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璀璨星河落九天

鄭東霆将手中無鞘的利劍交到較為靈活的右手上,一側劍刃,光滑的劍身倒映着今夜皎潔的月色,發出明麗的光華。這是顧念風長年使用的佩劍,天山掌門的弟子的佩劍自然是把好劍,自打鄭東霆人事顧念風起,他就沒見過顧念風換劍。

鄭東霆右手輕輕一翻,這把長劍宛基突然間活了一般,在他的掌心歡快地打了一個轉,在夜空中畫出一道明亮的圓環。他感到渾身上下一股鮮活熱動的生命力不可遏止地噴湧而出,仿佛經過長達十年無奈而艱苦的禁锢後,如今終于破繭而出。這把冰冷的長劍此刻化為了他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突然延長的手臂,這種感覺讓他從心底欣喜如狂。

鄭東霆突然将這把長劍抛回自己的左手,接着左腕一翻,将長劍在掌心依照同樣的軌跡轉一圈,一朵同樣優雅的光環在他的左側冉冉升起。

他興奮地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将長劍抛回右手,這把長劍似乎長了眼睛,乖乖地飛落到右手掌心,遙指向弓天影的眉心。

詭異而奇特笑意不由自主地在鄭東霆的臉上浮現,此刻的他感到一種無邊無際的歡快,就仿佛自己突然脅生又翅,轉眼就可以擺脫凡塵俗世的牽絆,飛到九霄雲外。

弓天影的雙眼眯成一條細線,仿佛從夜色中爬出來的妖魔嗅到了鮮活甜美的血腥味。

他的雙手悠然自得地背在身後,大踏步朝着鄭東霆走來。這是他曾經逼退風空寂的絕學,他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信心,他的出鞘一劍足以削飛鄭東霆握劍的手臂。

看到弓天影的攻勢,鄭東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齊的牙齒,他長劍一挑,曲曲折折的劍光化為一道劃空而過的流星,一瞬間飛到弓天影的眼前。

“一線星破楚天界!”雖然心中早就知道鄭東霆乃是牧天侯的徒弟,會使夜落星河劍,但是聽說和親眼看見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

顧念風看着鄭東霆如此輕描淡寫地将夜落星河劍一招攻勢劍法使将出來,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的劍式如此段落分明,劍意如此空靈缥缈,雖然是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攻勢,但是卻仿佛閑庭信步一樣揮灑自如,蘊含在劍法中那種不經意的絕美被他表露無遺。

天山的劍法已奇美著稱,然而誰也不能使出鄭東霆的這種危險而瑰麗的感覺,如此矛盾又扣人心弦。

看到這種劍法,天山弟子們都感到仿佛剛剛灌下一杯烈酒,渾身一陣發麻,一股脫缰野馬般的興奮和狂熱左右了他們的情緒,令他們恨不得大聲疾呼,立刻陷入瘋狂。

顧念風擡眸,盯着臺上的鄭東霆。

就是這樣,肆意、張揚、不羁、潇灑……

這才是真正的鄭東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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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鄭東霆不在是那種落魄江湖的浪子,不再渾身充滿了落寞頹然。

映射滿天星光的姿态,這一劍正有說不出的豪放潇灑,痛快淋漓。

弓天影的出鞘一劍乃是快劍手之間心存默契的比拼,本身并不符合夜落星河劍的劍決。他忘了鄭東霆本身未帶劍鞘,又如何和他比這出鞘一劍。

此刻鄭東霆出手“一線星破楚天界”,虛實變幻的搶攻劍法正好克制了他向不空回的出手快劍,因為他這一擡根本無法變招,一定會是實打實的進手招式。

千鈞一發的關頭,弓天影暴喝一聲,臨時變招,長劍從鞘中輕靈地雀躍而出,輕輕附在鄭東霆曲折變幻的劍身上,雙劍緊緊并在一起,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仿佛兩把拂塵無聲無息地碰在一起。

這正是夜落星河劍守中帶攻的絕招“星光爛漫袖生塵。”

一股威猛霸道之極的力道從弓天影的劍上呼嘯而來,鄭東霆往後連退三步。

緊接着,弓天影呼嘯着淩空而起,身子在半空中一個飛旋,手中劍化為萬點寒光,猶如三冬瑞雪席卷鄭東霆的上中三路,正是“萬點星光惹塵埃”

他猛然在空中一個飛旋,身子從橫空而飛變成了豎直向上,一式“目送歸鴻星染”,劍鋒迅雷閃電般朝後倒掃而出,狠狠擊向鄭東霆直刺而來的長劍,務求一劍震斷他的兵刃,未盡的劍勢意圖直接摘取他的首級。

