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1)

一截鐵鏈從上方垂下。

“呼……”

有喪屍聽到動靜, 紛紛擠向密室, 才将将跨了一條腿進來, 一直安靜看着皮皮的奧利奧猛然扭過頭去。

在他側過臉的瞬間,一聲壓得極低、飽含呵斥意味的“嗚!”從他嘴邊傳了出來。

喪屍們動作一頓, 而後笨拙地将腿撤了回去。

它們游蕩在密室之外。

他轉過臉來,繼續盯着皮皮瞧。

當密室內喪屍的叫聲消散, 死不了才從上方破碎的天花板上探了半個腦袋出來。

他招了招手,神色有點急。

“皮皮,設備檢測到它沒記憶力, 當心他傷你, 你快上來。”

鐵鏈就在她的身旁,她一伸手就能抓到。

可是她沒有。

她安靜地看着奧利奧, 就像奧利奧看她那樣,很專注,很認真。

他的手動了動,微微擡起一點, 停住。

向她投去探究的視線, 見她沒有恐慌之色, 這才繼續伸出手。

速度很慢,給她留足了躲避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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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不動不閃, 任由奧利奧觸摸自己。

奧利奧的手指離她的臉距離不足一厘米, 再往前一點就能碰到,它頓住,轉過身向後看了一眼。

還有人在拼命抵抗喪屍。

喪屍對着對方的臉就是一撓, 人類倒地抽搐,抽搐沒幾下猛然跳了起來,神色呆滞,肌膚發灰,眼神渙散沒有焦距。

——成了喪屍。

奧利奧眨了眨眼。

他轉回身來,眼睛掃過皮皮的臉。

她的臉不幹淨,有泥土、有半幹的血液,污漬的空隙之間露出一點兒她原本的膚色,白皙,透着一點粉。

那是和他的同類們完全不一樣的膚質。

他食指向下抵在拇指上,輕輕打着轉,摩挲了兩秒。

而後向左移了三厘米,改為觸碰了她的發。

動作很小心,輕微點了一點便移開了。

他怕不小心傷到她。

皮皮閉了閉眼,奧利奧是末世裏對她最好的人,卻為她的錯誤買了單。

她咬了咬嘴唇。

力氣很大,接近自虐,瞬間溢出了鮮血。

她寧可喪屍化的是自己。

奧利奧歪着腦袋,細細盯着她。

察覺出她的痛苦,他焦慮地挪動了下腳步,過了兩秒,他沖向密室外。

皮皮擡腿想追。

胖哥拿藤蔓纏在她身上。

皮皮感到一股大力在把她往上拉扯,她調用精神力,崩開了繞在身上的藤蔓。

上方露出了胖哥震驚的臉,他呆呆地看了看看皮皮,再看看地上四分五裂的藤蔓。

“我可是特級啊……你怎麽會……”

死不了打斷他的話。

“皮皮,快上來!天快亮了,我們需要撤退,趕緊走,再不走來不及了!快抓住鐵鏈,我把你拉上來”他抖了抖手裏的鐵鏈。

胖哥回過神來,催促:“我們執行的是秘密任務,這會兒沒旁人,只有我和死不了兩個人,天亮了喪屍戰鬥力高,我們根本沒法和喪屍群正面剛,快點和我們走,再不走咱們小命都得搭進去。”

皮皮擡頭看他們一眼,沒什麽情緒地說:“我不會走的。”

胖哥和死不了齊齊皺了眉。

“你……”

皮皮揮手,變出鋼板,鋼板切斷了鐵鏈,堵住了天花板上的缺口。

隔絕了他們的視線,也堵住了他們的聲音。

奧利奧回來了。

他手裏拖着個男人,人已經沒多少力氣,死魚一樣正面朝上地被他拖在地上,留下一條紅紅的血痕。

奧利奧站到皮皮身前停住,手一松。

“啪嗒。”

