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淺绛莊的大廳，衆人集聚，玉盤珍馐，觥籌交錯，

“寒舍中只有些薄酒小菜，望公主不要見外。”銘湛端起酒杯，向林真月敬酒，林真月站起回敬。

“将軍客氣了。我才是準備了點薄禮要帶給将軍。”林真月拍手，有人擡着幾個大箱子走了進來，步伐有些吃力。林真月走過去，命令把箱子打開，裏面的珠寶、瓷器、绫羅綢緞頓時大放異彩，件件都是精品，“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如此貴重的禮品讓銘湛很是詫異，經過一夜他差不多已經猜出真月的來意，銘氏一族是水令國的劍，如今主人要用了，便沒有理由還停留在劍鞘之中。一時不知道該怎樣說，他夫人坐在他旁邊，看着他眼神中有些擔憂。

“此次前來，本公主希望請将軍出山。”林真月見他不說話，說出了她的目的。

“水令國出事了嗎？”銘湛面露難色，他是不想要出去的，山中平靜的日子，他不想舍棄。他至今都很清楚的記得，每次他父親大人帶兵打仗，母親大人在家以淚洗面，惶惶終日的樣子，他不想讓自己的妻子也這樣，更不願丢下自己年幼的兒子。

“日爰國大兵壓境，水令國危在旦夕。”林真月說道，旁邊兩個孩子玩的正歡，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的表情為何如此嚴肅，桌上的珍馐為何都沒有人動，只顧着說話。

“淺绛莊的風景可還好，公主可還喜歡？不如一會我叫內子帶公主四處看看？”銘湛有心岔開話題，林真月完全明白他這樣說是不肯出山了。

“将軍認為水令國亡國後，您的日子還會這樣嗎？”林真月闡明利害，告訴銘湛不出山，對他亦沒有任何好處，“将軍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

林真月的話音還未落下，旁邊的兩個孩子，突然打了起來，周邊的侍女頃刻沒了主意，幫誰也不是，不幫他們兩個又打的不可開交，若是出了意外誰都擔當不起。

“揚兒！”那孩子的母親，驚呼着跑了過去，一來他打的是王子殿下，他們得罪不起，二來小孩子打架沒輕沒重的，怕出意外。她拉住正在打架的銘揚，拽到懷裏看他有沒有受傷，林魂在旁邊竟然仍像是沒有打夠一樣，有想要撲上去把他從他母親懷裏拽出來繼續打，銘揚看着他的架勢竟下的嗚嗚的哭了出來，殷洛忙拽住他，若是因為這個給了銘湛借口那就不妙了。

林真月走過去，冷冷的說：“道歉！”林魂一向是很聽林真月話的，但他這次卻沒有，還拼命的想要掙開殷洛，沖過打銘揚，場面馬上就要失控。啪！一聲脆響，林真月一巴掌打在林魂的臉上，白皙的小臉上頓時出現了血色。

“道歉！”林真月瞪着林魂，她做事一貫有條不紊，每走一步都是那樣的穩，怎麽可以讓一個孩子打亂了一整局棋。

“不要！我沒我錯，我就是不道歉！”林魂激動的看着林真月哭了起來，可林真月依舊鐵青着臉，沒有半點心疼的樣子。

“你必須道歉！“林真月急了，她才不管是誰的錯，就算不是林魂的錯也要攬下來，此時不好得罪銘湛。

“不要！是他先說月姐姐不會笑，是石頭的。就是他的錯！”林魂哭着說出這句話旁邊殷洛聽了，心疼的把他攬入懷裏，看向林真月。林真月聽到後為之一震，他跟別人打架的原因，原來就是為了這個，竟然是為了她。可剛剛她的心中沒關心他半點，自私的只想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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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還是不要難為殿下了，這件事是犬子的錯，我在這裏代犬子向殿下道歉。”銘湛走過來對林真月說。

“将軍言重了，七殿下也有不對的地方，我在這裏也代為道歉。”林真月回答銘湛，“今日的事，還望将軍好好考慮，我先告辭了。”

林真月說完看向銘湛，然後又看了看他的夫人和兒子，離開了大廳。林魂依舊站在原地哭個不停，殷洛沒有辦法只好将他抱起，跟着林真月走了出去。

“木夏，把藥箱拿過來。”剛回到客房。林真月急急忙忙的命令木夏。

“是，公主。”木夏連忙去找藥箱，不敢有一丁點的怠慢。

“有沒有很痛？”聽到林真月如此問，林魂不禁哭的更加厲害了，一面哭還一面不停地打林真月，不容置否林真月傷到他的心了，他一心想要維護她。卻換來了她的批評和一巴掌，只

“月姐姐最壞了，我再也不理你了。”林魂一邊委屈抹着眼淚一邊說。

“公主藥箱拿來了。”木夏将一個紫檀雕花木盒遞給林真月。她接過找出藥來想給林魂上藥。剛才那一巴掌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是有些重的，若是不好好處理，怕是會腫起來的。

“不要！”林魂推開林真月的手，林真月感到有些傷心，是什麽時候不能再對他冷淡，是什麽時候開始這樣在乎這個孩子，恐怕她自己都忘了，總之所有的感情就那樣自然地，在心底撒下了種子，慢慢生根、發芽，投下一片濃蔭，為疲倦的心靈遮蔽陽光，遮擋風雨。或許是在冰冷的黑暗中呆久了，面對溫暖都會不知不覺得陷下去吧！