鄭東霆直刺的長劍撲簌簌一閃,劍鋒前後數變,一招“鯉魚攪尾碎天河”,讓開了弓天影反臂橫掃而來的利劍,長劍在去勢已盡的劍身上微微一點。借這一點借力,鄭東霆仿佛一位剛剛酒醒的仙人從地上扶搖而起,手中劍反臂一掃,依樣使出了弓天影剛才的那一招“目送歸鴻星染翼。”他這兩招數式動作奇快無比,但是一招一式卻使得清楚分明,而且每一劍的劍意都揮灑得淋漓盡致。

弓天影滿心希望靠剛才的一招變式搶攻占得先手,此刻卻又讓鄭東霆逼了回來,那種仿佛就要爆炸的郁悶幾乎令他發狂。他仰天長嘯一聲,身子在空中一扭,一個倒後空翻奇跡般地空中變向,身子朝後倒飛兩丈,整個人不但躲開了鄭東霆的反手一劍,而且同時面對着鄭東霆而立,占得出劍的先機。這是他融合了天山踏浪而來、越女宮淩空渡虛兩路輕功所施展的全新輕功身法,一瞬間返回了前三損毀的劣勢。

鄭東霆長劍一擺,劍花繞身而生,身子施展着靈動無比的輕功在滿空劍影中穿插而過,劍光起處寒光滿袖,弓天影狂風驟雨般的劍光都徒勞無功地在這片劍網側緣劃過,不但沒有一劍擊中要害,而且沒有一劍能夠和鄭東霆的長劍正面相交。幾乎每一劍的力道都被巧妙地卸掉,而不是迎面硬擋。

“好劍法!”顧念風終于忍不住低低嘆了一聲。他這一聲贊嘆,并沒有多少人聽到,周圍人都被這樣的劍法所吸引,無遐他顧。

十年來,他不知道多少次夢中揮劍,在星光下舞動生輝,夢醒時分激動得淚流滿面。每一個夜晚臨睡之前,他都默默祈禱自己能夠再做一個揮劍起舞的幻夢。現在的一切,對他而言就仿佛一個輾轉成真的美夢,他希望至少在這場夢中,他可以使足一整套夜落星河劍。這套劍法已經不僅僅是他爛熟于胸的武功,它代表着鄭東霆昔日的青春歲月和曾經熾烈如火的生命與激情。

鄭東霆微微側過頭,朝臺下掃了一眼。站在擂臺最近處的祖悲秋此刻已經被弓天影吓得瞠目結舌,滿眼驚慌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個朝不保夕的幻影。他身邊的洛秋彤和天山弟子們看起來也憂心忡忡,焦躁緊張,個個恨不得沖上臺來和他并肩作戰。

鄭東霆暗暗嘆了一口氣,将目光放到遠處。忽然間,他看到了直直望着他的顧念風。顧念風依舊帶着淡淡的笑容,風輕雲淡地負手而立,眼裏的溫柔幾乎可以讓人溺死在其中。他見鄭東霆望過來,忽然開口,無聲張合:“痛快嗎?”一邊右手兩指一并,輕輕一揮,做了一個劍指青天的姿勢。

