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九月五日，無央宮，玄冰殿。林真月收到了來自王後的懿旨，她要動身去淺夕山請銘氏一族的後代出山。

“二殿下的消息是今早才傳來的麽？”林真月問。已經到了要找銘氏出山的地步，可見戰況已經十分緊急，林真月猜測在這之前林安宇就已經發過信息了，只不過都被人截下了。

“是！”木夏回答。

“那他呢，他幹什麽？”林真月沒有直接點出林紀寒的名字，但木夏能夠聽懂，剛要說話，卻被殷洛接了過去。

“大殿下要去逸海江，那又發水災了。”殷洛走近說道，他胳膊上的傷已經好了，那道傷口也已經被衣服遮了起來。

“逸海江水災？現在并不是汛期啊！”逸海江在水令國是極其不穩定的一條大江，時常發生決堤現象，但都主要集中在夏天，而現在都已經是深秋了。

“有水災是真的，今年那邊的氣候很不穩定，不過并不嚴重。但上報給朝廷的折子上，寫得卻很嚴重。”殷洛答道。這段時間，他經常會跑到林真月這邊來，每每總是帶着重要的消息，這讓林真月不禁懷疑，七星奴他們倒地幹什麽去了。

“那麽，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才會去那。木夏，命七星奴他們去查。”

“是，公主。”木夏接到命令，擔心的看了一眼殷洛，匆匆走了出去。

“大殿下愛去，就讓他去好了，你管那麽多幹嗎？”殷洛有些緊張的問她。林真月并沒有回答反過來問他:“你最近很閑嗎？總往這跑。”

“不是你說，要我保護你的嗎？我只是履行職責而已。”

“已經結束了。”

“可我并不認為啊！”殷洛狡辯道，明顯不想結束的樣子，他怎麽會想要結束，能留在林真月身邊，哪怕是在牽強的理由，他都會緊緊抓住。

“已經結束了。”林真月到現在，也只是想盡快的推開他。

“我跟你一起去淺夕山，別忘了，我們家跟他們家可是世交。”殷洛說完狡黠地一笑，看着林真月。

“這你也知道。”林真月有些無可奈何，殷洛的确可以幫到她，她是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請銘家出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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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還知道，二殿下那邊形勢危急，戰況吃緊，前幾次發來的求援書都被大殿下截下了，所以不得不去請銘家出山。”

“竟然連求援書都截，為了王位置水令國的安危于不顧，就那麽肯定我能夠請到銘家出山嗎？”林真月聽到他說是林紀寒截下了求援書，不禁生氣。

“能啊！只要有我幫你。”殷洛在一旁笑着答道，他已經好久沒有看到林真月生氣的樣子了，他見到她的時候，她似乎永遠都是沒有表情的。

“真不知道七劍奴都幹什麽去了，竟然要你天天來報信。”林真月看向笑的一臉燦爛的殷洛，有些高興也不是，生氣也不是的說。她現在似乎已經不在是那個冷冰冰的林真月了，麗姬交給她的有時她竟會抛于腦後。

“你有我不就行了，他們都是多餘的！”殷洛刻意的說出這句話，盡量不跟她提關于七劍奴的是，說的越多破綻越多。

“時間緊迫，你回去收拾東西，我去叫魂，午時三刻出發。”林真月同意了殷洛的建議，和他一起去，畢竟她還是沒有林紀寒那樣把水令國放在風口浪尖上的魄力。

“為什麽要帶那孩子。”殷洛看着走出去的林真月說道。

“他一個人留在無央宮太危險！”林真月說完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是在擔心他嗎？

“真月，會再變回以前的樣子吧！”殷洛喃喃道，然後轉身離開。

“幫七殿下收拾東西。”林真月命令林魂房間中的侍女。

“是公主！”

“收拾東西做什麽？”林魂跑過來問林真月，眼神中有些迷茫。

“我們要離開無央宮一段時間。”林真月蹲下，用手扶住他的肩說。

“出無央宮？”林魂有些不信，他從來沒有出過無央宮。林真月點頭，他立即很開心的繞着房間跑了一圈，小臉頓時紅撲撲的。林真月站起來看着他，小孩子似乎看什麽事情都是開心的。突然，林魂在床邊停了下來，有些笨拙的爬了上去，從枕頭底下拿出一件白色的衣服，讓正在收拾東西的侍女給他裝上。