那人整個人跌落在地上。

奧利奧擡着下巴往男人的身上點了點。

皮皮這才去看。

是絡腮胡。

他身上沒有喪屍的抓痕,手一直捂在腰上,皮皮拿腳撥開他的手,裏面出現一個槍孔,皮肉外翻着。

是槍傷。

喪屍太多,他們開槍時是采用的掃射手法,的确能大幅度增加命中率,但也難免存在誤傷。

絡腮胡子一看就是被誤傷的。

這會兒外頭已經沒了什麽人,都被喪屍拆了,拆得還挺幹淨,一眼看過去,都是殘肢。

連個完整的人都看不到。

絡腮胡一個傷兵卻能活到現在,八成是奧利奧有意留着他的。

奧利奧蹲下來,手指選在絡腮胡手上,眼睛看着皮皮,有淺淡的得意。

“……”

皮皮沒明白他的意思。

從前他出去撒歡,偶爾撿回來喪屍晶體時就是這種神色。

他在向她邀功。

眸子裏充滿了等待誇獎的雀躍,和從前一樣靈動。

她在悲痛中忘了絡腮胡對她的鹹豬手舉動。

他已經喪屍化,沒了記憶,甚至都不太記得她。

可是卻還是隐隐記得這個人曾經對她做過不好的事情,要把他送到她手裏來還賬。

皮皮擡手變出一把鋼刀來,砍下了他揉搓她胸口的手。

“呃……”

他悶哼一聲,咬緊牙,眼睛不停地在不遠處的喪屍群身上掃蕩,沒敢尖叫。

他的手斷落掉在地上,血液蔓延開來。

喪屍們被大片的鮮血刺激得極為興奮,堵在密室外盯着絡腮胡子看,興奮地大呼小叫着。

奧利奧手指彎曲,把充滿殺傷力的指甲藏起來,用食指和拇指中段的骨節夾住她的褲腿。

微微扯動。

皮皮望向他的眼睛。

奧利奧伸出舌頭來,歪着腦袋翻着白眼,做了個死翹翹的動作。

他在問她。

“不殺他?”

“相對于我,他更怕喪屍,讓喪屍殺他,他會更痛苦。”皮皮微笑着看着他。

聲音溫柔,眼神更溫柔。

他似懂非懂。

絡腮胡一臉的驚恐。

“不……不要,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他用還在的左手扯住皮皮的褲腿,眼淚鼻涕縱橫滿臉,他痛苦祈求。

皮皮面無表情。

擡手一揮,把他的另一只手也割了下來。

皮皮把他摸過的褲腿削去,纏了層藤蔓補上漏洞。

奧利奧把皮皮的嫌棄看在眼裏,他拿手打在絡腮胡子腦袋上。

絡腮胡子立即被推出去好幾米,直到撞到喪屍們的腳,才停了下來。

喪屍們看向奧利奧。

奧利奧點了點頭。

他們迅速包圍絡腮胡子,彎下腰來,有如餓虎撲吃。

粘膩的吞咽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啊——”絡腮胡痛苦地嚎了一聲:“救……”

命都沒得及發。

喉嚨被喪屍咬斷,沒了聲響,失了性命。

皮皮冷眼看着這一幕。

她曾經對喪屍極為恐懼,現在卻覺得也還好,喪屍毒,人心更毒。

她看向奧利奧,奧利奧恰好也在看她,視線相對,兩廂溫柔。

有他在,似乎什麽都不會覺得怕,她很認真地想,一輩子和他在一起也挺好,哪怕和喪屍為伍,哪怕自己也有可能喪屍化。

有一個磨磨蹭蹭地從喪屍群裏鑽了過來,擡了腿就想往密室內走。

奧利奧立即低喝。

“呼……”

對方停住腳,沒退回去,站在門口愣愣地看着他們。

有一道沉甸甸的視線打在皮皮身上,皮皮敏銳回望過去,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黑白分明,目光精銳。

那是活人才有的眼睛。

皮皮仔細打量了他一眼。

他一身的血液和腐了一半的肉,肉裏仔細看有細小的繩子穿着,肉是被綁在身上的,頭發上都是肉,肉下隐約能看出戴着一個鋼盔。

臉也被肉遮了個大半,只露一雙眼睛。

“大可?”皮皮愣了一秒,快速站起,握住大可的手把他扯了進來:“快進來。”

奧利奧緊跟着站起,貼在皮皮身前,夾在兩人中間,正面對着大可,呲着牙,威脅又恐吓。

大可平靜看了奧利奧兩眼。

奧利奧一直沒把牙縮回去,攻擊性十足。

“……”大可往旁邊探了下腦袋,越過奧利奧看向他身後的皮皮:“奧利奧怎麽了?”

