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Chapter 29

娜塔莎正有些費力地用左手抓撓着自己濃密的頭發,盥洗室的門打開了。

娜塔莎擡頭看着洗手臺上光滑明亮的鏡子中,伊斯利爾倚門站立的影響,他看上有些着急,兩個人的視線很快在鏡像上彙合,他的神情緩和下來:“原來你在這裏,我還擔心......”

“你放心,”娜塔莎看着鏡子裏的他似笑非笑,“我的腿斷了,坐着輪椅能去哪裏。”

伊斯利爾神色一痛,他什麽也沒有說,走上前來,雙手放在娜塔莎的椅背上,低聲說道:“我來幫你,好不好?”

娜塔莎此刻坐着的輪椅是趕制出來的,一條包裹着紗布的纖長細腿被直直地放置在前吻凸出的平臺上,這讓她不得不完完全全側過輪椅才能夠着臺面上的容器。

聽了伊斯利爾的話,娜塔莎想了想,點點頭,放下了滿是泡沫的手。

伊斯利爾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他取過架子上的毛巾,擰幹水,仔仔細細擦拭着娜塔莎的左手。他托着娜塔莎的左手,細致地拂過每一寸肌膚。

娜塔莎的手非常漂亮,雖然手心有薄薄的一層繭子,但是她的手背光滑白皙,指節細小卻有力,手指修長而靈活。她的指甲剪的非常短,即使将近一百個小時沒有處理,她的指甲也只是突出了小小一點,仍然渾圓可愛。

伊斯利爾望着這只握在手中的柔荑出了神,直到娜塔莎冷哼一聲,才反應緩過神來,赧然着放下她的手。

伊斯利爾小心翼翼地将雙手插入娜塔莎的發間,他一邊輕柔地按摩着娜塔莎的頭部,一邊解釋道着,考慮到娜塔莎慣用洗發水,有可能心理上不習慣堡內的清潔氣體,所以他給她準備了免洗的款型。

娜塔莎閉着眼睛,感受伊斯利爾有力地指腹摩挲過她的頭皮,帶來一陣酥麻。她不置一詞,只當伊斯利爾是個會說話的擺件。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伊斯利爾細致而又耐心地替她把每一根發絲都梳理開,然後将打得半濕的大麂毛巾蓋上去,反複幾次才将娜塔莎的頭發打理好。

伊斯利爾把毛巾重新放回到架子上,才放下輪椅的手剎,将娜塔莎推出去。

在他替她清理頭發的過程中,天鵝堡裏的傭人已經進來手腳麻利地将床單和被套都換上了新的一套,窗口的天鵝絨窗簾也被她們完好地束起來。

陽光傾瀉在鋪着紅地毯的房間內,整個卧室都顯得更加亮堂了。

不過這看上去并沒有讓娜塔莎的臉色好起來。

這讓伊斯利爾有些難過,他俯下.身子,在娜塔莎耳邊低聲問道:“你這幾天都呆在屋子裏看書和玩游戲,要不要我帶你出去走走?”

娜塔莎挑起眉毛,嘴角擺出要彎不彎的一個弧度:“你不怕我被人發現?”

伊斯利爾自動過濾了娜塔莎語氣裏嘲諷的口氣,他耐心極好地解釋:“天鵝堡修在山上,附近只有那幾個大湖,沒有外人會随随便便上來的。”

娜塔莎沉默半響,看了看外面明媚的眼光,點了點頭。

伊斯利爾抑制不住唇邊的微笑,他低聲說道:“你一定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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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下午,伊斯利爾推着娜塔莎繞完了整整兩個大湖,直到夕陽西下,他才依依不舍地帶着娜塔莎返回城堡。

不得不說,室外活動的确會舒暢人的心情。

施貝市的氣候非常好,加上天鵝堡的周圍大大小小的湖泊有将近二十個,即使是在下午太陽不怎麽和煦的時候,涼風吹來,也讓人覺得從心底輕快起來。

伊斯利爾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面推着娜塔莎欣賞湖邊的蘆葦和時不時鳴叫着飛過的天鵝,一面慢慢回憶他小時候在這裏呆過的時光。

從他的口氣中,娜塔莎能明白,比起首都安平的公館,這裏對于伊斯利爾來說更像一個家。

他從出生起,就跟着母親瑟瑞絲住在這裏。他第一次邁開小短腿走路是在城堡邊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小路上,第一句說媽媽的時候是瑟瑞絲帶着他在湖面上劃船的時候——雖然他其實并不怎麽記得這種太過年幼時期的片段,但是不妨礙瑟瑞絲會講給他聽,而他也牢牢地記住了。

