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好啊,我都給你

“那若是殿下自己說出來了呢?”

簾清笑道:“世子殿下可是做大事的人,他豈會在意幾句流言呢?”

況且這位殿下幾乎從不給女子難堪,總能給女子最大的尊重。

據說早些年有王府的下人不懂規矩,仗着有幾分姿色居然敢私自爬床,待到沈映晚上回來見着那衣不蔽體的女子,居然沒有大發雷霆,甚至還叫那姑娘仔細穿好了衣服再出去,且全程都極其守禮,未曾看那姑娘一眼。

這樣的男人恐怕全京城也挑不出幾個來。

是啊,沈映是唯一的。

但那件事卻和簾青說的不太一樣。

那個爬床的女人容虞知道。

她不止爬了床,還往沈映常用的茶杯杯口上塗了情藥,沈映也的确不曾對她說過一句難聽的話,也确實站在門外讓那女人穿好衣服再出來,但出來之後的當晚,他就令人換了床換了茶具,那情藥不知沈映沾沒沾,但他看着除了心情不太好之外也沒什麽其他的反應,而那個爬床的女人,那晚之後就再也沒人見過她。

容虞道:“好啊,我不會說出來的。”

簾青顯然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心道這個九姑娘可算是識趣些了,她本來還以為依着這個就九姑娘對沈世子那态度,應該會好生說道一番才對。

她順水推舟道:“那既然你答應了,就不如把那帕子一道給奴婢吧。”

容虞神色一滞,道:“帕子?”

簾青未曾發現容虞的反常,繼續道:“姑娘莫不是忘了,是那世子殿下給的啊。”

畢竟外界傳言那繡着沈映專屬标記的帕子只有容畫一個人有,到時候要是容虞手裏這個被人看見了,對容畫的影響不好。

見容虞不說話,簾青愣了一下繼續道:“姑娘該不會給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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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虞向來格外愛惜沈映的東西,那個帕子她當然妥善的保管起來了。

但那是她的東西,任何觊觎她的東西的人,都該去死。

“當然沒有。”

簾青也瞧出這九姑娘怕是不願意交出來了,眉頭皺了皺說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那套說辭:“九姑娘,您如今的處境奴婢也清楚,何必執念于一個不屬于自己的人呢,你若是需要什麽,大可跟奴婢說沒我家姑娘她向來心腸軟,您又是她的妹妹,要什麽不好說?”

容虞扯了下嘴角,片刻後低下了頭,那雙妩媚生姿的眼睛裏毫無情緒。

“可那是殿下的東西,我……我不想給別人。”

面前的少女正低着頭,長發垂散下來讓人看不清的眼睛,嘴角向下撇,瞧着是一副失落極了的樣子。

簾青早料到回事如此,她故作姿态的嘆了口氣,拍了拍容虞的背,頗是語重心長:

“奴婢說這些可能有些逾越,但九姑娘啊,奴婢是自小在王府長大的,對您的過往也了解一二,您是個命苦之人,當初發生哪些事時您還只是個孩子,是非對錯都與您無關,這些年奴婢知道您的日子并不好過,對沈世子那樣光風霁月的人傾心也并不為過。”

“只是什麽都要量力而行啊,兩年前你當衆對沈世子表明心意被拒絕你知道這對你的名聲影響有多大嗎?您這兩年對沈世子窮追不舍可曾得到半點好處?”

“原本姑娘以您的姿容境地根本不至此啊,現在回頭也來得及啊。”

容虞道:“……我知道,事已至此我怎能不明白呢。”

“那帕子……”

容虞嘆了口氣,道:“我本意是想要留個念想,只是如今想來似乎也沒什麽意義。”

她擡起頭來,認真道:“六姐姐待我那樣好,我總得回報一二才是。”

簾青心裏一喜,道:“那姑娘……拿出來交給奴婢吧。

容虞道:“……現在恐怕還不行,那帕子連同我這些年收集的其他殿下的東西一起放在一個小木匣子裏,那木匣子我并不放在王府這,待到我下午去取回來再給六姐姐,你看怎麽樣?”