皮皮垂了垂眸:“他用了毒液。”

“……”大可一愣,嘴角緩緩繃起,抿着悲傷的弧度。

皮皮輕輕推了推奧利奧。

奧利奧扭頭看她。

“沒事兒的。”皮皮伸手摸了下大可的手臂,笑着對奧利奧搖了搖頭:“他不傷我。”

奧利奧這才讓開一點點,但依舊護在皮皮身前,警惕地盯着大可。

皮皮擰眉問大可:“你回來做什麽?”

“我本來以為你喪屍化了,想起你曾經教我們僞裝成喪屍可以減少攻擊,我就僞裝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救奧利奧,沒想到……”他沉沉看了奧利奧一眼。

奧利奧看着和以前無異,皮膚甚至身上的味道都一樣……

他掀起衣服一角:“你還活着太好了,穿上,我們一起回基地。”

他肚子上綁着一套衣服和一袋子從喪屍身上刮下來的肉,他撕扯開麻繩,把它們取了下來。

皮皮沒有接。

“我要去救巧巧。”她說。

大可再次把衣服往皮皮面前遞了一寸:“你一個人去太危險,我們先回團,喊上團裏的人一起去救。”

“人少更方便。”皮皮拒絕了。

大可沉思兩秒,眉頭蹙起來:“不是人少更方便,是你沒有把握能讓大家活着把蘇巧巧救出來。”

皮皮沉默。

龍傲存活下來的都是精英,她們硬碰硬跟本救不了蘇巧巧,很可能連基地都沒進去就得被殲滅。

這不是去救蘇巧巧,等同于送死。

大可把衣服和肉放在地上:“你要救蘇巧巧我不攔你,我和你一起去。”

皮皮還想說什麽。

“就這麽決定了。”大可打斷了她的話。

語氣很堅定。

他很少表達自己的想法,永遠都在随大流,他自知不夠聰明,因此不參與拟定計劃,只是勇于執行。

現在他卻表态了,說明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即使她反駁,他也會固執己見。

于是皮皮沒有再說什麽了。

奧利奧忽然身體一僵。

皮皮急忙看向他,他眉心擰成一穿,咬着牙,額頭有青筋暴起,似是很痛苦,面部猙獰,但只一瞬。

察覺到皮皮的視線,他立刻扯動嘴角,為了舒展眉心,他的眉毛揚得高高的控制着它不去擰起。

他在笑。

笑容很僵硬。

根本不能掩飾他的痛苦。

皮皮感受不到。

奧利奧成為喪屍後,似乎切斷了兩人之間的蠱,她感受不到它所承受的一切了。

皮皮伸手去撫摸他的雙臂。

上面的肌膚極快得顫抖着。

“奧利奧,你是痛嗎?”她收回手,想摸又不敢摸,怕會加劇他的疼痛。

奧利奧只管笑。

見她慌亂,他嘴角揚得更大,想讓自己笑得更燦爛些以表沒事。

“是不是那管藥劑的副作用?”皮皮去牽他的手:“你跟我走,我帶你去找蘭姐,讓她給你看看。”

她的手伸至一半。

“砰——”

一聲巨響從上方傳來,驚得喪屍群們集體大叫:“呼哈……”

皮皮擡頭去看。

天花板上原本她用鋼板堵住的地方再次空了。

她一愣。

現在她的異能很高,變出的鋼板很耐用,即使是重型武器都得炸許多回才能通開。

可是現在卻一擊既碎……

皮皮臉色一變,她把奧利奧拉至自己身後。

“小心點,餘是來了。”她小聲提醒大可。

大可迅速掏出槍來站在皮皮面前:“他來幹嘛?”

“不知道。”皮皮盯着天花板上的缺口,一臉的戒備。

其實她知道,但是她不想面對。

餘是這次來,八成是要帶走奧利奧……

他想掌管喪屍,就離不開有着操控喪屍能力的奧利奧。

在皮皮和大可警惕的視線裏,餘是緩緩從天花板上跳了下來。

風從缺口裏鑽進來。

皮皮打了個冷顫。

她遍體發寒,為這夜裏的涼風,也為深不可測的餘是。

他逆風站着,額前的碎發輕微晃動。

這讓他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多了些鮮活,他眼神落在皮皮臉上,輕緩放松,同肮髒混亂被喪屍群包圍破壞的環境格格不入。

“皮皮,好久不見。”他罕見地笑了一下。

心情似是不錯。

皮皮想起奧利奧剛才沒由來的痛苦,她表情一凜:“剛才是你在懲罰他?”

