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誰是沈昭的眼線

這就奇怪了，昨晚上皇上火急火燎的樣子, 好像屁股後頭着火了呢。

“竟不是她逼的, 那是什麽情況？”朱美美好奇了。

“據她宮裏的人說，是昨晚上她不願與皇上同寝, 故意找的一個借口，以為皇上必定不敢來憶錦樓, 哪知，她是低估了皇上的色心了……”

朱美美聽罷，捂嘴一笑：“皇叔厲害，孔嫔宮裏也有眼線。”

沈昭完全沒有不好意思, 理所當然地道：“偌大的皇宮，憑我一人之力當然不行, 眼睛之外還要有眼睛，耳朵之外還要有耳朵。”

“那嘴巴之外呢？”朱美美故意問。

“嘴巴？”沈昭望了望她，“只我一張嘴巴就可以了，多半張都嫌多。”

好吧，真是“一言堂”, 都不掩飾的。朱美美得感謝沈昭還把自己的“嘴巴”留着, 此刻還能說話。

“這皇上真是……成事不足, 敗事有餘啊！就這麽将孔嫔給暴露了。”

又挑眉望向沈昭：“所以說，她在意的竟不是後位。這就對了, 所以她向來不顯山不露水, 是人家的确沒有争搶的心啊。”

“所以，以你女人的角度來看看, 孔嫔她圖什麽？”沈昭要聽朱美美的分析。

她常常揭破真相，比這宮裏的很多女人都直白都聰明。

朱美美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上，眼淚早就幹了，每眨一次，都泛出無數心思，看得沈昭留連不已。

“聽我奶奶說，早年在江南有個街坊莫名死了，官府一查，是女的謀殺親夫。街坊們都不敢相信，說這女的為妻賢惠、為媳孝順，斷無謀害親夫的道理。卻是我奶奶在家閑聊時說，謀殺親夫若非親夫實在作惡苦不堪言，就必定是有了奸夫，斷不出這兩種之外的。”

有點兒意思，朱美美的“奶奶”最管用了。

“後來呢？”沈昭問。心裏的答案卻已呼之欲出。

“後來果然應了奶奶說的呗。女人被浪蕩子所誘，一時迷了心竅，被浪蕩子撺掇着共謀夫君的財産……”

沈昭眯起了眼睛。

正說着，白霜進來送酸梅湯，順手給沈昭也倒了一杯，放于桌上，又悄無聲地退了出去，依舊關上了門。

談話繼續。沈昭若有所思：“所以，按你奶奶說，這便不是‘蠢’，是‘壞’。”

朱美美卻未贊同，輕輕嘆息一聲：“女人若被男人迷了心竅，便蠢了。若這男人心壞，便會把蠢女人也帶壞了。”

沈昭笑道：“依你說，還是男人的錯？”

朱美美小嘴一撅：“當然了，女人一旦喜歡上哪個男人，她就變傻了，從此只聽那男人的，男人讓她作惡，她便也會作惡，再無分辨是非之心了。”

這話真是新奇。沈昭活了二十七歲，從來沒人分析這些男女之情給他聽，他也半點都不懂得。

嗯，男女哪有什麽感情，無非配合着生些龍子龍孫而已，這就是皇室裏的認定，也是沈昭從小的認定。

不由好奇起來：“那太後不是才說過，往後只聽臣弟的……”

喵了個咪的，來繞我！朱美美頓時警覺，臉上卻笑得更可愛了：“那打什麽緊啊。皇叔喜歡哀家和菲兒，哀家和菲兒當然也喜歡皇叔了。我便是只聽你的，也不會變壞，因為皇叔是個好人啊，不可能讓我作惡的，對不對？”

好吧，這解釋簡直完美到天衣無縫。

沈昭離開永寧宮的時候，那杯酸梅湯喝了一大半。朱美美将他送到門口，笑吟吟地答應他第二日要去明淵閣的議事會。

今□□會上與宸光帝當場翻臉，只怕沈昭對早朝的控制會變本加厲，重心更要移到他能完全掌控的議事會上來，所以朱美美也要有思想準備，往後，太後的玺印也會越來越重要、越來越多地參與到決策裏去。

