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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栽到地上?鄭大太爺可真是關心王姨娘,這般替她掙福利,可人家卻不領情,嬌滴滴的大小姐一見着數字就頭暈,那還怎麽來打理中饋?
“母親,這些數字多了,香林見着真有些眼花,容香林先到旁邊歇息一會。”鄭香林沒有搭理鄭香盈,只是扶着額頭嬌喘籲籲:“二妹妹,你先看着,我知道你身子骨兒比我好,便是看十本都不會頭暈眼花的。”
鄭夫人點了點頭,關切的對鄭香林道:“那你先回院子去歇息着,明日早些起來,我來教你們姐妹倆如何打理中饋。”
鄭香林低聲道謝,扶着丫鬟的手慢慢的走了出去,鄭香盈扭頭看看她身上穿的那身粉色衫子,不由得嘻嘻一笑:“大太爺可真會送人情,這麽好的差事,可是大姐姐偏偏不願意幹。”
“你別高興得太早,明日王姨娘自然會逼着她過來。”鄭夫人微微一笑:“鄭香林不願意,她那姨娘怎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自然想要趁着打理內務的時候到中間揩點油。”
翻過了一頁賬目,鄭香盈撇了撇嘴:“有我在,怎麽能讓她們娘兒倆揩到油?”
“水至清則無魚,香盈,你要知道人情世故,有時候可以帶手過場的便放過,不要與她們太計較。”鄭夫人咳嗽了兩聲,接過小琴遞上來的藥碗:“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她不做得過分,咱們怎麽着也該顧着大太爺的面子。”
鄭香盈氣鼓鼓的翻了幾頁,心中想着怎麽樣也不能讓王姨娘她們得了手去,反正母親現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保養着身子,也不會太花功夫來管這些事情,自己只要盯緊着鄭香林,讓方媽媽與小翠多留心着王姨娘院子裏的動靜,自然就不會有讓她們得手的機會。
一路兒看了下去,鄭香盈發現自己家中看着一副不景氣的模樣,其實還是有些財産的,城南與城東都有良田,荥陽城裏還有數十間鋪面,每年光是田裏的出産與鋪面的租金就能讓一家人過得很舒服。這個發現讓她大吃了一驚,不由得想起了馬車上那個手掌印,那為什麽家裏給自己一種寒酸的感覺呢?
鄭夫人見鄭香盈看得細心,臉上露出了笑容來:“香盈,你倒是對這些感興趣。”
作者有話要說:
☆、盤根錯節數淵源
看完了前邊的收入賬目,鄭香盈心裏有了底氣,看來鄭家七房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弱,其實家裏還是頗有盈餘的,雖然不能與大房二房相提并論,可依舊還是能讓這一大家子人衣食無憂。
将賬簿子翻了過來,從背面開始看起,鄭香盈發現鄭夫人是換了一個方向記錄的,就如自己當年讀高中的時候看到過的一本雜志,前邊與後邊翻開看要掉個頭,到中間相遇的那頁便成了對對碰。
鄭香盈才看了前邊幾頁,剛才輕松的心便提了起來,家裏撥出去的家用銀子并不讓她覺得吃驚,吸引了她目光的是兩條外帳,全是鄭氏三房的三四爺借的,一筆是五千兩,一筆卻是一萬兩。
“母親!”鄭香盈着急的拿了賬簿子奔到了鄭夫人的身邊,說話的聲音都有幾分着急:“這三房的四爺怎麽借了這麽多銀子?可有沒有借條?歸還了沒有?”
鄭夫人搖了搖頭,低頭看了看賬簿:“他哪裏會有銀子歸還?借條我收着了,只是這銀子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有了。”
“這……”鄭香盈指着那兩條賬目,兩條眉毛皺到了一處:“借賬的時間相差不過十日,父親怎麽這樣糊塗?先前借的賬沒有還,接着又借銀子給他?莫非是看了我們家錢多人傻好欺負不成?母親,這銀子借出去可有利息交付?咱們家的銀子可不能白白的送去給別人花。”
鄭夫人盯着鄭香盈的手指,好半日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按着胸口吐了一口氣:“香盈,你還指望利息?早兩年借的銀子都沒有還呢!”