簾青聽着一陣惡寒,居然私下裏還偷偷收集沈世子用過的東西,想想就渾身難受,但心裏那麽想,她嘴上卻說:“那也可以,等晚上我過來拿。”

容虞道:“……可那畢竟是我收集了好久的,我想親自送過去。”

簾青只覺得這就姑娘真實又麻煩又矯情,但又怕她把六姑娘的事往外到處說,只得應了下來。

誰知容虞又道:“我無故帶個木匣去找六姐姐容易惹人懷疑,不如就把時間定在亥時三刻,地點就在後院的青橋上吧,我想親自把東西交到六姐姐手裏,還勞煩告訴六姐姐,不要帶其他人,要親自過來。”

簾青皺了皺眉,覺得太過麻煩了。

容虞也不慌,慢悠悠的繼續道:只:“說起來我都不明白六姐姐她為何要殿下的帕子,她又不喜歡殿下,她喜歡的,難道不是陸表哥嗎?”

這話一出,簾青臉色驟變,她蹭的一下站起身:“你胡說什麽,你這是聽誰說的?!”

容虞擡頭看她,不言語。

簾青也意識到自己失了态,反應過來後收斂了些臉上驚慌的神色,四處掃了眼發現門窗都關緊了才重新坐下來,道:

“我家姑娘同陸少爺就是表哥表妹的關系,以後這種話姑娘還是不要再說了!”

容虞:“可是我前幾天在後花園的柴房邊上,還看見陸表哥把她摟在懷裏親。”

簾青也是從小就在這深宅大院裏為奴的,自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人,反應過來後道:

“九姑娘,奴婢勸您還是不要多嘴的好,別說六姑娘沒做這事,就是做了,到時候鬧起來,是相信您還是相信我家姑娘,大家自有論斷。”

容虞也不慌,道:“說起來那天陸表哥也太不小心了,六妹妹親手給他繡的香囊都能落下,多虧我撿到了,不然多可惜啊。”

簾青萬沒想到她家姑娘居然留下那樣關鍵的證據,長舒了口氣,她問:“你想要什麽?”

容虞忽然笑了起來,道:“想什麽呢?我若是想要威脅六姐姐,早就說出來了,何必等到現在呢。”

“香囊我會還給六姐姐的,只不過那些東西都不在這,晚上我會帶着香囊一起去找六姐姐的。”

“否則我怎麽會約那樣的時間地點呢,還是為了六姐姐着想,以防萬一罷了。”

容虞看着将信将疑的簾青,繼續道:“說了這麽多,主要還是希望六姐姐往後可以對我照拂一二,畢竟我在這府裏的狀況……”

簾青心下了然,她就知道容虞不會那樣輕易地把東西交出來。

只是這個法子也過于蠢笨了些,就算她家現在姑娘答應了,到時候東西拿到手,容虞手裏沒了把柄,到時候如何還不是姑娘說的算?

“…那我回去請示下姑娘。”

容虞:“勞煩。”

…………

簾青走了之後,琉夏這才推門走了進來,方才她在屋外等了半天,一直在擔心簾青是不是過來為難姑娘的。

“姑娘,六姑娘派人過來找您是有什麽事嗎?”

容虞搖了搖頭,道:“沒什麽。”

琉夏習慣了容虞遇見什麽事都不會和自己說,也不再多問,只道:“姑娘,六姑娘送過來的東西奴婢放在東屋了,需要奴婢拿過來給您看看嗎?”

“不必,就放那吧,找機會出去換掉銀錢。”

“是。”