“我讓他走,他不肯走。如此不聽話,當然要教育一下。”他說得輕松。

奧利奧一動不動。

皮皮飛快瞄了他一眼。

他似是失去了思想,眼神渙散地的盯着前方,眼神和臉都沒什麽波瀾。

屍群都安靜下來。

皮皮用餘光掃興喪屍群,很安靜,喪屍和奧利奧一樣呈放空狀态,似是萬聖節做出來的仿真玩具。

“……”

餘是控制了奧利奧。

也控制了被奧利奧精神力所控制的喪屍……

皮皮微微側目:“大可,對不起。”

話是對大可說的,眼睛依然沒離開餘是。

“什麽?!”大可不解。

皮皮擡了手,對着他頸後就是一敲。

大可雙腿一軟,不穩地晃了晃,皮皮扶着他的手腕,緩緩把他放置在了平地。

他雙眼緊閉,暈了過去。

皮皮愧疚地看了他一眼,但一點也不後悔。

對于餘是的事情,他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一旦聽到了不該聽的話,餘是不會讓他活着離開的。

餘是瞥她一眼,頗有深意地說:“我有那麽壞?”

壞字咬得極重。

兩個人從前溫存時,他有意折騰她,死活不肯出來,她受不住,但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指責。

“你能不能別那麽壞呀?”

這是她唯一一句敢說出來的話。

軟糯糯地,半撒嬌半埋怨。

他說得這個壞,不管是從語氣還是發音,都和她那時說得話如出一轍。

似有意,也似無意。

皮皮沒有理會。

“你為什麽不肯放過我?”她擰眉,不耐和厭煩堂而皇之地寫在了臉上。

是和從前畏畏縮縮截然不同的态度。

他眼裏的玩味興致淡了。

“這話說得真是沒良心。如果我不肯放過你,現在變喪屍的就是你了。”

皮皮沉默。

他說得是實話。

他總是這樣,一路挖坑利用,但也給她保留一線生機,她能逃得過,他就由着她逃,不趕盡殺絕。

說到底還是他手下留了情,不然她早死了千八百回。

皮皮站在奧利奧身邊,肩挨着他的肩:“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們?”

餘是的眉挑了一瞬。

“我們?”他伸出手,指尖有電光流出,纏上皮皮的腰,捆住。

皮皮被拽進了他的懷裏。

身體貼着他的,涼且硬。

他低着頭,垂眸,視線焦點落在她嘴上。

“只有我和你。”他低頭,唇輕點了下她的:“我和你,才能稱之為我們。”

皮皮垂眸。

固執地不去和他對視。

他對她一直有着占有欲,極為強烈,且變态。

在他的唇脫離之後,她才擡眼去看他,沒半點溫存,只有戒備。

“要怎麽才肯放過奧利奧?”她疲于應對他,冷言冷語,都是她最真實的想法。

餘是收回了電光:“我現在就在放他。”

腰間的力量一消失,皮皮立刻退了兩步,同他拉開一米的距離。

“放他?你分明是在限制他。”皮皮面帶薄怒。

他輕哼一聲。

而後緩緩開口:“你能給它創造生活環境嗎?你能保證人類不傷害它嗎?”

語速很慢,聲音很淡。

一個一個字地說着,每個字都砸在了她心裏。

“……”

喪屍和人類勢不兩立。

尤其沈周越和龍傲首領不同,沈周越不是自掃門前雪的人,他有意建立太平盛世,他現在正式掌了權,每天都在清理喪屍和黑勢力,他是一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

沈周越一定會拼勁全力把奧利奧和全部喪屍趕出熱血的地盤。

而且,奧利奧的敵人不止有人類。

還有暖瓶,另一個喪屍勢力的首領。

背後還有餘是在時刻操控支配它。

它夾擊在三方勢力中間,生存不易,任務繁重,急需快速完善自己的勢力才能生存下去……

而能提供給他前期發展環境的,目前只有餘是一人能做到。

皮皮低了頭,眼裏沒什麽光彩:“我和他一起走。”

