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六五認罪
吳名走出宜蘭院沒多遠就與急匆匆趕來的姚重撞了個正着。
吳名覺得自己并未在宜蘭院裏逗留多久,但姚重卻已經換回了一身侍人的衣服,腰間還挂了塊顯眼的銅牌,身後跟了一群侍衛。
看到吳名,姚重立刻停下腳步,猙獰的臉上亦露出複雜的表情,跟着便躬身道:“夫人威武。”
“來收拾善後的?”吳名直白地問道。
姚重讪讪一笑,“夫人放心,就是再給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為難您就是了。”
“那就去收拾吧。”吳名擺擺手,“現在天還沒冷下來呢,屍體放久了确實不好。”
姚重笑容一僵,“夫人,恕我多一句嘴——太夫人可還安好?”
“恐怕不太好。”吳名聳聳肩,見姚重臉色大變,立刻補充道,“反正也死不了就是了——呃,吓死的話,不算。”
姚重倒吸了一口涼氣,趕忙躬身道:“我先過去了,還請夫人見諒。”
“去吧。”吳名剛要離開,随即又停下腳步,轉頭問道,“對了,我讓你查的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回夫人,那人已經去您院子裏俯首認罪了,您回去便能見到。”說完,姚重再不敢和吳名多言,加快腳步,直奔宜蘭院而去。
吳名轉回頭,繼續往自己的院子走。
玳瑁卻小聲說道:“夫人,我也想學您那樣的功夫!”
吳名沉默了幾秒,開口道:“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帶你去軍營的時候跟你說過什麽嗎?”
“啊?”玳瑁一愣。
“已經忘了?”吳名笑了笑,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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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瑁趕忙快步跟上,一邊走一邊仔細回想,很快就詫異地再次問道:“您是說,讓我和家人……斷絕關系?”
“嗯,想起來了?那想好了嗎?”吳名淡淡問道。
“我……”玳瑁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
吳名渾不在意地笑了,“沒想好就繼續想,什麽時候覺得能給我答複了,什麽時候我就教你。”
玳瑁年紀不大,根骨也還可以,大可以法術和武術一起學,就算成不了正經的修士,起碼也能練出幾分唬人的功夫。
但他不想為他人作嫁衣裳,把玳瑁培養成一個女狗腿。如果玳瑁不能抛開世俗道德的轄制,斬斷自己受制于人的軟肋,那他寧可在離開時多給她些金錢,用錢來了結這場緣分。
眼看着要到自己院子了,吳名卻發現院門口跪了一個女人,看穿着是個侍女,正直挺挺地跪在門口的石磚路上,接受着看門仆婦不斷撇去的注目禮。
等走到側面,吳名就把這人認了出來,正是讓他看不順眼的珠玑,
吳名立刻想起了姚重剛才說的話:犯人已經來他這裏自首了。
竟然是她在當中搗鬼?
驚訝之後,吳名倒也不覺得有多奇怪。
他已經擺明車馬地表示出了對她的不喜,而且這種不喜已經威脅到了她在郡守府中的地位和利益,她自然也有權力以力所能及的方式來保全自己,将威脅自己切身利益的他驅逐出去。
只可惜,小算計遇到了絕對暴力,直接被碾壓得渣都不剩。
于是乎,珠玑也只能孤注一擲地主動出來自首,以此博取吳名的大度諒解。
遺憾的是,吳名早就把原諒這個詞從自己的字典裏劃掉很久了。
吳名理都沒理正張口欲言的珠玑,邁步就進了院子。
玳瑁也只瞥了珠玑一眼,同樣沒有多言。
一進院子,金角和銀角就先迎了上來,随即被吳名身上的血污吓了一跳。
吳名沒跟她們解釋,只讓她們去打熱水,準備換洗用的衣服,然後便徑直進了淨室。
洗漱完畢,差不多也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因這會兒的天氣仍然有些炎熱,桂花就給吳名做了個涼拌豆腐,又切了一塊醬牛肉,配上井水浸過的米飯。
吃過午飯,吳名正打算以午睡為名回去補充靈力,金角卻湊上前來,詢問門外的珠玑要如何處置。
“什麽如何處置?”吳名皺起眉頭。
“總不能就讓她在外面跪着吧?”金角也皺眉道,“不管她因為什麽惹惱了夫人,這麽跪下去,都會讓別人覺得夫人不慈。”
難道這郡守府裏還會有人覺得他是個和藹可親的?