晚上，她躺在永寧宮花園的藤椅上納涼，吹着習習夜風，望着皎皎明月，她在想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永寧宮裏，誰是沈昭的眼線？

她可以斷定，沈昭這麽善于安排眼線的人，絕不會放過永寧宮。尤其是一開始，對他來說，朱美美可是一個需要高度控制的人，怎麽可能聽之任之地讓自己胡鬧？

夜色下，寧柳兒正垂手侍立于一旁，而蹲身替自己打扇的是玉弦。

近來朱美美出來，比較多的就是帶着她們，白霜為人機靈潑辣，年齡又稍大些，一般留在宮裏坐鎮，或處理些重要事務。

朱美美發現，自己似乎隐隐地已經早就有了防備。

白天的一幕再次浮現，自己叫白霜去取酸梅湯，白霜取來後，給沈昭也倒了一杯。沈昭素來嚴謹，連朱美美都沒想到他會喝，以為白霜只是禮貌而已，卻沒想到等他走的時候，滿滿一杯只剩了個底。

說明，白霜知道他愛喝酸梅湯。

“玉弦。以前你跟着靜妃的時候，見過孔嫔麽？”朱美美突然問。

“見過幾次。”

“她人怎麽樣？和哪個嫔妃走得比較近？”

玉弦側着腦袋想了想，手上的扇子卻沒停。因為用了永寧宮珍藏的“雪玉傷膏”，她臉上的割傷已經淡了很多。機緣這種事，真正有意思。朱美美連一屑屑都不願意給的珍貴藥膏，用在一個宮女身上，她卻毫不憐惜。

她喜歡物盡其用。給不喜歡的人，一秒也是浪費；給喜歡的人，一輩子都不嫌多。

“似乎和哪個嫔妃都走得不近呢。便是去靜妃那兒，也不過是因為以前靜妃是皇後，她和衆嫔妃一起來請安，混在人堆裏，又不愛說話，倒是不起眼的。”

正是這樣。論人脈，不如衛嫔；論人緣，不如蘇貴人，孔嫔就是憑着令國公這頭家世才被選入宮。卻不期，今日成了主角。

“靜妃以前可有說過她閑話？”朱美美又問。

自從将玉弦從靜妃那個張狂歹毒的人手裏撈出來，玉弦心裏便一心向着太後，哪怕太後幼稚或蠢笨，她也是認死理一般地認住了。更何況太後非但沒想象的蠢笨，還很大方地給她名貴的藥膏治臉上的傷疤，玉弦更是死心塌地的。

這會兒生怕自己說漏了，知無不言。

“自然是說過的。太後有所不知，靜妃與皇上皆是荒唐人，常常喜歡……”她思忖着，卻有些說不下去，總覺得太後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半大孩子，這些事說于她，一來不見得聽得懂，二來也有些唐突。

朱美美卻着急了：“喜歡什麽呀？”

“喜歡□□人兒……”玉弦的臉有些紅了，也實在是那兩位從來不避嫌不知羞，在宮人面前什麽都說、什麽都做。

朱美美頓時聽懂了，但看到玉弦臉紅，覺得自己也有義務配合一下，否則這麽好的月色，這場談話便不可愛了。

歪着腦袋：“嗯，玉弦你不必臉紅，想來也不是什麽好事，定是羞羞的。不說也罷。只說孔嫔就好。”

玉弦點點頭：“靜妃總嫌孔嫔不主動，倒像是有些故意遠着皇上似的。跟皇上抱怨了好幾次。後來皇上就……就打了孔嫔，打得她好些天都沒能去給靜妃請安。”

“打！”朱美美倒吸一口涼氣，看來果然有隐情，“那現在皇上還要立孔嫔為後，好奇怪啊……”

玉弦道：“孔嫔極愛面子的，那回打了之後，求着皇上不要聲張，所以知曉者，也不過皇上和靜妃，外頭都只以為她是病了幾日。說來也怪，從那以後，她脾氣卻變得乖順了，也願意接近皇上了。”

哎。某種程度上說，也是個委屈求全的女人罷了。朱美美倒有些為孔嫔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