伊斯利爾的童年也是在這裏成長的,娜塔莎吃驚地發現伊斯利爾還記得十幾年前湖岸邊的野鴨洞,他們還真的在那個地方發現了兩三枚灰撲撲的野鴨蛋。

娜塔莎全程做着一個沉默地傾聽者,除了示意他轉彎或者回堡,并沒有和他過多地交流。但是伊斯利爾卻顯得異常的有興致,他聲音從容卻滔滔不絕地說着,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要把這段從未與他人訴說的經歷與娜塔莎分享。

透過他的話語,娜塔莎簡直能勾勒出他的童年全貌:嬌生慣養,聰明好學,沒有玩伴的孤獨,幾乎是由母親一手帶大,和父親關系疏冷,卻又渴望得到父親的關懷和認可。

伊斯利爾慢慢回憶到九歲那年的日子,語氣也漸漸落寞下來,娜塔莎在心裏無聲地嘆了口氣:“我有些餓了,現在能回去吧?”

“嗯?”伊斯利爾反應過來,猛然從回憶中拔出來讓他有些不能适應,不過他很快整理好娜塔莎腿上鋪好的毯子,低着頭對她微微笑道,“那我們這就回去吧?”

他們将夕陽下的天鵝湖抛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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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利爾抱着娜塔莎,将她小心地放在了軟硬适中的床墊上。

“我已經安全躺下了,”娜塔莎轉頭對伊斯利爾說道,“你可以把手抽出來了。”

伊斯利爾不好意思地笑笑,将墊在她頸脖下的手臂抽了出來。

“我......”

“我現在有些困了。”娜塔莎沒有給伊斯利爾說話的機會,頗有禮貌地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勞駕出門的時候替我關上燈。”

伊斯利爾期待的綠眼神立刻灰暗下來,他有些傻乎乎地站在那裏,過了會兒,他才張了張口,低聲說道:“我明天再來看你。”

娜塔莎打了哈欠,顯示自己非常困頓,然後自自然然地閉上眼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

伊斯利爾放下手臂,臂彎仿佛還充盈着她的味道。他轉過身,有些失落地向門口走出去,忽然,娜塔莎聽着他的腳步又快速地折了回來。

她聽見伊斯利爾在床邊輕聲卻又清晰地說道:“我今天,其實很開心。”

話畢,他才關上燈,急急忙忙走出了屋子。

門一關上,他的有些落荒而逃的腳步聲也消失了。

娜塔莎卻陡然睜開眼,神色清明地注視着床柱上的雕花。

她回憶着伊斯利爾今天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嘴角慢慢彎起,輕輕地笑起來。

安德烈曾經說過的話仿佛又響在她的耳畔:“不要給它太多的甜頭,又要讓它意識到還有希望。”

這是他們堪堪在塔納星站穩腳跟的時候,安德烈機緣巧合下捕捉到了一只野豹子。

安德烈握着她的手,用吊杆喂食那只不馴被餓了三天的豹子時,曾教誨過她:“對,要像這樣,耐心點,對,要讓它不知不覺跟着你的節奏...掌控住它的情緒..對...就是這樣...”

在長達三個月的馴化後,這只豹子終于能在安德烈工作的時候溫順地趴伏在了他的腳下——可是它也只會聽從安德烈的口令。他對娜塔莎笑道:“你看,只有成為這種猛獸的主人,你才能完完全全地支配它。”

那時還算年幼娜塔莎捂着小臂上被這只名為“托利亞”的豹子劃傷的快要愈合的小抓痕,看着它歪着腦袋挑釁地看着她,不甘地點了點頭。

娜塔莎仰躺在枕頭上,想到這裏,她低沉地笑出聲來。

要知道,最後的最後,在花費了更長的一段時間後,托利亞還是認她為主了。

她如今跌落谷底,一無所有,無所事事。還有什麽,能比訓化一頭不太聽話的小狼狗,更有趣的事情呢?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可是仍然有比常人更強韌的耐心啊。

作者有話要說: 說實話,有點卡文。

老覺得自己的心理描寫不夠到位,嘛,到時候再修文吧。

順便,星期一還是星期二的時候,我會把第一次的福利放出來,就挂三天,作為我緩慢更文中還能一直追看的同志們的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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