林真月走過去，拿過來一看，竟是上次她給林魂換上的那件衣服，他竟沒有扔，一直留着。

“這件衣服雖然破了，但七殿下卻很寶貝，每晚都穿着睡覺。”收拾東西的侍女看着林真月手中的衣服說道。

“給他帶上吧！”林真月把衣服遞給她，心突然變得很柔軟，很柔軟。

木夏離開玄冰殿,沒有去找七星奴，而是漫無目的走在路上，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合德院。院內已經有些破敗，黃葉滿地，時不時的被風吹起，有打着旋飄落，菊花也淩亂的開着。

“我要跟大殿下去逸海江。”有人站在，木夏身後說，驀然回頭，木士就站在那裏，秋風将衣袂卷起，飄飄若夢，“木夏，也要跟五公主去淺夕山吧！”

“嗯。”木夏回答道，木士總是會被林紀寒派出去，執行各式各樣的任務，她是很難見到他的，就算是見到也不會說話，上次合德院一別，算到今日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

“木夏。”木士走近她，這次她沒有掏出匕首抵住他，而是任由他的手挑起額前的頭發玩弄，漸漸迷失在他的溫柔中，“木夏，這次不反抗了嗎？”

聽到他這樣說，她突然回過神來，想要離他遠一點，但卻被他死死抱住，“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都要等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樣，木夏點頭。木士放開她，在她額上輕輕留下一吻，轉身離開。留下木夏一人，迷茫、錯愕、不舍。

去往淺夕山的路上，一直都很平靜。林紀寒不會派人暗殺，因為如若林真月死了，那樣子水令國也會跟着覆滅。

“現在銘氏當家的是誰？”馬車上，林真月替睡着的林魂蓋好被子，林魂早就已經沒有了剛來時的興奮勁，畢竟他還太小經不起這麽長的奔波。

“銘湛，銘将軍的兒子，年二十四。”殷洛答道。

“銘将軍已經去世了嗎？”林真月念道，殷洛點頭。那個叱咤風雲的一朝老将離世的消息着實讓林真月有些惋惜，“他兒子到底是一個什麽樣子的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好不好交涉。”林真月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山中平靜的日子，不是說放棄就可以放棄的，她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請得動他。

“你放心，有我呢！”殷洛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

即便是日夜兼程，林真月到達淺夕山所在的城鎮也是十幾日後了。臨近向淺夕山，四周的樹漸漸多起來，路變得有些崎岖不見一人，山中的氣候要比山下涼的多，林真月幫林魂換好厚一些的衣服，此時他已然又來了精神，盡管身上的衣服有些厚重，但還是耽誤不了他在馬車中又蹦又跳的。

“五公主前面的山路崎岖不平，恐怕是要徒步上去了。”一個侍從在馬車外說。

殷洛掀開簾子，跳下馬車，扶林真月下來，又把林魂抱下來。林魂便迫不及待一溜煙跑了出去，車外刊落五彩，衆芳搖落，洗盡繁華，不遠處有小溪從山澗流出，還冒着些許白煙，一切都顯得明快自然，清新淡雅。

“銘氏還真會挑地方。”殷洛看着周邊的美景說。

“我們出發吧，不然天黑也上不去了。”林真月望着山路說，那條路蜿蜒向上，隐在遠處，“魂我們要走了。”林真月叫到，此刻他正在溪邊玩的開心，聽到林真月叫他就跑了回來。

“月姐姐送你的！”他揚着緊握着什麽的小手，放進林真月的手裏然後拿開。一塊鵝卵石就留在了林真月的手中，白色的鵝卵石在陽光的照耀下，晶瑩透亮。

“月姐姐，不喜歡嗎？”林魂看林真月沒什麽反應，有些不知所措的問，小手抓着衣服揉來揉去的，小嘴不開心的噘着。

“喜歡。”林真月看他的樣子，怕他耍小孩子脾氣耽誤了行程敷衍到。林真月的珠寶，林林總總裝了不知道多少箱，瑪瑙、珍珠、翡翠她從來都不在乎，更何況是一塊好看的石頭，若是擱以前她一定會順手扔了，但這次她竟收了起來，殷洛在一旁看到，不自覺的笑了笑。

