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新郎

送吳名出門的路上,楊氏終于忍不住開口,“橙郎啊,今日,你可曾見過你大兄?”

吳名遲疑了幾秒才意識到楊氏是在和他說話,一邊奇怪她怎麽一會兒兒啊,一會兒橙郎,就是不像別人那樣叫他二郎,一邊敷衍道:“今天沒有,昨晚倒是見過。他想讓我逃婚,我沒應,他就氣跑了。”

“唉……”楊氏嘆了口氣,一臉的原來如此,接着便拉住吳名的手,哄勸般說道,“你不要怪你大兄,他也是為了你好,只是……考慮得不夠周全。”

聽到楊氏這樣說,吳名惡意頓起,故意問道:“若是我真如大兄建議的那樣趁夜逃脫,又會如何?”

“逃?”楊氏苦笑,“若是能逃,我們一家早就不在此地了。只要回到阮氏宗族,就算是郡守又能奈我們如何?可恨……”

抱怨尚未說完,前院已經赫然在望。

楊氏立刻話音一轉,将抱怨換成了勸慰,“兒啊,過去之後,切莫任性惹惱郡守,凡事多多忍耐,只等郡守有了孩子便萬事大吉。你放心,到時候,我定會讓你阿爺接你歸家……”

啥?讓郡守有孩子?難道郡守是個女的?

吳名聽得發懵,但又不敢追問,只能暗暗記下此事。

說起來,這年頭有女郡守也不是不可能的。雖說秦朝已經進入男權社會,但母系氏族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失,商周兩代都有被記入史書的女性高官,始皇帝又是個敢作敢為、無所顧忌的,封個女郡守似乎也沒啥稀奇。

不過,吳名倒寧可對方是個男人。

如果郡守真是女人,那就意味着他得耕耘播種,傳花授粉。可他畢竟沒和阮二的身體徹底融合,對身體的掌控力有限,坐立卧行雖然沒有問題,但對胯下那二兩贅肉的操控可就心有餘而力不足了。讓他和女郡守行房,女郡守非把他從床上踹下去不可。

胡思亂想間,吳名已被楊氏帶到了前院的堂屋。

進了堂屋,吳名終于見到了阮二的親爹阮渙。

一比較就可以看出,阮二更像他娘楊氏,而阮大一看就是阮渙年輕時的翻版——這兩人簡直像是從一個模子裏摳出來的,連嘴角下垂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阮渙一句話都沒和吳名說,看到楊氏帶着無名進來便扭頭吩咐下人,“開始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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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一名男仆退出堂屋。

與此同時,吳名已在楊氏的指點下于堂屋正中間的……馬鞍上落座。

對了,這年頭還沒椅子呢!

吳名暗暗吐槽。

随着他的落座,兩名臉上塗滿白粉以至于已經看不清容貌的少女從一旁走了過來,站在他的身後。

陪嫁的丫鬟?

吳名對婚嫁時的規矩已經記不清了,他之所以還記得姓氏之分,不過是因為小時候背姓氏譜系背到差點發瘋,對這玩意刻骨銘心,深惡痛絕。

這時候,一旁的阮渙卻和楊氏咬起了舌頭。

“大郎呢?還沒找到?”阮渙問。

“你還不知道大郎的性子?”楊氏嗔怒地回道,“大郎他不贊同這樁婚事,偏又無力阻止,自然是滿腹不甘。你就別強逼着他出來見郡守了,反正他的身體本就不好,這種時候舊疾複發,旁人也挑不出理來。”

“他那身子也實在是……唉……”阮渙重重地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說話間,堂屋外面的院子裏已傳來震耳欲聾的打擊樂聲。

吳名隐約記得這年頭的新郎在接新娘子的時候是要先挨頓打的,但不知道是這邊沒這個習俗,還是阮家不敢動手,總之,那位郡守大人順順利利就帶人進了院子。

一看到郡守本人,吳名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家夥是男的啊!

女人再怎麽男性化也不會生出胡子,而這個和他穿着同款禮服的郡守卻長了一臉的絡腮胡子,脖子上也有明顯的喉結,身材更是标準的虎背熊腰,怎麽看都不可能是個女人。

緊接着,吳名便又冒出第二個念頭:這家夥到底多大年紀?

第一眼看去,絕大部分人都會被這家夥的滿臉絡腮胡子吸引,而胡子這東西本就有着讓人變老的功效,所以乍看之下,不少人都會覺得這家夥得有三四十歲。但只要再仔細一看胡子下面的平滑皮膚,毫無皺紋的眉眼,這年紀恐怕就得打個對折。

這家夥到底有什麽毛病,幹嘛非得娶個男人當妻子?

因為好奇,再加上在現代社會裏養成的諸多習慣,吳名便不自覺地盯着這位郡守大人,沒想到一下子就和他撞了個對眼。

這種時候當然不能示弱,吳名沒有移開目光,直盯盯地和郡守大人玩起了對眼。

郡守大人的反應卻讓吳名有些驚訝。

他先是一愣,接着就丢開手中大雁,快步走向吳名。

幸好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人眼疾手快,飛快将他抛出兩只大雁捉住,總算避免了一場雁南飛的尴尬鬧劇。

郡守大人卻對身後的狀況理都不理,幾步就來到吳名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吳名被吓了一跳。

郡守大人伸手的瞬間,吳名習慣性地想要躲避,但還不等他做出動作,那只大手便已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手臂牢牢抓在掌心。

高手!