鄭香盈大吃了一驚,手上的賬簿子幾乎都要拿不穩,差點掉到了地上:“母親,怎麽就能由着他這樣,父親難道不會拒絕不成?”
“這有什麽辦法?他的父親與你的父親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關系本身就親厚些,再說你父親生來便是個軟糯性子的人,耳朵軟,禁不得旁人說可憐話兒,這些年被他撮弄着都借了差不多兩萬五千兩銀子去了!起先還是一千兩千的借,去年倒好,開口便要借一萬,說是要拿了去開鋪子,鋪子沒見他開成,銀子也沒還過來。”鄭夫人揉了揉胸口,不住的咳嗽了起來,肩頭聳動,身子發抖,顯見得十分生氣。
接過鄭香盈遞上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鄭夫人勻了一口氣,眼淚珠子伴着那咳嗽聲滾了下來:“早先一個月我才去向他讨了債,我與他說,若是再不還回來,我七房便撕破臉皮去告官了,哪有借了這麽久不還的道理!你父親軟糯,我再軟下去,那你的嫁妝都會給別人吞沒了!我才不管他與你父親在堂兄弟裏是最親近的,我只知道親兄弟明算賬。”
鄭香盈見着鄭夫人那斬釘截鐵的話,心裏只覺解氣,和她一起生活了七年,盡管鄭夫人大部分時候見着有些軟,可到了關鍵時刻她卻一點都不軟了。對于父親與鄭氏三房的淵源,她還是聽着方媽媽說的。
鄭家雖是大族,但七房在族裏卻是最弱的一支。說來也怪,另外幾房人丁興旺,可七房卻一直子嗣艱難。鄭信誠的祖父在時,家裏還算殷實,家裏也有良田六千畝,鋪面數十間。鄭信誠的祖父納了七個姨娘,與正妻一道剛剛好能湊滿兩桌馬吊。或許是妻妾們日日沉迷于打馬吊,也或許是鄭家七房的這位老太爺自己的問題,後院裏邊風平浪靜,融融洩洩。別說争風吃醋,就連一個樂意去奉承他的都沒有,因而沒有誰為他生下一兒半女,無奈之下只能從鄭氏三房裏過繼了一個兒子過來,那便是鄭信誠的父親鄭祖蔭。
這鄭祖蔭在三房的時候便手頭花錢散漫慣了,過繼到七房這邊,全府上下都将他捧在手心上,生怕有一點點閃失,這樣更是慣出了一身的壞毛病來。鄭祖蔭成親幾年才得了鄭信誠這個兒子,在鄭信誠還只有三歲的時候,鄭祖蔭為了與人争奪一個青樓女子,竟然将對方打死了,鄭信誠的祖父花了一半的家産這才将他從牢裏撈了出來,
從牢房裏出來還沒多久,鄭祖蔭又故态萌發,三月三去踏青的時候遇着一位歌女,心心念念要将她娶了做姨娘,可沒想到這次遇着個強橫的對手,喊了長随三下兩下将他倒翻在地上,還惡狠狠的在胸口踏了幾腳,被擡回家沒得幾日便咽了氣。
鄭信誠的祖父因着這事兒病倒在床,拖了一年以後便過世了。幸得鄭信誠的祖母還算厲害,手裏攥着剩餘的三千多畝地和十多間鋪面,與七個姨娘聯合起來,用打馬吊的勁兒,放潑抽瘋的将鄭氏族裏觊觎七房財産的人一個個趕開了去。
鄭信誠的母親并沒有替鄭祖蔭守寡,在七房裏頭呆了一年以後,孝服一脫便自己帶着陪嫁的丫鬟婆子和自己的嫁妝回了娘家,自此以後再也沒有在荥陽出現過。鄭信誠長于婦人之手,又是鄭家七房的獨苗,所以被養得很是軟糯。後來祖母與那幾個老姨奶奶相繼過世,他由三房的老太爺牽線娶了鄭夫人,七房這才重新有了一個女主人。
“母親,這鄭氏三房就只有那四爺這般無賴還是其餘人也一樣?”鄭香盈替鄭夫人揉着肩膀,一邊思考着,這不僅僅是關乎她嫁妝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以後鄭氏七房的生存問題,若是三房個個都是這樣,遲早七房會被他們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其餘人還好,那大爺與二爺也曾來借過錢,到期便歸還了,還買了些禮物送到家裏來,只是這四爺真真是個無賴!”鄭夫人咬着牙齒道:“與他那父親一樣,都是那種就知道去算計旁人的!”
