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相見從來斷人腸
桌上擺着很多美味,鄭東霆伸出手去,随手撕下半張餅,蘸了蘸手邊香氣濃郁的牛腩炙湯料,張開嘴,三下五除二,轉眼将這半鬥面做成的大餅吞入腹中。雖然胡餅中夾了上好的紅炙羊羔肉,但是他仍然感到淡而無味,不由得站起身來,朝着桌中間那道清炖紫鹿肉望去。這十斤紫鹿肉從日升炖到日落,此刻香氣四溢,鄭東霆也不客氣,瞬間吃了個精光。
“哎……哎呀!”一聲突兀的驚叫突然在門口響起,仿佛鄭東霆吃的是某人身上的一塊肉。
鄭東霆不用擡頭去看,就知道來人是誰。他随手抓起身邊的酒壺,仰頭痛飲了三大口,伸袖抹了抹嘴,道:“哼,別像死了親娘似的,就你家的銀兩,這些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來人正是鄭東霆的師弟祖悲秋。只見他滿臉可惜地看了看狼藉不堪的酒桌,下意識地将雙手攏入袖中,微微搖了搖頭。
“你來有事嗎?不會是專門來我喝酒的吧?”鄭東霆歪歪斜斜地靠在太師椅背上,一只手撐着桌面。
“師兄,我……我仔細想過了。上次太行圍困關中刑堂的時候秋彤明明答應過我……要是活下來就和我重歸于好。但事情結束她又反悔了。我覺得,我應該去找秋彤問清楚。我……我決定去一趟天山。”祖悲秋說到這裏,圓圓的臉蛋上露出一絲堅毅決絕的神色。
鄭東霆渾身微微一震,身子不由自主地做得筆直,兩只手扶住桌案,神色突然一肅。
“師兄……”祖悲秋感到此刻鄭東霆的神色極不尋常,身子不由自主地縮了縮,猶豫道,“你覺得如何?”
鄭東霆看了眼祖悲秋,重新躺回太師椅上,恢複了原來懶散的樣子。“師弟,這一次你下決定的速度……咕”鄭東霆舉起酒壺,對嘴又灌了一口酒,“……挺快啊。只用了一年……”
“噢?”祖悲秋的圓臉上露出一絲振奮的神色。
“我真搞不懂你,想去找她你早點說嘛!一年都過去了,我還以為你早把她忘了,現在又來舊事重提,你不是腦子進水了吧?”鄭東霆擰緊眉毛厲聲問。
“我……我想不明白秋彤為什麽要走,我以為她會回來找我,我想等她,而且天山又……那麽遠……”祖悲秋支吾着說。
鄭東霆狠狠地看着他,用力搖頭道:“要去你自己去,我祝你好運。”
“啊?師兄……你,你不和我去?不,不行啊,我一個人不行!”祖悲秋連忙驚叫道,“你難道不想去找顧大俠,我是說……”
“不去!”鄭東霆将桌上的羊肉胡餅一把抓到手中,用力地撕扯下碩大的一塊,放到口中狠狠嚼着。
“師兄……你,你別見怪,但是你打死我我也要說一句。”祖悲秋小心道,“當初顧大俠他對你一直挺好的,突然離開,那也是有事在身,連天山派的朋友們都不明就裏。難道你就不想去查一查到底是什麽事讓他一直不聯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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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就是一年。天山那邊你以為我沒去過?我去問了連大俠,他閃閃躲躲說他也不知道。哼哼,別人都說一夕春夢了無痕,我看他就是……“鄭東霆說到這裏,氣不打一處來,話又說不出口。總不能和師弟說:他就是把人睡了吃幹抹淨後就跑了!”師兄,我說一句,你可別生氣……”祖悲秋小心翼翼地說,“你是不是怕找到顧大俠,卻發現他因為發生了什麽事而變了心所以故意躲着你,自己無法承受?”
