些水潤的光澤,看上去……好萌!
薛宓低頭看着她那小鹿般的小眼神,只覺得心都要被萌化了,彎下腰來,跟她平視道,“你在這裏沒有父母親人嗎?就這樣跟我離開也可以嗎?”
“可以的,可以的,我沒有父母親人,只有我一個,從小到大都是自己一個人修煉的,可以跟你走,姐姐,帶我走吧!”小蘿莉伸手拉住薛宓的衣擺,搖了搖說道。
雖然很萌,但是自己一個人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帶你走可以,不過你要和我簽訂了契約我才能帶你走的。”薛宓盡量平淡地說道,但心裏還是有些小小的罪惡感,自己怎麽那麽像騙小蘿莉的怪蜀黍啊。
“可以!”聞言,月見眼裏瞬間迸發出驚喜的光芒,原以為會很難呢,沒想到這麽容易,嘿嘿……
一聽她忙不疊地答應了,薛宓心裏的罪惡感更濃了,建議道,“其實不契約也可以……”
“不行,只有契約了你才不會丢下我,一定要的!”女孩眼裏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她身上肯定有我進階的東西,一定得死死巴住,要不然自己就要一輩子耗在幻獸初階這個位置了。
“只是……只是……能不能溫柔點啊,我不想那麽疼……”月見的表情突然變得期期艾艾起來,臉上也帶了些恐懼。
嗯?溫柔?薛宓疑惑了,契約難道很疼嗎?自己一直都很舒服來着。
其實主要是她沒見過修真界其他修士契約靈獸的情形,以後見識過之後才明白為什麽月見要她溫柔點。因為其他人契約時首先用各種手段将靈獸打個半死,然後再趁機在它最虛弱的時候強行契約。在那之後靈獸只能成為修士的奴仆,除了使用丹藥之外,畢生修為都無法再進一步,只能那樣一直被人奴役到死。
而面前的這兩位一個因為身體的原因從不知道契約會是那樣一個過程。另一個因為長年累月生活在深山老林中,從不與人接觸,只遠遠地見過修士契約靈獸,沒有仔細觀察過,對那個過程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導致她主動過來要求契約,不過薛宓的身體原因也是吸引她的一大原因啦,畢竟修為到了她這個地步,比如戚鴻鈞之類的,對于一些上古體質還是有很強的感應的。
兩人懵懵懂懂間,薛宓劃破自己的手指,按在的小女孩的額頭上,霎時間光芒大盛,腳下的契約陣還沒有結起,兩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只剩下林間的風還在輕輕刮着,微微枯黃的樹葉簌簌地落了下來,不一會就落了一地。
另一邊,仍然走在去往玉靈山的路上的珑月谷一衆在連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後,也都停了下來開始休息。
戚無殇也找了棵大樹緩緩地坐了下來,手裏握着那塊翠色玉佩,愣愣地出神。
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還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也不知道怎麽從瘴氣林中闖了過來,在谷口抱着個髒兮兮的黑貓正準備偷采解毒草。
被中流喝住了之後,怕得不行,但在看向自己的時候,眼神卻變得很奇怪,就好像認識了自己很久一樣,讓自己覺得很稀奇。後來又聽她解釋因為從爺爺那裏聽說過自己,而且中流也試探了她很多次,他才慢慢放下了心防去接受這個師妹。只是沒想到還是假的,那為什麽她會知道那麽多東西呢……
後來她就在珑月谷裏住下了,跟谷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玩得很好,谷中竟然多了很多歡笑。只是中流仍然不放心,覺得她別有所圖,仍然不停地試探她。其實也不怪中流,她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了,那只黑豹就是一個,靈獸五層的修為竟然也會和她契約。其實自己早就該發覺的,那樣的體質怎麽會簡單,如果自己早點發現,現在會不會……呵……
後來去九闕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她并不是獨自一個人,還有個姐姐叫薛靈,但兩人長得一點也不一樣,甚至之前還有個門派,玉靈山。她撒謊了,他知道她撒謊了,但卻沒有很生氣,他還想聽她的解釋,後來她也說了只是待在那個門派,并沒有拜師,他也信了。
在遺跡中的時候,自己和她傳送到了一處地方,一聽見她的聲音,就不自覺地往那邊趕去,從赤練仙蛇的口中将她救了下來。
之後兩人在九闕中一起度過第一夜、一起同行、一起戰鬥,在那個洞中看到她遇到危險的之後,自己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沒有記憶的,以前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一般只有靈根爆發的時候才會那樣,所以他知道自己那段時間肯定是失去了神智的。
但後來不知道怎麽就好了,這讓自己很不解,其實有什麽不解的呢,那時自己身邊只有她,除了她還會是誰幫了自己呢,早就該明白的不是嗎?早就該明白……
出九闕的時候,中流就發現我不對勁了,所以才會在影月山莊的人開口帶她走的時候,他立刻就同意,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會鬼使神差地留下她來。
之後的五年,我們倆見得并不多,這也是中流在其中幹擾的結果,每一次我都會在人群中下意識地尋找她的身影,但每一次都是失望。有好幾次都是遠遠地看她一眼,看到她看過來的發光的眼神,自己往往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和她說就離開了,但心裏卻有着微微的喜悅。