“衣服都被水打濕了，木夏帶七殿下去換件衣服。”林真月看見林魂的衣服濕了一大片，想是剛才找鵝卵石找的，心裏有些感動，呆了一會兒，轉身進了轎子。

“不知五公主、七殿下駕到，有失遠迎。”淺绛山莊大門處，一個白衣男子，迎向林真月，在他身後站一個女子，還有一個比林魂大些的小男孩，林真月這大概就是銘湛一家了。

“将軍，不必多禮。”林真月随即迎合。

“将軍？銘家已經歸隐多年，何來将軍？”銘湛暗嘆宮中已經有些年沒有派人來了，這次竟然還是公主親自駕到，必然是發生的什麽大事。這位公主上來就稱他為将軍，給他帶一個這樣的高帽，讓他難以下臺，若是有什麽請求他也很難在拒絕，還真是聰明。

“将軍的位置是世襲的，銘将軍的父親是将軍，您自然也是。”聽到林真月如此說銘湛不由的幹笑兩聲，暗暗驚嘆她的口才如此之好，不管她為何事而來都要小心應對。

“公主我們還是先進屋再聊吧！”銘湛做出請的手勢，林真月一行人便跟了進去。

進去後還未等林真月說些什麽，銘湛便先開口說：“公主今日天色已晚，我叫人安排了房間，您先和七殿下去休息，容我明天在設宴款待。”見銘湛如此說，林真月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聽從安排。

淺绛莊的廂房是絕對比不上林真月的寝室華麗的，但倒是別有一番味道，也算是格調清雅。

“對于銘湛這個人你怎麽看？”林真月坐在木質雕花椅子上，木夏站在一旁沏茶。

“最上等的碧螺春，好香。”殷洛直盯着面前的茶，像是沒有聽見林真月說的話，惹得林真月有些不悅。

“我在問你話！”

“這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殷洛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放在鼻邊輕嗅，“這個房間的擺設、格局無不淡雅脫俗，就連茶也是最好的上等品，他怎麽可能舍得？”

“也是如此美景，與世無争，任誰都是不願意離開的，所以即便是他還不知道我的來意，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事情很是棘手，面對一壺好茶，林真月依舊是不想要飲用，若是請不動他，她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對抗日爰國，即便是她在水令國軍隊中的名望也是遠不及銘氏的，“你不是說，你們是世交嗎？”

“是我們家和他們家，我不認識他。”殷洛聽到林真月這樣說，緊接着被便茶水嗆到了，不住的咳嗽，“放心，沒事啦！”他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看到林真月瞪着他，有些心虛的說。

突然，窗外有一黑影閃過，被殷洛發現了，他起身推開窗戶縱身一跳，跟着那個人跑了出去。林真月站起來，跑到窗邊，看着兩人越跑越遠。那個人身穿黑衣，根本無法辨別相貌，分出是誰。木夏站在林真月旁邊只覺得很熟悉，像是木士，但又被她馬上否認了，木士說過是要跟林紀寒去逸海江的，怎麽可能會在這。

“魂已經歇息了嗎？”林真月退回屋裏問木夏。

“已經睡了。”木夏關上窗戶，回答她。

“那你也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木夏說完，走出房間。向那個人逃走的方向追去，但無奈山路崎岖，岔口衆多，加之她對此又實在是不熟悉，一無所獲。

林真月在床上輾轉反側，如果她請不到銘湛出山，後果不堪設想。她實在無心睡眠，走到窗前推開窗子，淺绛莊建在半山腰，離天仿佛不過數尺的樣子，皓月千裏，月朗星稀，風有些大，将林真月的衣服吹起，輕紗飛舞，迷離莫測。殷洛去追那個人一直沒有回來，想到他上次受傷，林真月不禁有些擔心。殷洛武功雖然好，但那人如果是林紀寒派來的，功夫也一定不會弱到那裏去，林真月有些後悔剛剛為什麽沒有攔住他，叫他不要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