聽到祖悲秋的話,鄭東霆渾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一層層寒栗起遍全身,周身猶如被萬把鋼針攢刺一般的疼痛。
不是第一次和顧念風離別,但沒有哪次比這次還難熬。因為這次顧念風給了他一個美夢,鄭東霆得小心地捧着,生怕不小心摔碎了顧念風給出的無言的許諾。一年來,每當午夜夢回之時,鄭東霆突然驚醒,都會膽戰心驚地以為他和顧念風在長安發生的旖旎是自己的一場迷夢,而不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
如今祖悲秋一口道破了鄭東霆深深隐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就仿佛在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插下一把鋼刀,疼得他渾身痙攣。
沒有了顧念風,他的生活并不是過不下去……只是會痛、很痛……
“師兄……師兄,你別激動,我只是有感而發,其實,其實我和你是一樣的……你別激動!”祖悲秋吓得雙手亂搖,結結巴巴地說道。
顧念風當年就發現了鄭東霆骨子裏有些自卑,若不是受了刺激,鄭東霆估計也不會自暴自棄地把心思袒露出來。這個時候顧念風走的時候太匆忙的後遺症就出來了……
一年前鄭東霆和顧念風突圍解困立下大功,本來是說能抵過鄭東霆妄動武功的懲罰,而且應該讓他能夠自由運用武功。但是頑固派始終堅持十一年前白馬堡之誓,他們無法容忍牧天候的弟子能夠随意施展偷來的功夫。所以鄭東霆雖然逃過了廢除武功的懲罰,但是仍然無法繼續施展武功。
“鄭東霆……你打敗了弓天影又怎樣?你殺死了柯偃月又怎樣?你最後還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鄭東霆自言自語道。
“師兄,剛才是我不對。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師兄你莫要見怪。”祖悲秋陪笑道。
“誰在哪裏?”鄭東霆沒有理他,忽然擡眸,單手擲出一個酒杯。
“請問是聖手牧天侯的親傳弟子鄭東霆鄭先生和祖悲秋祖先生嗎?”突兀顯出身影的是個黑衣蒙面人,聲音沙啞低沉,很是神秘。
凡是和牧天侯這個師父扯上關系的就不是什麽好事……
“你是什麽人?……”鄭東霆不答反問。
蒙面人從懷裏取出兩張請帖,恭敬道:“這是我家主事給二位的邀請函。”
他把請帖準确地抛到了鄭東霆面前,這一手足見功夫。
“天書博覽會?”鄭東霆沒有接,瞥了一眼。
蒙面人點了下頭:“東西已經送到。在下告辭。”
一來一走都極是幹脆利落。
鄭東霆慢慢打開請帖,只一眼就變了臉色,上面寫的東西不多,就是誠邀聖手門徒鄭東霆前往塞外參加天書博覽會。
問題是,這字跡……好歹也認識這麽多年了……這字跡他怎麽會認錯……是顧念風的字。
這一刻,鄭東霆沒有去想“天書博覽會”是什麽,而是松了口氣,原來那家夥還沒忘掉自己啊。
“師兄……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天山啊?”祖悲秋見他冷靜下來,鼓着膽子問。
“去什麽天山……去塞外!”鄭東霆瞪他一眼果斷地說。
來參加這次打着牧天侯親傳人舉辦的天書博覽大會的人幾乎囊括了大半個武林。
牧天候一生雖然毀多譽少,但是他行事行雲流水,任意行之,不受門派鉗制,不守武林規矩,逍遙度日,橫行無忌,實在是這些心有異志的人們心中秘密崇拜的偶像。一部分人來這裏是為收回自己門派流傳在外的秘籍,一部分人則是為了牧天侯之名而來。
天書博覽會定在升魔臺舉行。顧念風第一次看到魔教在這茫茫塞上準備二十年之久的地方,也不得不驚嘆一聲。這是一個風濁山,山丘高達百丈,周圍連綿不絕,沒有任何一處被風沙蝕斷,而是固執地連接在一起,形狀仿佛一條卷曲的身子的紅色巨龍。在這片連綿不絕的環形山脈之內居然環繞着一個面積足有半個長安城大小的深淵。奇就奇在深谷的中央赫然有一篇紫紅色的谷中高地。這片高地比周圍的地勢要低出數十杖,浸在故內青白色的雲之中。遠遠看上去仿佛一顆漂浮在滄海中的紅色龍珠,充滿了神秘曼妙的色彩,這就是升魔臺。
顧念風站在升魔臺上,看着已經來到這裏的江湖人士,相隔甚遠,看不清楚那些都是什麽人,牧忘川已經去招待那些人,并準備把他們接上升魔臺了,現在這個時刻,顧念風不想暴露身份,只是看了一眼就轉身退回自己的房間。
“怎麽?”葉浩然的房間在顧念風的旁邊,他幾乎就不出自己的房門。看着顧念風連招呼都不打地進入房間也沒有什麽表情。他的臉上長年看不到任何的表情變化,可以說是面癱一個。