這一瞬間,鄭東霆仿佛痛飲了杯濃烈的美酒,渾身騰騰地發熱。

就在這時,弓天影狂野地暴喝一聲,手一翻,一片波濤洶湧的青色光華浪潮一般朝着鄭東霆站立的地方包裹過來。

鄭東霆清嘯一聲,一連串幹淨利落的空心前滾翻,身子扶搖直上雲霄,躲過了第一波青浪的轟擊。

弓天影的劍罡沒有擊中鄭東霆,卻掃中了擂臺東南、東北兩角用手抓住天蠶錦身為擂柱的彪形大漢。

這兩個大漢慘叫一聲,同時松手放開天蠶錦,頭朝下栽入腳下的店鋪之中。整匹天蠶錦頓時朝着東方傾斜了下來。

“護擂!”站得最近的天山熊振坤,海南童天奇齊刷刷跳到東南、東北兩側,一人抓起一角天蠶錦,将擂臺重新撐平。

這個時候,弓天影順勢站穩腳跟,對準身在空中的鄭東霆再次揮劍。

這一次乃是夜落星河劍煞氣驚人的攻勢劍法——“孤星窮盡千層雲”,凝為一線的青光猶如一枚刮動風聲的青色流星錘閃電般擊向鄭東霆的小腹。

鄭東霆半空中已經無處借力,眼看已經無幸。誰知他左手一把扯下身上的灰衫,攥成一團抖手射向弓天影噴薄而出的劍氣。這團衣衫剛一接觸到劍罡就炸裂了開來,碎成了一天布屑。

鄭東霆右手劍趨勢出手,接着這股推力,身子輕飄飄地在空中一個轉折,朝着西方的擂臺飄逸而去,毫不費力地躲開了弓天影劍拔弩張的攻勢。

“好一招飛星情挑西王母!”天山派弟子們異口同聲地暴喝道。

顧念風一直相信,能被牧天侯看中收為弟子的人,一定不簡單。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了什麽是真正的夜落星河劍。

絕美……華美絕倫的劍式,高遠缥缈的劍意,讓人幾乎忘記了它無與倫比的速度。

顧念風覺得自己的心髒的跳動似乎都被這樣的劍招所感染而變快了幾分。

随着擂臺上戰鬥的越演越烈。弓天影的招式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呼嘯的劍罡時不時飚飛出擂臺。鄭東霆的劍法随之加快,卻仍然頓挫分明,轉折自如。在這樣令人透不過起來的比劍之中,仍然能夠保持如此揮灑如意的風度,這已經不是自信或者是實力雄厚,而是對劍法本身那種如瘋如狂的癡迷和摯愛。

弓天影一直在迫切地尋求一招定勝負的決戰。而鄭東霆卻仍然在尋找一切可能的招式來拖延這場比武。

“你在悲傷嗎?”顧念風喃喃道,“美到極點,卻也絕望到極點……”

如此美麗的劍光卻讓人如此悲傷,明明奪命追魂卻讓人不願意閃開身形。

天山的夜落星河劍是鄭東霆會使用的武功中唯一一個歸屬存在問題的武功。因為弓天影,天山不再擁有對夜落星河劍絕對的掌控權。鄭東霆如果有機會能夠重新使用除了輕功意外的武功,那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贏了弓天影,夜落星河劍就是牧天侯的。

顧念風想讓鄭東霆在洛陽論劍上出手,其實就是為了這個機會。這其實就是他除了好奇意外,真正執意要鄭東霆出手的原因。不然他不會非要鄭東霆用夜落星河劍,而不是五虎斷門刀什麽的。

可是……為什麽他還會如此悲傷,就像……再也沒有明天一樣。

你可不要在這種機會面前還要犯傻啊……

擂臺上弓天影白衣飛旋,青芒如電。鄭東霆灰袍疾舞,劍光勝雪。兩人在飛旋的擂臺上此起彼落,你來我往,縱高躍底,盤旋飛舞,陷入了熾烈如火的激鬥。

弓天影厲嘯着宛若九轉雲龍,騰空而起,手中長劍連挽數十道燦爛奪目的青色平花,氣勢磅礴的劍氣在這一招劍法的帶引之下洶湧而出,沿着劍尖瘋狂蔓延着,眼看就要将東霆撕成碎片。這是夜落星河劍“穿雲破霧沖碧霄”、“諸星共舞廣寒宮”、“一夜星河墜西天”這三招攻勢最快,劍式最繁複,避無可避的決勝劍法。弓天影在漫長的比劍中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戾氣,迫切地渴望用這三招神劍逼迫鄭東霆和他正面決戰,一決高下。

就在他劍尖上的青芒要化為罡氣噴薄而出的時候,鄭東霆漫空紛飛的劍影突然凝為一道亮銀色的弧星,匹練一般瞬間縱欲數丈的距離,從地到天,劃空而過,線路分明地射向弓天影。

熊振坤、童天奇、趙如剛、華超同時大喝一聲,分別站在東南西北,西北西北的店鋪上,一人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天蠶錦的一角,重新鎮住了颠簸起伏的洛陽擂。

洛陽擂上,弓天影翻着漂亮的空心跟頭從鄭東霆頭頂越過,雙足一展,穩如泰山地站在鄭東霆的背後,長劍一閃,凝在身側。鄭東霆雙手握手中長劍,劍刃豎直高舉,劍尖直指青天,仿佛一位蓑衣鬥笠的漁翁,肩扛着一根雪白的釣竿,兩個人都宛如木雕泥塑一樣呆立在臺上,就算是臺下都是會家子,也沒幾個人能看出其中的勝負。

數息之間,整個南市鴉雀無聲,呼吸斷絕,宛若死地。忽然間,一飙血從弓天影的左胸激射而出,他的整個人仿佛突然見被抽空了一般,軟綿地躺在擂臺上,将擂臺的一側壓塌了下去。

鄭東霆一抖手,手中那把光華名麗的長劍慢慢垂下來,殺死弓天影的那一劍居然沒有半滴鮮血沾到他身上,這是多麽迅捷如電的劍法!