吳名下意識地擡頭,不曾想入眼的卻是一對腥紅雙眸。

靠!

咋回事?!

吳名愣了一下才發現紅的不是眼眸,是眼白裏的血絲太多。

一宿沒睡?

還是咱倆——不對,你倆——有仇?!

靠靠靠,不會真的是有仇才想娶回去淩辱吧?!

吳名一下子汗毛倒立。

郡守大人卻不給他時間多想,抓住他手臂後,另一只手也迅速伸到了他的腿彎處,接着便雙臂用力,身子一挺,将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主君,還沒……嗚……嗚嗚……”郡守身後的一個跟班想要提醒他還沒把禮節走完,但話未說完就被旁邊的另一個跟班捂住了嘴巴。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負責唱禮的人也馬上回過神來,“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迎——畢——”另一個人應聲道,“歸——”

阮家這邊的人還沒給出反應,郡守大人已經抱着吳名走出堂屋,快步行向院外。

吳名這會兒已經徹底懵了。

雖然他就對婚禮上的這套流程不甚了解,但從周圍人的表情也能看出郡守大人的套路不合規矩。

這讓吳名愈發懷疑,他到底把他娶回去幹嘛!

如果真是為了鎮宅,那不是更應該講究規矩流程,半點差池都不能出的嗎?

再一聯想原主的毅然逃逸,吳名不由得懷疑起阮二和郡守大人之間是不是有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鎮宅什麽的,不會就是借口吧?

恍惚間,吳名已被郡守大人抱出阮宅,坐上另一具馬鞍。

之前站在他身後的兩名白面少女急忙忙跟了出來,後面還有一串跟班丫鬟。

上馬之後,郡守大人倒是沒有急着離開,等身後的一串陪嫁全都坐上了牛車,擡嫁妝的漢子也都擡起了箱籠,這才揚起馬鞭,下達了出發的指示。

郡守大人胯下的駿馬率先邁開了馬蹄,後面的牛車也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轉動車輪,開始前進。

吳名郁悶地坐在馬背上,被郡守緊緊抱在懷中,那手勁就好像生怕他會長出翅膀飛走了一樣。

“喂——”吳名不想委屈自己,于是便小聲和郡守商量,“敢不敢讓我換個姿勢啊?你這馬鞍太硌人,我不舒服。”

郡守大人低頭看了他一眼,表情裏似乎閃過一絲詫異。

“喂,行不行,你倒是給個話啊!”吳名一邊說,一邊已經開始調整坐姿,而表現出來的動作就是扭屁股。

“別亂動!”郡守大人終于出聲。

他的聲線有些粗,感覺上和他的胡子有那麽一點異曲同工的味道。

這人或許比他以為的更年長一些。

吳名正想着,人已被郡守大人又抱了起來,調整了一下位置。

“行了吧?”郡守大人語氣不善地問道。

“好些了。”吳名又扭了扭屁股,讓自己占據的地盤更大更舒适一些。

但下一瞬,側坐在馬鞍上的吳名就感覺有點不對勁。左邊屁股忽然靠上了一個熱乎乎的長條體,這感覺,這形狀,都讓他很是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起是怎麽回事。

這熱乎乎的東西到底是啥呢?

吳名下意識地又蹭了兩下,手臂立刻被郡守大人握得更緊。

“老實點!”郡守大人的聲音很像是在磨牙。

呃,不會是那玩意吧?!

聽到郡守大人的抱怨,吳名頓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但接着便表情一僵,生出了另一個糟糕的念頭。

難道鎮宅神馬的都是借口,攪基才是真相?

吳名雖然禁欲已久,但畢竟在信息爆炸的後世生活了那麽多年,整天泡在網絡裏,有些事想不知道都難。

直男可不會因為一點肢體接觸就對同性生出那方面的感覺,會有這種變化的……肯定是天生就不直溜!

或許原主就是知道這一點才跑掉的?

感受着屁股側面那熱乎乎的好大一坨,吳名覺得自己真相了。

但知道真相又如何呢?

吳名有點糾結。

雖然郡守大人看起來有些急色,但迎親的隊伍還是在城裏轉了一大圈才返回郡守府。

這會兒天色已經全黑,郡守府裏卻比阮家那邊還要熱鬧許多,整個府邸裏張燈結彩,賓客滿堂,将婚禮應有的氣氛表達得淋漓盡致。

跨火盆,進門,行拜禮,然後當衆飲下合衾酒,整個婚禮便算是告一段落。

郡守大人親自将吳名送入後宅,沒讓他留下給賓客們敬酒。

吳名不記得這是秦朝婚禮原本就有的套路,還是郡守大人對他的特別“照顧”,也沒興趣對其進行追究,眼下最大的問題是郡守大人到底想拿他做什麽,稍微次要一點的則是……

他餓了。

“喂,屋裏的東西能吃嗎?”

吳名抓住正要離去的郡守大人,一本正經地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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