顧念風也不客氣地找了個位子坐下,微笑道:“大哥要的傾城劍法有人送來了。”
葉浩然不問顧念風如何去做,也不會問他有沒有把握。他們有多年的默契,對彼此的能力心知肚明。
因此葉浩然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似乎對這個東西并不上心。
“那家夥……應該也來了。”顧念風忽然低聲道。也不知道是和葉浩然說話,還是自言自語而已。
葉浩然看了眼顧念風,突然開口道:“等會不介紹下?”一雙眼裏滿是調侃的笑意,臉上的表情卻平靜無波。
也不知道老大的面癱到底是怎麽來的,雖然總是一臉冷淡,但熟悉的人都知道葉浩然的性情并不清冷。
顧念風不意外葉浩然能猜出自己和所說之人的關系,随意一笑:“自然會讓大哥認識的。”
葉浩然“恩”地應了一聲,說道:“我還記得你們小時候的樣子,一眨眼,就都有自己的伴侶了各自散去了。”
顧念風沉默片刻,他前世的父母都忙于研究,少年時期都是在葉浩然的指點下成長,如兄如父并不是一句玩笑話,所以他才願意沒甚好處的情況下幫助葉浩然得到傾城劍法。
“天下無不散宴席,大哥,我祝你能回到你追求的那個故鄉。”顧念風淡淡地說道,說完也就直接起身離開。
當黃昏最後一縷餘晖灑落在升魔臺上時,整個升魔臺從原來的紫紅色轉化為明豔的橘紅色,猶如一支即将熄滅的火炬,令人心醉神迷。
當暮色所帶來的黑潮完全淹沒升魔臺時,十二支火箭拖着長長的陽光,落在升魔臺廣場十二堆澆滿牛油的篝火之上,頓時讓夜色中增加了十二個光芒萬丈的光源,照得升魔臺亮如白晝。
随着篝火的點燃,升魔臺中央紅岩雕鑿而成的石宮也點滿了明亮的油燈。參加天書博覽會的各路豪傑被一位位衣着嬌豔的仕女引領,絡繹不絕地走人石宮大殿,在滿殿豐盛的酒席周圍團團坐下。
一時之間,滿殿歡聲笑語,賓主盡歡,氣氛融洽到了極點。酒過三巡,牧忘川捧着一盞金露酒,大踏步走到石宮大殿正中的石桌前,仰頭飲盡酒杯中的美酒,接着用酒杯用力敲了三下桌子,發出悅耳的咚咚咚三聲。
這敲擊聲透過滿殿噪雜的談笑聲清清楚楚傳入衆人耳中,頓時令人們安靜了下來。
“各位,聽我一言。”牧忘川雙手高舉,意興飛揚的高聲道,“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命如朝露,揚名趁早!”
“好!”滿殿頓時響起一陣炸雷般的叫好聲。
“你們今日敢冒着大不韪,排除萬難來到這裏,就證明各位胸有大志,想要踢破世間的條條框框,來這裏成就不一般的事業。我牧忘川敬各位一杯,祝大家夢想成真!”牧忘川洪聲道。
“幹!”聽到他的話,衆人無不生出知己之意,紛紛仰脖喝下杯中美酒。
“有的人出生就是傻瓜,再怎麽練還是傻瓜;有的人出生就是天才,越練就會越強。但是傻瓜守着一堆秘笈愁眉不展,天才卻只能看着秘笈望洋興嘆。世間怎會有這樣的道理?”牧忘川雙手一攤,厲聲道。
“沒這樣的道理!”底下有人大吼一聲。他的話令衆人哄堂大笑。
“有的人庸庸碌碌,得過且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有的人胸有乾坤,志比天高,大鵬展翅恨天低。但是這些庸才卻用陳規舊俗壓在有志者的身上,強迫他們和自己一樣庸庸碌碌的過一輩子,世間怎會有這樣的道理?”牧忘川再次大聲道。
“沒這個道理!”這次衆人都被他說中了心頭事,紛紛大喝起來。
大家都亢奮的時候,顧念風默默從側門走進了大殿。他只是簡單地戴上了一個銀質的面具,配上通身的氣質,優雅華貴。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世間哪有那麽多陳規陋習,條條框框。男子漢大丈夫,生于世上,本該行雲流水,任意為之,什麽門派之別,什麽江湖規矩,都當它是浮雲……“牧忘川的慷慨豪言仍然在瘋狂的繼續着,但是他的言語卻已經被大殿上人們一陣又一陣暴雷般的喝彩聲所打斷。
顧念風走進來的時候沒有驚動其他人,他們都被牧忘川的言語蠱惑,并沒有注意到角落進來了一個人。
顧念風一進來,就看見了鄭東霆和祖悲秋。邁步慢慢向他們的方向走去。
而此時,看着整個大殿都陷入了推倒江湖法則的狂熱之中,鄭東霆不禁也被牧忘川的話語觸動了心事。他的一生都在江湖規矩和師門所學的夾縫中求生存。雖然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卻只能縛手縛腳地生活,不敢越雷池一步。如果有一天,江湖規矩真的在這一片狂歡聲中轟然破碎,那麽他鄭東霆豈非終于可以掙脫枷鎖,享受一直夢想的生活?