洛秋彤、祖悲秋、連青顏,仿佛被剛才鄭東霆的那一劍奪去了魂魄。

半晌之後,這幾人才下意識地口說出鄭東霆的最後一劍。

“一竿釣起滿天星!”

當趙、熊、華、童四位鎮擂人講天蠶錦遞給一直在待命的另四位彪形大漢,和慕容妍、天龍禪師并肩上擂。檢驗弓天影伏地身體的時候,整個南市已經成了一片歡呼的海洋。人們激動地吼叫着,為鄭東霆的精彩劍法叫好,為天龍禪師單掌托擂的神功叫好,為弓天影最終惡貫滿盈而叫好。很多因為弓天影的慘敗而輸得一塌糊塗的賭客也在一瞬間忘記了自己的一時的失意。而為看到這場絕世無雙的比劍而歡呼。

顧念風淡淡地看着鄭東霆,臉上無喜無悲。他第一次為了不涉及自己利益的人而算計,但看了那樣的劍,他覺得自己難得的好心似乎要被辜負了。

擂臺上天龍禪師喜笑顏開地來到垂肩低頭恭迎鎮擂人的鄭東霆面前,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洪聲道:“小夥子,真不簡單。我們這些老朽白活這許多歲月,卻從沒見過使得這麽精彩的夜落星河劍”

“嗯,了不起,鄭捕頭!想不到你深藏不漏,居然擁有這一身響當當的好功夫。”華超老英雄感慨地說。

“鄭捕頭,有機會到我天南海角閣坐一坐,讓我們好好聊一聊天下劍法,豈不快哉!”童天奇熱切地說。

就在這四個人不住嘴稱贊鄭東霆英雄了得的時候,慕容妍已經蹲下身檢查了弓天影的脈搏,确定了這位外閣第一弟子的殒命。她猛地站起身,轉回身,厲聲道:“好,鄭東霆,算你厲害,居然殺死我苦心栽培的弓天影。我越女宮這一次認栽了,不過你也別想好過。”

“此話怎講?”趙如剛、童天奇、華超、天龍禪師齊聲問道。

“哼,既然弓兒而死,我越女宮死抱着夜落星河劍不放有何意思。我今日就承認夜落星河劍是天山劍法,如今鄭東霆擅使天山派劍法,理應立刻廢除武功。”慕容妍狠狠地說。

“哇,你說這話真不怕臉紅的?”趙如剛勃然大怒,“當初你因為弓天影而一口咬定夜落星河劍是越女宮的武功,如今又再反口,一點兒廉恥都沒有,還算什麽一派長老?”

“弓兒親口說過,誰用夜落星河劍勝了他,夜落星河劍就在非越女宮所有如今弓兒已落敗身死,我可沒有違背諾言。”慕容妍冷冷地說。

“喂,他說夜落星河劍非越女宮所有,可也沒說要歸天山派,憑什麽要廢鄭東霆武功?”華超來英雄焦急地說。

“嘿嘿,你這麽說将天山派置于何地?夜落星河劍的歸屬,首先要問過天山派的長老熊震坤。”慕容妍冷笑着說。

此話一出,衆鎮擂人才霍然想起天山派長老在這裏,連忙齊向熊震坤望去。

“熊長老,夜落星河劍的歸屬一直是天山派的心頭病,如今我給你個撥亂反正的機會,過了這兒村,可沒這個店。你也不想做天山怕的千古罪人吧?”慕容妍冷冷地望着一直保持沉默的熊震坤。

臺下的一衆江湖豪傑此刻聽清了衆震擂人的争論,紛紛大聲哄叫了起來。

“他的夜落星河劍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怎能輕易廢棄?”

“手下留情,不要廢他武功!”

“鄭東霆無罪!”

“鄭東霆才是今夜的第一公子!”