“三太爺是這樣的人?”鄭香盈吃了一驚,她基本不認識鄭氏的長輩,小輩們年紀相仿的還識得幾個,鄭大太爺是個個生畏的,不僅僅他是族長,更重要的是他幾個兒子現在都做了高官,鄭家數大房最是顯赫。而鄭家的三房除了人丁比七房要興旺,財産可能會差不多,她曾見過三房的幾位小姐,個個都穿得很普通。
“我們的月例銀子才五兩。”鄭香惠曾經這樣對她訴苦過:“誰家裏嫡出的小姐只有這點子月例?就連庶出的也不止這個數目呢。”
鄭香盈望着她手腕上光禿禿的,心裏知道她過得或許真的不好,趕忙安慰她:“不打緊的,等你父親中了進士放了外任,你們便日子好過了。”
鄭香惠是三房大爺的嫡女,今年十一歲,按着鄭氏三房小姐們的排行,鄭香盈該叫她二十三姐。三房大爺聽說學問好,可中了舉人也有八年了,到現在還沒有考上進士。
“中進士哪有那麽容易?”鄭香惠苦着一張臉,眉毛都耷拉了下來:“明年春闱父親會再去考一次,若是還沒有中,就去參加大挑,先去吏部挂個名字,一邊念書一邊等着安排。”
鄭香盈嘆了口氣,這科舉比高考可難得多,全國這麽多讀書人參加秋闱和春闱,每次才取那麽一百多名進士,能考上的實在太厲害了些。“好像聽說還能入監讀書?不如讓你父親去國子監念書,有了監生的資格便好辦了。”她也只是在《儒林外史》裏看到過監生的稱呼,似乎能保舉進一些部門做小官。
“進國子監哪有那麽容易,沒有銀子打點怎麽能進?”鄭香惠搖了搖頭:“我們家都被我父親念書念窮了,每次春闱的花費……”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神很迷茫:“我都不知道到我出閣的時候能不能有些像樣的嫁妝。”
看起來這三房現在的日子過得比七房還緊巴,可也不能借了自己家裏的銀子去填他們的窟窿呀!鄭香盈替鄭夫人揉着肩膀,心裏一口悶氣怎麽樣也散不了。
“香盈,你就別管這些事情了,這借債不還的事不是你小孩子該過問的,明日母親便教你如何打理內務,每日需要做什麽事情,怎麽樣和那些管事媽媽對賬。”鄭夫人能感覺到女兒的手使力越來越重,知道她心裏煩躁,反手握住鄭香盈的手:“你先安心去歇息着,記得今日起起讓廚房裏邊多給杜姨娘做些進補的菜。”
“我知道了。”鄭香盈悶悶的應了一聲,向鄭夫人行了一禮便回了自己房間。坐在窗前細想着在賬簿上看到的兩條外借的賬目,還是憤憤不平,憑什麽要借錢給那三房四爺,聽說這人游手好閑,經常出入賭坊,而且人品惡劣,借了錢給他,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嗎!