“師兄……”正在鄭東霆想的出神的時候,祖悲秋尖細的聲音突然鑽入他的耳中,“若是這些人真的能打破所有江湖規矩,那你豈非可以在江湖上自由自在了?”
顧念風的腳步停下了,他離鄭東霆的距離并不遠,雖然下面鬧哄哄的,也足以讓他聽到祖悲秋的話了。
“噓!“鄭東霆一把按住祖悲秋的手,低聲道,“江湖規矩不是為強者所立,而是為了保護弱者。就算很多時候不甚合理,矯狂過正,但是必然有存在的道理。今天來這裏的,都是江湖中的強者。強者只有兩種,一種想要祛邪扶正,除暴安良,一種想要驚世駭俗,橫行天下。後一種人,只想變的更強,變得無拘無束,雖然這樣的想法沒什麽大惡,但是這樣的人在江湖中必會攪動風雨,最後遭殃的還是普通老百姓。”
“哦,我有點明白了。”祖悲秋連連點頭,“師兄,想不到你居然将其中的關鍵看的這麽明白,師弟這些天來跟着你長了不少見識。只是為何同是江湖人,其他人都不明白這江湖規矩的用途?”
“呵,因為那些人注定了要做第二種人,而你師兄比較傻,夢想做第一種人。”顧念風輕笑道,走到鄭東霆的身後慢慢說道。
然後他看見鄭東霆整個人僵住了,卻沒有回頭。
顧念風伸出手,搭在鄭東霆的肩膀上,感覺到鄭東霆微微一顫,并不介意這家夥不敢回頭的舉動。
祖悲秋倒是沒什麽顧忌地回頭看向顧念風,驚訝地看着顧念風臉上的面具:“顧大俠?你怎麽成這樣了?”
顧念風沒有摘下面具,只是點了下頭,并不解釋,開口道:“怎麽不回頭?”
之前聽到久違的聲音,鄭東霆腦子中一片亂麻,千頭萬緒湧上心頭,一時之間腦海中竟然是一片可怕的空白。
此時才能在顧念風的疑問下僵硬地回頭。
看到顧念風臉上的面具,他失神地伸出手,想摘下面具确認一下面具下的臉是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張臉。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不想還隔着一層面具看顧念風,這會讓他依舊有不真實的感覺。
顧念風握住了鄭東霆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動作。
鄭東霆固執地沒有收回手的意思,但他的動作停了下來,任由顧念風抓着自己的手腕。
顧念風搖搖頭,他明白鄭東霆的意思,但是不可以。
“如果沒有王瓊反出越女宮,世間可有天山派?“牧忘川激昂的聲音在大殿的上空尖銳地回響。
顧念風偏過頭看向牧忘川,放下鄭東霆的手,一邊說道:“等下再說。”
“沒有!“衆人大吼。
“沒有天山派,世上可有顧天涯?”牧忘川接着吼道。
“沒有!”雖然顧天涯曾和在座的許多前輩高手有過血仇,但是他一生光明磊落,慷慨豪邁,至情至性,深受江湖正邪中人的崇拜。即使在座的太行高手,都不覺得崇拜顧天涯有何不妥。
牧忘川此刻一張俊臉脹的通紅,連耳根和脖子都紅了,仿佛他也被自己激發起來的熱潮所感染而胸潮澎湃。他幹脆一個縱身跳上了大廳中心的圓桌,雙手大鵬展翅一般橫舉,雙目圓睜,大聲孔道:“我們想要什麽?”
“獨步江湖,橫行天下!““獨步江湖,橫行天下!”