未時還未過半,容畫便托人送來了消息,說是答應了容虞的請求。

半下午的時候,容虞似乎聽見外面有隐約的喧鬧聲,聽這聲音并不是在府內的,而是在府外。

容虞住的這處地方不是什麽好地方,靠近大街,同其他地方比顯得很喧鬧,一般府外有比較大的什麽動靜她這都能隐約聽到。

那是個男人的聲音,聽得出來情緒很激動,正在大聲咒罵着什麽,容虞正想讓琉夏去看看怎麽了,那聲音便忽然又消失了。

便也只得作罷,或許又是什麽鬧事的人吧。

太陽垂下西山,落日的餘晖灑滿了郡王府,沒過多久,夜色便逐漸攀升,在一陣一陣的蟲鳴中,燈火逐一的的熄滅,熱鬧的郡王府随着深夜的來臨而逐漸寂靜下來。

半圓的月亮高高的挂在枝頭,為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提供了些許的光亮。

容虞手裏捧了個木匣子,吱呀一聲推開了木門,從院子裏走了出去。

前幾天一連下了好幾日的大雨,小路還有些泥濘,容虞沒有提燈,就着朦朦胧胧的月色朝青橋走了過去。

路上沒碰見一個人,四周都靜谧非常,黑暗如同深淵一般,籠罩着每一棵草木。

她的腳步并不慢,仔細看過去甚至還有些輕快,但是這種輕快好像并非是怕被人發現,而是仿佛在期待的什麽,想要趕緊去赴約一樣。

她的臉上帶着笑意,眼睛笑得彎了起來,分明是美的,可深夜裏這副場景瞧着卻極不正常,令人心生驚悚。

郡王府的花園曲折而迂回,走過一處繁花緊簇的小徑,一擡眼,便瞧見了那個身着素淡卻精致的,她的六姐姐,容畫。

她就站在青橋上,正來回的走動着,還不時往四周張望,看起來很是着急。

容虞輕輕的撫了撫手裏捧着的木匣子,朝前方邁出了腳步。

容畫一見容虞過來,便快步迎了上去,她皺着眉頭,語氣十分不滿:“你怎麽才過來?你知道我在這等了多久嗎?你不要以為我答應你過來就……”

容虞朝橋上又上前了幾步,就站在那座小拱橋的最高點停了下來,她打斷容畫:“六姐姐,你不想要這些嗎?”

容畫的抿了抿唇,走到了容虞面前,神色有些不自然,急忙伸出手道:“行了,給我吧。”

這雙手潔白如玉,指甲小巧圓潤,一看就經常修理。

容虞說:“好啊,我都給你。”

緊接着,容畫只覺得自己的後背猛地被狠狠一推,力道很大毫不留情,她腳下霎時一個不穩,直直的往橋下載去。

撲通!

濺起一大片水花。

下面這個綠池裏的水本不深,上面種些蓮花供觀賞用,天幹的時候甚至只到膝蓋那麽深。

但連續數天的暴雨讓這個池子裏蓄滿了水,夜色裏漆黑的水面滲着讓人窒息的恐懼,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綠池,足以讓一個不會凫水的女人悄無聲息的死在裏面。

“啊——!”

不遠處傳來一陣驚呼,簾青驚恐的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橋上的一幕。

誰都不曾想到往日裏看着逆來順受的九姑娘會有如此瘋狂的舉動,否則六姑娘也不會如此輕易的就答應這深夜裏的赴約。

就連她跟出來都不是因為擔心容虞會有什麽傷害六姑娘的行為,而純粹是因為六姑娘怕黑,所以她才跟着一起。

簾青嘴唇顫抖着,雙腿發軟,她哆哆嗦嗦的開口喊道:“來…來人……”

忽的,橋上那人看向了她。

那是一雙極為漆黑的眸子,身形隐在夜色裏,背後蒼白的月光讓她臉顯得愈發詭異,分明是美豔的模樣,此刻卻只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她看着她,然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手指拿開,那妖冶的紅唇拉扯着咧開,簾青只覺一股寒意瞬間侵襲全身,要喊出來的話一下子就失了聲。

嗓子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她張着嘴,半天只發出了個斷斷續續的音:“鬼,鬼……”

手一松,提着的燈掉在地上,簾青試圖逃避那樣詭異的眼神,慌忙蹲下腰去撿,重新站起來時,橋上已空無一人。

只有橋下傳來的一陣比一陣弱的水聲提醒她那裏還有一個瀕死的人。

簾青一下子就攤倒在了地上,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随即便顫抖着大喊:“…來人啊,來人啊!六姑娘…六姑娘落水了!”

“快來人——!”

寂靜的郡王府一下子就喧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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