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六八後續
第二天,郡守府裏便又恢複到了風平浪靜的日常狀态。
吳名懷疑嚴衡又一次大開殺戒,但讓玳瑁出去打聽了一圈,得到的結果卻是郡守府裏一切照舊。除了太夫人院子裏有幾個驚吓過度起不來床的,餘下的人都該幹嘛幹嘛,沒聽說哪個失蹤或者受罰。倒是丹楹暫住的院子被一夜清空,所有來自鹹陽的仆從全部人間蒸發。
吳名自己的院子裏也沒什麽變化,三個近身伺候的侍女就不用說了,餘下的仆婦也只是在院中偶遇的時候更加恭敬一些,沒見哪個心懷叵測,為太夫人報仇。
吳名順口和玳瑁說笑了一句,玳瑁立刻附在他的耳邊,悄悄告訴他,這府裏的奴仆多是嚴氏一族的家生子,一個個原本就是效忠郡守的,對太夫人不過是面上恭敬。更何況太夫人嫁進郡守府後就沒讓他們安生,為了安插人手,與老太夫人争奪管事權,很是打壓了一部分人,最近又在府裏搞大清洗,鬧得人心惶惶。這回被吳名一頓收拾,很多人面上不顯,心裏卻是拍手稱快。
而嬴氏似乎真被吓壞了,據說昨天夜裏一直在說胡話,今天早上也沒起來床。
太夫人無法主事,權力便又回到各個管事手裏,很多人巴不得太夫人就這麽卧床不起,省得她再和他們争權奪利。
聽玳瑁說完,吳名很想把太夫人從床上弄起來,讓她把這些人好好收拾一頓。
有這麽一群蛀蟲在身邊,難怪嚴衡會沒錢花!
吳名一下子想起了紅樓夢裏的賈府。
但腹诽之後,吳名便後知後覺地想起玳瑁并未提到錢的事,說的只是權力。
算了,哪天和嚴衡提一嘴就是,至于怎麽處置就是他的事了。若是他覺得水至清則無魚,那他更沒必要操這份閑心。
吳名撇撇嘴,沒再多問。
嫪姑姑也在這一日找上吳名,卻是為前一天勸他去西跨院的事請罪。
吳名沒覺得嫪姑姑有什麽錯處,就丹楹的那副德性,等折磨完花草,很可能就要開始折磨人了。如果他沒過去,天曉得後面會發生什麽事情,嫪姑姑擔心的事并非沒可能發生。
或許嫪姑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嘴上說着請罪,神情卻很坦然。
吳名沒玩什麽打一巴掌再給一甜棗的把戲,直接告訴嫪姑姑,昨天的事沒什麽罪過可說,以後也該說什麽說什麽,繼續直言不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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嫪姑姑也沒說什麽表忠心的場面話,應諾後便淡然退下。
等吃過午飯,姚重也跑了過來,先是彙報了吳名昨天吩咐給他的那些事的進展,然後又禀告了珠玑的處置。
“您只向主君要求不要再見到珠玑,我便擅自做主,饒了她一條小命。”姚重比嫪姑姑還要坦率,“您放心,我已經将她遠遠送走,絕不會讓她再在您的眼前出現。”
吳名漠然問道:“要是出現了呢?”
“我會親手扭斷她的腦袋。”姚重笑着答道。
“你有那麽大的力氣嗎?”吳名一臉嫌棄地質疑。
姚重頓時笑容一僵,但很快就重新笑了起來,“姚重雖然看似羸弱,但也是從小習武之人,更與主君一起上過戰場,殺個把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還是個鄭和之流?
吳名故作訝異地眨了眨眼,心裏卻在腹诽:有功夫還能被一個婦道人家傷了臉,你這功夫別是跟師娘學的吧?