又來了。

那種尊嚴被人踩在腳下的感覺又來了。

“不可能。”他居高臨下地睨着她:“我說過,你只能有我一個男人。”

皮皮拳頭緊握。

他的話落在她的耳邊。

“要麽讓他和你相依為命,要麽放任他建立新的喪屍政權。你自己選。”

語氣不強硬,卻也不容置喙。

他從來都不給別人讨價還價的機會。

皮皮思索兩秒,擡起頭來。

餘是揮了揮手,奧利奧得了自由。

他第一時間把皮皮拉向了自己身後護住,收着下巴擡眸由下而上謹慎地盯着餘是。

皮皮握着他的手,她輕輕叫他的名字。

“奧利奧。”

他側目過來,看了她一眼又快速警惕地睇回餘是身上,眼神在她和餘是之間不停地切換。

皮皮貪戀地看着他的臉:“跟他走吧。”

聲音很啞。

奧利奧一怔,緩緩向她看來,搖頭。

連着搖了三四下。

餘是摸了煙出來咬在嘴裏,一手捂在煙前擋着風,一手按了打火機開關點火。

“不想和我走?”他懶洋洋地問。

奧利奧不管他。

他彎下腰來,腦袋貼在皮皮肩上,輕輕蹭。

當奶貓時他這樣向她撒嬌,皮皮就會心軟。

熟悉的動作,熟悉的氣味,皮皮怔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香煙燃起。

餘是沒吸,他将煙夾在指尖,冷眼瞧着難舍難分的兩個人:“不想走就算了,我這個人不喜歡強人所難。”

話音剛落,皮皮的頭就一陣劇痛。

她扶額,餘光掃過奧利奧,發現奧利奧身體僵住,臉上也閃過痛苦,察覺到她的視線,它立刻壓下了難受的神色,扯動嘴角輕笑。

皮皮也在極力壓制痛,可是她有點受不住,痛得眼前發黑。

她憤憤看向餘是。

“你做什麽?”因為痛苦,聲音顫得厲害。

奧利奧直直看向她的臉。

餘是淡淡地說:“對于不聽話的下屬,簡單給點懲罰就夠了。”

他将煙塞進嘴裏,仰着頭陶醉。

看上去風輕雲淡地。

可皮皮知道他也不舒服。

她和奧利奧的蠱已經斷了,但和餘是的沒有。

她莫名地痛,只能說明痛是餘是那裏傳來的,她和奧利奧痛七分,餘是痛三分。

皮皮:“……”

她扶額。

出了一身汗,咬着牙沒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奧利奧的手貼上她的背。

指腹處一片濕潤。

他愣了幾秒,眼中呈現皮皮的臉,抿唇眯眼,每個五官都擠在了一處,她在痛。

他上下排牙齒重重擠壓了一瞬,迎面走向餘是,彎腰低頭。

——選擇了臣服。

皮皮跟過去,手搭在他肩上微微用力擡起,讓他直起身來。

餘是隐匿在煙霧之下的眼神很涼:“我說過,我不強人所難。”

奧利奧怔了片刻。

身邊的皮皮已經顫得相當離開,她飽滿的前額都是汗,額前柔軟的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額頭上,一縷一縷地,凝結着她此刻的艱難。

“通……”

奧利奧跪了下來。

姿勢屈辱,他卻沒有受辱的覺悟,他擡着頭,挺着肩,勇敢地對上了餘是的眼。

能結束皮皮的痛苦,這個交易很值,他心甘情願。

皮皮和他一起跪下,她面朝他,跪得是他,不是餘是。

她欠他許多,卻沒有機會償還。

餘是丢了一個面罩在地上。

“砰——”

面罩和地面觸碰,發出沉重的聲響。

餘是垂眸:“戴上它。”

鋼鐵做的,包住整個頭部,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面視物。

奧利奧照做了。

皮皮跌坐在一旁,眼睜睜看着奧利奧戴上了那個冰冷地、沒有感情的面具。

她無能為力。

甚至都不敢阻攔,激怒了餘是,只會換來他對奧利奧變本加厲的傷害。

奧利奧那張充滿了溫暖柔和的臉,被永遠地鎖在了灰色的面具之下。

皮皮深感絕望。

餘是卻很滿意。

“這世上只能有一個餘是。”