“姑娘,你就聽夫人的話,別想這麽多了。”方媽媽也在一旁安慰她:“姑娘,這些事情原也不歸你想,你就跟着夫人學着打理中饋便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可嘆母女不同心
鄭香林回到自己院子已經是晚飯前後了,王姨娘見女兒慢吞吞的從外邊走了進來,一臉的不高興,趕緊走過去問她:“香林,什麽事兒讓你皺着眉頭?”
鄭香林輕輕嘆了一口氣:“今日大太爺過來了,要我明日起跟着夫人去學打理中饋。方才夫人喊我過去看了看那賬簿子,見着上頭都是字,我頭都有些發暈,一想着這些日子都要和那賬簿子打交道,實在難受。”
聽說鄭大太爺讓鄭香林去學着打理中饋,王姨娘笑得一雙眼珠子擠到了一處:“香林哇,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喜事兒!”
“大喜事?”鄭香林皺了皺眉頭:“姨娘,這喜從何來?”
王姨娘望着自己不開竅的女兒恨得直頓腳:“你難道不知道那打理中饋的,能在期間賺多少銀子?”那時候她是鄭老夫人的貼身丫鬟,每日裏見着管事媽媽來回老夫人的話,問讨要對牌開支銀兩出去采買東西,這裏頭鄭老夫人不知道賺了多少私房,所以她一直舍不得撒手,将那主理中饋的事兒一直攬到快五十才交了賬簿子給兒媳婦。
鄭香林聽着這話厭惡的望了王姨娘一眼,自己是向夫人學着打理中饋,偏偏兒自己姨娘卻一心想撺掇自己到中間打冤枉主意,鄭香盈是個細心的,自己想耍什麽花樣,肯定能被她看出來,姨娘這是要将自己推到火上去烤不是?
“你難道忘記你大姨在沈氏成衣鋪子裏頭做事情了?”王姨娘拉住了鄭香林的衣袖兒:“你身上這衣裳還是她做了送你的呢!”
鄭香林又羞又氣,朝着王姨娘道:“我大姨在成衣鋪子做事?我怎麽都不知道我哪裏來了個成衣鋪子裏邊做事的大姨!我只有兩個舅舅,大舅舅現兒是從五品的知州,二舅舅乃是正六品的通判,那什麽大姨卻沒聽說過!”
“哎呦呦,你可不是存心氣我不成!有旁人在場,你尊着夫人,認她家的親戚也就是了,可現在咱們娘兒倆在說話,你怎麽還這樣生分!我是你的親娘老子,你是從我肚皮裏爬出來的,有那些親戚又如何?難道還辱慢了你?”
鄭香林一扭頭,将目光投到了窗戶外頭,院子裏有兩個小丫頭子正在玩丢沙包兒,嘻嘻哈哈十分開心。鄭香林扭着頭坐在那裏,十指交握在一處放在膝蓋上,她發髻裏邊那枝梅花簪子映着天窗上漏下來的日頭影子,不住的閃着點點金光,投在地上星星點點。
“你給我記着,今年夏季的衣裳還沒有裁呢,左右也就是這幾日要去喊那做衣裳的來府上量身子,你可機靈點兒,如果夫人提到這事兒,你便與她說說,沈氏成衣鋪子的衣裳做得不錯,讓他們鋪子裏來做。”王姨娘瞄了瞄鄭香林身上那件衣裳,衣袖那處繡着精致的纏枝丁香花兒,裙袂也用淺紫色的繡線配着銀色的絲線繡着大朵的紫芙蓉,這衣裳如此精致,難道夫人還看不上?
鄭香林低着頭不耐煩的應了一聲,站起身子便往外邊走:“姨娘你便歇歇罷,我去外邊走走。”回頭看了一眼王姨娘骨篤着嘴杵在門邊看着自己,鄭香林鼻子酸了酸,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可卻是那般的粗俗,在她與夫人之間,她寧可要夫人做自己的母親。
清晨流光微熹,空氣中回旋着一種淡淡的清香,鄭香盈早早兒便推開門走了出去,先去中庭看了一回山茶花,給那花兒捉了幾只蟲子,這才直起身來,回頭望了望中庭的月亮門:“小翠,我母親起床了沒有?”