吳名翻了個白眼,“她愛跪就讓她跪,你看不過去就不要去看。”
“夫人——”
金角還欲再言,門口處便傳來一聲輕咳,卻是嫪姑姑走了進來。
“金角小娘還是不要太過心慈為好。”嫪姑姑面色平淡地說道,“珠玑現在的做法就是在以弱挾強,逼迫夫人。若是換了老太夫人那會兒,是要拉出去被鞭子活活抽死的,夫人沒有理會就已經是心善了,萬萬不能再繼續縱容。”
嫪姑姑的話語裏明顯帶有警告,金角立刻閉上嘴巴,垂頭不言。
吳名卻是覺得嫪姑姑消息靈通,可能已經聽說了什麽,這才進來賣了個好——反正他的名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就算裝模作樣地放珠玑一馬也不可能把自己洗白。
“帶她下去,好好給她講講。”吳名打了個哈欠,“我先睡一覺,除非郡守親自過來,不然的話,誰來了都不要進來擾我。”
“夫人,請容老奴冒昧地上問一句。”嫪姑姑接言道,“若是珠玑不跪了……”
“那就讓她走。”吳名擺擺手,“你們直接把她當狗屁來處理就行了。”
“老奴明白了。”嫪姑姑施了一禮,帶着玳瑁退出正堂。
吳名趕忙轉身進了內室,縱身上床,開始盤膝打坐。
吳名并不确定嚴衡對今天的事會是什麽反應,畢竟他下手可是夠狠的,若是嚴衡看到自己的親娘被他揍成那副鬼樣,心疼起來,一怒之下決定全了孝道,要懲罰于他,那到時候肯定又是一場大戰,可得好好準備才行。
嚴衡一直到日頭快要落山的時候才回到郡守府,尚未下馬便發現姚重頂着那道疤痕站在門口,身上穿着侍人的服飾,腰間挂着他給他應急用的虎符腰牌。
嚴衡心裏立刻咯噔一下,生了不祥之兆,趕緊翻身下馬,問道:“出事了?”
“主君還是進府再說吧。”姚重微微點頭。
嚴衡沒再多問,甩手把缰繩交給侍從,跟着姚重進了郡守府。
待進了前院,嚴衡便再次問道:“可是夫人那邊出了事?”
“這事和夫人有關,但……主君最好還是先去太夫人的院子看看。”姚重露出一臉苦笑,“恕姚重無法在這裏向您解釋,只有您親眼見了才會明白。”
“你又幹了什麽?”嚴衡立刻聯想到了之前姚重對他的谏言,不由得臉色一沉。
“回主君,我真的是什麽都沒有做——确切地說,是根本就沒來得及做。”姚重無奈攤手,“事實上,無論夫人還是太夫人都可以說是被人給算計了,而這人……您絕對想不到會是哪個。”
“西跨院裏的?”嚴衡挑眉。
“确實是西跨院裏的,但并非您的姬妾。”姚重道。
“到底是哪個?”嚴衡不耐煩地問道。
姚重嘆了口氣,“珠玑。”
“怎麽可能?!”嚴衡确實沒往她的身上聯想,也根本不會往她的身上聯想。
“珠玑如今正在夫人的院門口請罪,跑不掉的。主君還是先去探望太夫人吧。”姚重再次進言。
嚴衡深吸了口氣,壓下把珠玑抓來拷問的沖動,轉身向嬴氏的宜蘭院走去。
嚴衡抵達宜蘭院的時候,嬴氏已經吃了安神的湯藥,沉沉睡去,但從緊緊皺着的眉頭來看,這一覺顯然睡得并不安穩。
嬴氏的女衛被吳名屠戮一空,餘下的侍女也都吓得神志不清,這會兒還是何芊芊帶人守在她的床邊,幫她換了衣服,擦了身體。
見嚴衡進來,何芊芊起身施了一禮,然後便退到一旁,讓出床邊的位置。
嚴衡走上前大致看了一下,發現嬴氏像是被人揍過,臉頰腫得老高卻又沒有指印,倒像是牙齒被拳頭砸傷後的模樣。除此之外,她的左手小指也被包了起來,而且用竹棍固定着,像是受了折傷。
“到底怎麽回事?”嚴衡沉聲問道。
不等姚重作答,何芊芊便搶先道:“姨母好不容易入睡,還請表兄移步到隔壁再談。”
說完,何芊芊便率先向隔壁的暖閣走去。
嚴衡微微一怔,轉頭看了姚重一眼。
姚重卻只是伸出手,請嚴衡先行。
嚴衡皺了皺眉,對這樣的啞謎很是不滿,但還是邁開腳步,跟着何芊芊去了隔壁。
進了隔壁,嚴衡才發現這裏還躺着一個人,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軒親王之女丹楹。
丹楹的傷勢明顯比嬴氏重上好多,一只胳膊被折了個對折,一只手腕只剩皮肉相連,下半身蓋着薄被,但就右腳詭異的指向來看,顯然和手腕一樣受了重傷。
“丹楹女公子今日不知為何非要進西跨院賞玩,因被看門的仆婦攔下,便在西跨院裏發起了脾氣。有人誇大了那裏的情形,趁機請了夫人過去。”姚重把今日之事的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只是沒有當着何芊芊的面說出珠玑的名字。
“那些屍體我已叫人處置,但為了避免消息外洩,我便擅自做主,沒讓人去通知主君。”姚重躬身請罪,“還請主君責罰。”
“夫人那邊怎麽樣?”嚴衡問道。
“主君放心,夫人好得很,連根汗毛都沒有少掉。”所以你就別關心他了,先解決眼前這個吧!
姚重暗暗腹诽。
“表兄,當務之急是先解決丹楹阿姊。”何芊芊插言道,“恕我多一句嘴,丹楹阿姊的情況并不好,與其讓她繼續被傷痛折磨,還不如給她一個痛快,讓她早入輪回。”
嚴衡和姚重頓時一愣,誰都沒想到何芊芊竟會說出這樣一番驚人之語。
“這是何意?”嚴衡眯起眼,冷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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