煙還有一截,他沒再吸,随手變出火來燃為灰色的粉末。

被風輕輕一吹,散盡。

如同皮皮所有的善意,都在此刻被摧毀。

餘是跳上奧利奧的肩:“走。”

奧利奧大喝一聲:“呼哈……”

喪屍們快速向外退去。

餘是觑了皮皮一眼:“再見。”

身下的奧利奧明顯已被他控制,沒有情緒,沒有動作,像被關了電池的玩具。

“再見。”皮皮不舍得看着奧利奧。

餘是眯了眯眼。

冷笑一聲。

奧利奧離去。

他的速度很快,她眨眼的功夫,他已經不見。

皮皮變了點涼水出來,灑在大可的臉上。

大可很快醒來,他四處望了望,空蕩蕩的,餘是和喪屍都已經不在。

“逍遙到底想幹嘛?”他擡手,擦掉了臉上殘留的水。

涼冰冰的,在臉上留着怪難受的。

皮皮扶着他起來: “還記得我們來熱血之前逍遙做得城牆嗎?”

大可想了會兒。

“記得,名義上說是為了防止喪屍進入才建立的防護城。”

皮皮搖了搖頭:“實際上是在地下挖基地。”

“挖基地做什麽?”大可愣了,想不通這麽做的原因。

皮皮眉目松緩了一點:“給奧利奧和那些喪屍做基地用的。”

暖瓶在龍傲總基地,龍傲往熱血路上還有一大片的郊區地段,逍遙不久前借着建立城牆派了大批人來這裏,其實就是在地下建了基地。

這也是為什麽連餘是都來此處的原因。

這樣一來,暖瓶有了掣肘就不敢胡來。

北方有逍遙,南方有奧利奧,暖瓶簡直腹背受敵。

如果暖瓶敢向逍遙動手,那麽奧利奧随時能帶領喪屍抄了龍傲總基地把她的老家給奪了。

如果暖瓶攻打奧利奧,那麽逍遙那邊也可以随時來派兵攻打,即使打不到龍傲總基地,也能奪回來一些龍傲的地盤變成逍遙領地。

餘是布得一手好棋局。

如今人類政權在他手裏,就連喪屍都被他管制,他已經如願在末世登了頂。

接下來就只剩建立新政了。

大可本來還想多問幾句,皮皮打斷了他:“你快回基地,我得去救巧巧,每晚一分她就多一分危險。”

地上一片殘肢。

皮皮撿了小領導的頭出來。

又撿了幾個還算完整的殘肢,她把這些都收進了包裏背着。

“我不走。”大可跟在她身後:“我和你一起去救巧巧。”

皮皮停下腳步,面對着大可站着:“大可,一個人不可能打得過一整個團的人,但是可以炸掉一個團。”

她的意思很明白,人肉炸彈。

能活着出來的幾率很低。

“我是做了同歸于盡的打算的。”大可的表情不多,他一直很內斂:“同生共死好過茍且偷生。”

皮皮盯她兩秒。

“快走,速戰速決。”她加快了步伐。

大可立即跟上:“好。”

裏面大半東西都被龍傲端走了,只有一小部分,龍傲沒來得及搬就被喪屍給偷襲了,所以這會兒還剩了一點武器。

龍傲的車子還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的人都死了,身子還在,頭沒了,頸部留有爪痕,是被喪屍一巴掌拍沒了頭的。

皮皮和大可把屍體扯下來。

“大可你坐駕駛座上開車。”皮皮随手把身體上的外套扯下來遞給大可。

大可接過衣服穿上:“是。”

穿好衣服後他坐上了駕駛座。

皮皮打開包裹。

把小領導的頭取了過來,插在副駕駛座的那具屍體上。

頭太滾,總往下滑。

她變了冰出來,将小領導的頭凍在了屍體上。

皮皮鑽進後座:“知道龍傲基地在哪兒嗎?”

“夜市上有人給龍傲送過東西,我打聽了一下,知道他們大致的區間。”大可給車點了火。

皮皮點點頭:“那就夠了。”

龍傲基地外有眼在值班。

皮皮在快到基地時就先下了車,她彎着腰,調用精神力提前獲取了眼的位置,一路繞着走,躲過了眼的視線。

基地的位置她很好找。

精神力可以感知人的存在,人多的地方就是基地。

龍傲基地值班室。

幾個值班人員檢測到有車輛移動。

“那不是副隊的車嗎?!”