“夫人早起來了,她心裏存不住事兒,想着要與教你打理中饋哪裏還能睡得着。”小翠嘻嘻一笑:“哪裏像姑娘正在長身子,自然睡得香。”
“那咱們趕緊過去。”鄭香盈提起裙子,飛快的往外邊沖了去,小翠也急急忙忙的跟了過去:“姑娘,你可不能這樣,你的小腿都快露出一半來了,不合規矩!”
鄭香盈轉頭朝小翠吐了下舌頭:“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現兒沒有旁人,誰會來說我這樣做不合規矩?你瞧我還朝你扮鬼臉呢!”說完扭頭,提了裙子三下奔做兩下去了大廳。古代女子就是可憐,初夏了還得穿這種及地的長裙,不說走路不方便,還悶着特別的熱,害得她總是有種沖動,拿剪刀将夏季裙子都剪了一半才好。
鄭夫人正坐在大廳中央,見鄭香盈抹着額頭的汗珠子走進來,慈愛的朝她招了招手:“香盈,你且走慢些,還早呢,瞧你跑得一頭一臉都是汗。”
坐在旁邊的鄭香林輕輕的哼了一聲,心裏想着鄭夫人就是偏心,一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笑得眉眼都要柔和些。方才她進來的時候,鄭夫人雖然臉上也挂着笑,可哪有現在這樣笑得真心實意的?只怪自己沒福氣,不能托生到夫人肚子裏頭,背了個庶字,不知道要吃多少烏糟氣兒呢。
“你們倆聽我說。”見鄭香盈坐了下來,鄭夫人才徐徐開口:“這打理中饋的最緊要的便是要做到心中大致有數。收入多少,支出多少,能吃什麽樣的飲食穿什麽樣的衣裳,這些都要有個預先的劃算。”
鄭香盈聽着點了點頭,鄭夫人的那個賬簿放到前世也算是标準的會計做出來的賬本兒了。她昨日看了那賬簿子,大略估計了下,家裏一年進項約莫是兩萬兩銀子左右。十多間鋪面租金約莫是八九千兩銀子,三千畝地租出去,大約一年也能得九千兩銀子。
除了鋪面和田莊,還有一項收入來自族裏。鄭氏族裏不有不少公中管理的鋪面和田莊,每年到了過年,族裏便會按着人頭發放紅利銀子,族譜上頭有幾個名字便發幾份。七房人丁稀少,上了族譜的只有三個人,鄭信誠鄭夫人和鄭香盈,每人每年差不多能到手一千兩銀子。鄭夫人曾經和鄭香盈說過:“族裏給你的銀子都攢下來給你出閣時做壓箱錢。”
看過收益鄭香盈覺得還是比較滿意,兩萬兩銀子放到前世也算是小富了,家裏每年各項開支大約是一萬兩左右,這也就是說每年能積攢下來差不多一萬兩銀子,這些年大約也攢了十來萬兩銀子,大約是給他們幾個準備辦親事花的。現在家裏有六個兒女,加上杜姨娘肚子裏頭那個,每人成親的時候也能打發一萬多兩銀子。每年族裏發給自己的銀子攢下來至少也有一萬五千兩,加上這一萬多兩,有三萬兩銀子旁身,雖然與鄭氏其它幾房嫡女的壓箱錢不能相比,可她也已經很是滿意了。
見鄭香盈坐在一旁,一副沉思的模樣,鄭夫人不由得點了下她的名字:“香盈,你在想什麽這樣出神?”