大殿中的人們激烈地敲擊着手中幹涸的酒盞,盛水果的銅盤,顫抖的石桌和一切可以敲出聲音的東西,狀若癡狂地不斷重複着這八個字。仿佛八個字本身就充滿着不可遏制的魔力,能夠令人癡,令人醉,令人迷。
顧念風掃視了一圈,站到了鄭東霆身側,銀色的面具遮擋了他的神色,神秘雍容。
鄭東霆已經沒有精力注意這周圍吵鬧的殿堂,他只是看着顧念風,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猶豫糾結。
待到整個大殿的人喊啞了嗓子,叫痛了喉嚨,終于漸漸安靜下來,牧忘川再次擡起雙手,雙目透出一絲滿意之色:“那麽……歡迎來到天書博覽會。”
這句話令殿中的人臉上都露出了心領神會的微笑,紛紛點頭。
牧忘川露出一副信心十足的神色,朗聲道:“各位,本次天書博覽會舉行三天。第一天是開鋪日。明天之前,我的手下會在石宮之前的朝陽廣場上擺出兩百個鋪面,各位可以各憑本事選擇一個鋪面。鋪面的好壞直接影響到交易的成敗,請各位不要低估它的重要性。第二天是展覽日。各位手中有什麽好貨色,可于當天在鋪面上展示,我天書組織還會搭建展臺,讓各位上臺演示所帶秘笈的精奧之處,以期獲得更好的交易。第三天是交易日,以秘笈換秘笈,各位想在自己鋪面守株待兔也好,想主動到對方鋪面交易也好,完全不加限制,只要各位有所收獲,我們天書會的目的便達到了。”
說到這裏,他環視了一下全神貫注聽他講話的人們,禮貌的詢問了一聲:“各位有何疑問?”這個時侯,一個回鹘高手突然擡起手來,用生硬的漢話到:“我有問題!”
“請說!”牧忘川一揮衣袖,恭聲道。
“我……我們若是有人不方便直接把秘笈交出來……是否有辦法幫我把秘笈謄寫到紙上……”這個回鹘高手支吾着說。
牧忘川連忙一拍腦子,微笑道:“這事怪我。一時疏忽忘了說明此事。很多朋友的秘笈都是記在心裏,或是刻在身上,并未随身攜帶,不方便交易,這們有專門提供的潤筆屋十間,供這些朋友謄寫秘笈之用,請勿擔心。”此話一出,大殿之中不少人露出如釋負重的表情,看來很多人都是默記秘笈而來。
“最後一點,我想提醒各位。”牧忘川神色一肅,臉上透出一絲寒氣,“本次天書博覽會只有一個規矩:同樣的秘笈在博覽會上只能有一本。若是誰敢用同樣的秘笈多次交易,竭澤而魚,盡攬天下秘笈,莫怪我牧忘川手下無情。”說到這裏,他身形一展,閃電般飛到一對的夫婦身邊,用目光死死盯着夫婦身後那個老仆背上的一箱秘笈。
顧念風微微挑眉,笑了聲,他終于看到連青顏了。那丈夫就是連青顏僞裝,那妻子卻是洛秋彤,至于那老仆……應該就是連紫傑了。傾城劍法還要這位交出來才行。
“牧主事,有何指教?”那丈夫開口問道。
“本次天書大會上天山秘笈應有盡有,你們的秘笈和我們的重了,不應該拿來交易。”說到這裏,牧忘川不待對方開口,長袖一展,狠狠擊打在裝秘笈的木箱上,将整箱秘笈抛入天空,接着手一揚,端端正正擊中木箱,那些珍貴無比的天山劍訣頓時陷入了熊熊烈焰之中,瞬間燒為了灰燼。
天山秘籍?
鄭東霆愣了愣,看着牧忘川,再看看顧念風。
牧天侯的後代、神秘莫測的接引使、十二門将、上千鬼奴以及獨樹一幟的會場,這個舉辦天書博覽會的組織到底有多麽龐大,誰也無法想象。
“等會我會去找你,別亂走。”顧念風低聲交代了一句,轉身就走。
鄭東霆忍不住抓住顧念風的手,低聲道:“讓我先走好嗎?”他已經受夠了看到顧念風毫不留戀離去的背影。
“……”顧念風低低笑了笑,倒是真的停下了腳步,随意道,“那你先走,我看着。”
鄭東霆深深看了顧念風一眼,想邁步,但又邁不出腳步,只能挫敗地收回手,悶悶道:“算了,還是你走吧。”他根本舍不得離開,怎麽都走不掉。
顧念風也沒有對鄭東霆這一番折騰表示不耐煩,微微點了點頭,這才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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