“不是說剛才有喪屍去了長盛基地,咱們的人都沒了嗎?”

“可能是有人逃出來了吧。”

“仔細點,別重了埋伏,眼,你在外面看得清楚,你看一下,車裏确定是我們的人嗎?”

眼很快發回來情報:“确定,是副隊。”

“是人還是喪屍啊?”

“是人,沒變喪屍,臉沒變灰。”

車子停了下來,大可下了車,快步走向小樹林裏。

他蹲下來,打開背包,把裏面的殘肢拿出來快速拼成一個人形,然後插在了草地上。

值班室的人面面相觑。

“車怎麽停下來了?”

“車子壞了吧,你看有人下來修車?”

“诶,他幹嘛去了?”

眼往小樹林裏看了一眼,聽到了水流聲:“甭管他,他在尿尿。”

過了許久。

“尿尿?人那麽久了怎麽還不回來?”

眼再次看向小樹林。

有人背對着他蹲坐在草地上。

眼回:“能看到他還在蹲在那裏,估計在大便。”

“你們能不能先來個人把副隊接回來?這沒被喪屍打死也快被凍死了。”

很快,從值班室裏出來個人。

值班室到外面有近路,不需要總基地的入口,但一般不讓走值班室的小門,因為只有入口有值班人員進出更安全。

但他懶得繞路,直接從值班室的小門出來了,沒走基地入口。

夜裏冷,他縮着脖子跑得飛快。

貓在基地正上方的皮皮調動精神力,精神力變成無形的刀子,對準他脖頸的設備輕輕一劃,劃開了線路。

然後,她沿着值班人員出來的路,悄悄摸進了他的值班室內。

值班人員徑直跑到車裏:“副隊,您……”

倒吸一口涼氣,副隊的脖子上一層冰塊,腦袋竟然是被人硬插在屍體上的!

他開了設備,對着擴音器大吼:“守衛科準備,有人突襲,有人突襲!”

沒敢在外面多呆,他快速跑回了基地內。

路上,他往小樹林裏看了一眼,草叢裏的确窩着個穿着他們龍傲衣服的人沒錯,但仔細看,手臂處是被麻繩纏上去的!

和副隊一樣,是被拼出的殘肢!

吓得他魂飛魄散,一路連滾帶爬回了基地內。

他推開值班室的門就嚷嚷:“你們怎麽回事,我說話聽不到嗎?拉警戒啊——”

沒人回應他,他一愣,推了推同伴的腦袋。

“我說你聽不……”聲音頓住。

“啪嗒……”

同伴的腦袋滾落在地。

“……”他驚了幾秒,反應過來正想大叫,嘴巴忽然被人從背後捂住,尖叫化為模糊輕微的:“唔……”

而後有涼涼的東西穿過他的太陽穴。

熱血噴灑而出的瞬間被冰凍住,倒地死了。

皮皮把冰刀變沒,然後快速脫下了他的衣服。

拖他的福,大可知道了值班室的入口,他很快也走了進來。

“沒驚動別人吧?”皮皮邊摘取值班人員的通訊設備邊問。

大可低聲說:“沒,他們都在觀測入口處情景,沒人管值班室這裏的情況。”

值班室本身就是監測人員,只有他們監控別人,沒人監控他們。

皮皮點了下頭。

“穿上,戴上。”她遞給大可一套值班人員的衣服和通訊設備。

他們身上此時和穿的龍傲衣服,可是太髒了,有血漬有泥的,走在幹淨的基地內太顯眼了。

皮皮把所有出入口全部都加了護盾封死。

她只留了值班室一個出口:“大可,你從這兒走。這是唯一一個可以離開的地方,離開時你把門鎖上,不要讓別人闖進來。你等下藏好炸彈後就在門口埋伏,萬一有人闖進來要從這裏走,你就殺死他。”

“好。”

換好衣服後,他們才出了值班室。

皮皮把帽檐壓得低低的,遮住了過于秀氣的眉眼:“我圍到血腥味了,是從負2層最左側的房間傳來的,巧巧應該在那裏。”

她用精神力感受了下電梯和樓梯口附近的人。

樓梯和電梯口都人值班。

樓梯口人多,拐角處都站着人。

電梯口只有兩個人。

皮皮小聲說:“你先躲進監控室,我用精神力控制着走過來一個。”

她在值班室門口蹲下來,假裝系鞋帶,暗中控制着守着電梯的其中一個人走向值班室。

另一個守電梯的男人問:“你幹嘛去?”