“女兒在想母親的話,這都是母親大人積累下來的經驗,我不得好好揣摩着?”鄭香盈擡起頭來朝鄭夫人笑了笑:“母親繼續說,我聽着呢。”
“你這個機靈頭兒,油嘴滑舌的說這些奉承話兒是讓我聽了歡喜不成?”鄭夫人慈愛的朝鄭香盈笑了笑,開始往下邊說持家的要旨,如何交割對牌、如何去查驗、如何收賬之類的事情。
鄭香盈前世便自己經營過花苑,所以對這些一聽便明白,上手得很迅速,鄭夫人見她一雙眼睛顧盼生輝,腦袋不住的點着,知道她領悟到自己說的話,心裏很是高興,轉頭再看看鄭香林,卻是一副雲山霧罩的模樣,眼睛茫然的看着她。
“香林,你有什麽問題?”鄭夫人努力将聲音放平和些,王姨娘生的孩子她都不喜歡,只是這鄭香林倒也算乖巧,不像那鄭遠帆令人生厭,所以對她倒也說不上憎恨。
“我只是在想問,家中若要買什麽東西,怎麽知道去哪家鋪子買?只要給管事媽媽銀子便可以了不成?”鄭香林吞吞吐吐的提出了一個問題來:“例如這夏季便要來了,我們府裏要裁新衣裳,那是直接到外邊叫一家成衣鋪子過來還是要先去訪過哪些鋪子比較好呢?”
今日一早,她又被王姨娘啰嗦着要她推薦沈氏成衣鋪子:“這可是一筆大生意,若是能做成,你大姨少不了能給咱們送些銀子過來做酬謝!”
鄭香林雖然實在不想照着王姨娘吩咐的說話,可還是不忍心拂逆了她的意思,正好鄭夫人剛剛提到家中采買的事,她便借機提出來,看看鄭夫人究竟有何反應。
鄭香盈聽着鄭香林提出的這個問題,也很是感興趣,瞪了一雙圓圓的眼睛望向鄭夫人,連聲應和:“大姐姐問的這個問題我也想問呢,咱們府裏頭各項開支,是有人專門負責管的不成?這四時衣裳又是誰管呢?”
見兩個女兒都聽得這般認真,還能提出自己的想法來,鄭夫人不由得滿臉堆笑:“小項開支自然是專人管理,例如每日裏頭買菜之類的活計就攤派到人,而買米、裁衣裳,卻是交給了外邊的鋪子。”
“那我們的衣裳是哪家成衣鋪子呢?”鄭香盈低頭望了望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覺得做工很普通,刺繡也不甚精美,昨日她看了那賬簿子上邊關于衣裳的開支卻不便宜,心中很是奇怪,難道荥陽就這家成衣鋪子做得最好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大刀闊斧改舊制
鄭香盈的一雙眼睛亮閃閃的,就如點漆一般,陽光從窗戶外邊透進來,照在她白玉般的小臉蛋上,溫潤可愛。鄭夫人瞧她那副好奇的模樣,不由得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邊,瞧了瞧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伸手點了點鄭香盈的鼻尖:“你怎麽問起這個問題來了?”
“就是想知道而已。”鄭香盈撅着嘴撒着嬌:“我瞧着這給咱們家做衣裳的,年年就那幾種款式,都不見有什麽新鮮花樣兒,都有些厭煩了。”
鄭夫人摸了摸鄭香盈的頭發,将她頭上那只蝴蝶簪子扶正了些:“給我們府裏做衣裳的是駱記成衣鋪子,那是二房推薦過來的。那時候我才當家,還不知道荥陽有哪些成衣鋪子,你二房的伯祖母便叫管事媽媽帶了駱記成衣鋪子上門,我瞧着她們做的衣裳還不錯,又是長輩推薦,怎麽敢推辭,于是就把府裏的衣裳都定在了她們鋪子,一直做到現在。”
鄭香林在旁邊默默的聽着,張口想要推薦沈氏成衣鋪子,卻又只覺得實在有些難為情,一張臉憋得通紅,坐在那裏不住絞着手指,心裏在想着如何才能開口讓鄭夫人把目光轉到旁的成衣鋪子上頭。這時就見鄭香盈半趴在桌子上頭,将自己的一雙手伸得直直:“母親,為何不讓別的成衣鋪子來試試,你看看我身上這衣裳,做出來的針腳不均勻,繡花也不精致,還不如方媽媽給我繡的帕子好看呢。”