到了後來,更是嚴重,就連有的時候晚上睡覺還會夢見她,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為什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一個人。
終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去看了她一眼,在看到她的瞬間,那種心裏的滿足感告訴他,原來他對她有了男女之間的情愫。那一天他幾乎是逃回去的,整個人狼狽得不行,後來就再也沒去見過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五年之期一到,她就要離開了,自己不顧中流的警告,還是去送了她,在看到她出現在自己的那一刻,心就開始亂了起來,面上雖然淡定,但只有他知道,他連手都不知道擺在哪裏好。
中流一直不讓她跟自己說話,但看着她就那樣離開,心突然像是被狠狠揪住了一樣,難受的不行,還是沒有忍住和她說了一句“路上小心”,天知道為了說出這句話他做了多少掙紮。
在她走後,中流就說他變了,是的,他是變了,這種變化讓他既害怕又歡喜。
“你要記得你的身體是不允許……”突然的一句話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是的,不允許,他的體質,他的靈根,他的遭遇一直在告訴他,不可以,不行,不能。
自己是不可以擁有凡人正常的情感的,父母已經因為自己死去了,難不成還想搭上一個宓兒嗎,搭上又一個自己愛的人……
那一夜自己坐在她的房間裏,整整待了一夜,除了中流沒有人知道。
一夜過後,他做好了準備,再也不放任自己這樣下去了,重新回歸自己以往平淡無波的生活。
只是還沒過幾日,就聽到了她被人擄走的消息,當時覺得整個人都好像被劫雷劈中了一般,腦中只想着馬上将她救出來,不可以讓她受苦。
可就在此時卻聽到了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鈴铛聲,那只鈴铛正套在她的姐姐薛靈的手中,原來命運竟然那麽捉弄人,一直想着就算離開了,也可以給她留下一個好的懷念,讓她還可以記住自己,現在看來,兩人永遠都不可能了……
在浮焱島救出她之後,自己直接說出了希望他姐姐成為她雙修伴侶這句話,他不知道她的表情會是什麽樣,他不敢看,他只知道自己的口中血腥味很濃,濃的他快要嘔出來,卻也只能忍着。
她姐姐在他預料之內的沒有答應,可是他卻必須要走出這一步,他不希望自己有一點後路,他要徹底地斬去自己不切實際的念想。
後來又是三個月的分離,那三個月自己的心情一直如一灘死水一般,每天渾渾噩噩地就那樣過着,但靈根的弊端卻越來越明顯了,一天內有好幾個時辰腦中都沒有記憶,他只能将自己鎖在房間裏,不敢出去,怕一出去就會傷人。
等中流準備好去往玉靈山下聘時,自己像是活過來一般,生出一股期待來,對可以再次見到她的期待。
只是等自己滿心歡喜地見到她第一面的時候,她竟然是在別的男人懷中,那個跟她一起失蹤的玄武,自己當時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麽,就那樣出手了。那種暴戾的情緒差點沖破了自己的理智,原來自己那麽無法忍受她和別人在一起,一刻都不可以。
後來中流将我和她留了下來,希望我可以做個了斷。可在聽到她問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歡她姐姐的時候,心裏真的開心,因為她還在乎自己。可就在他準備回答時,每天都要發生的靈根暴動按時發作了起來,腦子也開始混沌起來,這突如其來的感受讓他明白,不可能,兩人之間是不可能的……
後來将薛靈帶回到珑月谷裏的時候,自己并沒有馬上将她的血喂給七情合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明明就應該快點,以免發生意外不是嗎?可自己還是沒有動,等到薛宓來到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等的究竟是什麽。
看見她的手被七情合歡咬到之後,自己除了震驚竟然還帶了一絲竊喜,或許還可以留下一點羁絆,或許還能讓她一直記着自己。他知道這樣想是自私的,但在姐妹倆走後,還是忍不住将自己的血喂給了七情合歡的雄花,看到傷口的那一瞬,心裏的喜悅都快要把自己淹沒了。
之後的四十九日是自己這輩子最開心的一段時光,也是偷來的一段時光。他知道她肯定會難過會傷心,但還是默許了中流的做法,把她一點一點地推出去,難過也好,傷心也好,只要她還活着,一直好好地活着比什麽都好……
可是沒想到最後一晚他竟然在她的手臂上看到了桃花的胎記,跟自己印象中的雪裏桃花那麽相似,這讓他對自己的記憶産生了懷疑,但還是想着明日,只要明日自己醒來就能夠完全明白她是不是自己一直尋找的那人,自己十八歲從深山歸來靈根爆發時救治自己的那人,爺爺查看過自己的靈根之後,這麽多年一直在外為自己尋找的含有先天源氣的那人,只要到了明日……
可惜,一念之差,造就了現在的分離,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跟自己回去,戚無殇苦澀一笑。将玉佩小心地放入自己懷中,眼睛也微微有了些澀意,閉上眼,靠着背後的樹,一言不發。
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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