皮皮粗着嗓子說:“尿尿。”

“尿尿。”被控制的人僵硬地跟着她說話。

守電梯的人說:“快去快回。”

被控的人走進了監控室,值班室內的大可立刻捂嘴把他割喉。

這是偷襲人最快、最不容易發出打鬥聲的方式。

皮皮走進來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下。

沒有呼吸。

确定死頭後,皮皮站起身:“走。”

皮皮在前,大可在後,倆人一前一後走近了電梯。

守電梯的人向他們看過來,一眼就發現前面的皮皮過于白皙不像男人,他的手悄無聲息地開了槍的保險杠。

正想把槍口對準皮皮,忽然整個人一懵……

皮皮控制着他,讓他開了電梯。

然後她和大可走了進來,也讓守電梯的人進來。

電梯關閉的瞬間,皮皮拿着冰刀捅向他的後背,刀從背後插入徑直穿過心髒,然後把他的身體放在電梯一角。

為防血液蔓延出去引人懷疑,她凍住了他的屍體。

大可點了“-2”。

電梯下滑。

皮皮把守電梯的人的通話設備遞給了大可。

大可立即換上。

末世沒有網絡,電梯內是沒監控設備的,只有監聽設備。

有專門管理電梯的人員聽到動靜,趕緊開了設備。

在大可的耳機內,有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電梯裏的人幹嘛的?領導這會兒都在研究室,我不記得還有人有資格做電梯啊?!”

大可和皮皮對視一眼。

皮皮無聲說:“章——哥——”

怕大可聽不懂,她又極慢地用嘴型重複了一遍。

“章——哥——”

大可秒懂:“麻藥不夠了,給章哥送新的麻藥,不能颠,颠多了影響藥效,所以章哥特許他做的電梯。”

“哦,怪不得。”

“嘟……”

監測人員切斷了信號。

皮皮從懷裏掏出紙來,飛快地寫了一行字。

【大可,去安炸彈。】

【軍火庫在-2西方,裏面都是炸藥。直接用你的異能點燃。】

大可接過來來看。

她又遞過去一張:【小心點。】

大可點了點了頭,沿着電梯原路回去了。

人少的好處就是行動起來不會引人注目。

尤其在沒有監控的時代,只要動作小心避開監聽設備就好。

爆炸器只有保齡球那麽大,很好隐藏。

龍傲的每個房間門口都挂着一個小鐵盒子,那是庫管發放吃食時用的,大可把爆炸器塞到了裏面……

電梯只有領導才能做。

所以電梯直達下來的房間剛好是走廊深處,旁邊就是研究室,再往前是領導的住處。

電梯門開。

皮皮準備好冰刀,這才走了出來。

一出電梯,她立即開了護盾,這才出了電梯門。

果然,在電梯門外研究室的位置,站了兩個值班人員。

皮皮控住距離遠的那一個,對着近得撲了過去,直接近身割喉冰凍擊殺。

然後故技重施擊殺了遠得那一個。

皮皮看了眼科研室的門把手,她沒冒然推門。

而是遠程控住了章哥。

章哥往門口的方向走來。

有人問他:“章哥?你怎麽了?”

“我去拿點東西。”章哥慢慢地說。

章哥地位高,手下一堆人幫忙跑腿:“您要什麽?我幫您拿。”

“不用。”章哥拒絕。

還是那副緩慢的調調。

就在章哥伸手開門的一瞬間,身後傳來一道威嚴地、充滿了戒備的聲音。

“老章,你想拿什麽東西?”

緊接着,有給槍上膛的聲音響起。

“咔~”很清脆細微。

但皮皮精神力高能聽到。

她好猶豫立刻讓章哥開了門,而後把章哥擋在自己身前。

“砰砰砰——”

章哥結結實實挨了好幾槍,替她吃了不少槍子。

短短幾秒的功夫,章哥就被打成了篩子。

槍聲一起,許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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