面對着群情洶湧,幾位震擂人你望我,我望你,都感到了形勢的複雜和尴尬。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仍然在沉吟的熊震坤。

“熊長老,今夜天山派和鄭東霆命運就在你的手中,自己掂量清楚。”慕容妍道。

顧念風很了解這位長老,他将機會交給了鄭東霆,就是在知道是熊長老主持的情況下決定的。

聽到慕容妍幸災樂禍的口氣,熊震坤濃眉一豎,終于開了口:“師門不幸,因為段騰作孽,我天山夜落星河劍名家多數罹難,當日弓天影聲稱夜落星河劍乃是越女宮所有,偌大一個天山派卻找不到一個弟子能夠用手裏的劍法反駁他的胡言亂語,倒讓一個外人用最正宗的夜落星河劍讓他閉了嘴。我天山弟子還有何資格支配這套絕世無雙的劍法。我想如今,最偶資格決定這套劍法歸屬的,唯有考夜落星河劍殺死弓天影的鄭東霆。”

他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

讓鄭東霆決定夜落星河劍的歸屬事實就是暗中放了他一條生路。人人都以為熊震坤乃是鐵面無情的天山護法長老,如今才知道這位冷面老人的內心深處其實也是心如烈火。他竟是要擔着天山派罪人的千古罵名,而護住鄭東霆的一身武功。

“太好了!”在擂臺下的祖悲秋聽到熊震坤的話,欣喜若狂之下大聲疾呼:“師兄,說夜落星河劍是咱們師傅牧天候創的,你就可以保住武功了,你還是洛陽的論劍第一,你還可以娶歌舒郡主,快說啊!”

“恭喜鄭公子洛陽稱雄!”

“鄭東霆劍法無雙!”

“鄭東霆贏得美人歸啦!”

聽到祖悲秋的嘶吼,擂下的好事者已經不甘寂寞地大聲吆喝起來。全場數千道目光都集中在此刻木然站立在臺上的鄭東霆身上。

看着祖悲秋激動的面孔,鄭東霆猶豫了良久,終于無奈的長嘆了一聲,走到熊震坤面前,雙膝跪地,對着他恭恭敬敬磕了個頭,用堅定的語氣沉聲道:“這一禮乃是多謝熊長老對晚生的關愛,此恩此德恐怕只有來生再報。”

顧念風知道鄭東霆已經做出了選擇。他很奇怪自己居然不覺得奇怪,也沒有對自己的一番算計落空而憤怒。

君子……世人都說自己是君子,呵……鄭東霆這麽傻的才叫君子。所以他不喜歡做君子啊……

可就是這樣的鄭東霆……才是他心底念着的鄭東霆……

一秒的驚豔,一念的關注,很好很好……

錯誤的開始,一時的算計,居然換來了今日的局面……真真假假到了最後……他終于無法守住那其中的原本分明的界限。

接着,鄭東霆站起身在其他五位震擂人面前單膝跪地,朗聲道:“夜落星河劍初創于南北朝,創立者乃是當時的天山弟子孫太湖。孫太湖本為丹青名家,擅長山水花卉。初投天山派,在瑤池畔夜練劍法,觀天星穿雲,心有所動,欲繪諸筆端,幾經曲折,中不如意。雖世間妙手如雲,但是天星夜雨,雲月交輝之境卻永世無法用畫筆描繪。孫太湖了悟此理,豁然開朗,頓悟劍道,将畢生難繪之景,以劍繪之,遂成夜落星河劍七十二式。後世天山弟子以夜落星河劍名揚天下,至今已三百年。有詩為證:往來三百六十劍,橫空一路無飛雁,長夜雲氣落星河,原是天山快劍仙。這夜落星河劍本為天山派所創。”

随着他的朗朗話語,南市的早雜聲漸漸安靜了下來。夜落星河劍的傳說在武林中一向留傳不廣,很多人壓根就不知道這套劍法的創立還有如此悠久的故事和淵源,都聽得入了神。

唯有祖悲秋語帶哭腔的叫了起來:“師兄!你為什麽要承認夜落星河劍是天山的,只要承認它是咱們師傅創的,你就免去一劫。行走江湖的時候,你整天說我傻,原來最傻的那個人是你。”

“閉嘴,師弟!”鄭東霆瞪眼吼道,“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今後你要學的還多着呢,不要自以為是!”

“嗚……”祖悲秋滿是委屈地閉上嘴,一個胖頭不斷地搖着,仿佛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難以置信。

“既然你承認了這是天山劍法,擅使天山武功,你知道下場是什麽了?”慕容妍也沒想到鄭東霆這麽有種,語氣不禁一緩。

“知道。”鄭東霆低頭沉聲道。

“好,就讓我先廢了你的武功再說!”慕容妍走到鄭東霆的身邊,猛然一擡掌,就要朝他的脊背拍落。

“且慢!”一個清亮的聲音突然從慕容妍的背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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