聽了這話,鄭香林有些緊張,盯住鄭夫人,耳朵豎了起來,想聽聽她怎回答,就聽鄭夫人嘆了口氣,徐徐道:“香盈,你瞧娘這身子骨兒,哪還能到外頭去訪成衣鋪子,一家一家的比較,得要費多少功夫?再說了,那駱記是二房長輩介紹來的,總得多少賣她些面子。”
鄭香盈在鄭夫人懷裏扭了扭,伸手攀住她的脖子道:“母親,既然大太爺都說了要我和大姐姐替你分擔內務,訪成衣鋪子的事兒便不用你來操心了。至于那個駱記,咱們也不是不顧二房伯祖母的面子,我自然會有個方式,不會讓伯祖母覺得咱們沒有把她當一回事。”
鄭夫人瞧着鄭香盈說得老氣橫秋,微微一笑:“你先将法子說出來,我看看可不可行。”
前世鄭香盈開鋪子的時候也采買過花盆花籃這些原材料,只消一疊廣告紙發出去,那些商家自然會蜂擁而至,她只需看對方帶來的樣品和報送的價格,按着最合适的性價比采買便是。這大周朝恐怕還沒有誰家會去發廣告紙,可讓自己府裏的管事媽媽去街上的成衣鋪子宣揚宣揚,自然效果也不會差。
“你要喊幾家成衣鋪子過府來競價?”鄭夫人饒有興趣的看着鄭香盈,真不知道她這小腦瓜裏怎麽便裝了這麽多東西,眼珠子一轉,便得了個主意。
“母親,那駱記的收費并不便宜,可做出來的衣裳不過如此而已,為何咱們一定要白白的送銀子給那鋪子呢?”鄭香盈眼珠子轉了轉,打量了一眼鄭香林,站起身來走了過去,低頭摸了摸鄭香林身上那件衣裳:“大姐姐,你這衣裳該不是駱記做的罷?”
鄭香林心裏砰砰直跳,她一直找不到開口的機會,好不容易聽到鄭香盈問自己,趕緊點了點頭:“這是姨娘在沈氏成衣鋪子給我定制的。”
“母親,你瞧瞧!”鄭香盈将鄭香林拉到了鄭夫人面前:“你看看這兩件衣裳,哪一件更精致,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來,這駱記鋪子不過是打着二房伯祖母的牌子,放心放意的賺咱們府裏的銀子罷了。”鄭香盈心裏鄙夷着,指不定這駱記裏邊還有二房伯祖母的一些股份呢,否則她怎麽會如此熱心?
鄭香盈這急沖沖的模樣看的鄭夫人抿嘴直樂,見着女兒渴望的眼神,她微微點頭道:“就依着你罷。其實我也在想着要換掉駱記,可又不想去駁了你二伯祖母的面子,正好借着你和香林替我打理內務的機會,将成衣鋪子換一家試試。”
“母親,原來你……”鄭香盈聽了鄭夫人答應下來,心裏正高興,聽着後邊幾句話,又氣得頓了頓足,鄭夫人真是好手腕,得罪的人事情自己不做,拿了她和鄭香林做擋箭牌兒。
“香盈,你要知道母親的難處。”鄭夫人見女兒的身子僵了僵,也知道她在想什麽,苦澀的笑了笑:“咱們七房在鄭氏裏邊說起來是最弱的了,雖然說三房跟咱們差不多,可他們人丁興旺,自然又不是咱們能比的,不靠着其餘幾房扶持着,咱們七房怎麽才能在荥陽城裏安安穩穩立足呢?若是母親斷然将駱記拒絕了,恐怕你伯祖母少不得心中埋怨我。若她知道是你們兩弄的,也只能說句小孩子不懂事罷了。”
這就是所謂的宗族觀念了,鄭香盈心裏頗有些憤憤不平。母親說不靠其餘幾房扶持,七房在荥陽難以立足,她倒是覺得那幾房都在合力欺負七房,借錢的借錢,推銷的推銷,就沒見誰主動來問七房要不要幫忙。即便有來幫忙的,也是類似于鄭大太爺與二房的伯祖母一般,都帶着私心,從來都不是真正為七房着想。
鄭香盈在族學念了幾年書,大房二房那些嫡出小姐們都是将頭望着天,根本就不肯搭理她,一個個如同驕傲的孔雀一般。就連四房五房六房的那些小姐們,也是追着大房二房的跑,不把她與三房的幾個看在眼裏。