“當然,與夫人是不能比的。”姚重恰到好處地拍了個馬屁。
吳名笑了笑,沒去接言。
姚重也見好就收,很快便躬身告退。
等出了院子,姚重才悄悄松了口氣。
珠玑确實離開了郡守府,但尚未達到遠遠送走的程度,只是去了府外的一處院子,在那裏學習如何擔當一名傳遞消息的細作。
昨天吳名一說自己是被人“請”過來的,姚重就立刻懷疑上了珠玑。
郡守府裏的人都知道,嚴衡對西跨院的這些姬妾很不上心,即使是有孕在身的茹姬都不能算是受寵。也正因如此,有根基的家生子都不願過去伺候,五個姬妾身邊的侍女仆婦不是自己從外面帶進來的心腹,就是太夫人刻意送過去的眼線。但無論哪一個出去送信,都得先出得了西跨院才成。
然而自從嚴衡和太夫人起了争執,姚重就在西跨院門口安插了人手,這些人連丹楹都敢攔下,又豈會随随便便就放裏面的人出去。更重要的是,人出去了,姚重卻未收到半點音訊,還是吳名也進了院子,守門的人看情況不妙才又給姚重送了消息。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整個西跨院也只有一個——曾在嚴衡身邊服侍,之後又特意調來看守茹姬的——珠玑。
只有她派出去的人才不會讓守門人起疑心,還打消了另行報信的心思。
于是,吳名一走,姚重便去了茹姬的院子,将珠玑叫了出來。
看到姚重出現,珠玑便知道事情敗露,當即認下了罪責,只是一口咬定自己這麽做是為了茹姬考慮,絕非出于私心,既然夫人追究,那她找夫人認罪就是。
姚重那會兒已經知道吳名去了太夫人院子,聽到珠玑認罪便沒再繼續審問,急匆匆取了嚴衡給他的腰牌信物,趕往太夫人的院子滅火。
等到太夫人那邊的事告一段落,姚重才知道珠玑已在吳名的院子前跪了一個下午。
說實話,珠玑說的那些話,姚重只相信認罪這一部分,餘下的是半點不信。
這女人的心已經被嚴衡的寵信撐大了,還在嚴衡院子裏伺候的時候,姚重就發現她已經越過院子裏的姑姑,俨然以院中的女主人自居。
姚重七歲就跟在嚴衡身邊,對他的那點小喜好心知肚明,也清楚嚴衡眼裏的女人只有高矮胖瘦之分,對珠玑的那點小心思根本不會察覺。但繼續縱容下去的話,珠玑很可能就會動了爬床侍寝的心思,一旦付諸實踐,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
因此,當嚴衡想往吳名院子裏派人的時候,姚重立刻推薦了珠玑。
嚴衡沒有多想,珠玑也不敢說不,這事便這麽定了下來。
但讓姚重意想不到的是男夫人“阮橙”竟看不上珠玑,沒多久就把她給攆了出來。
知道這事的時候,姚重都懷疑這位男夫人是不是也是個好男色的,不然的話,豈會這麽敏感。
好在珠玑還是沒能回到嚴衡身邊,又被十分信賴她的嚴衡送到了茹姬院子。
珠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怨忿之下,終是做了蠢事。
但姚重卻覺得沒必要用死亡做懲罰,只是殺掉的話,未免太過浪費。
他對吳名所說的探子營很有興趣,而珠玑正是一個合适的試驗品。正好嚴衡有心吞并遼西,姚重便決定将珠玑訓練成細作,塞進遼西的郡守府裏做內應。
說服珠玑的過程很容易,在立刻就死和生死一搏之間,絕大部分人都會做出正确抉擇。更何況珠玑這會兒已經被嚴衡迷昏了頭,一心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讓自己能夠重得嚴衡的眷顧與青睐。
相比之下,更讓姚重擔心的是自己這麽暗渡陳倉會不會引起吳名不滿。
經過昨天的事,姚重已經徹底打消了利用吳名的念頭。
這種視規矩與禮教為無物的煞星,還是打個板子供起來最好,用他去放火,很可能會把自家營帳先燒個一幹二淨。
也正因如此,姚重都沒敢把謊話說大,直接給珠玑報個死訊。
好在吳名對珠玑的事并不上心,沒有深問就把他給打發出來。
姚重深吸了口氣,心道:但願主君和夫人能像現在這樣長長久久,千萬可別反目成仇!
那邊的吳名并不知道姚重的心思,把他送走之後就開始打坐練功,不知不覺就到了晚飯時間。
嚴衡并沒過來和吳名一起用餐,但當天晚上,這家夥便又偷偷摸摸地跑來求歡。
等他盡興而去,吳名也換上夜行專用的鬼魅白衣,打開後窗,離開了郡守府,前往嫁妝小院。
或許今天注定是迎來送往的日子,一進嫁妝小院,吳名心裏就生出了一種詭異的不安。
難不成又來了道士?
吳名定了定心神,正猶豫着是轉身閃人還是直接迎戰,正房的房門便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個披頭散發的黑衣男子從裏面走了進來。
吳名立刻掐起法決準備迎戰,但緊接着就發現出來那人好像并沒有和他動手的意思,看穿着打扮也不像降妖除魔的道士,還有那頭披散着的黑發,生無可戀的表情,實在是怎麽看怎麽眼熟……
眼熟……
呃?!
吳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商老鬼?!”
“你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原來的身子呢?”被吳名叫做商老鬼的男子漠然反問。
“別提了,這事實在是……”吳名正要解釋,但話一出口便意識到事情不對。
這個世界也有商老鬼并不讓人驚訝,但這裏的秦朝尚未滅亡,這裏的商老鬼根本沒機會認識他,更不該一副熟人的口氣,連他換了身體都一語道破。
愣愕之後,吳名忽地想到一種可能,立刻又把眼睛瞪大了幾分,“喂,我說,你不會也是穿來的吧?”
“不然呢?”商老鬼依舊是面無表情,只向前走了幾步,下了門口處的臺階,與吳名四目相對,“你突然從命盤上消失,我便去了你的住所查看,沒想到竟是有人破碎虛空,将你拖入黑洞。我正好無所事事,便也跟了進來,然後便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朝代。”
“喂——”吳名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地問道,“那應該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吧?!”
“是呀。”商老鬼表情依舊。
“既然你兩個月前就已經過來,為什麽現在才來找我?!”吳名瞪眼問道。
“突然到了這樣一個靈力充沛的地方,當然要先閉關修煉,待小有所成之後再想其他。”商老鬼一臉的理所當然,接着又反問道,“難道你沒有這樣做?”
“……沒有。”吳名被會心一擊,說到了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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