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六七哄勸
嚴衡和姚重來到吳名院子的時候,珠玑仍然跪在門口。
看到嚴衡過來,原本已經匍匐在地的珠玑立刻直起身來,一臉悲戚地喚道:“主君!”
“拖下去,不要讓她在這裏礙了夫人的眼。”嚴衡冷冷吩咐。
“諾。”姚重躬身應諾,掩住了嘴角的抽搐。
一聽這話就知道,嚴衡是不可能找夫人問罪了,搞不好還要反過來哄上一哄。
姚重轉過身,向跟來的侍衛打了個手勢,一人抓住珠玑的一只手臂,将她從地上拖了起來。
“主——”珠玑還想叫喚,卻被姚重捂住了嘴巴。
“想活命就閉嘴,再鬧下去,誰都救不了你。”姚重冷冷說道。
珠玑被姚重陰冷的目光盯出了一個冷戰,終是收回了到口的辯解,任由姚重和侍衛将她拖走。她倒是想自己站起來走路,但雙腿跪的時間太久,早就沒了知覺,只能被人拖拽着向前移動。
這時候,嚴衡已經帶着餘下的侍衛進了院子。
為了避免誤會,嚴衡将這些侍衛統統留在了門口,獨自一人進了正房。
吳名這會兒已經吃過了晚飯,平時的話,正該借着沐浴的名義在淨室裏修煉,但今日估摸着嚴衡會來,他便換了身松快的衣服,留在了內室。
因等得無聊,吳名翻出筆墨和絹布,在窗邊的案幾上畫地圖玩。
當然,地圖這東西并不适合賞玩,真抱着玩的心态就應該畫風景。
但誰讓吳名心裏頭打鼓呢?他揍的畢竟是嚴衡親娘,雖然換成吳名自己的話,他肯定要先追根究底地把誰對誰錯搞清楚再去問責,但這年月講究的就是孝道,幫親不幫理,嚴衡要是不問青紅皂白就找他算賬,吳名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過,也就是理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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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衡要是真找他算賬,那他就立馬走人。反正他已經以各種方式支付了房租和飯費,并不虧欠嚴衡什麽。體內靈力也已經恢複了大半,去伏牛山找阮橙報仇固然還缺少把握,但尋摸個犄角旮旯過日子卻是不成問題。
這麽一想,吳名便考慮起接下來的去向,順手畫起了地圖,想要比較一下臨近的省市裏哪些更适合隐居。
嚴衡走進院子的時候,吳名就從窗口處看到了,見跟他一起過來的都是平日裏的那些侍衛,而且進來後就被留在了門口,只有嚴衡自己一個人過來,吳名莫名地松了口氣。
看樣子,頂多也就是吵架了。
吳名放下毛筆,嚴衡也掀開了珠簾。
“才回來?”吳名咧嘴一笑,沒事人般問道。
“先去了母親那邊一趟。”嚴衡隐晦地點出了來意,然後便邁步來到吳名身邊,向他伸出右手,“起來,讓我看看。”
“哎?”吳名一愣,但看嚴衡的樣子不像是要揍人,便小心翼翼地将手遞了過去。
嚴衡立刻将他拉了起來,接着便扯開他的衣服,像檢查身體一樣一寸一寸地摸索起來。
直到發現吳名确實是毫發未損,連皮都沒破一塊,嚴衡才松了口氣,伸手将吳名擁入懷中,惱火道:“你就不能等我回來,讓我去解決嗎?非要自己過去逞強!”
“呵呵……”吳名僵硬地笑了兩聲,一時間都開始同情嚴衡他娘了。
但同情本來就不是個好詞,這點子同情也無法讓吳名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産生絲毫的愧疚,只是有些懷疑嬴氏這麽一個标準的秦朝貴婦怎麽會教養出嚴衡這麽個離經叛道的逆子。
對了,嚴衡好像是穿越男教出來的,壓根就沒在嬴氏的身邊教養過。
想起自己聽來的郡守府八卦,吳名倒是有些理解嚴衡為什麽會對嬴氏沒感情了。
一個從小就被送進皇宮,直到十好幾歲、三觀都成型了才歸家的孩子哪裏還能和父母親近得起來。更何況嚴衡還是在父親死後才回了遼西,從小到大連親生父親長什麽樣都沒見過。這要是哪個親近的老仆在嚴衡身邊多幾句嘴,嚴衡非恨死他娘不可。也就是嬴氏只生了他這一個兒子,彼此間總算都還有些期待,若是再有一個幼弟什麽的,肯定兄弟阋牆,母子成仇。
這麽一想,吳名又開始同情嚴衡了。
“我又不傻,當然是有把握才動手的。”吳名拍拍嚴衡的背脊,反過來安撫他。
“以後不許再這麽做了!”嚴衡語氣不善,手臂卻将吳名抱得更緊。
“放心,不會有下一次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這句話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要是今天這一遭還不能讓嬴氏長記性,繼續跟他沒完沒了,那他就權當認輸,才不繼續奉陪。
天下如此之大,哪裏不能去得,幹嘛非在四方天裏和女人較勁?