說實在話,鄭香盈根本不羨慕那幾房小姐的穿戴,也不願意滲透到她們那個小圈子裏邊去。她們與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完全不一樣,湊到一處,那些小姐們都在說着衣裳首飾,而鄭香盈留意的卻是族學裏種植的花草樹木,經常蹲到旁邊研究那些花花草草。
教書的娘子也十分趨炎附勢,對其餘幾房小姐們都很熱絡,唯獨對鄭香盈與三房的幾位小姐便沒有好眼色,一心還想找她的岔子,想讓她出洋相讓那幾房的小姐開心。鄭香盈不得不感謝上天給開的外挂,即便在課堂上呼呼大睡時被娘子叫起來識字,她都能鎮定自若的将她指的字念出來,氣得那娘子牙癢癢的,站在那裏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鄭氏宗族,鄭香盈趴在鄭夫人的肩頭,不屑的哼了一聲,只要他們不來欺負七房便謝天謝地了,還指望着他們來幫助,簡直是癡人說夢。
“你們姐妹倆好好去商量下,我現兒有些乏了,就先去歇息了。”鄭夫人伸出了手來,旁邊立着的小琴趕緊上去搭了一把手:“夫人小心些。”身後的梁媽媽也走上前來,兩人一左一右的扶着鄭夫人往後院去了。
“二妹妹,你說咱們究竟該怎麽辦?”鄭香林的一顆心跳得飛快,不管怎麽樣,她還是按着姨娘的吩咐将沈氏成衣鋪子推薦了一回,至于用不用,她自己也不能決定。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先将這消息放出去,然後再讓那些成衣鋪子将她們的樣品和價目送過來,咱們挑最實惠的來裁衣裳便是了。”鄭香盈命小翠去拿文房四寶來:“我先寫個通告到咱們府門外頭。”
鄭香林羨慕的看着鄭香盈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張布告,上邊是端端正正的小楷,寫得張弛有度,看着很是舒服。她與鄭香盈一道在族學念了幾年書,可似乎天生就沒有鄭香盈聰明,同樣是一起看書識字,鄭香盈能過目不忘,而她卻要記不知多少天才能記住。現在見着鄭香盈不假思索便寫好了一張通告,更是只有羨慕的份兒了。
這通告貼出去沒幾日,荥陽好幾家成衣鋪子就過來聯系了,鄭香盈心裏頭高興,将那幾家鋪子的名字寫了下來:“你們鋪子裏的樣品先放在我們這裏,六月初一的辰時,煩請你們再來一趟,帶着你們鋪子的衣裳價目,公開競價。”
幾位成衣鋪子的掌櫃見鄭香盈說話老成,不由得心裏也有幾分驚訝,頓時收了那輕慢的心思,皆笑着答應下來:“如此甚好,我們那日準時來便是。”
剛剛送走了幾個掌櫃,就聽着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大小姐,二小姐,二房的老夫人過來了。”
鄭香林聽了這話,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眼睛不由自主的朝鄭香盈瞄了過去:“香盈,伯祖母過來定然是為了這成衣鋪子的事兒,咱們該怎麽辦?”
“怎麽辦?”鄭香盈滿不在乎的笑了一笑:“我們七房自家的銀子想怎麽花便怎麽花,哪裏輪得着她來指手畫腳?大姐姐不要害怕,有理走遍天下,咱們出去将她迎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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