“魂是姐姐錯了，你別生姐姐的氣好不好！”林真月幾乎是有些哀求的說，放下高傲的身段、自尊，僅僅是因為放不下面前這個小孩，讓殷洛都有些不适應。

“看啊！你送給我的石頭，我可是一直都帶在身上啊！”林真月說着從袖子中掏出那塊潔白的石頭。林魂看到後一時停下了哭泣，一手搶過那石頭，跑到門口，用盡力氣丢出去好遠，那塊兒石頭響了一會兒不見了蹤跡。

“我讨厭石頭，月姐姐才不會是石頭呢？”林魂又開始哭了，“不是只有他才有人愛，月姐姐也喜歡我的對不對？他為什麽一定要說我沒有人疼愛呢？”林真月無語，原來不只是因為說她是石頭這件事，還有一個孩子對被人關愛的渴望，得到他愛的人的愛的期待。

“你為什麽不說話，你真的不喜歡我嗎？”林魂跑回到林真月身邊，拉着她的袖子說，林真月一陣恍惚，“你真的不喜歡我，對不對？”林魂放下手，低着頭說，眼淚啪嗒啪嗒的打在地上。

“沒有不喜歡你。”林真月蹲下，替他擦眼淚，她只是說沒有不喜歡，沒有說喜歡。直至現在她仍不願意承認她已經開始喜歡這個孩子了。但對林魂來說不喜歡的反面便是喜歡，林真月這樣說就足夠了。

“真的？”

“是真的。”

“那你以後都不會打林魂了嗎？”林魂停止了哭泣，用挂着淚珠的眼睛看着她。

“不會了。”

“那我不生氣了。”聽林魂這樣說，林真月舒了一口氣。他是小孩愛生氣，但好的也快，特別是對自己喜歡的人。

“姐姐幫你上藥。”林真月輕柔的将藥塗抹在林魂的臉頰上，慢慢的揉勻，生怕弄疼了他。清涼的感覺深入林魂的皮膚，慢慢的火辣辣的疼痛就減輕了很多。

“現在怎麽辦？”林真月将林魂哄睡着後，殷洛輕聲問她。林魂哭了太久，早就已經累了，此刻睡得正香，只是仍臉有些紅腫，讓人不免心疼。

“天黑在說吧。”林真月平靜的說，銘湛不答應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一切都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你有什麽想法？”殷洛不解的問，他相信只要能請出銘湛，林真月什麽都做的出來。

“木夏傳我的命令，天黑後派人把他的夫人、兒子抓來，連夜送回無央宮，切記要萬分小心。”林真月又恢複了常态，不帶任何感情的說。

“是！公主。”

“等一等！你親自帶人去。”林真月叫住剛要離開的木夏說。她不想出任何一點差錯哪怕是極細微的，都不可以。

“這樣可以嗎，我們要不要在跟他談一談？”殷洛有些擔憂，畢竟這樣做是很冒險的。

“沒時間了，二哥堅持不了多久了！”水令國形勢嚴峻，林真月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所以一切必須要等到晚上，并要十分小心，絕不能被銘湛提前發覺。

“那我需要做什麽？”殷洛知道她的決定是不會更改的，所以便不在說什麽。

“想盡一切辦法拖住他。”

“好！”拖住銘湛，創造機會以及争取時間，盡最大的可能保證計劃的實施，這個計劃只能成功，決不能失敗。一旦失敗，就再也沒有将銘湛請出山的可能，林真月也是迫不得已的孤注一擲。事實上真月反倒有些喜歡這種背水一戰的感覺，否則她還真的向塊兒石頭。

夕陽漸進，陽光透過紗窗灑向屋內，模糊了視線。殷洛離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林真月坐在屋內，能做的也只有等待，時間仿佛已經靜止，每一秒都像是有人掐着脖子一樣，似是馬上就要窒息。林真月不知道，殷洛會用怎樣的辦法拖住銘湛，但她相信他一定能做到，但一切也僅僅是她相信，結果是誰都無法預料的。

“啊！”就在林真月不住的擔心的時候，床榻那邊傳來林魂的驚叫聲。

“怎麽了？”真月跑到魂身邊問。

“有人，有人一直不停的叫我！”林魂緊緊抱住她，身體不住的顫抖着，像是一只受傷的小鹿。

“怎麽會？這裏有沒有別人。”林真月愛憐的拍着他的後背說。

“就是有人，就是有！我害怕，好怕！”林魂不停地強調，眼神空洞，惹人心疼。

“別怕，我在！”林真月把他抱在懷裏，“再睡一覺吧！醒來就沒事了。”

或許是林真月的懷抱令林魂感到安心，便又沉沉的睡了過去，嘴裏喃喃的吐出一句：“好溫暖。”

林真月無言，頓時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腦袋發蒙，無法在進行思考。她從未想過，自己可以給予別人溫暖，從來沒有。對于林魂她是嫉妒的，因為自己與他完全不一樣的童年。想着想着林真月的思緒就飄了好遠。

麗姬對林真月很兇，近乎殘酷。她要求她每日練武，不斷的認識藥材，背醫書，要求她事事強過兄弟姊妹。但林真月不是神，她不能夠辦到的事時常都有，而一旦這樣面對的便是嚴厲的懲罰，那時她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她學這麽多，只是害怕麗姬，害怕她帶來的傷害。所以即便是現在明白為了什麽，但她對麗姬的感覺仍舊不好,甚至是恨。林魂說她懷裏溫暖，是林真月始料未及的，她從未被麗姬擁抱過，只有在殷洛懷裏停留過，那種溫暖足以抵過所有寒冬。她不知道，林魂的感覺是否跟她一樣，但是把他抱在懷裏，她也能感到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