至于嚴衡,也沒什麽舍不得的。
這世上沒有誰是離開誰就活不了的,三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嚴衡總能再遇到一個比他好看、比他聽話、比他更适合做人妻子的。
再說了,他原本就是個西貝貨,大不了把真阮橙弄回來,成全他們就是。
嚴衡也很快放開吳名,轉而說起了珠玑的事。
雖然還不知道珠玑到底為什麽這麽做,但既然做了就要承擔後果,在既不能責罰母親也不想向吳名問罪,另一個關系人丹楹又被何芊芊悶死的情況下,珠玑就成了最好的出氣筒。
但吳名卻對珠玑這種空有心機的尋常丫頭興趣缺缺,聽嚴衡問起也只是撇了撇嘴,“還是那句話,別讓我再看見她。”
“只是這樣?”嚴衡一愣。
“你肯定饒不了她,我何必再多此一舉。”吳名直白道,“那女人你愛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倒是那個丹楹最好再查問一下。她來這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偏偏在今天想起去西跨院觀景,難道郡守府裏就沒有其他可以看的園子了?”
還真是沒有比西跨院更好的。
嚴衡被問得有些尴尬,他當時之所以把姬妾都安排在西跨院,一方面是因為那裏和宜蘭院很近,可以讓母親幫忙盯着,另一方面也正是因為那裏原本就是賞景的地方,與姬妾們玩物的身份最為接近——把人送那邊去養着,也算是給西跨院裏添了一道美人景。
但這件事也确實有些奇怪,只是丹楹已被何芊芊悶殺,身邊的人也被吳名斬盡,哪裏還能問出緣故。
嚴衡嘆了口氣,把丹楹的死訊告知吳名。
吳名一愣,脫口問道:“她倆有仇?”
“我也這樣猜測,但眼下并無證據。”嚴衡道,“你大概也猜到了,母親将她們請過來是想讓她們與我聯姻,如今丹楹已死,何芊芊也表明心跡稱自己無意嫁人,聯姻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但何芊芊暫時還不能離開,她已保證不會惹是生非……”
“放心。你知道的,我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吳名打斷道。
“你不要誤會就好。”嚴衡摸了摸吳名臉頰,只覺得越看越愛,連那股不愛搭理人的勁頭都讓他着迷。
“對了,丹楹的事要怎麽處理?”吳名沒注意到嚴衡已經走神,“她雖然不是公主,但好歹也是姓嬴的,總不能說死就死,一點交待沒有吧?”
“報個失蹤就好。”嚴衡收回思緒,淡然答道,“丹楹性情驕縱,擅自入了山林,自此一去不歸,生死不明。”
何芊芊的提議給了嚴衡靈感,但直接報死訊卻是沒有必要,倒不如只說失蹤,然後慢慢尋找,找個一年兩年,事情也就過去了。事實上,連報訊也沒必要現在就去,再等個十天半月甚至一月兩月,等他把郡守府裏的首尾徹底收拾幹淨再寫信過去都沒什麽大不了。
要知道,胡亥繼位後就殺了一批兄弟,先帝繼位後又處置了一群族老,餘下的皇親國戚也都圈養在了鹹陽城內,只給封號,不給封地。經過這兩次清洗,但凡對皇位有威脅的嬴氏族人都已命喪黃泉,餘下的全是酒囊飯袋、混吃等死之徒。軒親王也是一樣,雖為皇族卻沒有半點實權,連在朝堂中的影響力都近乎于無。
若不是不想現在就與鹹陽交惡,引起太後那邊的懷疑,嚴衡連失蹤的謊話都懶得去編,什麽時候軒親王府發現丹楹沒了聯絡,什麽時候再去應付就是。
相比之下,吳名揍了嬴氏的事反倒更麻煩一些。若是傳出去一點半點,那些無所事事的正人君子們免不了要口誅筆伐,惹他不快;嚴氏的族老們也定會借機上門,威逼壓榨。
因需要處理的首尾太多,嚴衡只在吳名的院子吃了頓桂花做的晚飯便起身離去。
臨走時,嚴衡看到吳名案幾上的地圖,立刻想起了自己想在冬日裏拿下遼西的打算。
“你能繪制遼西的地圖嗎?”嚴衡問。
“這張。”吳名将包含遼西的地圖抽了出來,遞給嚴衡。
因吳名沒覺得遼西那塊地方有什麽合适的隐居之所,所以畫得很是粗糙,嚴衡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問道:“能再詳細一些嗎?”
“……我不确定。”不知道嚴衡到底要做什麽,吳名只能給出一個含糊的回答。
“試試看。”嚴衡把地圖放了回去,伸手抓了抓吳名的頭發,“如果時運尚可,今年冬天,我便為你将這遼西攻占下來。”
什麽叫為我攻占……呃,阮家好像逃去了那邊?
吳名摸了摸下巴,轉而問道:“占下之後呢?有足夠的官吏去治理嗎?”
“你倒是也懂些治世之道呢!”嚴衡頗感驚訝。
在後世,這些都是人人可學的常識!
吳名翻了個白眼,卻也沒費力氣和嚴衡辯解。
“放心。”嚴衡繼續道,“我還不想這麽早就自立為王,攻占遼西之事也只能因勢利導,強求不得。若是如願以償,下面那些官吏也不會全部換掉,只要再加些得用之人進去,将軍隊和稅收控制住就好。”
就是說,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吳名想起了後世的經典臺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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